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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月树     捕快凶猛txt下载     捕快凶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林淮的烦恼(一更)

    “那……若是皇上身边有奸臣,当如何行事?”

    “奸臣?你如何判定是奸臣?若是你能断定,自然是坦荡的说与皇上听,你的推断皇上会信,当然,现在是这样,至于将来如何便要看你之后如何行事了。”

    “皇上都没见过我,仅凭王爷说的,皇上便能信我?”秦无病有些惊诧。

    襄王爷笑了笑说:

    “我与皇上说的,不是对你的评价,而是每一件事你处理的方法,皇上自有评断,更何况,谁说皇上只是通过我知道你?”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懒得想这些弯弯绕绕,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了。”

    “你和玉儿的身份特殊,她偶有任性,执着的时候,你脑子够用,多想想前后因果,安安稳稳不成问题!”

    “胡谦遇害这个案子……刑部和大理寺派去的人会不会……”

    “胡谦是从一品大员,在立山县遇害,仅靠县衙办案定是不妥,更何况这个案子牵扯到玉儿和你,你应知遇到重要的案件,朝廷通常会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一起办案,都察院嘛,有监察之责,这次皇上没有派都察院的人前往,便是认为无需监察,刑部之责在于查案审案定罪,大理寺之责在于冤假错案的驳正,平反,亦有复审之责在,皇上如此安排颇具深意,也可让那幕后之人心中发凉。”

    “也是,还没开始查呢,皇上便认定有蹊跷,他们必定心惊,进而多做手脚,多做自然多错!”

    襄王爷点头道:“皇上派出的是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二人与谢羽一样都是皇上登基后亲命的,颇具才干,信得过!”

    秦无病心中踏实不少,他又问:“是王爷建议我参与查明此案的?”

    “我倒想建议,时间够吗?我只是今早收到皇上密信,见完你之后才回信,皇上看到的时候,你怕是已在路上了。”

    秦无病顿时喜上眉梢:“就是说,我正直,智慧,能力过人这方面,皇上已经是知晓的了!”

    “传饭吧!”

    ……

    门外的老和尚早就等不及了,进屋便问:“你们俩偷着说啥了?为何不带着我?”

    “说给你找媳妇儿的事,当着你的面,怕你不好意思!”秦无病严肃的说。

    老和尚信了,他摸了摸脑袋,面色微红的问:“谁家闺女?”

    “想嫁给七叔的人多了,咱不得慢慢挑,等我们选好了几个出众的,七叔再定夺,前面这些琐事不用七叔操心。”

    秦无病说的煞有介事,襄王爷笑着摇头,老和尚美滋滋的傻笑。

    大长公主进屋便瞧出不对,与秦无病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问,只坐下等着开饭。

    秦无病却凑过来低声问:“明日你与我一起去立山县吗?”

    大长公主抬头看向襄王爷,襄王爷哼了一声道:“你看我作甚?你去哪还用我同意?”

    大长公主噘嘴道:“九哥小心眼!”

    “如今洪水退去,只剩安置灾民,粮食眼下不缺了,赈灾与重建自有地方官吏,只需派人监察便是了,今年夏,雨势强劲,受灾的怕不止江南,河南两省,回京路上正好多看看,总有些胆子大的,黑了心的官吏,趁灾情中饱私囊,顺路清一清!”

    “九哥的意思是准备回京?”秦无病问。

    襄王爷点点头说:

    “只是你家人或许还要忙上一阵,赈灾的粮食,有他们花银子买来的,有你从淅川运来的,分发运送还需他们帮帮地方,等秋收后,该还的还是要还,如何还?他们之前有章程,但需要他们看着地方,按约办事!当然,朝廷该有的封赏也少不了,皇上自有决断。”

    秦无病低头想着派福尔摩斯中的谁去跟父兄说一下银子的事,大长公主已经有了决定:

    “我跟着九哥,回京的路上必定少不了气人的事,不能只让九哥一人受着,”说到这里,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秦无病又道:“反正你查案也快,一两天查明之后再过来找我们!”

    秦无病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这次查案怕是不会那么快,以往死者身份……以往?秦无病突然想到临走之前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忙问:“我浩南哥可有回信?就是赵光住的那家客栈不是有个无头分尸案吗?”

    大长公主嗯了一声说:“梧州知府的信是和凶犯一起送到的。”

    “哦?”秦无病激动了:“可是如我推断一般,是个山匪?死者可是那位姓钱的粮商?恩怨是否因粮商外室引发?”

    老和尚惊讶的看着秦无病问:“你的脑子是啥做的?月余前的事,你咋记得这般清楚?”

    秦无病谦虚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没办法,全是智慧!”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我记得郑府尹看罢了信,审过凶犯之后,跟九哥说‘驸马真是料事如神!’九哥还纠正他说‘不是料事如神,是凭已知证据推断出来的。’”

    秦无病满意的点头。

    老和尚忙拍了拍秦无病,期待的问:“那你推断一下,你婶子是谁家闺女?多大年纪?长得俊不俊?”

    秦无病眨了眨眼,敷衍道:“别的不说,只长相……必定出众!长得差了也不能进皇家门呀。”

    老和尚听得甚是欢喜。

    ……

    秦无病吃的很快,吃完了才意识到林淮和郭义没来,他问老和尚,老和尚不以为然的说:“武定侯家的老四在屋里伤心呢,没工夫吃饭!”

    “香草怎么了?”秦无病知道,能让林淮伤心的也只能是香草。

    “没见他呗,还能怎么了?住在驿馆饿不着,冻不着的……你干啥去?”

    “我去看看!”

    秦无病起身走向房门,大长公主也跟了上来。

    “你好好吃饭!”

    “我吃完了,你去找林淮,我去找香草,这事确实需要在回京前说清楚。”

    秦无病扭头看向大长公主,满含深情的说:“有你真好!”

    大长公主抿嘴笑出了酒窝:“我也是为了王家妹妹。”

    秦无病想了想问:“你就不能说是为我解忧?”

    “自然跟你有关,不然我才懒得管!但是也确实因为王家妹妹人好,我觉得嫁给林淮……太可惜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偷偷劝一劝(二更)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知大长公主的性子便是这样,只好换个话题问:“等咱们回京时,会不会聘礼什么的都过完了?”

    “不会,咱俩还要去边关探望雪狐军,我算着时间赶不及,便命京中的人着手安排了,王家必定配合,或许过不了几日便能收到国子监祭酒与武定侯府取消婚约的消息。”大长公主很得意的说。

    秦无病站定不走了,先让林淮难受一会儿吧!

    “你刚才吃饱了吗?上次我说的那家酒楼咱俩还没去呢。”

    大长公主眼中一亮,脸上笑出一朵花,兴奋的说:“没吃饱!咱俩现在去!”

    秦无病极其自然的拉起大长公主的手便朝驿馆外走,却没扭头看看,大长公主的脸和耳朵一片绯红……

    二人到了酒楼,早有花队的人安排好包间,因各种原因,酒楼的食客并不多,瑛姑干脆命人包下整座酒楼,省得二人说些体己话被人听了去。

    秦无病确实想说些别人不能听到的话,自然很是满意。

    大长公主的脸一时半会儿没能恢复到原色,只因进了包间,秦无病再没松开手。

    菜上齐了,酒也斟满了,俩人的手还在一处握着。

    大长公主抿着嘴,垂着头,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秦无病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比平时快了很多,这种甜蜜中的兴奋让他有感而发,脱口而出:“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大长公主歪着头看向他,不解的问:“为何不能一直这样?”

    “明日又要分开。”

    “那我跟你去立山县吧,可九哥……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

    大长公主低下头,她第一次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九哥回京之路不比来时轻松,有你在旁帮着,我也放心,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南下的?”

    “我跟九哥差不多一起出京的,只是一开始没人知道我也跟着,九哥让我走了另一条路,主要是查诚郡王的。”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大长公主曾说在杨家庄见过他,而襄王爷说他一开始没打算去杨家庄……

    “也就是说,抓杨蒙恩原本是你的差事,而王爷带着我去,是为了让你看看我?”

    大长公主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哪不能看,偏要去杨家庄?”秦无病不理解。

    “我等不及呀,九哥说那就走一趟。”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心中先是一阵不忿,这便是皇家的特权吧?随后一想,他即将加入这个拥有特权的组织,心中那丝不忿即刻消散了。

    秦无病捋了捋思绪,严肃的道:“你看,你和九哥如此辛劳,替皇上分忧……”秦无病看了眼四周,又低声道:“若有一日,皇上听信谗言,对你心生猜忌,你会如何做?”

    “不可能!他要是敢,我便揍他一顿……”

    “他是皇上!”

    “也是我侄子!”

    秦无病默默的看着大长公主,眼神严肃。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说:

    “我知道,皇兄早就跟我说过,九哥也经常提醒我,没坐上那个位子,我是他姑母,他坐上那个位置,他是君,我是臣,再无其他!我都知道,只是……”

    “没有只是!”秦无病极认真的道:“我原本只是静海县的一名捕快,机缘巧合认识了王爷,你问我除了身份悬殊,还有什么原因拒绝婚事?我说没有,其实有,我不想跟皇家扯上关系。”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低下了头。

    “我虽没有读过书,但史上那些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平民百姓家亲戚间有个矛盾,骂两句,打一架,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可皇家呢?我怕!可我看到王爷是如何严惩贪官,如何心系百姓,如何为天下安稳操劳!再然后,我见到了你,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位王爷,一位公主,能为天下百姓如此操劳,是百姓之福!何尝不是皇上的福气?九哥曾多次跟我提及皇上整饬官场的决心,可见,为了李家江山,你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心尽力!”

    大长公主抬头望向秦无病,眼神中充满询问。

    “这次胡谦遇害给我提了一个醒,你若是一个人,这天下便没有你不能管的事!除了皇上,无人能耐你何!可,你有了我,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你不再是一个人,便有了软肋!那些被你和我挡住荣华富贵的人,便觉得有机会下手,皇上也是人,谎话听了一千遍,很难不起疑心。”

    大长公主听的很认真,双眉越皱越深。

    “雪狐军是你母妃所创,曾立下护国大功!这支军队曾被拆散,又被重组,为何?因为不知你是男是女,先帝有所忌惮,所以拆了;因为你年纪尚小,无需忌惮,所以重组!如今呢?”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眼神由不解到愤怒再到悲伤,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

    “你母妃命名雪狐军的时候,应该是骄傲的,因为这支军队经历了千难万险守住了边关,保住了百姓的家园!而如今,雪狐军依旧能奋勇抗敌,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后半步!”

    大长公主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可你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为谁而战吗?”秦无病心疼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大长公主脸上的泪珠。

    大长公主听罢,眼神惊惧的看着秦无病。

    “有心人可以用很多办法,让世人,让皇上知道,雪狐军的心中只有大长公主!而大长公主为笼络雪狐军更是费尽心机!”

