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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式两份

    到底关氏这话还是没说出口。

    李欣心里舒了口气,晚上抱着扬儿和关氏睡一张床,耳边也听得她反复翻身的动静,却只作不知。

    第二天大清早关氏就起身了,李欣朦朦胧胧地坐起来,看那天还是黑乎乎的。

    床脚边上搁着炭盆,李欣叫醒了扬儿,母子两个穿了衣服起来,扬儿还是困顿的,李欣便让他再在床上眯一会儿。

    她趿了鞋子去灶间,便见关氏正忙活着蒸馍馍。灶膛前面一片红通通的。

    李欣想想还是退了出来,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候她觉得就是个断人姻缘的坏人,关氏那样子看得她心里也难过。昨晚上好几次想着,这本来就是古代,就守古代的规矩吧,阿秀和赵昌会在一起不说其他的,一辈子过得平淡幸福是肯定的,赵家不会亏待阿秀。

    可扭过念头一想,就觉得自己明明知道这里面有危险性还让阿秀受罪,让以后阿秀和赵昌会生出来的后代受罪,她就跨不过这个坎儿。

    避免了和关氏单独说话的场合,等赵昌会兄弟俩都起了,李欣才从床上把扬儿挖了起来,洗漱恰当简单吃了顿早饭,便跟关氏告辞。

    赵昌会欲言又止,关氏也神情憔悴,只说:"正月初二的时候我们回来,你们在家的吧?"

    "在的姑。"李欣忙道。

    其实年后的时候她还没跟关文商量好,一般而言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不过关氏既然要来,她就少不得把自己回娘家的时间挪到初三初四去了。

    带着扬儿跟赵家人作别,赵昌生领了他大表哥的任务跟着李欣当保镖。出了胡同口便有风吹过,李欣抱着扬儿拐过了一条街,扬儿伸着手搂着李欣的脖子。

    赵昌生对镇上的地方要熟悉些,七拐八拐就带着李欣拐到了沈府。

    同样是那日正大门旁边不远处的小门,此时那儿守着的婆子却一点儿没有句嬷嬷的轻佻浮躁,规规矩矩地坐着。

    李欣上前报了自己的名,那婆子让她稍等便进门去知会了一声,开门让李欣进去。

    赵昌生要跟着进,被婆子拦住。

    婆子为难道:"关家小嫂子,这位是..."

    "这是我表弟。"李欣道。

    "这..."婆子道;"府上有规矩,三门以内是内宅女眷和老爷少爷他们住的地方,女人可以进,男人就..."

    李欣懂她的意思,忙道:"那就请嬷嬷带我表弟找个地方吃茶等我可好?"

    婆子见她不为难自己,忙点头道:"关家小嫂子放心。"

    便引赵昌生去了。

    李欣抱着扬儿跟着带路的一个丫鬟拐进沈府,进了个花厅,丫鬟让她等一等。

    过了会儿丫鬟回来说:"劳烦姐姐等一下,夫人刚起身正在用膳。"

    李欣忙说:"不碍事儿。"

    一看这天色,都已经透亮了。

    过了一会儿才碧桃匆匆走了过来,笑着对李欣福礼,瞅见李欣怀里的扬儿倒是有些讶异:"关嫂子,这是哪家的娃?"

    "这是我家的。"李欣笑道:"夫人可用好膳了?"

    "好了。"碧桃见她不多说什么,也不多问,请了李欣往前行,自己带路。

    沈夫人今日打扮地比昨日更为素净,四十来岁的人却仍是身姿婀娜,也怪不得沈策兴沈老爷身边儿就这一个精明媳妇儿。

    见她来了,沈夫人笑道:"倒是累你等着了。"

    "是我来得太早,打扰夫人用膳了。"李欣客气了一句,牵了扬儿说:"叫夫人好。"

    扬儿便乖乖地叫了一句"夫人好"。

    沈夫人讶异道:"你家里何时有了这么个小娃子?"

    李欣抿了抿唇,只简单地说:"这是我和我当家的收养的,以后便是我们自己的娃了。"

    沈夫人知道李欣从前的遭遇,倒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只以为是他们成婚后没见李欣肚子鼓起来,所以才收养了个孩子。

    心里倒是对李欣又多了份怜惜。

    招呼他们坐下,又让碧桃奉茶,给小娃子端小点心来。沈夫人笑道:"还要劳烦你等一下,昨儿我已经让韩哙去衙门联系文书了,草拟的协定我也看了,在我这儿收着。夏嬷嬷——"

    "夫人。"夏嬷嬷捧了个长条漆盒来,沈夫人打开漆盒抽出三张纸放到李欣面前:"你也是个识文断字儿的,你看看。"

    李欣接过那草拟契纸认真看了起来,阅过一遍后笑道:"夫人请的人必是个中能手,条款都写得很清楚详细了。"

    沈夫人笑道:"那就是说没问题了?"

    "自然是信得过夫人的。"

    沈夫人便点头,收好契纸推了漆盒回去,又对夏嬷嬷道:"把这个交给韩哙吧,让他跑一趟,找文书誊好一式两份。我和李欣现在就往衙门去。"

    夏嬷嬷自然点头应是。

    扬儿吃了两块点心便端正坐着了,样子很有些严肃。沈夫人逗他说:"小娃娃跟着你娘出来办事情,怕不怕呀?"

    扬儿便摇头,清脆地说:"扬儿不怕!"

    "哟,还有正经名字的?"沈夫人笑道:"听说村里孩子名字都是大了以后才取的,多的是叫什么,'狗蛋';、'草根';之类的名。没成想你这孩子竟然就有学名了。"

    李欣笑道:"他本身就有名字的,只是我觉得他小名跟我当家的他六弟名字很像,喊起来别扭,所以让他改了名。"

    说着便摸了摸扬儿的头:"乖,跟这位夫人说,我们扬儿叫什么呀?"

    扬儿端正肃容答道:"我叫魏怙诚,表字挚扬。"

    沈夫人先是笑,说他精乖,顿了下又愣道:"姓魏?"

    李欣便笑着点点头。

    沈夫人若有所思。

    碧桃收拾好了东西扶了沈夫人起身,李欣便牵着扬儿跟在她身后。沈夫人携了李欣的手边走便于她闲聊,说的也都是正事,渐渐的扬儿就被碧桃抱在了怀里逗着。

    沈夫人这才问明白了扬儿的来历,又是一派唏嘘。

    "他能有造化遇上你和你当家的这两个热心肠的人,也是他那过世的爷爷在天上保佑他。"

    李欣叹道:"魏总镖头去得突然,这孩子也是让人心疼。偏生他懂事,自来了我家后我也喜欢他得紧,小小年纪就沉稳,不见有多调皮捣蛋,倒也省了我不少心。"

    沈夫人便点头。

    李欣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夫人,崔家的事儿...如今解决地怎么样了?"

    沈夫人叹了口气说:"谁家遇上这样的事不都难受得慌吗?崔家也不知道是冲了哪路的神仙,今年命途这般坎坷,大喜大悲的。"说着便对李欣解释道:"崔家少爷在京师倒是真的靠着赏识他的那位京师高官荫了个官做,崔家老爷夫人如今也在京师那头定居了。崔家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崔家也依旧在找,除了崔少爷托了朝中同僚帮忙以外,还出资悬赏,有消息的人都能得到钱,在京师那边也是闹得很大。"

    "那益州这边——"

    "益州这边自然也有我们这些老朋友帮他们打算着,只是你也知道,这山匪马贼的,从来也都是居无定所,可能今儿听到了风声,明儿就不见了人影。"沈夫人叹气道:"而且就算是真的找到崔家小姐了,想来..."

    沈夫人的话没有说透,但是谁猜不出来?这意思便是即使找到了,这崔家小姐的名声就毁了。

    李欣默默不语,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这世间最苦的,还是我们女人,明明不是我们的错,却要我们来承担这些后果。"

    沈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哀恸了一瞬,却又转换了一副正常的表情道:"不说那些个事儿了,还是先把正经事儿办完比较好。"

    说着便唤了碧桃、夏嬷嬷一起,另外跟了四个粗壮仆妇出了就近的角门,往衙门去——沈府和衙门之间本身便隔得近。

    因为早前韩哙打过招呼,其他的也都打点过了,所以二人办事情办下来很是顺利。一式两份两方各自揣好了,沈夫人才笑道:"今日午晌我做东,务必随我回去吃一番。"

    李欣忙推辞,沈夫人佯不喜道:"你要不去便是看不起我,不给我面子。"

    李欣无奈,想想和人谈成一笔生意,一起吃个饭也算是项传统,便也应了下来。

    再回沈府却是跟着沈夫人从正门进的。

    李欣不过是一个农妇,身上穿着也从不讲究,但绝对是保证干净整洁。站在衣裳华贵却也素净的沈夫人身边倒也一点儿都不逊色。

    沈府正门门房的素质显然要比角门处守门的婆子素质要高些,见着李欣在沈夫人旁边也并不问东问西,连个好奇打量的眼神也没投射过来,只恭恭敬敬地请了沈夫人和李欣进门,便要阖上大门。

    李欣脚跟着跨了进去,身后的人也随着进来,门房正要阖上大门却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响渐大。

    沈夫人回头望去,李欣也回头望去,只见宽敞的沈府大门西侧那条宽敞的大道上好几个骑马的人,正挥舞了鞭子朝这边赶来。

    门房忙上前喊道:"各位是做什么的!"

    那领头之人勒了马,抬起头来向沈府正门看来。

    他面目清晰,轮廓深邃,应是有点儿北方人的血统,眼睛有点儿窝陷,但看起来却特别有神,带了股天生的忧郁气质。

    然而那张脸——

    李欣心中猛然一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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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疑似故人

    领头之人动作干净利落地跳下马,身边跟着的人也俱下了马来。

    观其体格也都是人高马大型的人物,打扮也都是北方那边的特色。

    门房迎了上去问道:"各位是做什么的?这儿是沈府,不远处便是县衙,请诸位不要这般无礼,竟敢纵马在府门之前!"

    领头之人拱了下拳道;"敢问贵府老爷夫人可在?我乃贵府三爷好友,特来报信。"

    话音刚落,便见一妆容素雅的妇人从门内疾步走来,似是心情激动,却仍旧保持着平稳的语气对他说道:"这位壮士,是小儿好友?"

    "原来是夫人。"领头人谦逊地点了下头道:"我与长玠从幽州一路结伴而来..."

    "那他人呢?"沈夫人急忙问道。

    领头人忙道:"夫人不必惊慌,长玠他请了皇命得了应允,今年特地赶着回来过年,只是在幽州守关对敌鞑子时受了伤,一路奔波,如今有些伤了元气。到家乡地时却又遇上了山匪,长玠动了手,牵扯前伤,旧疾复发,到了镇上便让我送往了一家名为安和堂的医馆,这才赶来通知贵府一声。"

    沈夫人心中惊痛,但还是克制着道:"多谢壮士,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不敢,敝姓薛,单名一个谦字。"

    沈夫人顾不上其他的,对那自称薛谦的男人招呼了两句,便让门房找人去请沈老爷回来,自己也吩咐夏嬷嬷收拾一下,立即要赶往安和堂去。

    这时沈夫人才想起她本是要宴请李欣吃一顿午饭的,此时只能回头抱歉道:"李欣,真不好意思,我现如今有事要忙,劳你在府上等我一会儿。"

    "夫人不必多礼。"

    李欣木木地回了一句,也没听明白沈夫人的意思,而沈夫人也没注意她有什么不对,径自唤上夏嬷嬷,便有家丁急忙从角门抬了轿子出来,沈夫人坐上轿子便催促家丁赶紧去安和堂。

    李欣侧着脸,一手牵着扬儿,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那心如擂鼓咚咚直响,却也只有她一人知道自己心里如今泛起的惊涛骇浪。

    薛谦折了马鞭握在手里,跨上马儿牵着马缰扭转了马头似也要率众而出。

    李欣蓦然松了口气。

    抬起了眼。

    然而那薛谦这时也回望了过来,恰好与李欣四目相对——

    恍惚了一下,李欣蓦地转开了眼,蹲下身抱了扬儿起来,让扬儿小小的身子隔了那男人的视线。

    "娘?"

    扬儿不解,方才娘一直牵着他让他自己走的,这会儿怎么又抱了他了?

    李欣扯了个笑出来:"扬儿乖,我们叫上二表叔回姑婆家去。"

    抱了扬儿朝相反的方向要走,谁知却被人拦住,抬头一看却是韩哙家的。

    "李妹子,夫人说让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下厨那边都已经吩咐过了,今儿是要请你吃一顿的。"

    李欣一愣,"韩嫂子,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夫人都吩咐过了,也都准备好了的,你随我进府去吧。"

    韩哙家的说着就半牵着李欣的手请她进沈府,扬儿软软的手搭在李欣肩上,凑在她耳边嘟囔:"娘,那些凶凶的叔叔伯伯们都走了嗳..."

    韩哙家的下意识回道:"一看就知道是草莽之人,不过领头的那个倒有些不一样,竟也是个懂礼的,还说与三爷是好友来着..."

    李欣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回头望,见真的是几骑绝尘,那些纵马之人已经眨眼之间已经没了踪迹,这才算稳下心神来,勉强笑道:"扬儿不怕哦,饿了吗?"

    扬儿乖乖地摇摇头,枕着李欣的脖子四处望着。

    那个叫薛谦的男人...

    李欣长长吐了口气,这才与韩哙家的闲聊道:"夫人很是紧张三爷。"

    "三爷是夫人的命根子,只是三爷一直待在幽州那寸草不生的地方,哎,也是可怜夫人和三爷母子相隔那么远。如今好了,三爷回来了,可真是阿弥陀佛..."

    韩哙家的叹了一声,便住了嘴不再多说。李欣也不多问,随着她进了西侧厢房一间花厅。

    沈夫人虽然走了,但是也安排了韩哙家的陪李欣,就是怕李欣在沈府待着不自在。李欣几次说改日再叨扰,韩哙家的都劝住她,说夫人一会儿就回来,让她稍安勿躁。

    坐着吃了两盏茶,嚼了一块点心,太阳也已经升入中天,往西偏移了,自然这也是过了午时。

    韩哙家的一直陪着李欣说些趣事儿,这会儿又招呼了下厨上菜。

    李欣忙说:"夫人既然还没回来,就不用准备了。"

    "这哪儿成?夫人说过的,既是和你有了生意往来,那也该款待一番。"韩哙家的一边招呼着一边安抚李欣,恰巧一个小丫鬟过来说:"老爷和夫人一起回来了。"

    韩哙家的忙喜道:"那可真是时候。"

    又对李欣道:"夫人回来了,这下李妹子你可就不用闹着要走了。"

    说完便对李欣笑了下,没过一会儿便见沈夫人伴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身形高大,眉目之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神韵,是久居高位的人才能有的气势,走起路来也是龙行虎步,大步跨行,脚下虎虎生风。

    沈夫人跟在他旁边倒是敛了身上的气势,这时更多的是像一个小鸟依人的妻子。

    李欣忙带着扬儿站到了一边,等二人走近了才不卑不亢地福了个礼。

    沈夫人面上带笑,眼珠似是被泪水洗过,这会儿煞是透亮,对李欣歉意道:"李欣,撇下你去见我那三儿,真对不住。"

    "夫人说哪里话,自然是你们母子相聚重要。"李欣笑着答了句,又对沈老爷福礼道:"久闻沈老爷大名。"

    沈策兴今年方五十岁,保养得宜,虽然面目严肃,但声音却显得温和有礼。见李欣给自己见礼,沈老爷笑道:"不必多礼,我听夫人提起,她甚是赞誉你,上次轩儿的事情也多亏你出了头,不然怕是真被拐子拐了去了。此番与我沈家合作,还望你多尽心尽力,我沈家也必不会亏待于你。"

    "夫人客气了。"

    官腔话说完,沈夫人就招呼李欣入座,听韩哙家的说她还有个表弟等着她,忙又叫人去请了人来。

    赵昌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本来大大咧咧的,这时却有些拘谨,坐在一方不时抬头看李欣。

    李欣见他别扭,她自己也别扭。

    虽然并不是没有和人吃饭过,但和沈家当家人这样的级别一起吃饭还是头一次。光是饭桌上的菜就让李欣伸不下手去。

    好在她旁边还有个扬儿,她能借口照顾扬儿而适当忽略来自沈家老爷夫人处的压力。

    赵昌生可就没有那么幸运。

    李欣毕竟是女子,虽然现如今和他们沈家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沈老爷也不好与李欣多说什么,所以与赵昌生说话的时候倒是更多些。面对沈老爷的问题赵昌生总是回答地磕磕绊绊的,那副憨厚呆傻的样子让沈夫人忍俊不禁。

    论起岁数来沈家两位主子比李欣他们都大,所以这会儿也以长辈自称。沈老爷对赵昌生笑道:"贤侄忠厚,将来定也有一番造化。"

    赵昌生嘿嘿笑了两声,说:"捕快大哥也夸过我,说我是条汉子呢!"