    大长公主的手抖了一下,秦无病紧紧握住,柔声道:

    “咱们可以用别的方法关注雪狐军,雪狐军也理应将家国摆在最重要的地方,这原本就是你母妃的本意!你我这么聪明,没想到这一点也就罢了,想到了,谁也难不住咱们,对不对?”

    大长公主垂着头没有说话,秦无病也不催促,这紧紧握着大长公主的手,他有信心,大长公主能想明白。

    良久,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八章 解决(一更)

    “我是觉得,这次回京后,你便跟皇上私底下,一定是私底下,谁都不让知道,最好连那些太监也听不到,跟皇上说雪狐军中应传承你母妃的精神,而并非让你去继承,然后逐步扩大雪狐军,若是有一日镇守边关的全是雪狐军,那是何等气势!”

    “十万雪狐军镇守边关,足以让北元胆寒!”大长公主湿润的眼眶顿时噙满笑意。

    “对!跟皇上说,一定要找最好的将领领军,要让雪狐军上下都知道,曾经的雪狐军做过哪些可歌可泣的事情,你要告诉皇上,雪狐军要记住……关雪,却不能记得大长公主!你要的是雪狐军镇守边关的威慑力,而非离间你们姑侄的把柄!”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愣住了神。

    “对不起,我刚刚直呼了母妃的名讳。”

    大长公主垂下头,说:“你说的对,我要的是……北元再不能踏入边关一步!这也是母妃最想看到的。”

    秦无病疼惜的摸了摸大长公主的额头,轻声说:“所有你想做的,都可通过皇上的手去做,咱们尽心了,雪狐军记不记得咱们,不重要,记得母妃就好!”

    大长公主点头,突然问道:“你觉得会有人找皇上……”

    “必然!你得罪的人太多,眼下想整治你,只能从我身上和雪狐军下手,我嘛,皇上虽没见过我,但对我也还算是信得过,等见了面,皇上更会觉得我这位姑丈值得信懒!”秦无病自信的扬起头。

    大长公主咯咯笑出了声。

    “但雪狐军确实是个隐患,你表明态度,那些人也就白费了力气。”

    “好!我听你的!”

    ……

    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差不多坐到酒楼打烊才回到驿馆。

    林淮找秦无病已找红了眼,见到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回来顿时火起,刚要发飙,大长公主朝秦无病说了句:“我去找春草。”

    林淮便将要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

    春草是个很有韧性的姑娘,为了早些回梧州,她不顾大夫的劝阻,已经开始下地练习走路了。

    大长公主以为这个时辰春草已经睡下了,怕是要唤醒她才行,可等见到春草才知道春草哄睡了孩子,便一直在房间里忍痛练习走路。

    春草忐忑的见过礼,大长公主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孩子,开门见山的低声说:

    “林淮是真的对你动了心,跟我们进京,剩下的事交给我。”

    春草本就长得秀气,刚刚练习走路,又累又疼的,脸上满是汗水,双颊泛红,更显几分英气。

    “大长公主的好意,春草心领了,但,春草没有福分,配不上林将军。”春草擦了擦汗,声音不大,却又不卑不亢。

    大长公主拉着春草坐到绣墩上,说:“若是没有梧州城那一档子事,你也赞成你的做法,但如今,你再回到梧州城……怕是难嫁人。”

    “那便不嫁。”

    “你养父养母年纪虽说不算大,可经此一难……怕是难帮衬你多久,孩子,你如何养大?我知道,你吃得苦,既然苦都不怕吃,为何怕进京?”

    香草垂着头,低声道:“林将军是好人,可,侯门太高,我高攀不起,去了也是让人笑话,还要给林将军惹来闲言碎语,他救了我们,我不能害他。”

    “林淮这个人,别的先不说,脑子一根筋是出名的,急眼了皇命都敢违,你若是对他无意,我做主,他自是不敢纠缠你,不过是被押送回京城,挨顿板子,被关上半年……”

    “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香草着急的问,声调有些高。

    大长公主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孩子睡的很香甜。

    “林淮虽出生在侯府,但因是庶子,日子并不好过,这才去了边关,其实你若是与他成婚,吃喝是不愁,但也好过不了,这么一想,你回梧州也是对的,我再找人跟梧州府尹知会一声,多加照顾些,日子确实比跟着林淮容易些。”

    香草频频摇头,着急的又问:“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

    “你不理他,不跟着去京城,他怎会老老实实回京?不押回去,他真敢一辈子不回侯府,这个样子回去后,怎会不挨板子?”

    “那该如何是好?”香草慌了。

    “这要看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无意,尽管回梧州,我自会帮你安排妥当,你若是有意,便要拿出勇气进京,进京后不是林淮护着你,是你护着他,因为只有你说的话,他才听得进去,你劝他莫莽撞行事,他才能少惹祸。”

    香草愣住了。

    “怕了?”

    香草赶紧摇头。

    大长公主确定了香草的心意,耸了耸肩说:

    “反正林淮为了你已经是违了皇命,也违了侯爷的意愿,这次回京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长公主双手一摊:“别看这趟西宁之行他立了大功,可惜,功不抵过,回京后他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香草想都没想,忍痛跪到地上,哀求道:“求大长公主救他!”

    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瑛姑赶紧上前将春草搀起,春草本不想起,却又不由得随着瑛姑的力道站起了身。

    “我自然会救,你莫急,但是,我救他这次,不见得救得了他下次,侯爷为他说了门亲事,可他不干。”

    春草跌坐到椅子上。

    ……

    大长公主讲明前因后果,建议春草先跟着进京,稳住林淮,等到了京城再看后续如何,只要他们二人心意是一样的,大长公主说必会帮到底,反之,若是春草没有跟着进京,大长公主说:“真不知林淮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春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此时已是亥时,大长公主觉得有些晚了,想明日秦无病离开前再跟他说今晚的事,哪知,推门出来,林淮拉着秦无病就等在门外。

    大长公主恼怒的对林淮道:“他明日还要赶赴立山县查案,你凭何不让他休息?!”

    林淮站到秦无病身后,嘟囔道:“少睡一两个时辰又死不了。”

    大长公主大怒,秦无病赶紧拉住大长公主的手,香草也从屋中走出来朝大长公主赔礼,林淮却急道:“大夫不让你下地,你着的啥急?”

    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赶紧离开。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到达立山县(二更)

    秦无病将大长公主送到房间门口,这才低声劝道:

    “大哥明日跟我一起去立山县,他不放心我,我又怎能留他一人等在门外?今日这事他可是对你千恩万谢,他就是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我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你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差不多吧!”

    “倒是省我事儿了。”大长公主笑了。

    “进屋早点歇息,我明日早早便要离开,你不用送我,查完案子我便去找你,也就是赶路耽误些时间,到时你们也在回京的路上,我再过来找你们比赶到金陵能快一些。”

    “知道了!你快回去歇息!”大长公主说着进屋,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秦无病心中一阵失落,他觉得怎么也得有个告别仪式,比如……吻别,他发现大长公主每次分离时都是这样以逃避的方式说再见,秦无病有些心疼了,想着进京后再不分开。

    秦无病回到房中懒得洗漱直接躺下,他先是想了想大长公主,嘴角不自觉的便开始往上翘,襄王爷说无人能管的了大长公主,可他能!大长公主多好,通情达理,明辨是非,长得真好看,只那两个梨涡,便能将他淹没其中……

    秦无病想着想着,脑子里又闪出了林淮和香草。

    林淮好像从第一次见了香草便认定了她,香草呢?秦无病想到上一世初中偷看过的武侠小说,书中男主甭管是第一次出家门还是第一次下山,反正都会遇到倾国倾城,惊为天人的女子,随后心生爱慕,秦无病当初总结:还是见的少。

    在这个父母之命大过天的年代,林淮和香草算不算是大胆的突破?若是没有大长公主,他们突破的了吗?突破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秦无病想,林淮的性格也挺好,想得少自然没烦恼!而他自己则是命好!有大长公主强势的看上了他……秦无病嘴角挂着笑,美美的睡着了。

    ……

    转日天刚亮,一队人马驶出金陵城,向北扬鞭而去。

    小福和小尔被秦无病派去找父兄要银子兑现承诺了,秦无病这一趟,除了小摩和小斯,还有林淮和郭义,以及凤鸣和几名凤队的成员,却没有老和尚。

    这也是秦无病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一趟立山县路上辛苦,在立山县查案后,他们又要启程去找襄王爷,这种行程,对于一位年过五旬,打算内年结婚生子,之前又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老人来说,实在是没人性!

    所以秦无病选择老和尚睡得香甜时,出发!

    转日,襄王爷一行人也走了,连金陵府尹郑拓都不知道,等他赶到驿馆,已是人走茶凉。

    ……

    赵光的祖母魏氏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仅仅卧床两日,不仅那位小捕快走了,连襄王爷都走了!

    刚刚能起身的魏氏又倒下了,偏又在这时候收到儿子定国公的来信,信中定国公气愤异常,直说让母亲带着赵光即刻回府,赵光这一趟已是丢够了人,莫再惹人笑话定国公府!还说,定国公世子之位决不能传给赵光。

    定国公的信仿若一剂良药,魏氏立时有了精神,她坐起身,面目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道:“进京!找太后评理!我要替我孙子找回公道!”

    太后在仁寿宫中打了一个喷嚏,她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用帕子按了按鼻翼,说:“我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

    秦无病一行人倒没有日夜兼行,太过疲惫到了地方也动不了脑子。

    十日之后的清晨,一行人到了立山县,这里距离京城也不过三五日的路程。

    城门打开后,一行人进了城,秦无病想先去县衙报个到,再去驿馆放行李,也算是对工作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毕竟还有两位京官在,先留个好印象,对后面查案也有帮助。

    秦无病没想到他们到了立山县衙外,没等他们上前自报家门,已有衙役过来热情的询问:“可是静海秦捕快?”

    秦无病赶紧抱拳:“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

    “刑部郭大人和大理寺林大人已等候多日,秦捕快请随我来。”

    秦无病着实没有想到这么早,两位大人已经等在县衙。

    秦无病一行人跟着衙役进了县衙,凤队其他人等在门外,秦无病带着林淮,郭义和凤鸣在签押房中见到了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

    秦无病之前以为这二人应是三四十岁的壮年,哪知二人都是两鬓斑白,面带疲惫之色的老者,秦无病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一趟差事,俩老头可不容易。

    秦无病恭敬行礼,表现的很是尊重。

    郭正与林之栋也起身与秦无病寒暄了两句,秦无病介绍了林淮和郭义,他们相互之间倒是都知道,却不曾有过交集,介绍到凤鸣的时候,二人俱是一惊,他们自是知道秦无病将来是驸马,可万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如此在意此人。

    “二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可有什么进展?”秦无病人还没落座,便问了一句,郭义悄悄踢了一下秦无病。

    这般问法有目无尊长的嫌疑。

    秦无病也意识到了,赶紧解释道:“二位大人千万莫怪,我这个人,一沾案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正平日里不苟言笑,五官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此时他尽量温和的道:“无妨,无妨!先将案子查明是重中之重,眼下尚未有进展,我们也是急得很。”

    相比之下,林之栋要慈祥一下,他笑呵呵的道:“秦捕快莫急,先安置妥当,用些粥饭,咱们再细说不迟。”

    秦无病想想也是,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身上味道都有点呛眼睛,况且还饿着肚子,秦无病也不客套只说去驿馆速速安置妥当后便再来府衙。

    查案子确实不急在这一时,

    ……

    等秦无病沐浴之后换了衣衫,重新回到县衙,早有县衙中的文吏和仵作等在签押房,还有一脸讨好的县令站在二位大人身侧。

第二百九十章 胡谦遇害案(一)一更

    秦无病进屋朝郭正和林之栋行了礼,没时间与县令寒暄,便开始问:“死者是死后多久被发现的?”

    仵作忙答道:“死后不多时便被随从发现,我们赶到的时候,尸体还未完全僵硬。”

    “死因确定是毒杀?”

    “是!死者趴在客房内,口边有呕吐之物,尸口、眼开,面色紫黯,唇紫黑,指甲尖黑,腹胀发黑,用银针试过呕吐之物,银针发黑。”

    “何毒所致?”

    “此为砒霜中毒症状。”

    “可有在房间内找到残余砒霜?”

    “装凉茶的碗尚在,内有砒霜。”

    “死者身上可有外伤?”

    “死者左腿腿有青紫,双腿肿胀,再无其他,随从说是之前下马车的时候有过磕碰,青紫应为磕碰所致,肿胀应是中毒症状之一。”

    “死者趴在地上是直挺挺的还是蜷曲?”

    “直挺挺趴着。”

    秦无病皱了皱眉,看向那名文吏问:“死者死前吃过什么?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多长时间?房间门口有无护卫把守?他们可有见过可疑之人?”

    文吏赶紧翻开手中的记事簿。

    胡谦十二日之前到了立山县,进入县城时已是傍晚,胡谦不愿住在驿馆,嫌条件简陋,便租住了运来客栈的天字号客房。

    因天气闷热,胡谦心中又有事,着急上火的,口舌生疮,晚饭只用了一些粥,便吃不下了,他便命随从去买了凉茶。

    凉茶是从立山县一家老字号的铺子买的,随从说因为天热买的人多,还排了队。

    凉茶送到,胡谦说想歇息,随从便都出了房间,只留下两人在门口守着。

    二人轮流用了饭,那时已到戌时末,二人见房内烛火未灭,胡谦也并未更衣洗漱,便在门外轻声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秦无病听罢,深吸一口气,忙问:“凉茶铺子和客栈全查了,未发现砒霜?”

    文吏摇头。

    “凉茶铺子和客栈的人全抓了吧?审问之后仍未发现可疑之处?”

    文吏点头道:“还有他们的家人及邻居也尽数被抓。”

    秦无病倒没有惊讶,这里办案子,简单粗暴,没有问询这一步,直接将嫌疑人的家人及邻居都抓了,属于宁错抓不放过!在静海的时候,秦无病能说的算,便没有这么做,但其他地方照例如此办案。

    秦无病问:“这些随从如今都在哪里?”

    “因案子未查明,他们不能洗脱嫌疑,一干人等都关押在县衙地牢。”

    “即刻去看看,是否还都活着!”秦无病喊了一声就往门外走。

    可屋里的人都愣在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无病走到门口转身一看,急道:“先命衙役去看看随从是否安全,若是无事,加派衙役看守!”

    郭正对县令说:“速速查看!”

    ……

    县令带着文吏和仵作急匆匆的出去了,郭正眉头紧皱的问:“秦捕快为何有此推断?”

    “两位大人!”秦无病抱拳:“死者的死因若是中毒,必然与吃食分不开,客栈和凉茶铺嫌疑极大,店里的人必定是审问的重点,甚至用了些手段,可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我说的可对?”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二人没有出声,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可店铺中的人,不过是些平民百姓,杀当朝从一品大员,还是路过的,说不通!可若是收买或者指使,事成之后,幕后之人不会留他们,不然,他们经不起拷问,况且,用他们达不到幕后之人的目的。”

    “目的?”郭正问。

    “胡谦眼下挡不了谁的路,叛军在西南省突然起兵,西南省总督难辞其咎,即便谁与他有仇怨,大可等皇上的处罚下来再说,而胡谦之前在西宁与我有过争执,且差点要了我的命,若是我想报复,谁会帮我出手?大长公主!若是大长公主的人出手,怎会指使他人?”

    郭正和林之栋频频点头。

    林淮急道:“二位大人问你,为何想到随从被害……”

    郭正说:“已经讲明白了。”

    林淮惊讶的看了眼郭义,问:“啥时候讲的?”

    郭义嫌弃的道:

    “你就不能用用脑子?他们想陷害大长公主和三弟,大长公主的人想要杀谁,还用找别人帮忙?你忘了赵光晚上好好的躺在客房里睡觉,门是上了栓的,早晨却在茅厕旁醒来,他的随从竟是不知。”

    林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大长公主收拾人不需要别人帮忙,诶,不对呀,刚才郭大人问的是随从……”

    郭义更嫌弃了:“这事是大长公主干的吗?”

    林淮赶紧摇头。

    “既然不是,那能有本事消无声息入室杀人的,会是谁?哎呀,我这么说吧,谁的手下能比大长公主还厉害?”

    林淮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皇上!”

    郭义赶紧捂住林淮的嘴。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大哥,律法中可没说人傻可以不担责!这案子若无人能做到入室杀人,便极有可能是监守自盗!”

    “他们买通了胡谦的随从?!”林淮终于明白了。

    郭正寒着一张脸说:“这几日我们捡紧要的人,反复审问,竟是没看出一点破绽。”

    “这些随从大多自幼习武,比普通百姓多一份坚韧,一般的刑罚他们受得住,当然,眼下这也是猜测……”

    秦无病正解释着,一名衙役飞奔禀报:“牢中三名随从中毒身亡!”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起身,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出签押房,直奔牢房,秦无病几人紧紧跟着。

    ……

    县衙地牢房间有限,这次抓进来的人又多,除了客栈,凉茶铺中的人,连他们的家人与邻居,再加上随从,这些人混在一起,分别关押在数间牢房中。

    死的三名随从,不在同一间牢房,同牢房的其他人刚刚都睡着了,是县令带着衙役冲进来查看的时候,才被叫醒。

    几名狱卒更是在秦无病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还在昏昏欲睡,县令又是浇水又是拍打,都没能让狱卒醒过来。

    秦无病说:“让他们睡吧,该醒的时候自然便醒了,醒不了叫也没用。”

第二百九十一章 胡谦遇害案(二)二更

    说来也巧,三名死者分别死在三间相邻的牢房中。

    秦无病走进地牢的时候,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秦无病先是站在牢房外看了一下三名死者的位置,有两名死者挨得比较紧,中间只隔着木栅栏,另一名死在牢房正中。

    郭正阴沉着脸问仵作:“可又是砒霜?”

    仵作正要收起银针,听罢问话赶忙点头道:“口中尚有砒霜粉沫未化。”。

    林之栋的面色也很难看,他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入县衙行凶,何等猖狂!”

    秦无病挨个牢房看了一下,问站在一旁浑身颤抖的县令:“同牢房的人醒来之后,可有谁动过?”

    县令忙说:“下官命人看守着,无人上前翻动尸体。”

    “不是翻动尸体,而是,比如蹬腿,换个地方坐下,这类的……动过。”

    县令愣住了,他不记得,他当时脑子里一片乱,只记得嘱咐莫动尸体,然后命人去禀报,其他的,他都不太记得了。

    秦无病知道问也无用,便走进仵作正在验尸的那间牢房内,拿出腰间布袋,取出蛇皮手套,和棉布口罩,都带好后对仵作说:“我来吧。”

    仵作愣住了,他抬头先看了眼秦无病,又看向牢房外站着的郭正和林之栋,两位大人同时点头,仵作便站起了身。

    “将这些人,按照现在的安排,一拨一拨的换去其它牢房,若是没有空置房间,便带到县衙其他处,安排信得过的人看守,不同牢房的人,不许有接触。”秦无病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去死者衣衫。

    ……

    等秦无病验完三具尸体出了牢房,已过了午时。

    秦无病饿了,这一天他还颗米未入。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看着秦无病狼吞虎咽的吃着面,林淮还在旁边解说:

    “我三弟对这些……不在意,在梧州的时候,十几具尸首,都是烂的只剩骨架了,他摆弄完,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在金陵的时候,一具尸首被斩成无数块儿,他摆弄完也一样吃喝……”

    郭义想让林淮闭嘴,可眼睛都快瞪抽筋了,林淮也没注意到。

    秦无病吃完面嘴一擦,开口道:“死者不是死于砒霜。”

    “何意?”郭正立刻坐直身子。

    “胡谦的尸体我还没看,这种天气,如何保存也烂的差不多了,但应该也不是死于砒霜中毒,今日这三位更不是。”

    秦无病喝了一口茶,又道:

    “二位大人这几日定是在投毒这件事上抽丝剥茧,想要找到线索,殊不知,幕后之人就是想让咱们在这上下功夫,而忽略了他们真正的死因,今日三名死者,必定是参与谋害胡谦的人,比如门口守卫的随从。”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答道:

    “刚刚秦捕快验尸的时候,死者身份已确认,确实是曾守在胡大人门口的两位随从和一名负责胡大人车队的随从。”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既然是负责车队的,那便能知道哪一日歇在哪一处,或许他们早就谋定让胡谦死在立山县。”

    郭正和林之栋竟同时低头沉思了起来,只是二人想的却大相径庭。

    郭正想的是,秦无病说的对,这几日他们每日都要审问好几人,不仅客栈和凉茶铺的店伙计等人,便是这些人的亲属邻居,也没能逃过审问,更不要说那些随从,就连凉茶铺到客栈之间的路上,他们也查证了无数次,只为查出投毒的路径,可惜毫无进展,若不是提前谋划好,且有内鬼,又怎会如此。

    林之栋想的是,秦无病何以如此笃定死者非砒霜中毒而亡?他们这几日的查证确实无进展,或许是疏忽,或者有人说谎,再加大用刑审一审,或许便有人扛不住说出实话。

    秦无病见两位大人没吭声,便继续说道:

    “砒霜中毒后,人不会马上死,会有差不多一刻钟挣扎过程,甚至更久,胡谦若是死于砒霜,绝不会等门外的随从推门而入才被发现,他长着嘴会叫,会挣扎,即便嘴被堵上了,踹翻个椅子什么的,门外的随从也能听到,这是其一,其二食用了砒霜之后,咽喉会有灼烧感,腹部会剧烈疼痛,死者在这种疼痛中死去,怎会是直挺挺的?”