    沈老爷和沈夫人都笑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也没谈其他的事情,饭后漱了口,李欣便要与沈老爷和沈夫人告辞。

    "家里还有些活计等着我去做呢,我这就回去写材料单子给夫人,等置办好了,我再往镇上来,那些个工序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讲清楚,必是要我一手一手教的。"顿了下,李欣又说:"夫人若是觉得保密性不够,不如弄成流水线的生产,一批人只管一个工序,另一批人管另一个工序。工序越复杂,那么分得就越细。即便是以后有人想从夫人这儿挖人,一两个的,也不会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而要是挖完整个工序的人,恐怕这成本也大了去了。"

    沈夫人含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过两日我让韩管事去你们村一趟,你那材料单子能写好了吧?"

    "能的。"

    "那就两日后,韩管事去取。其他的事情我们再商量。"

    李欣自然知道现在快要过年了,沈家的心思也不在这个地方。况且方才那一幕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想必这会儿那一直未曾归家的三爷回来了,似乎还受了伤,沈老爷和沈夫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那三爷身上,更加无暇顾及赚钱的事儿吧。

    也好,她也想趁此机会清静清静。

    毕竟...

    今日她也遇上了个很大的冲击。

    沈夫人极给李欣面子,亲自送李欣到沈府正门,又叫了府里的马车送李欣回村去。李欣连说了好几声不用麻烦,沈夫人佯怒道:"这是应该的,你就别推辞了。"

    李欣无奈,只好应下来。

    赵昌生在正门处就与李欣告辞了,脸涨得通红,午晌的时候沈老爷和他小酌了两杯,对于赵昌生这个后生而言,今儿的经历足够他在酒坊炫耀好些日子了。

    碧桃也随着李欣坐上了车,代沈夫人送她回去。马车速度快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倒也不算耽误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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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想开荒地

    李欣抱了扬儿在车里,车夫驾了马车开始赶路,碧桃舒展了下筋骨笑道:"这下好了,三爷回来了。"

    李欣心中有事,敷衍地说道:"夫人这下可就了了桩心事儿了。"

    "那可不是。"碧桃笑道:"三爷这回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走了,不过和他一起结伴来的那位薛爷竟也说要在这儿定居来着,说是以前在这儿住过几年,如今想着还是这地方舒服,这回来了也就不走了,置房买地也做个乡绅。"

    李欣一愣,那碧桃还在笑道:"我瞅着那薛爷跟三爷似的,是个武夫,没成想跟老爷夫人竟然一样,居然也是经商的!"

    李欣心头漏跳了一拍,正当这时那马车或许是滚过了石头,剧烈地抖了一下,李欣不妨,往一边倒去,头也猛然震了一下。

    "咔嚓"一声,马车内似乎掉了一样东西。

    "哎呀!"碧桃忙惊呼出声,俯下身去捡了。

    摊开的手上是一支样式简单的银簪子。

    碧桃忙捧了到李欣面前,说:"关嫂子,幸好没摔坏..."

    李欣接了过来道了句谢,勉强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悸动,回说:"没关系没关系,就是摔坏了融了再打也使得。"

    碧桃便笑道:"还是关嫂子看得开,人说乐观天命,福气都要好得多的。"

    李欣便笑,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手抖,把银簪重新插回发髻上。

    这银簪子是关文昨儿给她买的,昨儿他走前亲自给她簪在发上的。

    如果断了...

    这该是多么不好的寓意?

    李欣抱了扬儿安抚了会儿,和碧桃坐在车里闲聊,神思不属地也回了荷花村。

    下了车谢过碧桃和马夫,邀他们上坡去歇坐,被碧桃笑着推了,李欣这才塞了点儿所谓的"辛苦费"给碧桃,见碧桃笑得更欢,也知道自己这一手没有走错。

    带着扬儿上了坡,关文已经迎了出来。

    李欣看见他忽然觉得心里安定了下来。

    关文抱了扬儿问李欣道:"午晌饭吃过了没?"

    "吃过了,沈夫人做东请的。"李欣掸了掸衣裳,头一次十分依恋地挽了关文的手说:"家里一切还好吧?"

    关文有些受宠若惊。

    平时自己媳妇儿是个干脆利落的,露出小女儿娇态的时候多半是他撩拨了她,她才会出现这般情状。如今她一回来就对自己这般示好亲密,怎不让他心花怒放?

    关文当即笑呵呵地说:"没啥事儿,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回来就尽紧着把年货给放归置了,没做其他的事儿。"

    李欣便也笑,和关文进了堂屋,一边跟关文说:"我跟沈夫人的协定已经签好了,事情差不多就算定下来了。现在就紧着过年的事情。等年后或许我往镇上去的日子就频繁了些,到时候你可得陪着我一起。"

    关文点点头,放下扬儿让他坐在炭盆前烤火,迟疑了下道:"我还想着等年后找点儿营生做。"

    "哦,你瞅着什么营生了?"

    关文微微一笑,叹了声说:"家里的事儿都是你在忙,最近也都你在赚银子,我倒像是个无所事事的了。思前想后的,觉得不能靠着你一个人为这个家忙活,我总要找点儿事儿做。"

    李欣要说话,关文忙道:"你先听我说。"便是说道:"现如今我们就这一大片山林子,年后也还是猫冬着,猎自然也打不成。种不了田,这片山地总要好好拾掇拾掇。"

    李欣慨然道:"你想如何拾掇?可是心里有想法了?"

    关文便笑说:"那竹林子过去山背后,就是有一大片空着的荒地那块,你去过没有?"

    李欣想了想道:"去倒是去过,以前出去溜食,和阿妹转到那儿过,二黑多半也喜欢在那儿撒欢。"那片空地是在竹林后面,绕过一个山坡过去的,从新屋过去也不过走个十来分钟。

    李欣估计是早些年那山体塌方了,经年历久的慢慢演化成的一片空地。地方不算小,估计也有现代两个四百米足球场那么宽,旁边拐过一条山上泉水流下来会聚成的小溪,成年人冲着跳过去倒是也能过去的。

    那空地上面不过是些杂七杂八的石头,就算艰难地把石头都剔出来了,土壤也不肥沃。

    难道关文还想要把那块地开发出来种地?

    李欣忙摇头说:"你想都别想啊,那块地虽然看着大,但就是个鸡肋,要想拾起来不仅得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给剔除出来,就是那土壤肥力也不高。就算是我自己不懂你种地的那些弯弯绕绕,这个我还是明白的,你拾它起来不是耽误工夫吗?"

    关文摇摇头,说:"我们家就这一亩山地了,拾起来总有些进项。不然我天天在家待着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李欣不免劝他道:"那你平时就在家跟着爷爷划竹子,要不然我再搭个竹棚子,把那些鸡全部养起来,弄个大型些的鸡棚?"

    关文好笑道:"喂鸡养猪的都是你们女人的活计,我一个大男人闲时做那些还差不多,这要一直做,村里人少不得要说嘴了。"

    "你还嫌弃上了!"李欣笑骂他一句,见扬儿坐不住缩下凳子跑到门槛那儿看小鸡去了,少不得叫他当心些。又见二黑围着扬儿撒欢,便也没怎么在意。

    返过来问关文:"那那块地拾掇出来,你想做些啥?"

    关文默了默说:"现在还没什么打算,我就是在家憋不住,想找点儿事情,老是闲着,骨头都要发霉了。年后没事儿了,我就把那块地给开出来,看能开出个什么样子。要是开好了,再看看土壤啥的,能不能种点儿作物。要是不能,就再打算吧。"

    李欣心头微微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问:"对了,我们坡下那地方什么时候拾掇出来?二弟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嗯,正要跟你商量。"

    关文笑了笑,脸上有些讨好。他自己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单独做主,媳妇儿虽然看在他二弟是个老实人的份上没有恼她,但到底自己违背了自己说的话。说好了以后都听媳妇儿的,这会儿却又自作主张了。

    "说吧,那笑看得人瘆得慌。"李欣戳了下他脑门,关文便不好意思地说:"二弟昨前天就跟我商量,问我们借五两银子,说按着这个钱数先比着建。我算了算家里的剩余,觉得紧紧也够的,就答应他了,说过两天给他钱来着。"

    李欣斜了他一眼,哼了声没说话。

    关文便也蹭了上来,让李欣一巴掌拍了下去。

    "当家的都做好主了,我这个媳妇儿还有什么说道。"李欣嘟了嘴,关文立马讨好道:"以后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不是...你不在,他问我我就直接应了?"

    "你倒是个说一不二的汉子呢。"

    李欣微微叹了口气说:"阿文,我们家存留也不多,以后你答应别人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好好想一想。你仔细掰了手算算,那一百两银子,我们现在花得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关文怔了怔,这才脸上赧然道:"你当家管钱也不容易..."

    "你知道便好,钱又不可能凭空飞出来,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好得的。"李欣揉了揉额角:"你想做点儿营生也是正理,我自然不拦着你。"

    关文便笑了笑,李欣又道:"过年走亲访友的,钱啊礼啊的必定还要准备一些,给小娃娃们的压岁钱之类的也不能苛刻。这一部分我会看着办的。"

    关文点头:"欣儿,麻烦你了。"

    "你倒先别说麻烦。"李欣正色道:"过年还有件事儿,你得办好了。"

    "什么事儿?"

    "你爹家里那四头猪。"

    李欣斜了关文一眼说:"当初可是说好了的,猪我们可以不要,但是过了年杀猪卖得的钱,你可得问着你爹要。"

    关文讪讪的,李欣笑骂他:"你别给我打马虎眼,问着你爹要钱就跟要你命似的,你也不想想那猪都是谁在养着。你也别说我小心眼,我几十两银子都能不再问他要,未必还是贪图一头猪那一点儿碎银子?我就是气不过,你被你爹挤兑了辛辛苦苦喂的猪却拿不回一点儿搞头。"

    关文垂了眼,好半天才说:"我知道了。"

    "瞧你那样子就是不甘愿的。"李欣叹气道:"阿文,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那会儿你爹当着爷爷的面也答应了的,卖了猪会给你钱。他想赖也赖不掉。他就算是不满意你问着他要钱,他能厚颜无耻地就这么把钱吞了?你问到他面上了,他也没脸没皮不是?"

    "我试试吧..."关文吐了口气,"不过我也不保证爹他能明理不闹。"

    李欣耸耸肩,这钱她也不是一定要要回来,这不过是她一点儿阴暗心理——就是要让她公爹膈应一下,谁让他以前给她窝囊气受,她才不想让他日子过得太舒坦。

    说完了一些事儿李欣也乏了,打了个哈欠想去小睡一会儿,站起来转头的时候却听关文在后面乐呵道:"头上银簪子真好看,把你脸都衬得更白净了些。"

    说着便自顾笑了起来。

    李欣一怔,回头看关文,却见他站起来楼了她腰赞说:"我媳妇儿可真俊啊!"

    李欣红了红脸,推了关文回屋小睡,脑子里却一直浮现着关文夸她俊的那句话。

    夫君在旁,然而有些人同样是让她无法忽视的——薛谦,她一直未曾放在心上过的,前身为妓时的那位恩客,竟然,再次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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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连着睡了两天的懒觉,李欣觉得自己不能这般颓废下去。

    就算那男人出现了又怎么样?当初他们说白了也不过是买卖的关系,况且从那天两人再见的情况下来看,那男人估计也记不得她这个曾经被他包下来的女人了。

    不过一场露水姻缘,她何必这样念念不忘的?

    那男人看起来也有三十了吧!

    前身留给她对于那位恩客的印象很模糊,李欣只知道这人有些冷,不爱说话,跟前身相处的时候大半时间是沉默的。虽然是包了她下来,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出手不算很阔绰却也不小气,她回家后拿出来的那些个首饰也都是那位恩客当时买了送她而她留下的一部分。

    她知道别人唤他"薛爷",却从不知道薛爷的名字,年岁,只知道他是经商的,但却不知道经的是什么商。前身小心伺候那男人三两年也不过是想着能傍上个金主,不用跟别的姐妹一样,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对薛爷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那薛爷也就只包了她一个,也没见他对别的女人暧昧,对别的女人的献媚他也不屑一顾。

    前身怕他,却又不得不依附他。不知薛爷是什么心思,竟就这样还能跟她相处了两三年,李欣如今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琢磨这些有什么意思?如今她嫁给关文也已经有小半年了,连孩子都领养了一个,不说人家压根就不可能记得她,就算是记得她,难不成她还要舍了现在这良家妇女当家主妇的身份随着那人去?她脑子有病才走那一条暗沉沉的路呢!

    想通以后她倒也敛了心神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这人为何出现她不管,但是碧桃说的话她听进去了的。

    他要是在辉县落户...

    先不说他们那一场过去,如今她和沈夫人要做生意,这薛谦又是沈夫人儿子的好友,他们以后会不会有交集?

    这事儿是不是要跟关文说一下,通个气?

    为这件事她犹豫辗转了两晚上,直把关文给拱得邪火上冒,又兼着起阁楼壁炉的那一两个月都没和她怎么亲热,更加受不得撩拨,连着两天晚上把她给办得服服帖帖的,让她第二天都起不来床。

    李欣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不说好了。关文到底是个男人,跟他说了,指不定他心里怎么想的呢。她不当回事儿,这就不是回事儿吧。

    午晌前她起了身,剁了碎菜叶子喂鸡,瞧那群半大鸡崽子或跟着那只老母鸡转悠,或自己在院子里啄虫吃的样子就觉得日子有盼头。

    老关头依旧划着竹篾子,成捆白净的竹身条子码了一堆。瞧见李欣出屋子晒衣裳便笑:"睡好了?"

    李欣微微红了脸——她和关文那两晚上闹的动静还蛮大的,爷爷这是心领神会了?

    "爷爷,还划竹子呢?"李欣微红着脸道:"今儿太阳好,歇歇吧,我把躺椅给您搬出来搁院子里,您晒晒太阳?"

    老关头嘿嘿笑说:"不碍事儿不碍事儿,有点儿事儿做有精神头些。"

    说着指着坡口处问:"阿文下坡去了,小二是要在这儿起屋子吧?"