    林之栋下意识的点点头。

    秦无病又道:

    “仵作查验的很仔细,各种尸体症状也符合砒霜中毒,但没有想想死者死前应是什么样,根据周围的情况,符不符合砒霜中毒。”

    “原来如此!”郭正点点头。

    林淮突然抓住秦无病的胳膊,紧张的问:“你吃过?”

    秦无病甩开林淮的手,紧跟着又道:

    “今日这三人死在干草之上,我问县令其他人有无动过,就是想知道死者身下的干草有无因其他外力挪动过……”

    “他们若是死前挣扎,身下干草会因力道而聚拢一处!”郭正接口道。

    林之栋紧皱双眉问:“若不是因砒霜而亡,他们为何要做出死者死于砒霜的假象?”

    秦无病说:

    “我现在还无从推断,但有一点,胡谦作为一品大员,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太少了,即便是遇害那晚,也是有随从守在门外的,若是不用毒而用利刃,凶犯一现身,胡谦便会喊,随从说没听见,哼,他们无法自圆其说。”

    “他们可以趁胡谦睡着了之后动手,一刀致命,胡谦没机会喊,随从说没听到也无可厚非。”林淮连比划带说。

    “谁说不是呢,有更简便的方法他们不用……但,这样一来,凶手如何进屋便成了咱们最关注的地方,最后很容易引到门外的随从身上,我还没去过客栈,不知道胡谦遇害的那间客房处在哪个位置上,若是完完全全的密室,客栈中的伙计还没有帮忙,咱们没理由不怀疑随从。”

    “你这说的不对,大长公主那次整治赵光是如何入的客房?屋里可还上着门栓的……”

    林淮说着说着,看出秦无病的表情不对,他马上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是说那次客栈中的人帮忙了?”

    “我可没说!”秦无病急了:“眼下说这起案子呢,你总提之前的事干什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胡谦遇害案(三)一更

    郭正却问:“他们会不会知道之前大长公主……开的玩笑,所以照猫画虎?”

    “我觉得极有可能!”秦无病点头答道。

    林之栋说:“还是先去客栈看一看。”

    秦无病马上起身,却又提醒道:“二位大人,一定要看好那三间牢房活下来的人!”

    林之栋问:“秦捕快觉得他们中有人看到了凶手?”

    “三名死者死于辰时初,大早晨的,肯定有人已醒,怎会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嗯……很多种可能,甚至说不准凶手就在他们中间!”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林之栋略有不屑的笑了笑,问:“秦捕快何以有如此推断?他们在牢中,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们又不许任何人探视……”

    “林大人,县衙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不是可以明目张胆用药物将狱卒和囚犯致昏睡后,再出手杀人的地方……别说,要不是这么做的,好像还真的只有大长公主的人能做到。”

    林之栋愣住了。

    郭正却皱眉问道:

    “秦捕快的推断是杀害胡大人的凶手是近身随从,既是随从所为,可动手的机会便多了很多,他们为何要用可以找出破绽的砒霜中毒之法掩盖?”

    “现在我只是初步推断,郭大人说的对,他们为何要用这个办法?很容易便把自己卖了,但是……大哥刚才问我是不是吃过砒霜,这也说明他们跟仵作一样,只知表面而不知其他!内什么……我先去客栈看一看,二位大人务必看好那几个活着的,他们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我问了也是白问,等我回来吧,很快!还有一点,幕后主使之人等我来才开始杀人,必不会只杀这三人!只死了这几个,怎会让信任我的皇上变了想法?”

    秦无病笑呵呵的说完,出了签押房。

    ……

    秦无病离开了,郭正和林之栋莫名的都松了一口气。

    二人昨晚便收到消息,皇上十分重视的静海捕快,大长公主自己择的婿,西宁守城之战的功臣秦无病明日便可到立山县。

    二人不约而同早早的等在县衙。

    也不怪二人重视,他们离京前,皇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见了他们,一是介绍秦无病,说此人颇具才能,二是让二人大可放手去查,三是告诉二人,不论这起案子幕后之人可能是谁,都不要怕,继续查下去!

    皇上的话在郭正和林之栋心中产生的结论是不同的。

    郭正认为,秦无病必定才识过人,只是毕竟年轻,如有需要,他必会及时提点,尽快查明此案。

    林之栋则认为皇上是告诉他们,即便最终查明极有可能是大长公主所为,也要查到底!

    所以,郭正见到秦无病时虽端着架子,不苟言笑,但却是满心亲近之意,对秦无病的推断深信不疑,而林之栋虽面上和善,但心底满是提防,对秦无病的推断充满质疑。

    而此时,第一次会面总算是结束了,他们二人也没有这种经验,秦无病无官无爵,却又极为重要,这种相处方式,二人也是第一次尝试,所以,秦无病一离开,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二人没时间相互交流心得,秦无病前脚走,他们后脚便亲自去查看关押之地。

    倒不是林之栋这次信了,而是他觉得,不论幕后主使是谁,保护好那些人都不会错。

    ……

    秦无病没有功夫琢磨这两位大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他满脑子想的是,若不是因砒霜而死,死因是什么?

    这一个问题,郭正和林之栋也是出了签押房,被炙热的阳光照了照,才想起来。

    秦无病在听仵作介绍尸检情况的时候,就知道胡谦不是死于砒霜。

    砒霜中毒,也就是砷化物中毒,在上一世,秦无病接触过几个这样的案子,知道死者应有的症状和死前的挣扎,所以经过所谓的尸检,理论联系实践,牢房中的三人不是砒霜中毒而亡,胡谦的死,目前分析也不是砒霜中毒,但秦无病却没能在尸体身上找到真正的死因,更别说胡谦的死因了。

    去客栈的路上,秦无病深陷这个问题中,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林淮几次想确认秦无病是否服用过砒霜,都没找到机会开口问,只能低声与郭义讨论:“你说有没有可能三弟在秦家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顺风顺水?”

    郭义不认同的说:“你净瞎想,这事哪是能装出来的,咱们也曾跟着去过静海秦家……”

    “那三弟怎会知道砒霜的味道?”

    “他哪句话说他知道砒霜的味道了?”

    “你忘了他说吃了砒霜先是喉咙痛,然后是腹痛……”

    小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林淮说:“腹痛之后便该死了,我家七少爷还活着呢!”

    林淮想想也对,他自小也听说过用砒霜投毒,或者自杀的事,没听说谁活了下来。

    林淮突然站住不走了,他仔细的盯着秦无病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

    郭义回头嫌弃的说:“你的脑子但凡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婚事都要别人帮忙。”

    林淮急了,他几步赶了上来问:“我没用在正事上能这个年纪做了指挥同知?”

    他问完立马想到秦无病之前说过‘你以为凭你自己便能做到指挥同知的位置上?’

    郭义摇了摇头,林淮更急了:“我是凭真本事,跟武定侯没关系!”

    郭义赶紧朝林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到了!”

    ……

    运来客栈的位置不在闹市,在一条幽静的巷子中,客栈前后左右被绿荫包围,与四周百姓家隔开。

    如今客栈已被查封,客栈老板店员均在县衙地牢,只留一名年老的衙役看管。

    秦无病看了直摇头,真说凶犯想消除个什么证据,轻松的很。

    领着秦无病他们到客栈的衙役,跟看守的老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秦无病他们进了客栈,直接上了二楼天字号客房。

    既然是天字号的客房,自然有与其他房间不同的地方,至少房间大了很多,一进门是个待客的厅堂,里面才是卧房。

第二百九十三章 胡谦遇害案(四)二更

    秦无病进了房间先是看了看房顶,然后命小摩和小斯想办法看看房梁上有无痕迹,若是有人从房顶掀开瓦砾入内,不可能不碰房梁,虽说过去快半个月了,仔细些仍能通过房梁上灰尘的薄厚看出痕迹。

    吩咐完小摩和小斯,秦无病又看向窗子,这间客房对外有三个窗子,都不大,窗棂之上用白纱挡着,透气又透光。

    秦无病推开窗子便看到几棵大榕树,或许为了防蚊虫和蝉鸣,这几棵榕树离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秦无病目测有十米左右,他探出头朝下望去,客栈在空地上种了些青菜,也有些花草,秦无病又抬起头尽量看向远处,在树枝绿叶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围墙,那是百姓家。

    “这个距离,让你从树上蹦到窗子这里,能做到吗?”秦无病扭头问凤鸣。

    “不借助绳索肯定不行,若是提前准备好什么……即便我能过来,里面的人仔细一些还是能听到动静。”

    秦无病点头。

    若凶犯真的是从外面进来的,不管他从哪进入房间,都会有动静,除非胡谦那时处在熟睡中,若是这样,真是一刀下去,比用砒霜省事的多。

    这跟大长公主整治赵光不同,大长公主的人没有遮掩的找客栈要了云梯,趁着月黑风高顺着窗子爬进了赵光的房间,再趁着赵光熟睡,用了些药,让赵光睡的更熟一些,然后从窗子被运去了茅厕,又将云梯还了回去。

    这也算是大长公主明目张胆的欺负赵光,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大长公主的人是如何做到的,赵光或许也明白,所以这种事没办法查明,如何查?赵光敢命人追查,大长公主便敢夜夜将他送至茅厕。

    可这案子不同,幕后之人知道案发后一定会被追查,谋害朝廷大员是何等罪名?更何况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会不细致谋划?

    秦无病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转身问衙役:“死者被发现时在什么位置?”

    衙役忙道:“我们到的时候,尸体直挺挺,面朝下的趴在床边和这张圆桌的中间。”

    衙役走到那个位置,比划了一下。

    秦无病挑了挑眉又问:“屋内可有其他痕迹?比如椅子倒了,茶杯跌落等等。”

    衙役摇头说:“当时除了床上被子是铺开的,桌上有一个装过凉茶的碗,其他地方如同现在一样干净整洁。”

    “被子?什么样的被子?”

    “就是普通的锦缎被,我去找来给大人看。”衙役转身跑出房间。

    秦无病站在床与圆桌中间,拧眉思考,这时小摩和小斯过来说房梁上除了正常的灰尘再无其他。

    这在秦无病的意料之中,他先看房梁和窗外,也是为了彻底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林淮抬头看了看房顶问:“从上面下来一定要碰房梁吗?整根绳子也能顺下来。”

    秦无病说:“绳子一端拴在哪?”

    “也对,就算是房顶上有同伙儿拽着,那动静也小不了,更何况房顶也禁不住……”

    “房梁上的灰尘好好的还在,就说明凶犯不可能从上边来。”

    “为何?”

    “因为有风!房顶突然开了洞,又有人快速经过,即便没有碰触,带动的微风会将房梁上某些地方的灰尘吹走,虽说十几日过去了,仔细一些仍可从房梁上灰尘的厚度判断出来,更别说案发当日,若是有人检查了房梁,必能找到痕迹。”

    林淮明白了,他用胳膊肘碰了下郭义,骄傲的说:“我三弟的脑子真不是吹的。”

    “也是我三弟!”