    "嗳。"李欣答应一声,正在院子地上拿着树枝划拨写写画画的扬儿丢了树枝过来牵了她的手说:"娘,蛋蛋。"

    说着手往鸡棚那儿指。

    李欣一愣,顺着他嫩白的小手看去。

    可不是吗!那老母鸡真的下蛋了!

    李欣"哎呦"一声,赶紧伸手去把鸡蛋给拿了出来。

    鸡蛋还有些温热,显然是才被下下来没多少时间。李欣乐呵呵地摸摸扬儿的头问:"这是扬儿看到的,中午给扬儿做炖蛋吃!"

    扬儿笑眯眯地点头。

    说到鸡,李欣略略数了数鸡的数量,见大体都对,也就放了心,拿了扫帚进鸡棚扫了鸡屎出来,簸箕铲起来也占了有一小半的地方。

    鸡屎能拿来做什么?

    李欣倒是知道猪可以吃鸡屎来着,鸡屎含蛋白很高,是很好的肥料。农村里边儿很多人养鸡养猪都是鸡猪同舍的,下面养猪,上面养鸡,猪直接捡拾鸡粪吃,既不占地方还能保持一定的清洁。

    只是她们家没打算起猪圈,喂猪这种力气活太难为她了,她也不喜欢猪身上那种臭拱拱的味道,说实在话她在茅房蹲着解手的时候还生怕猪栏上冒出条猪蹄来。

    现如今家里房子修得挺好的,想想也是时候将那"厕所"给整改一下。不说完全消除异味吧,总要弄干净些——现在又没挨着猪圈,独立的一个厕所更该好好收拾一下,免得有异味。

    铲了鸡屎,李欣便给埋在鸡棚下边儿一丛草丛里边儿,反正粪就是肥料,就看这肥料怎么发挥了,要是那丛草生得旺,那也不失为一处好的风景。

    牵了扬儿去放好鸡蛋,母子来又洗了手打算去看看关武看中的那块要起屋子的空地,就见坡下上来了人,正是一脸笑意的韩哙。而他后面竟然还跟了个人——

    薛谦!

    李欣一下子便紧绷了身体。

    韩哙没注意,只是拱手笑道:"关家弟妹,叨扰了,夫人让我来拿那材料单子。"

    李欣心头气血陡然翻腾起来,脸色一下子便红了,又立马转白,勉强笑着应了一声,说:"韩管事稍等啊..."便连扬儿也顾不上,撒腿就跑回了卧房。

    韩哙一脸莫名,只觉得今天这关家弟妹有些不一样。平时她最是礼数周全的,这时候不是该先请了他进屋喝茶什么的,再让人陪着他,好让他一个人不要显得太尴尬吗?怎么这会儿竟然撇了他自己个儿先跑了?

    韩哙回头抱歉地道:"真是对不住啊薛爷,也不知这关家弟妹今儿是怎么了。"

    "不碍事儿。"薛谦面色依旧很平静,看样子的确是不大容易亲近。

    韩哙便又笑着寒暄了两句,低头见有个小娃子看着他,忙又笑道:"小娃娃要不要吃糖?"

    扬儿摇摇头,脆生生地说:"伯伯是客人,伯伯里边儿坐。"

    说着就指了指堂屋口。

    韩哙顿时笑了,说:"好个机灵的娃娃,竟然也知道迎客了!哈哈哈..."

    便是笑着请了后面的薛谦同进了屋。

    背抵在门板上,李欣心跳地极快。她压着自己胸口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人家不是故意的人家不是故意的,可那颗心就是不放过她,一直跳一直跳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她才把自己给说通了,还没等适应过来,这人就意外登门造访了?

    这叫什么事儿!

    这两天她只顾着想七想八的,脑子也浑浑噩噩的,跟沈夫人说好的事儿她给望在脑后了。现在人家韩管事亲自上门来取材料单子,她要是放人家鸽子说没有,这不是打了人家沈府的脸吗!

    稳了稳心神,李欣果断插上门,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薛谦的事儿,摊了纸笔在桌上比着自己收好的配方单子写了起来。

    比例是暂时不能告诉沈府人的,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李欣也算过,等过年后沈府正是把这女性护肤的用品制作提上日程,她才一个工序一个工序地教,总的工序是要她自己掌握的,不然要是别人知道了,她跟沈府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写好配方的材料单子,李欣这才深呼一口气打开了门,却见阿妹正站在自己门口似是要敲门。

    "大嫂。"见李欣出来,阿妹忙说:"家里来客人,要不要多准备午晌饭?"

    李欣愣了下——还要留薛谦下来吃饭?

    她想说不用,哪知差点闪了舌头。

    怎么会不用——上门就是客,她难不成还要把韩管事一起撵出家门去?

    李欣天人交战着,那边扬儿又咚咚咚跑了过来,说:"姑,水滚了。"

    阿妹惊呼一声,忙又跑回灶间,扬儿仰着头对李欣道:"娘,扬儿把客人请进堂屋了哦,祖祖在陪两个伯伯说话。"一副期待表扬的样子。

    李欣勉强夸了他一句懂事,让他去自己玩,扬儿乖乖地撵着足有他脖子高的二黑玩儿去了。

    李欣步履僵硬地挪到堂屋,老关头正在说着话:"...我这孙媳妇儿,一个字,好!手艺好,人心好,又会来事儿..."

    老关头满意她李欣是知道的,就冲着当初关文出事她救关文的那劲头,以及后来对于跟着关文一起分出来他一点儿不满都没有就知道,对李欣这个孙媳妇老关头是一直持肯定意见的。当着外人的面,又是她揽来的营生,老关头少不得要在客人面前夸她一分。

    只是李欣现在是巴不得没人说她一字半句。

    挂着不大自然的笑,李欣走进堂屋,将手上的几页纸递给韩管事道:"麻烦韩管事了..."

    她期待着韩管事下面一句会说:"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了..."然后她以"不耽误您忙"的借口恭敬请了韩管事离开,自己就算把心塞回到肚子里。

    谁知道韩管事收了纸揣好后竟然介绍起了薛谦来:"这是薛爷,是我家三爷的朋友,也是和三爷一起回来的,听我提说你做的饭菜比福满楼的还好吃,便说自己个儿也是只饕餮,顺道送我过来,也讨一顿吃的。"

    说着又呵呵笑道:"关家弟妹,你别怪我嘴馋啊,我这是想你做的饭菜了,还少不得要在这儿叨扰一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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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纠结心情

    李欣脸上表情颇为诡异,要笑不笑地扯了扯脸皮方才客气地说道:"韩管事这是说的什么话,贵客临门,能赏脸在我这儿吃一顿,自然是我的荣幸。"

    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韩哙是个人精,能在沈府做上管事的哪有不精明的?况且他还是沈夫人跟前信得过的人,更加脑子通透。联想起方才李欣不多打招呼,把他这个客人撇在院子里的事,韩哙就觉得今儿这关家弟妹有些不一样。

    老关头在一边呵呵笑道:"吃一顿好,阿文媳妇儿,去叫阿文来陪客人。"

    李欣脸上又是一抽,但男主人出面招待客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难不成她还要挡着?

    敷衍地应了一声,看阿妹提着水壶来给客人斟茶,李欣便借口去找关文退了出去。

    转过身她脸色就黑了。

    诚然那位薛爷好像是没有认出她来,言行举止的,也颇有些冷淡和客气。韩管事介绍他的时候他就只是冲着李欣点了个头,但是李欣心里就是不踏实。

    更何况现在还要找来关文陪客——

    这是什么诡异的现象!

    李欣禁不住咬牙切齿了,心里头惴惴的。一会儿安慰自己那薛爷没认出她来,她就装作不认识这人就好了,一会儿又在那儿猜疑,这薛爷好歹跟前身在一起两年多,就是个脸生的也能混成脸熟了,怎么还认不出来她呢?他会不会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或许,他认出她来了,只是跟她一样想法,觉得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看她现在嫁人了也不好从中添一道堵?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不知不觉的就走下坡到了关武说的那块空地。

    空地上关文和关武兄弟俩正在比划着什么,关全站在溪水边上,大概是在看溪水里的游鱼。

    李欣喊了一声"阿文",关文便回过头来,见到她则露出了一个笑,说:"你来得正好,二弟正有点儿事儿想不明白,我也拿不定主意,你来帮他想想办法。"

    李欣含糊地"唔"了声,却没接这茬,只说:"阿文,你没看到有客人来了?"

    "客人?"关文疑惑道:"我没注意,方才跟二弟四弟在里面忙来着。"关文答了一声,抬了头往前方看,"啊"了一声说:"哪儿来客了?"

    李欣说道:"沈家。"

    顿了顿又道:"爷爷让你回去陪客人,韩管事...跟另外一位爷要在我们家吃一顿。"

    关文马上交叉着拍了拍手说:"那我立马就去。"又喊关全:"四弟,你跟你二哥先回去吧,材料的事儿你帮你二哥多瞅着。"

    "嗳。"关全应了一声,对李欣点了个头叫了句"大嫂",便和关武回老屋去了。

    关武自从那天和关明闹翻了之后,当天就要从家里搬出来,最后是被杏儿给劝住了。关明也没提这茬,这几天只是揉着心口说被气着了,见着关武也不搭理,只是引言怪气地在一边说些指桑骂槐的话。偏生关武也是个闷葫芦,没对他说他就当跟他没关系。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更是气得关明肝儿颤,往村头去跟些老痞子赌钱跑得更勤了些。

    关文走在李欣稍微后面一点儿,见她低头沉默,便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瞧你都不怎么说话。"

    "没什么。"李欣勉强一笑,眼波闪了闪,对关文说:"待会儿跟韩管事多聊聊就行,那位薛爷看样子不是个好说话的,我瞅着他也没跟人交流的想法,你就少与他搭腔。"

    关文笑道:"瞧你说的,你都说人家不喜欢说话了,别人不说话我怎么搭腔?"

    李欣想想也是,关文也不是个喜欢多嘴说话的人,平时性子也有些冷。

    便扯了笑说:"我就是嘱咐你一声。"

    两口子上了坡,扬儿正搂着二黑的头咯咯笑,二黑几次甩脑袋想把扬儿给甩开,但是用的力道却不大,看着就像是有灵性的狗崽子——虽然这狗崽子的个头要比一般狗崽子的个头要大得多。

    二黑已经长了牙了,有时候立起来显得威风凛凛的。以前还老缠着李欣,现如今缠得少了。或许是扬儿天天跟二黑在一起的缘故,二黑如今对扬儿也很是亲近。

    李欣和关文进了堂屋,微侧了头对韩管事说:"韩大哥,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弄午晌饭去。"

    "嗳,好,麻烦弟妹了。"

    韩哙乐呵地和关文打了招呼,李欣便迅速出了堂屋,像是那屋里有鬼似的。

    韩哙更是莫名其妙,但见关文这男主人在,也不好说什么,寒暄了两句,韩哙介绍薛谦说:"这位是我们府上三爷的好友,姓薛,大家都叫他一声薛爷。今日碰巧薛爷无事,便劳他送我一程,听说弟妹手艺好,也想着来吃点儿农家菜。"又对薛谦介绍说:"这是关家老弟。"

    薛谦便拱了下手道:"关老弟,叨扰了。"

    关文忙也拱了下手说:"薛爷不必客气。"

    关文坐了下来和韩管事说了会儿话,也觉得这位薛爷性子冷,不大喜欢开口。只是作为主人家,他不好冷落了客人,所以说个三五句的也会问薛谦一句,再加上有老关头在一边时不时搭一句话,堂屋里的气氛还算是不错的。

    灶间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阿妹担忧地看着李欣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剁啊剁的,案板上的肉已经稀烂了,她还在剁着,而且那眼神空洞,注意力根本没在案板上。要不是她左手也没搁在案板上,阿妹怕是要尖叫起来了。

    阿妹走过去小心地握了她右手,李欣才回头,眼神一清:"阿妹,怎么了?"

    "大嫂,你这都剁成肉酱了。"阿妹看着案板上的肉不由道:"今儿午晌是要做臊子肉酱吗?"

    李欣尴尬地笑了下,叹了口气说:"那就做汆肉丸子吧..."

    叫阿妹去烧火,李欣凝了凝神开始动手做起菜来。

    午晌饭自然也是由关文和老关头陪着韩哙和薛谦吃饭,李欣借口说人多了挤一张桌子不好,带着阿妹和扬儿在灶间吃。关文没在意,暗地里叮嘱她让她多吃些,暗示她身上肉太少了,直把李欣臊地当场想撕了他的嘴。

    她在这儿天人交战的,这男人饱暖思****主意打得歪得很!

    新屋构造和老屋那边不一样,在老屋那边的时候,堂屋的声音传到灶间来是很清楚的,然而新屋的堂屋和灶间隔了有些距离,倒是一点儿都听不到。李欣也没那个兴趣去听,心不在焉地扒了两口饭就不吃了,倒是阿妹和扬儿吃得津津有味的,直说李欣这顿饭做得辣,吃得爽。

    李欣一怔。

    她做菜的时候下意识地多放了辣椒的,现在忽然想起来,那薛爷是北方人,不惯吃这边的辣...

    她这是有病吧?是有病吧!人家没惹她她倒是惹起人家来了!当初要不是这薛爷包了前身,那两三年的,前身可就不止是伺候他一个男人了!而且现在他一点儿恶意都没有,自己就这么整他...

    李欣心里骂自己混蛋,搁了饭碗坐到灶门前发呆。

    等阿妹和扬儿都搁了碗,她才起身去堂屋看爷们儿们都吃完了没有。

    还没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老关头打着饱嗝问:"...薛爷今年有三十了吧,儿子女儿都多大岁数了啊?"

    然后就听那薛爷回道:"都还不大,十岁上下,小女儿要小些,才三岁年纪。"

    老关头便嘿嘿笑说:"薛爷真是有福气啊,儿女双全的..."说着便似是叹息地道:"我还没抱重孙呢..."

    李欣木了一张脸,顿了下才深吸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进了堂屋,见桌上摆的碗盘都差不多空了,几人面前的饭碗也是空的,便笑说:"都吃好了?"

    老关头点头,关文道:"欣儿,收下去吧。"

    欣儿——

    薛谦忽然抬了下头。

    李欣顿时低了头去,微微压低了声音说:"好的阿文,你再陪韩大哥聊聊。"

    说着便克制着自己心头一拱一拱的跳,麻利地收拾了好了桌上的碗盘去灶间洗涮,让阿妹去灶间扫一下地,再端一盆用来取暖的炭火去。

    扬儿乖乖站在一边洗干净了手,又揩干净了手上的水抹了润手霜,站到李欣面前问:"娘,小鸡什么时候能下蛋蛋?"

    李欣愣了下说:"等小鸡长大了就能下蛋了。"

    扬儿还是不解,仰着头问:"那每天都会有一只蛋蛋吗?"

    李欣笑着点点头说:"是呀,每天都会有一只的。"

    "那是不是每天都能吃蛋蛋了?"

    扬儿眼睛很亮地望着她,李欣笑眯眯地点头说:"嗯,以后每天扬儿都能吃蛋蛋。"

    扬儿便呵呵地笑了起来,嘴巴都咧到天上去了,看起来很是高兴:"康弟弟说他都没有天天吃过蛋蛋呢,以后有了蛋蛋,能不能扬儿吃一半,给康弟弟吃另一半?"

    李欣一怔,擦干了自己的手怜爱地说:"好啊,扬儿真懂事,那么小就知道要和好朋友分享了。"

    扬儿腼腆地低了头,脸蛋红彤彤的,又跑出灶间去找二黑玩了。

    李欣愣愣地看了会儿扬儿欢快的背影,扭过头来不由叹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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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乱石头堆

    吃过了一顿饭,韩哙也不好继续在关家耽误。临近年关,沈府里面事情也多。

    韩哙和薛谦走了出来,两人冲关文和老关头拱了下手,韩哙说道:"我们这便回去了,关老弟,多谢你们招待。"

    关文自然说不用客气,李欣站在他旁边便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说不用客气。

    旁人看上去李欣是在腼腆地笑,而李欣却知道自己脸上有多木。

    她根本笑不出来。

    关文送韩哙和薛谦下坡,李欣站在坡口头微微垂着,见人下去了便转身朝堂屋里走,眼风都没留一个。

    韩哙和薛谦是骑马来的,两人的马都套在坡下的树上。薛谦先解了马缰跨了上去,韩哙随后,两人在马上跟关文说了两声才骑着马走远了。

    李欣半倚在卧房中的凳上以手支额,眼睛微微闭着有些有气无力。关文送了人回来进了屋见她无精打采的,便上来关心地问她:"身体不舒服?"

    李欣含糊地应了一声,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止住了。

    想了想问关文说:"二弟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

    "哦对了,差点儿忘了跟你说。"关文在她旁边坐直了,正经跟她说事儿:"二弟说那块空地上起个屋子倒是够用了,但是院子肯定没有我们这儿的大。那旁边倒是有些乱石堆,二弟的意思是,想把那群乱石头给采了,把那块地儿给平出来。前面的地方不够,拿旁边儿的地方来填充院子。我想着那石头没用,收拾出来也找不到地儿放,就有些犹豫。"

    李欣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那不就是跟你要拾掇后边儿那块乱石地一样吗?你们兄弟俩想弄就弄吧,正好那些石头现在还可以堆在那块乱石地上,石头以后砌院墙什么的都能用。"

    李欣不过随口一说,关文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对啊!那些石头弄出来,可以圈石屋的...二弟还想养猪来着,这正好拿来用了,乱石地那边的石头也可以收拾了出来..."

    "你想什么呢!"李欣没好气地道:"你二弟说的那边石头堆也就罢了,也不算有多少,选了平整的石头砌起来倒是可行。你说的那乱石堆,石头那么多,你怎么好弄出来?弄出来不说你还砌石墙...哪有那么正好,那些石头要么大要么小,哪像你二弟说的那堆石头堆,大小都差不多。"

    关文摇摇头说:"我不是说把那些石头给收拾出来砌石墙,那块空地上的石头有些太大,但是形状还是很规则的,我想着把石头给砸成石板,铺成路。"

    李欣身体渐渐坐直了,皱了眉头问:"铺成石板路?"

    "嗯。"关文说着便有些兴奋起来,拉了李欣出来指着西边竹林那边说:"我们这条路都走出来了,底下也都踩实了的,要是拿石板铺了起来,那下雨天这路也好走啊!还有那儿——"

    关文又指了下下坡那条路说:"这坡虽然不算陡,但也有些斜度,现在还好,冬天儿下雨的时候少,这要是到了明年春夏,那雨可就稀里哗啦地下下来了,泥巴肯定都凝了。这段坡路也不算长,正好也铺平了,免得下雨天就泥地汪汪的。"

    关文越说越兴奋,又指了现在堂屋门前的院场地——

    "这儿也可以铺成石板,还有那儿——"

    又指向屋子和竹林之间过渡的那条小径:"那儿路旁边的地儿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也可以给填平了,扑了石板,或者还可以搭个竿子什么的,晾晒被子的地方就更大了些。"

    李欣不由好笑道:"那儿现在给爷爷晒竹子呢,不然我们烧柴可怎么办。"

    关文笑道:"没事儿,铺了石板,衣裳被子可以照晒,爷爷那竹子也一样可以晒的嘛!靠着山壁立着晒不也挺好的?"

    "你倒是想得真美。"李欣摇着头笑道:"你干脆把你二弟那边的路跟我们这儿的路给疏通一下好了,还是拿石板铺了,这样你跟你二弟联系起来更加方便,免得还要下坡倒走的浪费功夫。"

    关文双眼一亮:"这样也行的!"

    便又马上跳起来说:"我跟二弟去商量一下!"

    李欣正要说他,冷不丁见关文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往她脸上香了一下,双眼亮亮的,那疤痕在她看来几乎是淡得没边儿了:"欣儿,你可真聪明!"说着就又往李欣嘴上偷了个香。

    等李欣反应过来,人家已经下坡去了。

    扬儿拽着二黑的脖子抱着,见李欣出来忙说:"娘,爹跑了。"

    李欣好笑地叹了一声说:"你爹他忙着给咱们创造幸福生活呢!"

    "是吗?"扬儿双眼晶晶亮:"那二黑也有幸福生活吗?"

    "当然有啊。"李欣笑了声,看二黑微微歪着头望着她,想着好久没跟二黑玩了,今日心情又不佳,这日恰好没事儿,随便出去逛逛呼吸下自然空气吧。

    便将手一挥,招了扬儿过来道:"我们去看看你爹说的那块石头地,二黑好久都没撒欢了。"

    二黑闷叫了一声,扬儿已经欢喜地跑过去抱了李欣的大腿,李欣就势将扬儿抱了起来。

    母子俩带着二黑正要去竹林那边,阿妹推开屋子,手里还拿着针线活计,见到李欣便笑问:"大嫂,你这是去哪儿?"

    "不去哪儿,"李欣笑道,"我带扬儿去那边儿空地看看。"

    阿妹忙道:"那我也去!"

    说着便回屋放了针线簸箩,披了件厚实的棉袄子出来。

    棉袄子是红底蓝花的料子,衬得阿妹一张小脸白净的很。李欣打量了她一眼说:"阿妹,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大嫂现在看着你感觉你又长开了些似的,越来越漂亮了。"

    阿妹顿时微微红了脸,嗔了李欣一眼,嘟了嘴说:"大嫂不许打趣我。"

    "哪是打趣你。"李欣笑道,又问扬儿:"扬儿,你说小姑姑漂不漂亮啊?"

    扬儿那么小哪懂什么漂不漂亮,只是听着李欣的口气,下意识地就回道:"漂亮。"

    阿妹更加不好意思,冲扬儿伸出手要接他过来抱,扬儿便乖乖地搂了阿妹的脖子让她抱了过去。

    "走吧。"

    李欣招呼了一声,姑嫂朝那方空地走去。

    要说那块地是块荒地,或许比荒地还糟糕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横插在其中,要剔除出来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这块地很广,最远处那儿还有山壁留下来的山泉水,这时节冷得很,倒是没什么水流下来,要是到了夏季,山顶上的雪水化了,那水量就很大了,远远看去估计跟个小型瀑布有得一比。

    阿妹感慨一句说:"这块地要是收拾出来种点儿庄稼什么的,该有多好,那么大一块地..."

    李欣好笑道:"地方大是大,可收拾出来了也不好种庄稼,这地啊,荒着呢。"

    阿妹抿了抿唇,二黑早就撒丫子在那地里跑起来了。

    李欣让扬儿趴在她背上,背着扬儿和阿妹走了进去,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站定。

    这儿地势要高些,倒是比较能看清这处空地的全貌。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坑坑洼洼的石头,大石头相对更多些,有些甚至比人还高,小些的石头也能到人小腿的地方。石头上面有一层青苔,估计是长年累月形成的,所以这地儿一忘过去倒是有些绿油油的。最左边儿有一条小溪,不宽,人冲着就能跨过去,估计便是正对着对面那儿落下来的山泉水冲下来后形成的一条道。李欣想,夏天的时候这处溪水的流量肯定会很大。

    阿妹指了指那边山壁说:"大嫂,你看那儿,山壁都朝里面凹下去了。"

    想来应该是山体塌方的缘故,在石头堆最里面,山壁那儿有一处小凹槽。露出红红的石头壁。

    "你大哥要想把这儿拾掇起来,怕是有些难。"李欣叹了口气说:"那么大一块地,光是这些石头要清理出来就要很长时间,还别说要打成石板铺路了。"

    阿妹讶异道:"大哥要铺石板。"

    "他心血来潮,觉得这样不错。"李欣微微摇头说:"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精力,这块地要开出来,我看一年半载的是不行的。"

    阿妹也微微有些叹气。

    "不过这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人待在这儿都觉得四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李欣笑道:"遇到烦心事儿什么的,来这儿舒缓一下心情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阿妹便笑:"大嫂现在有什么烦心事儿啊?扬儿也乖巧,家里日子比以往都过得好了。这马上就过年了,五姐也会回来,到时候不是很快活?"

    李欣神情顿时复杂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就见二黑嘴里咬着东西跑回来了。

    "呀!蘑菇!"

    阿妹顿时惊讶地叫了一声,二黑放下嘴里的蘑菇,"嗤嗤"地打了两个喷嚏,估计是泥巴被它吸到鼻子里去了。然后二黑就仰起头冲着李欣汪汪地叫。

    李欣挑了下眉,让阿妹抱着扬儿,叮嘱她站在这儿别动,小心下去踩了青苔滑倒了,自己倒是下去拿起那蘑菇。

    她相信动物有动物的直觉,有毒的蘑菇二黑就绝对不会采下来的。果然她一看,这蘑菇正是山野里面常见的蘑菇。

    只是现在这气温冷得很,哪儿来气温条件让蘑菇发出来的?李欣疑惑地朝二黑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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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蘑菇事件

    李欣一直对二黑这样的类犬动物保有怀疑。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这是种猛兽,后来见二黑性格并不暴虐,也从来不会主动伤人,也就打消了心头对让二黑跟着自己生活的犹豫。

    除了最开始捡着它的那一个月李欣会喂它吃吃点儿菜啊肉啊骨头之类的以外,后来它都自己觅食吃的,根本不用李欣操心,李欣便隐约觉得这二黑颇有灵性。

    又因为二黑黏她,对她有依赖感,李欣也很喜欢留二黑在自己身边。

    二黑如今前爪离地站起来也能到李欣大腿了,浑身毛茸茸的,脸看上去跟狮子似的。李欣起初还开玩笑说这是只狮子狗,后来见二黑的长势一直持续,也在猜等它成年了会是条多大型的犬类。

    难不成这二黑是狮子和狗结合生下的崽子?

    开玩笑吧!虽然都是哺乳动物,但是天生基因有差异,能结合吗?

    二黑还冲着她闷叫,叫李欣望了过来,便扭转了头开始往山壁那边跑。

    李欣嘱咐阿妹道:"我过去看看,估计是它发现有蘑菇想采结果采不够,要我去帮你采呢。"

    阿妹点头笑:"大嫂你当心一点儿。"李欣便踩着石头跟了过去。

    这块乱石堆地很宽,二黑因为是动物,动作迅速且灵活,脚爪上肉垫也较厚,不容易滑倒。李欣则要小心翼翼地跟上去,保证自己不摔跤。

    走了十来分钟才走到山壁尽头。

    二黑停在那条不算宽大的瀑布旁边,冲李欣又叫了一声,然后"嗖"地一下窜过瀑布落下来形成的那条小溪,回头冲李欣又叫了声,便钻进了石头缝里。

    石头缝?

    李欣"啊"了一声,喊:"二黑!"

    里头二黑"汪"了声,从石头里回应了一句,听得出来竟是有回音的。

    那处石头缝也不算窄,不过李欣肯定是钻不进去的,倒是扬儿那样的小人儿能进去。

    过了会儿,又见二黑跑了出来,嘴上仍旧是叼着蘑菇,搁在了李欣的脚下,返身便又跑了过去。

    李欣愕然——二黑是觉得自己来回跑太麻烦,所以找了她过来让她帮它把蘑菇都搜集起来?

    李欣不由哭笑不得,心里却又更加疑惑:这石头里边儿长蘑菇是怎么回事?

    这证明石头里边儿是有空间的!

    蘑菇在冬天这么冷的天气下的生成条件应该会很苛刻的,李欣不太懂蘑菇的生长,但也知道蘑菇是一种菌类,需要腐木,需要适应的气温和湿度。

    又想着二黑进去要一会儿才能出来,出声也能让她听到,她就更加肯定这石头里边儿是有空间的。

    李欣不由退后几步朝这处山壁望去。

    看得出来这山壁很厚,里面有空间也不奇怪。她疑惑的是这里面怎么会有空间、湿度、温度、腐木这样的组合。

    ——这里面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二黑已经来回跑了好些趟了,李欣脚下也堆了快有一大包的蘑菇,再多她也没办法带走,只能在二黑又要进去的时候抓了它的耳朵,拽回来它的前爪指着地说:"好好待着。"

    二黑是只有灵性的狗,也能领会李欣有时候说话的意思,这会儿便委屈地"嗷呜"一声,乖乖地坐在地上,不停甩着脑袋。李欣估计是它钻来钻去的惹了一身的泥巴之类的东西所以不舒服了。

    把那一大堆蘑菇归拢在了一起,没有其他的袋子什么的,李欣只能掀了外面一层衣角摆兜了起来。

    这样回去的时候她走得就有些吃力了。

    好不容易回到那块大石头,扬儿就喊着"娘",阿妹瞅见那一堆蘑菇讶异道:"哎呀,哪儿采来的!"

    "谁知道,二黑钻到石头里弄出来的。"

    李欣看了看,对扬儿说:"扬儿乖,身上那件围腰解下来,娘装菇菇进去,晚上我们炖汤喝。"

    阿妹帮着扬儿把那件防脏的围腰解了下来,李欣拿来包了蘑菇,交给阿妹拿着,自己抱了扬儿说:"回去吧。"

    二黑撒欢似的,看样子欢实得很,在李欣脚边不断地转来转去,回去的时都被拖长了。

    到家的时候老关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边上是半大不小的鸡崽子,老母鸡围着也在转悠着,趾高气扬的。

    见李欣回来老关头马上道:"阿文媳妇儿,跟你说个事儿。"

    "爷爷有什么事儿?"

    李欣放下扬儿让他自己去玩,阿妹也带着蘑菇去了灶间。

    老关头搓了搓手说:"我瞅着你这儿就只有一只大母鸡啊?"

    说着就指了指鸡棚子不时啄地觅食的鸡群。

    李欣便笑说:"对啊爷爷,你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嘿嘿,我就瞅着,要不再买只打鸣儿的公鸡?公鸡母鸡正好配一对啥的,也好产小鸡崽子。"

    李欣怔了下,想想也是,买只公鸡来打鸣儿,还能知道时间什么的。

    李欣便笑:"好的,听爷爷的,明儿我就去看看谁家要卖鸡。"

    老关头搔了搔脑袋问:"钱够的吧?"

    "瞧爷爷说的,一只鸡的钱还是有的。"李欣笑道:"况且再等段时间,这些鸡也长大了,卖掉也是一大笔钱不是?"

    老关头便呵呵笑着点头,慢慢转悠回堂屋去坐着了。

    晚晌弄了蘑菇肉片汤,油光泛在汤面上,外搁了葱末,闻起来香喷喷的。关文连着吃了两大碗饭,喝了两碗汤还嫌不够似的。一顿饭吃了个底儿朝天。

    搁了碗关文跟李欣叹道:"这味道,真香!"又疑惑地问道:"这时节哪儿来的蘑菇?"

    李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二黑从石头里采来的。"手顿了下抬头问关文:"你们家这块山那片石头堆地到底存在多久了?"