    “你们说,什么情况下胡谦还有一口气,毫无反抗的被人灌下含砒霜的水,紧跟着便咽了气,身上还没有伤?”秦无病像是在问大家,又像是问自己。

    “用针啊!一针下去,不能动是轻的。”林淮嚷嚷道。

    凤鸣说:“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让他不能动喝下砒霜水,但,想不留痕迹致命就难了,哪怕是毒针,那也能在身上看都针眼,仵作理应不会放过。”

    “毒针?”秦无病问。

    “普通的飞针不会这么快致命,只有毒针……”

    秦无病眼睛一亮:“有没有这个可能,胡谦先中一种毒,砒霜只是为了掩盖这样毒,因为这种毒知道的人不多,一旦被查明,便很容易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凤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极有可能!”

    林淮忙问:“你是说他们干了脱裤子放屁的事?”

    秦无病解释道:

    “想杀胡谦,没那么容易,首先胡谦住进来之后,客栈周围一定有守卫之人,想逃过他们的视线,别管从房顶下来还是从窗户进来,都很难,他们杀完人还需要离开,被发现的风险很大,更何况进入房中势必会有动静,胡谦发现了必定高声疾呼,即便胡谦没有及时高呼,门口的守卫若是尽职尽责,也不会等胡谦倒在地上都听不到。”

    “对啊,胡谦是趴在地上的,总不能是凶犯轻轻放倒的吧?”郭义激动的说。

    “胡谦趴在地上,凶犯如何灌砒霜?”秦无病问。

    “灌完之后趴下的?”林淮问。

    秦无病摇头道:

    “既然是灌,胡谦必定是仰面,灌完之后就让他仰面死又能如何?为何非要让他趴着?咱们现在知道这起案子极大的可能是胡谦身边随从所为,那他们便有足够的时间,让尸体以一种他们希望的姿势呈现在咱们面前,而不是灌完之后,由得胡谦自己选择了姿势倒下。”

    “你的意思是,趴着,是凶犯想让咱们看到的?”郭义问。

    “既然是自己人干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胡谦死透了,再去府衙报案,这期间,他们想把这里弄成什么样都可以。”

    秦无病刚说完,衙役抱着被子进来了,秦无病指了指被子说:“这季节,别管什么时辰,也不会盖这种被子!”

    小斯赶忙接口道:“他们想做出胡谦之前在睡觉的假象!就像永宁县那起秀才杀妻的案子一样。”

    “不会又是女人作案吧?那起案子三弟便说能想着大晚上盖被子的人,是个女的。”林淮说。

    “我若是能在案发后看到现场就好了!”秦无病嘟囔着看了眼四周,又问衙役:“尸体如今在何处?”

    “在县衙,已入馆。”

    “回县衙,开棺验尸!”

    ……

第二百九十四章 胡谦遇害案(五)

    郭正和林之栋以为秦无病回来便会严加审问与三名死者同牢房的人,哪能想到秦无病竟提出要开棺验尸。

    林之栋很不解:“仵作都已验过了,秦捕快还要看什么?”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你还能比仵作厉害?

    郭正提醒道:

    “胡大人的家人早就到了立山县,等着查明案子后,将棺椁接回京城,如今棺椁虽停放在县衙,可想开棺验尸,胡家人未必肯。”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早让他们将棺椁接走?”秦无病不解的问。

    林之栋道:“自是因为等秦捕快。”

    “等我何用?让我看看胡大人的棺椁尺寸?”

    “你……”林之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留着棺椁等秦无病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可这在林之栋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能有什么用?

    郭正说:“皇上既然命你来查案,总要将与案情有关的留到你来,但是,即便你能开棺验尸,天气如此炎热,尸体怕是早已腐烂,你又能验看出什么来呢?”

    “肉身腐烂了,还有尸骨在,一样能……”

    秦无病还没说完,林淮忍不住介绍道:“我三弟曾验看十一具尸骨,几乎已经只剩骨头了,但他通过骨头看出了男女,还看出了一个侏儒。”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相互看了一眼,却又都没有出声。

    秦无病看在眼中,试探的问了一句:“开棺验尸可会给两位大人带来麻烦?”

    林之栋皱了皱眉说:

    “秦捕快此言差矣,若是有助查明此案,哪有麻烦一说?但若是毫无用处,却会令胡大人家人意难平,又何苦为之?”

    林淮不乐意了:

    “林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三弟开棺验尸只是为了恶心胡家人!你想清楚,开棺验尸验的是腐烂的尸首,谁先恶心?我三弟先恶心!林大人说话可要凭良心,若不是为了查明胡谦的死因,我三弟失心疯了去验看一堆腐肉?!”

    林之栋被说的面色极是难看,他冷着脸问:“验尸为仵作之职,秦捕快开棺,怕也不是亲自验看吧?”

    林淮刚要发飙,秦无病抓住林淮的胳膊,看向林之栋,笑呵呵的道:“仵作不及我良多!”

    郭正抢在林之栋出声之前问道:“刚才所说查验十一具尸骨,辨别男女是秦无病亲为?”

    郭义忙道:

    “自然!我们隔着很远都吐的昏天黑地,我更是连吐好几日,三弟不仅仅在近前,且要手持尸骨仔细查看……”

    林淮赶紧接口道:

    “之前便跟你们说过了,你们竟是不信!这还只是查尸骨,金陵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也是我三弟验看的尸块,当日便查出了凶犯是谁,不就是开棺验尸吗?秦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姜威,你们知道吗?在西宁的时候,早晨还好好的,没过一个时辰,家里就报丧了,我三弟知道其中必有诈,可人家家中说是急症不治,咋办?我三弟就能让姜家乖乖的同意开棺验尸!你们猜开棺之后看见了啥?那姜威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

    林淮拍着胸脯又道: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胡家找麻烦我担着!”

    郭正问:“秦捕快想要开棺验尸,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秦无病反问:“两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必定对案情已有推断,无病可否先听听二位大人的见解?”

    林之栋破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无病,说:

    “此案凶犯狡猾,未留任何痕迹,仵作验尸之后说是死于砒霜,可,秦捕快竟能只听了几句便推断死者非砒霜致死……如今又要开棺验尸,林某不明,既然秦捕快已经断定死者不是死于砒霜,开棺验尸又是为哪般?”

    秦无病笑了笑,问:

    “查案子查案子,是不是总得查出来死因是什么?林大人莫急,先听我说完!皇上会派无病来查此案,足见皇上信任以及皇上……想知道真相!”

    林之栋怔住了。

    “我与胡谦在西宁却有不和,西宁府尹宋富,在西宁守城之战中,殚精竭虑,不仅解决了将士的粮草,西宁城内从未现慌乱,无病有幸与宋大人一起守卫西宁,几次鬼门关上溜达,都是宋大人将无病救回!”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他们二人知道秦无病在西宁立了功,却不知曾经历这等危险。

    “叛军狡诈,除了天灾与外敌,他们这些年在大山之中养兵十万,又用高官厚禄吸引卫所将领归附他们,西宁城如履薄冰!二位大人可知,只秦老将军身旁便有三人是淅川安排的,所以,秦老将军才会眼见我们在城外与叛军死战,却没有派兵出城,我们险些全军覆没!”

    郭正和林之栋又是一惊。

    “我说的这些只是皮毛,二位大人回京便会知晓,人证物证俱在,并非我一人可瞒天过海,我只能说,西宁城安安稳稳的守下来,府尹宋富当居首功!但是,西南总督胡大人并不这么认为,二位大人为官多年,当知叛军起兵谋反在西南省,西南省总督事前并未及时发觉,难辞其咎!可胡大人怎肯眼看属下风光受赏,自己委屈挨罚?”

    郭正深吸一口气,林之栋垂头不语。

    “胡大人差一点便要了我与宋大人的命!这事,皇上,襄王爷,大长公主都知道,肯定还有别人知道”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啊’了一声。

第二百九十五章 胡谦遇害案(六)一更

    林淮马上接口道:

    “你们是没看见,我三弟那时伤重未愈,胡谦大热天的,自己站在屋檐下,让那么胖的宋大人站在院中受着烈日炙烤!”林淮比划了一下宋富的宽度:“我三弟气得不行,便上前质问,胡谦嫌我三弟无官职在身,一通嘲讽,我三弟气得吐了一口血,直接倒了。”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深吸一口气。

    “宋大人随后也倒了,要是没有武大夫,他们二人,唉!”郭义补了一句。

    “当时我就想动手杀了胡谦!”林淮气哼哼的道。

    “我也是!”凤鸣扬着头说:“若是驸马有何不测,胡谦必定身首异处!我们凤队做事,向来不会遮遮掩掩,若是真想杀取他性命,绝不会让他活到立山县!”

    林之栋心中一震。

    秦无病起身,朝郭正和林之栋抱拳道:

    “无病深知若想查明此案,离不开二位大人的鼎力相助,若是二位大人对无病有猜忌,此案想查明便是难上加难!无病斗胆假设,若是我与大长公主合谋想杀胡谦,哪里是最佳之地?可以是西宁,也可以是京城,却不会是立山县!”

    林之栋忙问:“为何?”

    “大长公主想收拾谁,着实没必要投入这么大的人力和精力,千里跋涉,细心谋划……不过是杀了他,没必要这么麻烦,西宁和京城都有现成的人手,何必如此费劲?更何况,大长公主并非任性妄为之人,这一点,皇上远比其他人更清楚!不然,何必让我来?”

    林之栋心中又是一震,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个逻辑,皇上让秦无病查大长公主这件事,不成立!

    可他之前为何觉得此案与大长公主有关,皇上让秦无病来也只是为了让大长公主暂时放心……

    郭正皱眉看了眼正自出神的林之栋,轻咳一声道:“秦捕快多虑了,我与林大人虽说比你早到了几日,说来惭愧,人没少抓,竟是毫无收获!”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二位大人勿怪,无病不是觉得二位大人如何,而是觉得凶犯……说不通!我刚刚去了客栈,衙役说,他们到现场的时候,除了尸体趴在那个位置,床上被褥有被用过的痕迹外,再无其他痕迹留下,这,说不通!”

    郭正身子朝前探了探,认真的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胡谦虽说上了些年纪,但还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除非凶犯事前用了手段,不然,客房内不可能如此干净!干净的连凉茶的水渍都没有……”

    林淮马上插嘴道:

    “床上的被子便更说不通了,大热天的,胡谦身体再虚也无需盖被子,尤其他仅是歇息一会儿,而非晚上除去衣衫就寝!”

    郭正和林之栋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林淮:“要不,你说?”

    林淮解释道:“我怕你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林大人明显不信任你,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

    林之栋尴尬的挪了挪屁股。

    秦无病跟林淮商量:“我说完你再补充,大哥看行不行?”

    林淮嘿嘿笑着点头。

    郭义道:“我看着他,你说你的。”

    秦无病点头道:

    “思路一旦被打断,找回来费劲!刚才说客房内太干净,试想,胡谦喝了有砒霜的凉茶,入口咽喉便会灼痛,即便他很坚强的喝下第二口,感觉不对,有几滴凉茶滴落地上,甚至茶碗落地都再正常不过,况且,他没可能喝完整碗凉茶而不自知,然后躺到床上歇息,等着毒发,那只装过凉茶的碗,里面剩下的凉茶不多吧?”

    “客栈内我仔细看过了,不会有人从窗外或者房顶进屋,也就是说,凶犯不可能是外人,即便有人能有本事进入屋内,有本事让胡谦不吭声,有本事让门口的守卫听不到动静,但他们不可能做到给胡谦喝砒霜的时候,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些说明凶犯有足够的时间清理现场!谁能这般悠闲?之前我便推断过,是随从,今日在牢房中被杀的随从必定是参与者,可幕后之人为何要杀他们?且是在我到的日子才杀?灭口吗?幕后之人一开始不会想到皇上会派我来查案,彼时,我还没到金陵。”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捋了下思路接着说道:

    “咱们大胆的假设一下,胡谦住在哪家客栈?几时到?吃些什么?这些都是他们算计好的,也就是早就预谋,若是胡谦身边的人早被收买,那么,他们非要到立山县才动手吗?再想砒霜中毒只是假象,那胡谦的死因会是什么?什么样的死因能让凶犯在胡谦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被灌了砒霜?”

    “你怎知胡大人喝下砒霜的时候,还有一口气?”林之栋忙问。

    “没有气,便不会呕吐!牢房中的那三人就没有呕吐,他们想做出砒霜中毒的假象,掩盖真正的死因,而真正的死因或许能指向真正的凶犯!”

    林淮见秦无病停下来看向郭正和林之栋,赶紧开口问二人:“你们听懂了吗?我三弟的意思是,比如有一种毒只有你们家有,死后还和砒霜中毒一个样……”

    林之栋皱眉问:“谁能收买朝廷从一品大员身边的随从?”

    秦无病反问:“你们一共抓起来多少随从?”

    “十八人!怎么了?”郭正问。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之前地牢之中,我随意的扫了一眼,这不巧了嘛,胡谦有多少随从,我知道!在西宁他离开的时候,他一共有七十八名随从,可牢房中可不像有那么多随从,少了的随从去哪了?”

    郭正和林之栋愣住了。

    秦无病接着又说:

    “谁能收买胡谦的随从?大长公主或许有这个能耐,其他人还真不好说,不然随从图什么?一名随从好收买,收买这么多?这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

    郭正问:“秦捕快的意思,这十八名随从全部被收买了?”

    “若我是幕后之人,必定全换,不然,有一名随从口径不一,极有可能便坏了整件事。”

    秦无病说完,屋内安静了片刻。

第二百九十六章 胡谦遇害案(七)二更

    郭正沉思片刻问:

    “他们为何不用利刃,既然是身边人,这种机会定然很多!”

    “刀杀掩不住真正的死因,所以,我要开棺验尸!你们可记得仵作曾说过,胡谦腿上有磕碰的青紫,没有别的外伤,随从的口供是上下马车的时候有磕碰,按理说,六十岁的人了,上下车磕一下碰一下的很正常,但,胡谦不是普通老人,他是从一品大员,理应被照顾的很好,有没有可能,早在胡谦遇害几日前,他的饮食中便有某种药,连服几日后,浑身无力,下车的时候自然容易磕碰,而到立山县的时候,正是毒发的时候!”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挑眉。

    “所以,我要开棺验尸!”

    郭正马上问:“能验出之前中了什么毒吗?”

    秦无病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或许能验出不是死于砒霜!”

    秦无病无法解释试毒用的银针会变黑,是因为砒霜属于砷化物,且常混有硫化物,可以轻易的将银针表面氧化变黑,但是有些毒未必能让银针变黑。

    郭正看向林之栋,林之栋犹豫了一下,问道:

    “之前秦捕快说今日牢房之中遇害的三人,极有可能是同牢房的人所为,秦捕快为何不先审问这些人,顺藤摸瓜,或许不用如何也能找到真凶!”

    “我想过这么做,但是……”秦无病沉吟片刻,继续道:“他们特意等到我到了才出手杀这三人,目的何在?我不信今日他们所作的一切,不能在前几日做成!”

    “你的意思是?”郭正问。

    “胡谦有没有可能是被仇家所杀?有!但不大,只看这手法,明显是指向大长公主,按照他们想让二位大人得到的结论,那便是没人有这个实力可以躲过胡谦的随从,悄无声息的杀人!除了大长公主!更何况,胡谦差点要了我的命,想明白了这一点,再回过头来看今日的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些人会栽赃给你?”郭正又问。

    “牢中三人同样被用了砒霜,是为了跟胡谦被害联系在一起,但同样有个问题,他们如何喝下的砒霜?喝少了不能马上致命,想要喝到致死的量,就要有外力!死的是随从,年轻力壮,谁能灌他们喝下砒霜?”

    “你是说,他们三个跟胡谦一样,先中了别的毒?”

    “有这个可能,狱中同屋关押之人,以及狱卒都中了迷药睡过去了,他们仨或许也睡过去了,然后被人灌了砒霜水,若是仅是睡过去了,砒霜入口之后那种痛苦,他们不可能不挣扎一下,先不说砒霜水哪来的,这里面有个细节,他们若是在昏迷中被人灌砒霜水,如何灌?昏迷中不会有自主吞咽的功能,他们必然需要借助某些工具,比如压舌板,给一个昏迷的人灌药,还是在牢房中,这种活儿,一个人做不了。”

    屋里的人都停顿在自主吞咽功能这一关,卡这了。

    林淮不耐烦的说:

    “你就直接说为啥现在不能审那些人就行,也不知道你长了个啥脑子,急眼了都不会说人话!”

    秦无病笑了笑道:

    “顺着他们的思路走,他们想做出只有大长公主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只县衙牢房迷晕这么多人,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非行凶的人已经在牢房中了,或者是县衙中的人,这些我眼下还没有确定的推断,但有一点我知道,他们等着我问话!这也是发现三名死者后,最应该做的,我说过,皇上不会因为只死三名随从便怀疑我和大长公主,他们或许会安排……多死几个!审问之时他们或许会说些让你们怀疑的话,或许回去便‘自尽’了。”

    林之栋道:“也就是说,眼下他们等着咱们审问呢!”

    郭正点点头道:“所以,你想先开棺验尸,直接找到证据。”

    秦无病严肃的说:“先查明胡谦的死因,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郭正看向林之栋,二人同时点点头,林之栋说:“查明此案,也是为胡大人伸冤,胡家人当明此理!”

    郭正说:“正是!”

    ……

    可胡家人不明此理!

    原本秦无病想明日再开棺验尸,这不比正常尸体,大热天的放了十几天,各方各面的对县衙及周边都会产生些影响,而此时天色渐暗,举着火把也未必能看清,更何况,谁举?

    但,当秦无病知道郭正和林之栋想要不通知胡谦的家人,悄悄地开棺验尸的时候,他改变了注意,他嬉皮笑脸的对郭正和林之栋说:

    “二位大人,咱们打个赌,看看打开棺木之前,胡家人会不会赶到。”

    郭正眯着眼绷着脸看了看屋外。

    林之栋却说:“他们在县衙找个人帮看着点,也无可厚非。”

    郭正问:“看着什么?怕尸体被人偷了去?”

    林之栋表情一怔,略显尴尬。

    秦无病笑呵呵的道:

    “他们想的是,在县衙内找个人,无非是想多打听一下案子的进展,看何时能带棺椁回京,也省的他们大热天的,日日跑来县衙。”

    “胡家的儿子和女婿并非山野村夫,在京城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说想打听进展,直接找我二人便可,这里谁及我二人知道的清楚?若是只问行程,我二人又怎会隐瞒?县衙中文吏,衙役,也不过是知道我们今日审了谁,昨日又抓了谁,他们要知道这些何用?”郭正严肃的问。

    “咱们一试便知!”秦无病坏笑着说。

    ……

第二百九十七章 胡谦遇害案(八)三更

    县衙中突然忙碌了起来,尤其是存放胡谦棺材的那个偏僻院落,此刻更是进进出出人声不断。

    秦无病背着手站在院中,他在想明日开棺是在院中,还是在屋子里开?反正开棺的人手已经站在院中,都是现成的衙役,想搬出来人手也够,只是那味道……可屋里开,光线始终差了些!

    衙役们有站在院中的,有进进出出端水,拿姜,搬酒,准备火把的,郭正和林之栋等着秦无病做下一步的安排,秦无病等着胡家人来……

    终于,秦无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喊道:“搬出来!”

    几名衙役费劲的将棺木抬到院中央,院子里已经开始泼洒烈酒。

    秦无病见还无人来禀报胡家人到,他又命衙役搬了几张桌子放在棺材旁边,用烈酒擦拭干净,秦无病这才慢慢悠悠的开始带上手套和口罩,吩咐除了仵作和开棺的人,其他人都站到院外面去。

    众人刚抬腿往外走,有衙役来报,胡家人到了!

    郭正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他扭头质问县令:“你连下属的嘴都管不住吗?”

    县令吓得两腿发颤。

    胡家来的是胡谦的二子胡文庸,现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女婿唐礼生,现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胡谦的嫡长子在礼部任侍郎,这次没有来,还有一位女婿任太常寺少卿,也没有来,剩下的庶子们更是没资格来。

    胡文庸和唐礼生代表胡家到立山县,是想接走灵柩,但皇上旨意谁敢违抗?二人只好等在立山县。

    虽说灵柩暂时不能运回京,但胡谦可是已经入了棺的,此时开棺对死者有不敬之嫌,他们二人若是不知道便也罢了,可二人收到消息,怎能不急匆匆赶来阻止。

    郭正和林之栋迎了出去,秦无病本不用跟去,可他偏偏跟在郭正和林之栋身后,好像还生怕胡家那两位不知道他是谁,口罩和手套都没有摘。

    林淮,郭义和凤鸣还有小摩和小斯自然也跟了出来。

    胡文庸年近四旬,稳重,儒雅,颇有些大儒风范,他一见郭正和林之栋先是抱拳行礼,然后便开口询问开棺验尸可是真的?

    郭正还礼后表情严肃的道:“胡大人的灵柩之所以一直没有回京,皇上之意便是等秦捕快到后,再行验尸,好找到真凶!”

    胡文庸悲戚的道:“为人子者,未能在父亲临终前侍奉在侧已属不孝,如今大人要开棺验尸,使得家父死后多日仍不得清净,有违常伦啊!”

    “胡学士此言差矣,胡大人非染疾而终,而是死于他人之手,若是不能查明真相,找出真凶,更是枉为人子!”

    郭正生就一副冷面孔,此时又偏于严肃,好不威严!

    胡文庸听罢,面露难为之色,唐礼生却上前一步,草草行礼之后,高声道:

    “查案本是刑部之责,郭大人乃刑部左侍郎,断案之能必定卓群,怎会紧靠这种手段才能查明凶案?是郭大人能不配位,还是郭大人故弄玄虚,为不能查明案件找诸多借口?”