    关文道:"从我出生起就在了,家里的地甭管水田山地沙地的,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李欣若有所思。

    晚间睡觉的时候关文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谁知媳妇儿有些心不在焉,手是搁在他背上的,但是那心神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啃啃舔舔了半天也不见李欣有什么动静,关文不由撑起身子问:"欣儿,你怎么了?"

    "啊?"

    李欣眨了下眼,这才知道在床上男人卖力的时候分心是很打击人的一件事情,顿时伸手勾了他脖子说:"没事儿,我就想点儿事儿而已..."

    关文俯了身下去挨着她鬓角亲起来,被子底下两具身体渐渐光|裸交缠在一起,幸好木架床结实,不然这要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可怎么办?

    云收雨歇,关文搂着李欣摸摸蹭蹭地温存,李欣半眯着眼在他怀里说:"阿文,今儿你去跟你二弟说石板那事儿,你二弟觉得怎么样?"

    "他就说听我的,别的倒是没多说什么。"关文闲闲地道:"不过听说要从后面开一条我们两家相通的路他倒是很满意,说杏儿跟你处得好,小康和扬儿也能玩儿在一起,这样方便。"

    "那石墙垒猪圈呢?"

    "二弟犹豫得很。"关文轻叹一声说:"他怕养猪累着杏儿妹子,想找点儿轻巧的活计,学你养鸡来着。"

    李欣点头道:"养什么都可以,家禽家畜的,不就是给家里添一份收入。"

    关文点头说是,又道:"起屋子的料材交给四弟去办了..."说完便期期艾艾地望着李欣。

    她知道这是等着她给钱呢!

    李欣好笑地戳了下他额头:"就是要给钱也得等明儿,你慌是什么。"

    关文便嘿嘿地笑。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李欣拉了关文说:"我也有个事儿跟你商量。"

    "什么事儿?"

    "明儿我们去那块石头堆地看看,今儿二黑从那石头里边儿采了一大包蘑菇出来,我觉得那石头里面肯定有些蹊跷,想进去瞅瞅。"

    李欣仔细捋了下思路,跟关文分析说:"石头里面有蘑菇长着,得有好些个条件,气温、湿润、腐木都得有,还得有让二黑进去的空间。二黑进去采了很多出来,还要钻进去采,被我给拦住了,不然还不知道它要采多少出来。"

    "你的i意思是——石头里边儿有长蘑菇?"关文惊讶道。

    "嗯。"李欣说道:"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想去看看。"李欣拉了关文说:"你想啊,二黑能进去,那就说明里面是空心的,你明儿带了斧锤去看能不能把那外面一层的石壁给凿开,要是凿得开,我们也能看看里面儿是个什么境况。"

    关文便应了声,搂着李欣睡了。

    第二日关文便带了个狼锤子和李欣去了那块乱石堆地。到了二黑采蘑菇的那处地方,听了李欣的指点,抡起锤子就凿了下去。

    没有凿几下,石壁便开始向外面自动剥落开来。

    关文拉着李欣后退,石壁上簌簌地滚下石屑,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处就露出了个到人大腿的洞来,石屑也渐渐没有下落下来了。

    关文还要继续凿,李欣忙道:"别慌,我先看看。"便俯下身去往石壁里面看。

    里头是黑乌乌的一片,只有周边有亮光才看得到,不过是一些绿色的苔藓。看旁边不远流过的小溪,李欣倒也不觉得这苔藓长得反常。

    关文问:"还要凿不?"

    "凿。"李欣说道:"不要凿太大了。"要是凿穿了引起塌方可就惨了。

    关文便点了头抡起锤子,沿着露出洞的地方继续凿下去。

    不断有石屑往下落,那洞口也逐渐增大,直到有人那么高的时候关文便停了手,洞口扩宽到可以让两个人并肩进去。

    这一下洞口里头附近的风景便一览无遗,关文和李欣一时之间都怔在当地。

    良久李欣才喃喃地说道:"天呐,竟然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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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别有洞天

    关文也是惊在原地,听李欣出声了才说:"祖祖辈辈靠着这块山头过活的,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个地方..."

    这赫然是一个未经开发过的溶洞!

    上面悬下来的石头似是钟乳石,还在间隙地滴着水,里边儿的路看上去是凹凸不平的,地上有水渍,左前边有一堆木头,看来是从根部就扎在这岩石里边儿的,枝桠倒是在上头伸了出去,看起来就像是长在岩石里边儿一样,木头上长满了蘑菇。

    关文往前跨了一步,李欣忙拉住他说:"你慌什么,当心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关文道:"二黑不是进去过?想来是没有危险的。"

    "可是...这是个溶洞啊!"

    李欣看过溶洞的照片,但因为是人工后期加工过的,添上了一些灯光之类的东西,倒是比原始状态下的溶洞更加好看些。而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溶洞也只能看到前面一点儿,后面因为没有灯光,太阳光也照射不进来,根本就无法看清楚里面全部的构造。

    但单是这处溶洞已经让她惊奇了。

    怪不得能长蘑菇!封闭的山洞里二氧化碳丰富,气温自然就抬升,又有水增加湿度,腐木也存在...这儿生长出蘑菇完全是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从洞口处可以看到岩顶上的纹路,很具规则。

    这处地方得是多少年形成的——却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捡到宝了?

    李欣嘴角咧得越发开了,这地方可是个好地方啊!

    关文见她笑起来,便也好笑地说道:"你笑什么?"

    "你看那儿!"李欣指了指岩顶垂下来的钟乳石,"很漂亮啊!"

    这地方要是利用起来,完全就是她们的私人景观了!

    "漂亮是漂亮,又不能吃。"最初的讶异过后关文便也冷静下来,站到洞口那儿,扇了扇味道又回来了,"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异味,不过没有火,还是不要贸贸然进去的好。等我寻个火把带着再进去。"

    李欣便也只能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还是拿什么东西把这儿给遮了吧,要是有什么动物进来筑窝可就糟了。"

    "不会的。"关文笑道:"就算是有筑窝的,二黑来过,肯定也都被撵跑了。"

    李欣想想也是,但还是不放心,让关文砍了枝桠稀疏地掩了掩。

    夫妻二人回到家里很是激动,跟老关头和阿妹一说,阿妹立马瞪大了眼睛:"大哥,真的?"

    关文自然是点头。

    阿妹顿时跳了起来说;"我去看看!"

    "别慌,下次我们一起去看。"李欣笑了笑说:"我跟你大哥也没进去,就在外面看了看,也不知道那地方的深浅。等有时间我们拿了火把进去瞅瞅。"

    阿妹立即点头:"那大嫂记得叫上我。"

    "好。"

    李欣笑了笑,见二黑跳进堂屋来,不由伸手招了它来摸了摸它的头,"二黑是个福将啊,一出马就找了个好地儿。"

    关文不由好笑:"就一处溶洞,又不能种地得粮食的,哪是什么多好的地儿。"

    李欣撇撇嘴,不以为然。

    那溶洞在关文看来是没什么价值,但在李欣看来价值可就大了。单就是那个能长出蘑菇来的自然环境李欣就爱得不行——大冬天的山林子里边儿哪儿能有蘑菇啊!何况要是利用好了,那溶洞可就成了她的私人景观,想起来李欣就美得不行。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想想而已,毕竟那儿荒了很长时间,要想开发出来也不容易。关文现在想的是把那些石头弄成石板铺路打场子,李欣却已经在思索未来的营生了。

    老关头摸了摸下巴说:"那到时候我也去瞅瞅。"

    关文忙说:"爷爷你年纪大了,不要乱走,那路滑的很。"

    "怕啥。"老关头笑着说:"我也去瞅瞅,我都活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自己家山头有啥东西我还不知道,瞅瞅去,不然多遗憾。"

    关文只好点头。

    第二日一家人就都去那溶洞看了,关文还叫上了关武,把扬儿送到杏儿处拜托杏儿照看着。

    关武负责在一边保护着些老关头,到了那处石头地就看到尽头处的被李欣拿了枝桠遮掩的一小片绿色。

    因为人多,老关头走得慢,所以挪到那处地方倒是花了不少时候。

    除了关文两口子,其他关家人都没看过这处地方,顿时便都呆愣在原地。

    阿妹说道:"上头石头都悬下来了..."

    "大哥,这,这咋成这种地方了..."关武也是无法置信。

    反观老关头倒是比较淡定,或许是老年人看过的东西多了,所以也不觉得有太大的惊诧。短暂的失神过后便催着关文进去瞅瞅。

    关文举了火把先进了洞口,接着把李欣拉了过来,每人都举了个火把。

    因为是初次进来,所以大家都不敢朝里面走得太远。

    真的是一个典型的溶洞!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生成的,各种各样不规则的石头造型横亘着附着在地上,再往里走些还会看见形成的可以有小船进入的小河,沿着更里边儿去。

    老关头要继续往里走被李欣给拦住了。

    李欣劝道:"爷爷,再往里走不安全,我们就走到这儿就行了。"

    老关头说:"我看看这河流到哪儿去。"

    李欣笑道:"这山后边儿是哪儿,就定是流到那儿去的。"

    "山后边儿..."

    老关头喃喃自语了两句,反身回来问关文道:"这山挺大的啊,我记得后背边儿是不是一个大荷塘子?"

    "嗳,是的。"关文忙应道,见李欣不解便详细说道:"山后边儿是一处河滩子,水有些浅,以前长着荷花的,小时候我和阿武还常去游戏来着。后来荷花开败了,我和阿武也大了,后来就几乎没去了。"

    关武说道:"那地方现在是荒着的,没人去玩儿,也没长荷花了。今年夏天儿的时候我还去看过,里头全是淤泥,一下雨那水都是浑浊的。"

    李欣眨了眨眼,问:"那荷塘子有多大?"

    "不算好大吧..."关武比了比,然后说:"就差不多这外面那石头地的一半大。"

    那就是四百米跑道围成的操场了——足够大了。

    李欣吸了口气说:"看也看过了,我们现在先回去?"

    关文扶了老关头说:"爷爷,我们回去吧。"

    老关头有些依依不舍的,被关文扶着还在叹气说:"以前我咋没发现这地儿,我来山头的时间也不短..."

    这就是运气啊。李欣心中叹:要是她没带二黑来这儿撒欢,二黑没采蘑菇引起她的注意,她也不会发现这还别有洞天。

    这溶洞里面显然要比外边儿温暖很多啊——

    温暖!

    李欣双眼一亮。这儿既然能生蘑菇,要是铺了泥土啥的,是不是能种反季菜蔬呢?

    她一向只知道在冬天吃的菜种类很单一,一则是因为古代的大棚养殖技术很低下,没有温室栽培的缘故,况且这儿也没有那种塑料薄膜用来搭建温室,条件比较差;二则却是因为封建时代大家都信奉顺应自然的缘故。比如说砍人头必须要"秋后",因为秋后季节肃杀,才不会影响天道。

    蔬菜也是如此。很多蔬菜都是春夏秋季才有生长,冬天因为气候太冷,所以自然生长的不多。有经验的老农也会自己挖山洞种蔬菜,但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因为这样的行为被人视为违反天道。

    当今英明,于农耕上的鼓励越来越多,限制越来越少。要是她能利用起着溶洞做天然的"温室"种植蔬菜,这不是一条很好的发财路?

    这样的想法很是大胆,但是却一下子就占据在了李欣心里头。

    按照家里现在的营生,她每个月开始可能会从阿荷那儿得到一笔钱,沈夫人那里一旦开工,运作上了,她又会有一笔钱。吴师傅那边她暂时不想。

    除此以外,就是卖爆米花和针线活计挣的钱。但那毕竟是小笔金额。

    虽然现在喂了鸡,但等到鸡长大产出鸡蛋还有一个时间过程。

    吴师傅跟她说过她手艺好可以帮人做酒席赚钱,她倒是也想过,只是如今快过年了,少有人家会办红白喜事的,就算是有生意,如今也不好接洽。

    家里现如今等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一是阿秀阿妹的嫁妆,二是扬儿去上私塾的束脩,这就是两大笔了。

    以前她总跟自己说慢慢来慢慢来,现在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关文如今没有田种,侍弄山地里面的竹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块地方要是弄起来了,他也有一份活计干。

    李欣吸了口气,全部人都出了山洞,一下子周身就冷飕飕的了。

    回了家后,李欣把自己的想法给写了出来,免得自己忙了就忘到了脑后。正收好了单子,就见关文进来。

    关文对着手心哈气搓手,回身插了门栓说:"欣儿,我跟二弟商量了下,想明儿就开始动工。"

    "什么?"

    李欣一时没反应过来,关文便笑着说:"我跟二弟商量好了,那块石头地,明儿我们就动工开始砸石板。"

    "为什么?"李欣愣愣的:"不是才说过完年后再开始吗?"

    "过年这摊子事情就多麻烦你了。"关文抱歉地笑笑:"我想尽早动工,能做一天是一天,从那洞口处开始拾掇起——"

    "阿文,你那么慌做什么?"李欣诧异道:"就算你现在开始弄,那地方少说也要弄个一年半载的吧。"

    "我知道。"关文搔了搔头说:"所以我和二弟先侍弄着,另外跟你商量一下——"

    关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们请人把石头起出来,把那块地给开出来?"

    李欣蓦地睁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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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快过年了

    关文的想法很好,但是李欣也知道他要跟自己商量的原因——请人不可能白请,那是要给钱的!

    见李欣瞪着自己,关文也就知道她不大乐意,只是微微有些遗憾地说:"我想早点把那块地给开出来,做什么都好。"

    "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李欣反问他说:"你现在的想法不过是要把地里那些石头给利用起来,做的也都是方便自己的事情,但是这里面却生不出钱来。"

    关文愣了一下,李欣继续说:"我也不是反对你弄那些石头,但是阿文,你总要先有个章程。那片地开出来了,以后呢?现在你自己动手拾掇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如今你还要请人来——你连个想法都没有,就开始为了一个还迷蒙的将来付银子,以后能回本倒也罢了,但是你觉得能回本吗?"

    一句话便将关文问在了原地。

    他最开始想的也不过就是要把那处地方给开垦出来,石头劈成石板正好可以铺路什么的,媳妇儿也说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对于后面的问题他却是真的没有想过。

    李欣见他那样也就知道他没想那么多。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舒心了些,关文对其他事情的关心程度有些降低了。

    李欣轻叹了口气,拉了他的手说:"你想做事情是好事,不然我们现在想想,那处石头地可以做什么?"

    石头...

    李欣也在苦思冥想,那石头地上到底可以弄个什么营生?

    关文默默地坐在一边捂了脸沉思,李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便放到了一边,拿了针线活计出来做。

    自从上次扬儿那连体装害得扬儿尿了裤子以后,扬儿就不怎么喜欢穿了,李欣少不得给他重新拆了做成上下两件式的。现在李欣在给老关头纳鞋,那种很大一双的鞋,里面塞满了毛毛保证暖和。

    关文松了手撑着头看李欣手上的动作,忽然说:"今儿是腊月多少来着?"

    李欣算了算道:"腊月二十一。"又问关文:"怎么了?"

    "没事儿,算算日子大年节的就要来了。"

    李欣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过大年——年三十儿晚上是不是要回老屋去?

    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关文点了点头说:"论起道理来,是这样的。"

    李欣便"哦"了声,没多说话。

    跟李欣做了半年夫妻了,关文自然也知道李欣不喜欢跟他爹他们打交道,少不得凑上来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一起吃一顿年夜饭而已..."

    "嗯,我知道。"李欣好笑道:"你说得好像我不去,还拦着你不让你去一样。"

    关文笑了两声说:"我爹他们有些时候是挺过分的,你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也是正常的。不过年夜饭总要人热热闹闹地吃才有味道..."

    李欣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点了点头。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关家杀猪,请了董三公来操刀。关明让关全来叫了新屋的人都去。

    关文是一定要去的,等猪出栏,他、关武、关全三个人合着董三公要一起拽着猪的。

    李欣自然也要去,二十九杀了猪,新鲜猪肉不得割下来分?

    可巧的是二十九上晌的时候阿秀也回来了。

    阿秀径自去的新屋,老屋去都没去,到了新屋见家里养起了鸡,还有起好的阁楼便微微晃了下神。

    阿妹惊喜地拉了她回房,跟她说哪里改造过了呀,上面的阁楼很漂亮啊之类的,兴奋地拽了她包袱下来带她上了阁楼去。

    跟着阿妹溜了一遍"新家",阿秀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摸摸阿妹的头说:"阿妹越来越活泼了,跟着大嫂性子都开朗了不少。以前你顶多就是拽着我袖子细声细气说话,哪有现在这样的神采飞扬。"

    阿妹微微红了脸,不依地摇了摇阿秀的胳膊,姐妹俩牵着手下了阁楼。

    "家里人呢?"阿秀喝了口热水问。

    阿妹回答说:"爷爷和大哥回爹那儿了,爹说今天杀猪。大嫂带着扬儿在那下边儿空地。"

    "下边儿空地?"阿秀不解。

    "哦,二哥要分家,年后跟杏儿姐成亲呢。"阿妹笑眯眯地说:"二哥要起新屋子,就在我们家下边儿那空地那儿,五姐你回来没瞧见?"

    "没呢..."阿秀含糊地回了一声,从袖兜里摸出一只银镯子套到了阿妹手腕上。

    "五姐..."

    "给你的。"阿秀微微笑了声说:"不值钱,我就觉得它样式好,只是镀银的,等以后家里境况更好了,五姐再给你买真银的。"

    阿妹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就很是高兴,嘴都合不拢似的叫了声"五姐",又挨着她蹭了起来。

    阿秀好笑地摇了摇头,阿妹说:"五姐,待会儿大嫂回来了我们就要去爹那边了。"

    听说要去那边,阿秀便脸色淡淡的,"嗯"了声说:"去就是了,大年三十儿的,总要跟他过。"

    阿妹见她脸色不好,自然也不多说。

    没等一会儿李欣便带着扬儿回来了,她今日是和杏儿一起看那块地的,杏儿说她屋子起得好,听说是李欣自己的设计,便也央了李欣帮她出出主意。

    回来见到阿秀在李欣倒不是很意外,想着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

    阿秀迎了过来先摸了摸扬儿的头,问:"扬儿想不想五姑?"

    小孩子忘性大,虽然扬儿有些早慧,但是也不大记得住人。站在李欣旁边听阿秀自称是五姑,他娘也没出声,便只乖乖地叫了句"五姑"。

    阿秀淡淡地笑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个小银镙子给扬儿,扬儿看了看李欣,李欣笑着说:"还不谢谢姑姑?"

    "谢谢姑姑。"扬儿便嫩嫩地谢了一声。

    姑嫂几个进了堂屋,李欣问阿秀:"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见着你路过,就瞧见一辆马车。"

    阿秀顿时微微红了脸说:"大嫂没注意我而已,我忙着赶路,也没看到大嫂的。"

    李欣不疑有他,点点头说:"回来就好,正好屋子的工程都好了,现在阿妹每晚上睡着也都觉得很舒服,你回家来也能睡个好觉。"又问阿秀:"安和堂那边怎么说,你能回来待到什么时候?"

    阿秀道:"文大夫给了我十天的假,从今天开始算的。说元宵的时候可以再让我回来三天。"

    李欣便点头说:"文大夫器重你,你也要多多努力些。"

    阿秀郑重点头。

    又絮叨了两句便该去老屋了,李欣锁了门,赶着鸡都进了鸡棚去,这才抱了扬儿喊了声二黑,不见二黑出现,便也不管它,反正它总会自己觅食吃的,便与阿秀阿妹一起去老屋了。

    说到二黑阿妹便想起那个溶洞,在路上就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给阿秀说了。阿秀听得诧异,问:"还有这种地方?"

    "对啊。"阿妹笑道:"爷爷都说他翻了一辈子的山头,竟然不知道自家山头里有这样的。"

    阿秀顿时感兴趣道:"那我也要去看看。"

    "嗯,等闲了我们一起去看,我也没看够呢!"

    姐妹俩一路上絮叨着,走在路边的时候遇到村里人还会跟她们打招呼,都亲切地问"阿秀回来了啊"?

    起初阿秀还答应着,后来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跟我很熟吗?以前都不怎么跟我说话问好的。"

    阿妹挤了挤眼说:"大家都说你现在是女大夫呢,怕得罪了你..."

    阿秀好笑,李欣在前面也笑道:"不知道谁才传出去的,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如今大家都当你是个大夫呢。"

    "人云亦云的,要是以后我拿不到朝廷颁发的文书,那脸可就丢大了。"

    李欣摆摆手道:"你怕这个做什么,他们其实也不大懂这些程序的。"

    说话间就到了老屋。

    胡月英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见到李欣格外热情。

    自从李欣给了她洗面奶那类东西让她用后,胡月英明显觉得自己脸上的斑那些都祛了不少,皮肤也变得更加水嫩的了,在床上的时候全哥也更加疼她一些。

    李欣给了她好处,她自然也记得回报。虽然在家里经常听公爹说大嫂的不是,但是胡月英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大嫂做得不错的,至少没跟其他妯娌一般,给她这个新嫁进来的弟媳妇儿难堪什么的。

    李欣叫了声"月英",笑着说:"阿秀也回来了。"

    "五妹妹也回来了啊。"胡月英笑着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五妹妹是个大夫,都很眼气我们家呢。"

    阿秀对胡月英没多大好感,倒也没多大恶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叫了句"四嫂",便跟着李欣一起进堂屋了。

    灶间正烧着水,看来是准备杀猪的时候用的。李欣望了望周围问:"月英,爷们儿们都去哪儿了?"

    胡月英笑道:"大哥和二哥去选猪了,公爹陪着董三公在猪圈门口呢。"

    "你家老四呢?"

    "全哥办事儿去了..."胡月英微微笑说:"二哥起屋子买料材的事儿,全哥为这个都跑了几天了。"

    正说着,就见关明喜气洋洋地从灶间连着堂屋的那条小道出来,旁边是董三公。

    关明乐呵地嚷:"那头猪怕是有两百斤,肥得很,肥得很啊!这价钱绝对低不了,大年初一拉去卖,绝对卖得不便宜!"

    话说完才见到李欣等人坐在堂屋,顿时脸色就有些个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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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杀猪纪事

    关明尴尬什么李欣也不在意,淡淡叫了声公爹,又跟董三公打了个招呼。

    新屋起完屋子请吃客那会儿,李欣托董三公带了猪下水来,两人倒也认识。

    阿秀阿妹也叫了声爹,阿秀态度跟李欣一般无二,淡淡的,阿妹见着关明仍旧有些躲着。

    关明敷衍地笑了两声,说:"来了?"

    李欣点点头,觉得自己在这儿待着也不自在,便抱了扬儿说去灶间。

    虽然关文和李欣收养了扬儿,但是两人都没想过让扬儿叫关明一声爷爷。扬儿自然也不知道关明是谁,李欣抱了他走他便搂着李欣的脖子,乖巧地很。

    关明脸皮扯了扯,让董三公坐,两人聊起天来。

    在灶门前待着,一是烤火,二也是避着人些,能好好休息。阿妹和胡月英还算谈得来,两人一边烧水一边说着话,阿秀却挨着李欣坐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看起来倒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逗扬儿说一句话。

    不一会儿侧门朝往猪圈那边去的门槛处就跨进来了人,关文和关武一边说着话一边进来,见到灶台前的阿妹顿了顿,随即见到了李欣和阿秀。

    关文变笑:"阿秀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回来一会儿。"阿秀笑了笑:"大哥,二哥,你们商量好宰哪头猪了?"

    "商量好了。"关文笑道:"你是狗鼻子吧,嗅着今儿要吃鲜猪肉才回来的。"

    李欣便笑:"阿秀就贪你那点儿猪肉吃?"那猪肉现在还不是你的呢!

    正说着话,关明和董三公也过来了,四人合计了一下,先搬了两条长凳子在院子那儿,上面搁了块待会儿要放猪的大门板。

    董三公可能是常年都在杀猪的原因,李欣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猪屎味,但董三公人不错,挺健谈的,听说是个鳏夫,具体情形李欣也没问过。

    董三公自己有杀猪的一系列工具,这会儿正一样样从自己带来的布袋子里掏了出来,多是各式各样的刀,李欣也叫不出来名字,大的小的,还有拿来磨刀的一根铁杵。

    关明朝灶间喊:"老四媳妇儿,水烧滚了没。"

    "滚了,公爹。"

    胡月英答应了一声,关明便点了点头,又皱了眉说:"老四这会儿在哪儿..."

    胡月英声音小了些,答道:"全哥有点儿事儿,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关明便嘟囔了两句,关武拿了木盆洗干净舀了水进去,又放了盐,搁在了木板头边上。

    等了会儿关全倒也回来了,脑门上微微渗了汗。关明骂他:"正经事儿不做就朝外面跑,不知道今儿早晌要杀猪啊!"

    关全撇了撇嘴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便赶紧去放了自己的东西,和关文、关武、董三公三人一起往猪圈里去。

    李欣抱着扬儿在灶门前也不出来。说实在话,她虽然看过好几次杀猪,但是对猪出栏还是有些怕的。特别是几个大汉拽着一只猪,把猪往木板上抬,还有杀猪的时候,猪叫的声音那叫一个凄厉啊,让她都有些不忍直视。

    所以为什么古人说"君子远庖厨"呢?不是说男人不能下厨,而是说不能看杀猪杀鸡这样的场景——因为君子有仁心,看了这场景还能吃肉吗?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只肥猪哼哧哼哧地慢悠悠甩着猪尾巴出来了,关文几个跟在旁边,过门槛的时候几个人抬猪过来,那猪便开始叫了起来。

    扬儿立马捂了耳朵往李欣怀里躲。

    扬儿以前跟着魏总镖头在镇上住,镇上自然没有喂猪这样的家畜,所以算起来,这应该也是扬儿第一次看杀猪的场景。

    虽然是怕,但扬儿还是好奇,时不时冒出个头瞅瞅,又立马缩了回来,让李欣忍俊不禁。

    帮着猪过了门槛,那猪估计现在才明白自己是要上屠宰场了,尖叫声一直不止。

    李欣等人隔得近,不过就是一个灶台的距离,这声音自然听得更加清晰。

    四个汉子拉着猪,关文关武拉耳朵,关全和董三公拉猪尾巴,一股猪屎味就冒了出来。

    光是拉猪到木板边上便花了好些时间,董三公空了位置出来,关明这时也上去搭了把手,五个人一起把猪拱到木板上去。

    李欣不想看杀猪的场景,见扬儿虽然怕,但还是很好奇,便抱他了站在灶间的门槛边上。看着几个男人忙活,那猪已经被架上木板了,还在不停抽动挣扎着,关文四人全部压在了猪身上——李欣忽然不厚道地想,这要是下面的板凳不结实,一下子断了可怎么办?

    正想着,老关头却不知去了哪儿,这会儿回来了,指着猪头旁边的木盆说:"凑近些凑近些,不要把血溅出去太多了!"

    关文便伸腿将木盆踢了过去一些,正好在猪头前方。董三公叮嘱关文:"待会儿我这铁杵捅进去,你就赶紧把木盆移过来接着猪血。我怕我到时候来不及。"

    关文赶紧应了。

    胡月英舀了滚水提过去,董三公把身上带的一方比手掌宽些的瓦片状的东西拿了出来,接过胡月英手里的水瓢舀了滚水,往猪脖子上浇了上去。

    猪闷哼了两声,然后声音就小了些,哼哼唧唧的听起来倒像是在享受。董三公伸手给它搓洗了下,拿瓦片刮了起来。

    这就是在褪猪脖子上的猪毛,好让待会儿送刀子进去,涌出来的血能干净些。

    那处剔出来的地方白白净净的,董三公拿了铁杵说:"注意了,不要让它挣得太厉害了,不然猪血到处洒了白浪费了。"

    关明赶紧道:"知道的知道的。"

    董三公一手按住猪头,另一手便下了铁杵捅进去。

    "嗷..."

    猪顿时惨叫一声,关文迅速地把木盆推了过去,猪脖子处血流如注地涌了出来,正好被木盆接到。

    开始的时候猪还叫得很惨,时不时地用力挣一下,关家男人都不敢放松,一直死死压着猪身,知道猪后来声音也不发了,也不挣扎了,才算是松了力道。

    脖子那儿猪血还一直流着。

    关武甩了甩手膀子说:"这猪真够有力气的,差点压不动它。"

    董三公抹了铁杵上的猪血说:"这猪怕是有一百二十斤的样子,够肥。"

    "猪圈里还有一头看着有两百斤的猪,更肥。"关武笑道:"那猪杀起来怕是不好杀。"

    关明咳嗽了一声,转身走了。关武莫名其妙。

    李欣暗暗冷嗤了声,抱扬儿回灶间,低头却见扬儿泪水涟涟的。

    "哟,小家伙发善心了,看到猪猪被宰了心里难受了吧?"

    李欣捏了捏扬儿小脸蛋,扬儿搂着李欣脖子说:"猪猪好可怜..."

    吃的时候就不会想到它可怜了。

    李欣摸摸他的头说:"养猪猪就是为了吃的啊,扬儿乖,不难过了哦。"

    扬儿揉了揉眼睛,乖乖点头。

    阿秀接过扬儿抱着,笑李欣道:"我就不喜欢看那场景,血淋淋的,偏生大嫂你还带着扬儿去看。"

    "他是男子汉,跟我们女儿家又不一样。"

    李欣笑了两声,帮着胡月英提了滚水出去。

    现在猪是死了,接下来还要给猪褪毛。

    董三公一边舀滚水往猪身上浇,一边拿那瓦片用力地在猪身上刮着,刮下来一丛丛的猪毛董三公也不任由它落地,而是抓一起搁到一边。

    猪毛这东西很有用处,用它做成刷锅布很好使。

    褪了一边的猪毛还要褪另一边,关文几个少不得要来帮着给猪翻身。

    说是褪毛,其实还有个用处就是把猪给洗洗干净。毕竟在猪圈里待了一两年的,身上全是猪粪之类的脏东西,臭乎乎的。滚水浇上去褪了毛刮干净,看上去才变得跟切好的猪肉差不多样子。

    胡月英端了一木盆猪血进灶间搁在案板上,问李欣道:"大嫂,这盆猪血怎么弄?"