    郭正面如刀刻的脸瞬时更为冷峻。

    “御史,是吧?”秦无病摘下口罩笑呵呵的上前道:

    “御史之责是什么?监察百官?这是权还是责?我没当过官,不懂你们官场上的事,但我感觉,御史,通常都是能言善道,有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也有将白的说成黑的的能耐,今日我若是将唐大人说得哑口无言了,是不是也说明唐大人……能不配位?”

    唐礼生一双丹凤眼狠狠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双眉一挑问:“咱俩认识?”

    唐礼生马上收起夺人的目光,冷哼一声道:“一名仵作,胆敢插嘴,立山县令治下之能……”

    “你快歇会吧!”秦无病不耐烦的嚷嚷道:“之能,之能!你看谁都少能耐,就你能?能到什么程度?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可斗转星移,天崩地裂?这次叛军谋反是你策划的?”

    唐礼生大惊失色,指着秦无病怒道:“诬陷!你一个捕快,胆敢诬陷朝廷命官,其心可诛!”

    “刚我还是仵作呢,这么快便成捕快了?你这张嘴除了变黑白,还能换行当,真是厉害!可话又说回来,问你两句便是诛心之罪,你谁呀?襄王爷尚且能答疑解惑,你比襄王爷还金贵?”

    唐礼生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消瘦的脸颊顿时红润了起来。

    “话再说回来,你明知道我是谁,偏要给我先按上个仵作的名头,目的何在?显你官大?这事儿明明是你暗藏祸心,却还要指责县令如何,你说你这个御史做的,能不配位不说,德也不配位,如此人性也可做御史?还是说御史必须如你这般,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

    唐礼生几次想插嘴都被秦无病的语速给挡住了,眼见秦无病停顿下来,赶紧开口道:

    “本官一开始确实以为你是仵作……”

    “本什么官?哪来这么大的官架子?现在说的是为你岳父老丈人开棺验尸的事,你在这本官本官的说给谁听?你官职再大,将来见了我也得行礼!”

    唐礼生被秦无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蒙了,这不是他想象的场景,但是秦无病提醒了他,他这次来是为了阻止开棺验尸的!

    “少说没用的,想开棺验尸必是不能!”唐礼生寒着一张脸吼道。

    “我今日到立山县,一刻没有歇息,将整日都安排的满满的,就是为了尽早查明案情,替胡大人伸冤,替皇上排忧!你来了便阻止我查下去,目的是什么?”

    “查明凶案并非只次一种方法,牢狱之中那么多人,你可有问话?”

    “瞧把你能的,皇上为何不派你来查案?看你这架势,怕是没有你不会的!只派你查案都是大材小用,应该让你掌管刑部和大理寺,再加上你本身在都察院,三司会审,你一个人说的算,多好!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为查明此案,开棺验尸势在必行!这话是我说的,凭我查案多年的经验说的!朝廷从一品大员遇害,已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事!为子,为臣,从哪个身份来讲,此刻都应以查明此案为先!当然,或许你是个例外,你要有意见,直接给皇上上折子,把你那套狗屁道理写上,我等着!但现在,我要开棺验尸!”

第二百九十八章 胡谦遇害案(九)一更

    唐礼生着实是蒙了,先不说他近些年的人生中,就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只说来之前准备好的大段引经据典的理由还没背呢,怎么就结束了?

    林之栋眼见气氛尴尬至极,忙对胡文庸说道:

    “胡学士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正如秦捕快所言,胡大人遇害之事已不仅仅是家事,皇上眼下日理万机仍如此重视此案,我等岂敢儿戏?敷衍?眼下开棺验尸之重要,如同,如同胡学士讲学所用书籍,没有书籍在手,即便胡学士学富五车,对书中内容倒背如流,又如何能让学子们尽快学懂,且流畅诵读?”

    胡文庸沉默了。

    可唐礼生却找到了新的切入口:“即便非要开棺验尸,也不能让这个姓秦的捕快为之!他与岳父早生间隙,凶手是否是他尚不能确定,怎可让他……”

    “瞧你这点出息!你在这里叫唤有何用?这事是我们几个能定的?你得去找皇上理论,皇上下旨让我来查案,我可没你那份‘傲骨’敢抗旨。”

    “谁抗旨了?”唐礼生急了,好好的丹凤眼,此刻都变成三角的了。

    “你既然知道不能抗旨,却在这教我们抗旨,你居心何在?你阻挠开棺验尸,延误查案在先,教唆我们抗旨不尊在后,你的目的是什么?帮助凶手隐藏罪证?”

    “你,你一次次诬陷本官……”

    林淮急道:“你再不走,带问号的罪名还有很多!到时皇上问起来,你怕是需要解释半天!”

    秦无病得意的看着唐礼生说:“跟我比鸡蛋里边挑骨头,乱扣帽子,你还差很多。”

    “你这是承认诬陷我了?”唐礼生用颤抖的手指着秦无病问。

    “我何时诬陷你了?我都是在问你,你没有作答,我只能当做你默认了。”秦无病戏谑的看着唐礼生说。

    唐礼生感觉到一阵阵血冲脑门,他握紧拳头,咬着牙,恨不得一步窜上去给秦无病脸上一拳。

    林淮见唐礼生咬牙切齿的模样,又劝道:

    “被我三弟气晕的当真不少,虽说你还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但真说被气晕过去了,传到京城,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拍手称快,尤其那些被你儿子偷去物什的人家,还不得给我三弟立长生排位……”

    “一派胡言!”唐礼生吼道。

    “有没有胡言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等我回京必定要好好替你教训一下你那个混账儿子!”林淮扬着头道:“你说你们家是短他吃了还是短他喝了?就这么没见过世面?总这么在外边没脸没皮的明抢豪夺,你们也不嫌给祖宗丢脸?”

    “你……

    “大哥此言差矣,他怎会觉得丢脸?被抢那人若是不乐意,他也只会觉得那人不识抬举!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放在你唐礼生的眼中!”

    秦无病戏谑的看着唐礼生,唐礼生面色愈加阴郁,不是唐礼生不知如何反驳,而是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秦无病看了看天色,严肃的道: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但我这个人偏就喜欢揭人短,你不走是吧?那别怪我掀你老底儿,不怕告诉你,咱们今日所言,必会传到皇上那里,且会在京城大街小巷流传,你不嫌丢人,不怕丢官,那我便成全你,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我说说你们都一起听听,咱们先从你那盗贼转世的儿子说起!”

    胡文庸一直都很冷静,他可不知道秦无病是谁,更不知道秦无病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可知道他那个外甥是副什么嘴脸,为这事儿,他确实不止一次的说教唐瓜子,导致舅甥俩这两年再没见过。

    胡文庸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拽了拽唐礼生说:“走吧,回去等消息,若是能尽早查出凶犯,父亲也能瞑目了。”

    唐礼生倒是能屈能伸,眼见胡文庸给了台阶,立马就下了,转身比胡文庸走的还快。

    这一下反倒把秦无病闪了一下,这就走了?至少也要留下一两句狠话吧?

    殊不知在唐礼生的心中,刚刚秦无病说的那些话,大长公主都能做到!既然拦不住开棺验尸,何必还要自讨麻烦?唐礼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小捕快一上来便对他敌意满满,他威胁不成反倒被威胁了,他着急回去好好想想,下一步要如何应对。

    ……

    众人回到停放棺椁的院子,秦无病看了看天色,说:“抬进去吧,明日午时开棺验尸。”

    他说罢看向县令道:“还要麻烦大人买副新的棺椁,明日这一副,怕是留不住的。”

    县令赶忙应是,转头吩咐衙役立刻去买。

    林之栋低声问:“你今日便没打算开棺验尸吧?”

    秦无病也不否认,说:“光线太暗,让谁在旁举着火把?一个火把肯定不够,这么多人,怕是找不出两个能站在我身旁坚持不吐的。”

    郭正冷哼一声道:“秦捕快这话说早了!只是,你就不怕他们明日再来?”

    “不会,今晚再有人给他们传消息,都会被我的人抓住,他们不知我今晚没有开棺,明日即便来,也是来问结果,二位大人定能应对,不会耽误我验尸。”

    林淮问:“这位唐御史,长得尖嘴猴腮的,看着就不是好人,皇上怎会让他做御史?”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秦无病扭头狠狠瞪了林淮一眼。

    林淮缩了缩脖子。

    郭义则叹了口气说:“终究还是遇上了!”

    ……

    秦无病无所谓遇上不遇上,缘分嘛,自当好好珍惜!

    所以他回到驿馆倒下便睡,这一觉睡到转日巳时初才起身。

    郭正和林之栋也住在驿馆,二人早早便起身等着,没等到秦无病起身,却等来衙役禀报胡文庸等在县衙问昨晚尸检结果。

    郭正和林之栋只好先去了县衙。

    秦无病起身之后,沐浴洗漱还吃了一顿饭,这才晃晃悠悠的去县衙,路上他跟凤鸣说:“等一会儿全看你了!”

    凤鸣诧异的问:“何意?你怕了?”

    “玉儿跟我说过,她曾找来西南很多毒物,也看了不少古书,对西南的毒物甚是了解,还做出不少解药来,既能做出解药,肯定熟知毒性,而玉儿知道的,你便也不差什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胡谦遇害案(十)二更

    “这与验尸有何关联?”

    “尸体虽说腐烂了,但有些中毒的特征还会在,这要等开棺之后才知道,别有压力,查不出是什么毒也不要紧,肯定还会有别的线索。”

    林淮忙问:“这次你这般没把握?”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人不是神!”

    秦无病很想说,毒物检测这块儿,需要的是设备,他只有脑子和眼睛,怎么可能有把握。

    “你是人是神不重要,重要的是昨晚胡家人闹成那样,今日你要是不能查出点什么来,如何交代?”林淮着急的问。

    “我何时需要跟他们有交代?他们敢来闹,我便再将他骂回去便是。”

    林淮顿时眼冒精光,跃跃欲试。

    ……

    几人说着话到了县衙,正好午时正。

    胡文庸已经被郭正和林之栋劝走了,理由是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想要查出真凶的决心!验尸之后的事及何时将灵柩接回京城,还需等皇上的旨意,胡文庸表示理解。

    郭正和林之栋没有问为何今日唐礼生没有来,胡文庸也没有提起唐礼生。

    秦无病进了县衙,让郭义去跟二位大人禀报一声,他则直奔装着棺椁的院子而去。

    反正郭义是不敢去那个院子的,倒不如去陪陪两位大人。

    棺椁已经重新抬出来了,且旁边还有一副全新的棺椁。

    秦无病昨晚还将一个口罩留给县令,命他一晚上能做出多少便做多少,如今院子里的人都带着口罩。

    既然是棺椁,那便是外面一层椁,里面还一层棺,当初没人觉得还会开棺,便将里面的棺全部钉死,椁倒是没钉,只这样开棺的过程还是长了些。

    院子里的人都已大汗淋漓,林淮口中不停的嘟囔着,秦无病建议他离开,林淮偏又不离开,一张嘴叨叨的秦无病心烦,刚要发飙,郭正和林之栋来了。

    秦无病挠了挠带着汗水的脑门,很无奈的说:“二位大人,何必呢?何苦呢?”

    郭正取过县令递过来的口罩戴上后说:“你虽屡破奇案,但还是年轻,我见过的尸首远比你多得多!”

    林之栋背着手站在郭正身后,一副不得不来的委屈。

    秦无病知道多说无益,正好这时开棺的几人大喊了一声:“起!”

    棺材打开了,直冲天灵盖的臭味儿顿时汹涌散出,开棺的几人谁都不敢看向棺材里面,放下棺材盖,自觉地站到一边哇哇开吐。

    秦无病口中含着一块姜,皱了皱眉,这臭味……有些猛!

    他看了眼还算镇定的仵作,两人走到棺材旁,只看了一眼,仵作也扭头开始哇哇吐上了。

    秦无病只得自己端起烈酒浇在棺内,然后看了一眼还站得直挺的林淮,凤鸣和小摩小斯,示意他们过来帮忙。

    此刻的胡谦,仅骨头上带着一些腐肉,这不在秦无病的预料中,在他推断,应还有更多的腐肉才对,腐烂的如此迅速……

    秦无病没工夫多想,不管腐肉多少,想弯腰将尸骨抬出来是不太可能的,所以秦无病准备好新的棺椁,他要把这副棺材四面毁去,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秦无病不想将胡谦弄得细碎。

    四人看到秦无病的召唤,倒是都过来了,还没走到棺材边上,林淮和小摩,小斯就忍不住跪到地上开始吐了,最终只有凤鸣帮着秦无病将棺椁加起来一共八块板子卸下,这样一来发黑的尸骨便呈现在大家的眼前了。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还站着的秦无病和凤鸣,还有勉强站着的仵作,趴在地上的林淮和小摩,小斯其他人都出去了。

    秦无病又洒了一些烈酒,开始查验尸体,这时候,仵作的银针便有了用处,秦无病用银针试探了一下咽喉处,和胃部残留组织,试探咽喉处的银针没过多久变黑了,用布擦拭不掉,胃部基本腐烂,秦无病用银针找周边的腐肉试了试,没有变色。

    仵作这时候适应不少,总算是能站起来了,他看到这个结果,惊诧不已。

    随后秦无病用事先准备好的刀具,开始清理曾经有淤血的那条伤腿上的腐肉,他想看看骨头有没有受伤。

    原本秦无病做好准备要烧水煮骨,他怕是细小的骨裂,他看不出来,哪知只刮去腐肉便可清晰的看到髌骨与胫骨上裂纹。

    秦无病抬起头,让自己缓了一缓,他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这里没有照相机,如何留下证据?光凭他说怕是没用,这里没有襄王爷在背后撑着他,他说出来的话,一旦有人质疑,他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小摩,爬出去将两位大人还有县令……拖进来。”

    只能用人证的办法了。

    郭正之前的豪言壮语在闻到那浓烈的臭味之后便不作数了,他是见过不少尸首,腐烂的也不少,但像胡谦这种腐烂的比较彻底,又在棺材里闷了十余日,突然散出味儿来,这种劲头儿,老郭还是没能挺住。

    但郭正和林之栋的责任心还是有的,二人多戴了几层口罩被随从搀扶着重新进了院子,可随从坚持不住呀,二位大人只能相互搀扶着勇敢的自己走到棺材。

    至于县令,没见进院子。

    “我长话短说,二位大人请看……”

    秦无病迅速的讲了银针的变化,又让二人看了骨头上的裂痕,想接着说,却再也忍不住的呕吐起来,秦无病自己都纳闷,为何他也会吐?

    秦无病这一吐,其他人更是吐的稀里哗啦,秦无病只得先将尸骨挪入新的棺材中,盖上盖,院中猛洒烈酒,然后众人快速离开院落。

    “这味道不对!”秦无病回到前衙,找了个阴凉处,便倒在地上不起。

    “这也太臭了吧?之前在梧州,我还能忍一忍,今日这个,忍不了!”林淮跌坐在秦无病身旁抱怨道。

    郭正和林之栋被随从搀扶着,有人将椅子搬出来,俩人面色惨白的坐到上面,喘着粗气。

    小摩和小斯,趴在一边干呕。

    郭义站在一旁只闻到这些人带过来的味道,已经跃跃欲试的要吐了。

第三百章 胡谦遇害案(十一)三更

    凤鸣还好,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小药丸,分别给几人服下,秦无病顿觉清凉,恶心的感觉也减轻不少,他先问郭正和林之栋:

    “棺椁存放的那间屋子是否有冰块降温?”

    郭正和林之栋点头,郭正说:“从未断过。”

    秦无病又看向凤鸣问:

    “你可有想法?这种臭味,不是普通尸体有的,且腐烂太快,不是正常尸体该有的。”

    凤鸣坐到台阶上,想了想说:

    “西南省的大山中,毒物甚多,那里的居民大多善毒,古书中有记载:蛮夷弓长数尺,箭长尺余,以焦铜为镝,涂毒药于镝锋,中人即死。之前驸马身中毒刀能捡回一条,也是因为一些制毒的方法没有传下来,且没有办法制出那么多毒,涂抹于刀剑之上。”

    “这么厉害?”林淮问。

    “这还不算厉害的,古书中记载西南大山里的山人,善制几种毒药,一为蓝药是用蓝蛇头制成的毒药,二为焦铜药,就是我刚提过的,三为金药,是用生金制成的毒药,四为菌药。”

    说到这里凤鸣停住了。

    秦无病马上坐直了身子问:“菌药?如何制成?”

    凤鸣抿了抿嘴,继续说道:

    “山人以胡蔓草毒人致死,玄尸于树,汁滴地上,生菌子收之,名菌药,毒人至烈,死后奇臭无比,尸身迅速腐烂!”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

    秦无病苦笑道:“这种制毒之法,除了大长公主,知道的人怕是不多吧?”

    凤鸣认真答道:“大长公主派人几次进入西南大山深处查访,历时数年,又能借阅存世孤本的古书,若是有人也曾这般做过,自然也能知道,只是,能做到的人怕是不多。”

    郭正身子前探问:“他们用砒霜之毒做障眼法,掩藏的真实死因也是指向大长公主的,何人非要致大长公主于死地?”

    “郭大人莫急!”秦无病站起身,问凤鸣:“菌药之毒可是能掌握分量的?我的意思是……”

    “自然!菌药无色,但有些许臭味,磨制成粉,混在一些吃食中,想即刻要人命能做到,想慢慢毒死人自然也是可以。”

    “所以,胡谦很有可能在途中已经被下了毒,快到立山县的时候,他基本已经不能独自行走了,他腿上的伤可不是简单碰一下的事,那是猛烈撞击后才会留下的伤!可以审问客栈中人,可有亲眼见过胡谦走进客栈便能佐证!”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审问胡大人的随从?”林之栋问。

    林淮急了:“这还用问吗?你咋到现在还怀疑我三弟?那些随从能说实话吗?他们但凡有一个没被收买的,我林字反着写!”

    “正因为被收买了,才理应严加审问!”林之栋也有些急了,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

    “明知道他们不会说真话,审他们干啥?”林淮可不怕林之栋。

    “想让他们说实话,有的是酷刑可用……”

    “林大人!”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又叹了一口气说:

    “我之前便说过,他们敢昨日,在我刚到的时候动手杀了三名随从,便是等着你们问话,林大人可有把握不受他们的影响,继续头脑清楚的查下去?林大人莫急,先听我说完,大哥刚才那句话是对的,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这些随从怕是被人连锅端了,不然,之前的审问中,必定有人会说出胡谦身体上的变化,骨头上都有裂缝了,胡谦最后几日走路是走不成的,可为何之前只问出了下车时有磕碰?”

    林之栋皱了皱眉,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手段连锅端的咱们先不不做推断,但他们接二连三的举动都是指向大长公主,大人不觉得即便是问话,结果也是如此吗?林大人所说严刑逼供……就算是动用酷刑,是不是咱们也得先查明大概情况,有了论断,才能在用刑之时有话问?”

    郭正看了一眼林之栋,对秦无病说:

    “秦捕快的意思,还是先将胡大人被害的经过查明,再去审那些随从,这一点我认同,可眼下……不审问,还能通过何种方法找到真凶?”

    秦无病自然知道郭正是一番好意,也算是给林之栋一个台阶下,秦无病忙解释道:

    “咱们捋一下,随从口供说胡谦回京路上着急上火,口舌生疮,到了客栈,用了一些粥后,想要喝凉茶,随从去买回来,胡谦让他们都下去,说是要先歇息一下,随从们退出,而后眼看时辰不早了,随从们想伺候胡谦洗漱更衣就寝,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胡谦,还有喝完凉茶的空碗。我说的可对?”

    郭正点头,林之栋也点头。

    “这个过程中的破绽很多,开棺验尸之前我讲过一些,验尸后又多了几个,比如刚才说的胡谦腿上的伤,只这一点,伺候的随从便撒了谎,骨头裂成那样,必定疼痛难忍,怎会遣退伺候的人?那条伤腿上更无医治的痕迹,若是有,仵作不可能看不到,所以,可以断定胡谦之死,随从参与了!”

    秦无病环顾了一下身边众人,看到认同的表情后,他继续说道:

    “从那条伤腿咱们可以确认胡谦死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还没被皇上撤职查办,即便撤职查办也不至于被奴仆欺负成这样吧?胡谦怎能忍受这些随从的欺辱?因他已无力反抗!随从哪来的胆子敢欺主?因胡谦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胡谦早就中了毒,只是还没有死,幕后之人既然有毒药在手,又有随从随时可动手,为何没有即刻要了胡谦的命?我感觉他们在等,等什么?既然层层设计都是指向大长公主的,那么,我之前推断是错的,立山县一定不是他们想要动手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胡谦年老体弱,这几个月都在奔波中,在西宁时又被我气得够呛,所以毒发的快了一些……”

    “他们情急之下,趁着胡谦还有一口气在,灌了砒霜!”郭正激动的站起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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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445/ 第一时间欣赏捕快凶猛最新章节! 作者:二月树所写的《捕快凶猛》为转载作品,捕快凶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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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凶猛介绍:
前世刑警,今世捕头。
秦无病只想一心继续探案,奈何家族商道难行。
正巧科场舞弊案发,督修河道的银子失踪,襄王爷奉旨查办。
机缘巧合之下,秦无病得襄王爷赏识。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本都与秦无病无关,可为了家族利益,秦无病一路跟随襄王爷屡破奇案……
一段故事,几多疑云,杀机隐隐,权谋机诈。
秦无病用他两世的城府,敏锐的观察,大胆的假设,细致的推理,周旋在庙堂之中。
他可为白骨鸣冤,亦能领兵攻城,他无官无禄,却名声远扬!捕快凶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捕快凶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捕快凶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