    "先让它凝了吧。"李欣说道:"待会儿再问问他们是要吃血旺汤还是弄个麻辣烧血旺。"

    李欣是不吃血旺的,她虽然会弄,但是的确受不了那个味道。

    胡月英便答应了一声,寻关家男人们去问去了。

    董三公忙着拾掇干净猪,这会儿正挂着猪屁股和猪尾巴。阿秀抱着扬儿跟他逗趣,大家都忙着,李欣见灶间这边拉猪出来的时候猪竟然拉了屎,当即就铲了灰埋了,拿了扫帚簸箕去铲,然后扬到粪坑里去。

    出来搁扫帚的时候被董三公叫住,关文也在旁边。

    董三公笑说:"阿文媳妇儿,你帮下忙,站在高处,等我和阿文抱了猪上来,猪身上那铁钩子你挂到梁上去。"

    李欣愣了下忙说好,踩到了桌子上,董三公和关文抱起拾掇得差不多了的猪,李欣捡了那粗粗的铁钩子挂到了梁上,这猪就被挂了起来。

    要说杀猪也的确需要点儿本钱,单就是那一套杀猪宰猪的工具,全是铁做的,打这一套铁匠铺子那儿都能问道,价钱肯定不菲。

    "这就好了?"李欣问道。

    "好了好了。"董三公笑道。

    一边说着一边又翻他那杀猪的工具,李欣好奇,多看了两眼,种类的确很多。

    "欣儿,去拿个木盆子。"

    "嗳。"这会儿便是要给猪开膛破肚了,木盆子就是装那之后掉下来的猪身上的内脏、肠子之类的东西。

    猪大肠...李欣口水微微流了出来。但是装满猪粪的猪大肠她却是不乐意收拾了,只能等一会儿猪大肠收拾干净了给她拿来她再自己拾掇拾掇。

    猪头已经切了下来,关明端去放到堂屋门槛前方正中心,左右两边放了半截切开的番薯分别插了香。这便是在祭祖了。

    李欣正看着董三公切开猪肚子,手兜着那些内脏肠子让这些东西顺利落到木盆里边儿,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是关家吗?"

    关文马上扬了头说:"嗳,是!"

    "关大家的李家姐姐在吗?"那人又喊道。

    找她?

    李欣一愣,就见门口进来个人,身材有些小,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李欣有点儿印象,好像是李家村的。

    "我就是。"李欣道:"你找我?"

    "嗳,李姐姐。"那男娃子脸上有些凝重:"李姐姐,你家出事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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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返家奔丧

    李欣先是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倒是关文马上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那男娃子有些沉重地说:"李家大哥没了。"

    "大哥..."

    李欣一下子晃了晃身子,阿秀刚好出来顿时上前扶住了她,关文也赶紧过去扶住李欣。

    那男娃子忙说:"嗳嗳,李姐姐,我刚才没说清楚,我说的李家大哥不是你亲大哥..."

    李欣定了定神,忙站稳在地上问:"那你说的是谁?"

    "是你大伯家的那位李家大哥。"男娃子道:"是你大堂哥吧?"

    李欣顿时长长吐出一口气。

    刚才她还以为...自己亲大哥死了,要是自己大哥出了事,爹娘怎么办,大嫂怎么办,还有两个年纪还那么小的侄子...

    关文忙搂着她说:"不是你大哥,欣儿..."

    李欣收敛了心神,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关家的人都围过来了。

    关文出声问道:"你是..."

    "我是李家村儿的。"男娃子忙说:"李姐姐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堂姐夫是大柳,堂姐跟李姐姐以前玩儿挺好的。"

    李欣顿了顿说:"倒是没注意,是壮子弟弟吧?"

    男娃子忙点头说:"我是吴壮,亏得李姐姐还认识我。"

    李欣勉强笑了笑,关文扶着她问:"壮子弟弟,李家大哥他..."

    "李家大哥他去了,李大伯家闹成了一团。"吴壮说道:"李二伯和伯娘,李三叔和三婶子都帮着去料理丧事儿,李家大伯家里事情一堆,一会儿又吵吵闹闹上了,乱得不成样子..."

    李欣稳了心神,这才算是回了注意力道:"大堂哥是怎么去的?好端端的人,还没过三十,怎么就去了?"

    李欣对自己那几个堂兄弟姐妹都不大熟悉,小的时候是因为两家关系不大好,所以走得不近,在一起玩儿也就是和相差不过一岁的李宝玩过。后来人大了,倒是跟自己的堂姐妹疏远了些,跟村里其他小姑娘玩儿在一起,比如柳大嫂子。

    这会儿听见大堂哥李金死了,她虽然有些怔愣,倒也不算太伤心。尤其是在先前以为是自己大哥没了,结果并不是自己大哥出了事的时候,更多的是庆幸。

    这种心理很正常,但现在想来李欣还是有些赧然。

    毕竟,那大堂哥今年不过二十八九的年纪,又是李家的长子长孙...

    吴壮抠了抠脑袋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突然间就没了。李家出了大事儿,李二伯李三叔都去李家老屋去了,我堂姐和堂姐夫也帮忙去料理后事,只是李家现如今吵得不可开交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说着又道:"李家出嫁的姐姐们都回去了,李二伯娘让我给李姐姐捎个信,大家都回去了你不回去,怕被人嚼舌头,让我叫你回去..."

    李欣点了点头,克制着心里的疑惑问:"大堂哥他几时去的?"

    "昨儿上晌。"吴壮说道:"腊月二十七早晌的时候,就摔倒在院子里边儿,没爬起来。"

    李欣心里更是疑惑,勉强点了个头对吴壮说:"中午留下来吃一顿,下晌我跟你一起回去。"

    吴壮忙应了下来。

    关文叫关全帮着招呼吴壮,李欣找了胡月英和阿秀说:"我下晌回娘家去,家里出了大事儿,得去看看,明儿腊月三十儿我不知道回来得成不,过年的事情就多拜托你们了。"

    "大嫂你说哪里话,死者为大,我们当然不能拦着。"胡月英忙道。

    阿秀也说:"大嫂你回去也别太累了,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别太伤心。"

    李欣对李金没多大感情,倒也谈不上多伤心。但是想想自己阿嬷一大把年纪,大伯伯娘再是跟他们家不对付,那血缘亲情摆在那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就觉得心酸。

    李欣又把扬儿叫了来,心里迟疑着要不要带扬儿回娘家去。说起来自从收养了扬儿,这事儿还没跟她娘家透个底。

    正当此时关文过来了,把了扬儿在怀里说:"下晌回去,明儿晚晌再赶回来。过年的节气,总不能不过。"

    李欣点点头,理了理扬儿的衣领说:"扬儿也带去。"

    "当然得带去,那是他堂舅。"

    李欣默然不语。

    关文跟老关头和关明说了下晌要走的事儿,出乎意外的关明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嘀咕了一句说过年了还那么多事儿,便摆摆手说:"年三十儿晚上得赶回来啊,必须回来吃年夜饭,其他的我都不管。"

    关文应了一声,让李欣也别慌,中午饭吃了再回李家村去。

    毕竟是死者为大,这儿风俗如此,什么都比不得过身的人的事情大。关明也知道,对死人的事儿不能硬了口气来,否则阴魂会来找他。当然这是迷信的说法了,但是这会儿的人大多都信。

    一顿午饭吃得心不在焉的,即使是拿新鲜猪肉做的菜李欣都食不下咽。

    放了碗筷,阿秀挽了袖子说:"大嫂,你去忙你的事儿吧,这边的事情我和四嫂知道忙活,就别耽误了,冬日头,天黑得早。"

    李欣也不推辞,又嘱咐了两句,就抱了扬儿,和关文叫了吴壮回了自己的新屋。

    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拿了一两银子并一些铜板揣着。

    吴壮是自己走过来的,天没亮就出发了。他年轻,脚程快。李欣却不想走路,让关文去悦哥家借了牛车,这才往李家村赶去。

    一路上李欣都在思索,李金死了,李家为什么会闹起来?

    这时候就在闹财产分割了?

    可是李欣有觉得不大可能——李金昨儿早晌才出了事,这才短短一天时间,就算要扯他留下来的遗产之类的问题,那也太早了些吧!

    在路上就不禁问吴壮:"李家现在到底在闹什么?"

    吴壮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抠着脑袋说:"真不明白,闹闹嗡嗡的,还有别家的人掺和进来...我也没听清楚事儿。"

    李欣叹了一声,只能等着回去才知道了。

    有车代步,路上走得自然就快些,到李家村李欣娘家的时候天还没暗。

    张氏迎了他们进来,江氏站在堂屋门口喊了声姐姐姐夫,李欣点了点头,让关文卸了牛车,把牛牵到娘家牛棚子里,那头被山子取名为"招财"的牛见有陌生牛进来,"哞"地叫了一声,继续甩着尾巴吃稻草。

    旺财冲着李欣几人汪汪叫着。

    张氏愁眉苦脸地说:"本来不该让你回来的,婆母怕被人说咱们不重视大伯家的事儿,三叔家的春儿嫁了人都回来了,你却不回来,这才叫了壮子帮忙通知你一声,老屋那边吵得不行了。"

    说着便又招呼吴壮让他进屋歇会儿喝口水,吴壮忙说他还有事儿,告辞了两声便走了。

    李欣面色凝重,抱着扬儿进了堂屋,抑制着心里的烦躁教扬儿喊大舅娘和二舅娘。扬儿乖乖喊了。

    张氏和江氏对视一眼,张氏道:"这是..."

    "我和阿文收养的娃子,这事儿说来复杂,以后再说。"李欣喝了口水润了润喉,"这事儿到底怎么的,大堂哥怎么会..."

    张氏叹了口气说:"要我说啊,就是喝那点儿猴孙儿尿喝的!"

    江氏肚子有些大了,坐着还得扶着腰,闻言在一边轻声说:"就是因为不清楚大堂哥到底是怎么去的,所以大伯家才闹得不成样子。"

    "如今那杨家算是要惹上人命官司了。"

    "杨家?"李欣睁大了眼:"又跟杨家有什么干系?"

    杨家在李家村可算是头一份儿的富户了,杨家主母梅小霞和李欣她娘刘金花之间那些恩怨在李家村也传播地到处都是。

    这会儿怎么杨家跟李金的死又挂靠上关系了?

    "不是说大堂哥是自己在家里倒地儿死的吗?"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人家杨家不认,大伯咬死了是他们杨家害的。"张氏吁了口气:"妹妹,你也知道你大堂哥这人是个什么德行吧?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喜欢喝那点儿酒,无酒不欢。从前他那些事儿你也该都听说过,喝醉了抱别人家的媳妇儿,在人稻草堆里睡觉,差点烧了别人家的柴垛...这些事儿都不说了吧,人都去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他那喜好喝酒的德性,全村里人都知道的。"

    李欣点点头说:"他常年说话都带着股酒味儿,这个我知道。"

    "大堂哥虽然是腊月二十七一早在自己家院子里倒了地没爬起来,然后去的,但是他腊月二十六一晚上都在杨家那边喝酒,腊月二十七一早回来洗了个脸,就走在院子里倒了。"张氏摊了摊手:"你说这事儿要怎么算?"

    李欣皱了眉头,刚好关文归置好了牛车进了堂屋,叫了张氏一声"大嫂"。

    这回张氏倒也没像上次李欣回来,关文追了来一样没给他好脸。

    对他点了下头,张氏继续说:"你大伯一家现在愁云惨淡的,阿嬷已经哭了两天儿了。大伯如今也托人去给你珠堂姐带口信,也不知道这大过年的你珠堂姐会不会回来。"

    李珠嫁的远,嫁了后就没回娘家,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光景。

    江氏叹着气摇摇头:"三叔一家也回来了,公爹婆母都去帮忙料理后事了。大伯现在就跟没魂了一样,整日呆坐着,大伯娘就只顾着流眼泪。"

    李欣望望周围:"山子和小兜不在?"

    "你大哥和二弟三弟都在你大伯家,山子和小兜是堂侄子,自然要去跪灵的。"张氏也叹了口气:"那么小的娃子,哪受得住,我想着过一会儿就接他们回来。"

    姑嫂两个正说着事儿,门口就走了人来,是李欣大哥。

    张氏忙迎过去说:"怎么回来了?"

    "那边打起来了,我待在那儿不得劲儿,就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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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闹事由来

    李大郎说了一句,这才看到关文和李欣,顿时道:"妹子,文哥,你们到了?"

    "嗯。"关文答了一声,见李大郎端了水一口饮尽,这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伯娘揪了梅小霞,正打她来着。"

    李大郎抹了下额头的汗,道:"女人打架,又都算是长辈的,我觉得丢人,索性就回来避一避,娘叫我取家里的蒲团来着。"

    答了一句,低头见李欣默然不语地坐着,李大郎的视线转到她旁边那小娃子身上。

    "这孩子是..."

    "扬儿,叫大舅舅。"

    扬儿便乖乖地挨着李欣叫了声大舅舅。

    李大郎不解地看向她,李欣摆摆手说:"扬儿现在叫我娘。这个先不说了,大哥,说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事情,大嫂说的我也听得糊里糊涂的。"

    李大郎便也不多问,只叹了口气,说:"还能是个什么事儿,还不都是喝酒闹的。"说着便将李金这档子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腊月二十六那天李金跟杨家一些人喝酒耍子,一整晚都没回来,偏生跟他喝酒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杨家那位游手好闲的爷,梅小霞的小儿子,曾经让杨婆子说让李欣给他做妾的那个杨瘪三。

    而更加将这事儿推到杨家头上的理由是,让李金出去喝酒是杨瘪三叫的。

    如今李金大清早回家洗了个脸就去了,任谁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李老大家的人全部指向杨家,说是杨家害了李金,要杨家给个说法。

    杨瘪三这人就是个软脚虾,平时耀武扬威装作自己了不得得很,遇上这事儿就泄了气,乖乖躲在杨家不出去。

    李家哪肯放过?腊月二十七下晌李金的灵堂设起来了,李银就带着李家人找上门儿去了。

    李欣这个二堂哥平时是个闷嘴葫芦,很少说太多话,李欣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他这个二堂哥性格阴沉,在家还打老婆。在李欣的观念里,会动手打老婆的男人就不是个好男人。

    但既然李银在家都能打老婆,出去了自然也是个狠角色,也是个混的,操刀子带了人找上杨家,杨家自然也惧。

    依着杨家当家人,也就是杨梅氏她男人、杨瘪三他爹的意思,给李家一笔钱,就算把这事儿给了了,毕竟自家儿子请人家李金过来喝酒,人家回去没多会儿就死了这是掩不了的事实。

    可是杨梅氏就偏生不,说什么:"李家人来讹咱们咱们还得双手奉钱上去?李金自己喝酒醉死关咱们杨家啥事儿?要钱没有,大不了上官府让青天老爷判一判!"

    在杨家,梅小霞说话杨当家总要听的,自己婆娘觉得儿子亏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腊月二十七和二十八,李银都没有逮住杨瘪三,杨家只抛了个"这跟杨家没关系"的说法出来,李银哪肯罢休?

    腊月二十九这天午晌过后,李银就翻进了杨家院墙里把人家门给弄开了,伙同着几个李家本家汉子揪了杨瘪三跪到了李金的灵堂。

    梅小霞不见了小儿子自然要找,李银也跟杨家放话,不给个说话,就让杨瘪三给他哥披麻戴孝。

    梅小霞性子刚烈,跟李欣她娘刘氏有得一拼,当即火了,叫了杨家十来个长工找上李家门。

    李银还没开口,李厚伯的婆娘,中年丧子的朱氏就冲上去揪打起杨梅氏来了,一口一个"恶毒婆娘教出个恶毒狗崽子"骂着,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周围人拉不开,两伙人几近有火拼的架势。

    张氏听了立马站起来说:"大郎你怎么回事儿?那边那么闹腾你还不把山子小兜接回来!要是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

    "没事儿,娘看着的。"李大郎忙说:"三婶上去帮着大伯娘打人来着,娘不好掺和,就带他们站在一边儿的。"

    "那两边人打起来了怎么办?"李欣皱了皱眉:"真要到两伙人干架,这事儿可就不得了了。"

    李大郎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谁判得清楚?"

    "二堂哥也太冲动了,翻进人家家里去把人给揪了出来..."李欣摇了摇头:"杨家会善罢甘休才怪。"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大郎说:"妹子你想想,要是真的依着杨家说的到公堂上去定个是非,杨家有钱,塞钱给县太爷就行了,大伯家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二堂哥是混的,自然也知道这些猫腻,不然他犯不着跟杨家起这种冲突。"

    李欣也叹了口气。

    关文这才在中间插了句话,问:"那到底那大堂哥是怎么去的?又没伤着,就是喝了一晚上的酒而已。"

    "谁知道啊!"张氏唉声叹气地说:"就洗了个脸,谁能知道他怎么就去了。"

    江氏在一边轻声说道:"昨儿我们过去的时候听阿嬷说,说她年轻的时候有一天端着碗在门槛啃红薯,远方来了个游方和尚,穿得破破烂烂的,问阿嬷讨水喝,阿嬷看他渴得厉害,就进去给他倒了碗水,又一时怜悯心起了,还拿了个红薯给他。那和尚吃完了后看了阿嬷一会儿,跟阿嬷说要给她算个命。"

    李欣现在没什么心情听江氏讲这种命理啊命数之类的玄乎事儿,倒是张氏接了话说:"阿嬷说的时候我们都在的,她一边说一边哭,说那和尚说的,她这辈子命途顺遂,老了还能享儿孙福,但是要是能活很高寿数,就一定要折了她子孙的寿数来填,说是她一生中有个大劫,她自己过不去的话就活不到高寿,要是过去了,势必是她儿孙给挡了。"

    江氏点头道:"阿嬷就一直哭,说是她大孙子给她挡了劫,老天不开眼,不取她的命偏取大堂哥的命,她一糟老婆子活着有啥意思,偏生让家里壮男丁没了,让孙媳妇儿还有重孙子以后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说着江氏眼眶便红了:"看大伯家一家人都哭成一团,我们心里都难受..."

    张氏抹了下眼泪说:"哎,人也死了,也不能活过来,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大表哥家还有一个小子两个姑娘呢。"

    是了,这事儿李厚伯家的人是一定要问杨家要个说法的——即使只是为了那三个没成年就没了爹的娃子。

    李欣整了整衣裳说:"大嫂,我跟阿文去大伯家看看。"

    李大郎说:"这时候去做什么?"

    "女人打架,女人去劝着点儿也好。"李欣道:"况且三婶都在那儿帮着大伯娘,我们娘却在一边不上前,怕是以后被人说起来,娘还落埋怨。"

    张氏想了想也明白了这一层——前头因为金丝楠木棺材的事儿公爹婆母跟大伯闹了一场,虽然后来大伯家的堂兄弟都来修复关系,但因为大伯落不下面子,也不主动找公爹说话,两边关系便一直是僵着的,除出了大堂哥这事儿,公爹婆母才又去了大伯家。

    而三婶那人——

    张氏微微有些憋气。

    便摆了摆手对李欣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做点事儿就好,别掺和太多。"

    李欣自然懂她大嫂的意思,点了点头说:"嗯,那我就过去了。"

    关文跟她一起去,李欣把扬儿推给张氏说:"扬儿乖,跟大舅舅大舅娘待一起,爹跟娘一会儿再回来。"

    扬儿便点点头,懂事地说:"知道了娘。"

    见他说话有礼貌,人也乖巧,张氏也喜欢,拉了他小手说:"我看着他呢,你们去吧。"

    路上关文道:"按理说扬儿也是你大堂哥的侄儿,虽然是外侄,但总得给他磕个头什么的。"

    "瞎说什么呢。"李欣轻叹了一声:"扬儿那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他爷爷死那事儿,怕是心里对葬礼灵堂的印象深得很,他又早慧,看到这场景不得伤心难过?而且我也舍不得他去跪什么的,那么小的娃子,细皮嫩肉的,跪坏了可怎么办?我这去也让山子和小兜都回家去,自己家还是自己要疼,大堂哥又不是没儿子。"

    关文怔了怔说:"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李欣便只是叹气。

    两人到李家老屋的时候老屋那边依旧热闹得很,只是看上去这架是打完了,两边开始对着骂。

    李家老屋大,宽敞,但显然年代有些久了。老屋住了李厚伯一脉那么多人,人丁自然兴旺。

    院子里聚了不少人,门口也有人别家的人在张望,有人眼尖,瞧见李欣和关文来了忙让开位置。

    进院子的时候就听见梅小霞那尖利的声音说道:"...你们李家还要不要脸!自己儿子贪杯喝酒醉死了要怪在我儿子头上,还要把我儿子扣起来,当真以为这天底下没王法了?穷疯了是不是,闹这么一出不就是要问我们杨家要银子吗!上辈子你们穷死的啊!"

    李欣皱了皱眉。

    杨梅氏这话说得难听且直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厚伯和他几个儿子的确就是这个意思——人死了,总要捞点儿什么回来,先不说丧葬这一块儿,就是为着以后李金的遗孀和那三个孩子的生活,这钱也必须从杨家身上榨出来。

    可是这句话显然是很得罪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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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泼妇之战

    果然,这话一出来,李欣大伯娘朱氏就又要撞上去了,披头散发地嘶哑着声音吼:"你们杨家那狗杂种害死了我儿子,我要那狗杂种偿命!豁出老娘这命不要了也要拉着你家狗杂种下地狱!"

    梅小霞顿时炸了起来:"你儿子自己喝死的关我儿子什么事,你个老虔婆子不要在这儿吓人!你要敢弄我儿子,我让你们一家都不好过,不信你有胆子就试试看!"

    "别以为你们杨家家大业大我就不敢跟你们对着干!"朱氏声音拔高,嘶哑又尖利:"反正我儿子没了,我害怕你个梅小霞?这是李家村儿,还怯你个姓杨的外村人?信不信老娘喊一嗓子,立马踏平你们家!不信你也试试看!"

    朱氏这个大伯娘给李欣的感觉很淡,李欣只知道她娘跟大伯娘和三婶娘都合不来,大伯娘和三婶娘也是表面功夫做得很不错,妯娌相亲的,其实暗地里不定怎么较着劲儿呢。大伯娘有些小算计,说话做事倒是还算有些分寸,三婶娘则更加刻薄一些。

    所以李欣对朱氏倒是没有多大恶感。现如今朱氏又是中年丧子的,李欣也觉得作为一个女人,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况且李金还是朱氏头一个儿子,一般而言家里都是最宠长子和幺子的,李金是长子,从小自然更得朱氏的喜欢和期望。

    如今长子没了,朱氏怎么可能不悲痛?

    朱氏和梅小霞这般嚷起来,李欣倒是一时间关注她们去了,没顾得上找刘氏。关文却看见他丈母娘带着两个外侄子在堂屋门口坐着,给两个小娃子揉膝盖。

    关文拉了拉李欣,指了指堂屋口,李欣忙跟关文过了去。

    "娘。"李欣叫了声,关文也叫了声岳母。刘氏抬头见是他俩应了声,山子记得李欣,叫了姑和姑父,兜子学舌也跟着叫。

    刘氏说:"兜子他娘教了,以后哥哥叫人怎么叫,他就要跟着怎么叫。这孩子聪明。"

    兜子年纪小忘性更大,记不住李欣和关文。

    李欣便扯了扯嘴角当做是笑。

    现代的时候她也参加过几次葬礼,停灵在殡仪馆的时候那些来客大多是在打牌抽烟聊天,有时候还会聊得津津有味笑得挺高兴。李欣顶反感这样的事情,有些时候总会觉得世态炎凉。前世她爸跟她说,这都是社会现实,办葬礼也是一种社交的手段,有些人家根本不办,拉去火化后买了墓地就葬了,都不搞这些虚的,因为很费钱——现代死个人都死不起。

    可是这是古代,古代以死者为大,要是到了人家办丧事儿的地方还嬉笑——就等着被人唾沫星子淹死吧。

    李欣端了两条凳子过来搁地上和关文坐了,院子那头的喧闹她也顾不得理,先跟刘氏说:"让阿文带山子和小兜家去吧,这儿那么乱,也待了一天了。"又心疼地看着山子兄弟俩说:"你瞧他们都困得不行了。"

    山子揉着眼睛,小兜也眼皮子一搭一搭的。

    刘氏叹了口气说:"怕你大伯娘以后听人说闲话。"说着便指了指现在站在大伯娘边上看样子是在劝架的三婶娘金氏。

    因为关文受伤的事情,李欣上她三叔家借钱,结果因为金氏说她是寡妇而跟金氏翻了脸。这事儿经过梅小霞的说嘴宣传,刘氏从此跟金氏两个人算是恨上了。

    也不知道这回因为李金去世的事情,刘氏和金氏两个人碰上会是个什么光景。

    刘氏说:"瞧你那三婶娘的样儿。"刘氏不屑地道:"她满以为要是杨家能出点儿钱,她傍上你大伯娘能沾点儿好处呢。"

    李欣动了动嘴没说其他的,叫关文道:"你带山子和小兜回去,我在这儿陪娘。"

    关文应了一声,抱了小兜在怀里,叫山子跟着,便回媳妇儿娘家去了。

    李欣陪着刘氏过院子里去,梅小霞那嘴也毒,骂李厚伯和朱氏不讲道理,自己教的儿子爱喝酒,出了事儿就推到他们杨家身上,还绑了她儿子,越说越不客气:"想讹我们杨家的钱,门儿都没有!祖宗地里烂了根想怪到我们头上,那是不是天上掉了鸟屎你还要说是老天爷错待了你们呢!想让我们杨家惹一身腥臊,没门儿!"

    朱氏"嗷"一声就冲了上去,嘴里骂道:"我撅了你家祖坟,咒你祖宗十八代,你们杨家人不得好死!"

    说着就按着梅小霞开始打,抓扯头发挠脸一起上。

    梅小霞也不示弱,手掌啪啪地朝朱氏脸上打,握了拳头往朱氏身上揍,当真是泼妇打架,凶狠无比。

    两边男人不好拉扯,女人便上去扯人,扯着扯着不知谁碰了谁一下,谁撞了谁一下,两边女人从开始的对骂渐渐变成了对殴。

    李欣有些呆愣在上面,刘氏早就冲上去推攘杨家那边过来的女人了。

    也不知道谁踩了李欣脚一下,又被一人推了一下,李欣"哎哟"一声跌进了那堆人里边儿,立马就有女人将她当做和杨家干架的开始对她掐捏捶打的。

    李欣本来无意要跟人闹架,莫名受了灾心头正不爽利,心里正暗恨那暗里推她一下的人,哪知却正好跌跌撞撞地到了梅小霞面前,梅小霞看也没看一爪子抓下来就挠了李欣的脸。

    "我|操|你祖宗!"刘氏眼尖,立马就看到自己女儿被挠了脸,血丝儿都出来了,顿时就声音颇大地吼了一句,不知哪儿来的力道,身边的婆娘都被她甩开了。

    刘氏径自冲到梅小霞面前,"啪"一声扇了她一耳光子,嘴里跟倒豆子似的不停地骂道:"你他娘的抓我闺女做什么!她惹了你她?她站在一边被你们那边儿的人扯进来,没跟人动一下手,你他娘竟然敢打她!老娘自己的闺女还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你他娘的竟然往她脸上招呼让我闺女破相!真当我刘金花吃素的啊!"

    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梅小霞打:"老娘新帐旧账跟你一起算!"

    梅小霞愣了一下,顿时也反应过来推刘氏。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次梅小霞被刘氏抓着打了一回以后,梅小霞再也没跟刘氏起过大冲突,就连李欣成亲那会儿她也是夹了尾巴做人没来添乱。除了上次李欣跟金氏闹翻她特意跑到刘氏面前嚼舌头以外,再没听过梅小霞跟刘氏闹。

    这会儿梅小霞被刘氏打,竟然不像对付朱氏一样推攘报复回去,而是只推开刘氏,像是不像跟刘氏起冲突。

    李欣脸被挠了正有些疼,却也一下子看明白了梅小霞的意思,赶紧去拉自己娘。

    刘氏心疼地摸着李欣的脸,浑然未觉方才还混在一起的两家人已经分开了来,这场泼妇之间的混战也已经平息了,所有人都看着中间的刘氏和李欣。

    刘氏大概不知道,方才她那架势有多疯狂。

    "欣儿,脸疼不?娘瞧瞧..."

    刘氏肝儿啊肉儿啊地捧着李欣的脸仔细瞧,嘴里嘟囔着:"娘就不该让你壮子弟弟叫你回来..."

    "哟,二嫂这说的什么话,我家春儿都回来了,你家欣儿怎么能不回来?那金子可是她们俩的大堂哥啊!"金氏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那意图就是要在朱氏面前上眼药。

    李欣捂了一边脸,见刘氏跳脚就要骂,忙拉了她,不冷不热地对金氏说:"我当然知道那是我大堂哥,可三婶儿你似乎不知道我是你侄女儿呢,我被挠了你不说关心吧,也别说风凉话啊,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我娘难堪是什么意思,让人看李家笑话呢?跟杨家的事儿还没摆平,你这就要窝里反?"

    金氏立马怒道:"你说啥!"

    "说你要窝里反,怎么的?"李欣一点儿好脸色和面子都不给金氏:"少在大伯娘面前上我娘的眼药,你心里头那点儿计较当别人看不出来啊,窜窜什么,唯恐天下不乱,你当我刚才没看见是谁推了我一把把我推进去的?"

    金氏顿时哑了嘴,刘氏一听这话立马明白了过来,转头就要对金氏骂,被李欣扯了:"娘,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

    刘氏便把气憋了下来,恨了一眼金氏,犹觉得不甘心,冲着李家男人那堆嚷了句:"三弟,你娶的好媳妇儿!"

    李厚叔脸色都黑了。

    刘氏牵着李欣的手,见梅小霞慢慢爬起来掸衣服,冷着声儿说:"你儿子被逮来扣了,你着急我也理解,但是你也要想想我大侄子才刚死,你倒是有没有点儿同情心?他本来就是跟你儿子喝了酒回来出的事儿,谁知道那段跟你儿子喝酒的时间发生了啥?不然他怎么回来洗了把脸就丢了命?"

    李欣忍着脸上一抽一抽的刺痛吸了口气,接着刘氏的话道:"婶子心焦,每个当娘的都这样,你也想想我大伯娘,这么一把年纪了,看着就要颐养天年的,谁知儿子却没了,搁谁身上不难受?人都说死者为大,同为母亲,你也体谅体谅我大伯娘的心情。这丧事儿还在办,我大堂哥要是死不瞑目,头七回来..."

    说到这儿李欣就停了下来,清晰地"嘶"了一声,捂了脸说:"娘,我脸上火辣辣的,赶紧给我敷点儿药..."

    刘氏赶紧拉着李欣出了这围着的圈子。

    李欣那话说到一半的效果可真是强,那句"头七回来"一顿,杨家那边的人都变了脸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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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是冤死的

    李欣和刘氏掉头走了,也没管那边儿是个什么境况。刘氏生怕李欣脸上会留疤,自家女儿娇俏的一张脸要是破了相可怎么办?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理会朱氏她们,找了李铜的媳妇儿拿药酒来给李欣搽。

    李铜的媳妇儿姓朱,是朱氏的远房侄女儿。这小朱氏性格温顺和江氏如出一辙,又会担家,是个贤妻。朱氏知道李铜不怎么会学好,怕给他娶了个性格刚强的媳妇儿,两口子要闹;又怕娶个太懦的,管不住儿子。最后挑来挑去挑中了小朱氏,做主给李铜娶了进来。

    李铜对自己这个媳妇儿并不喜欢,他平时是个混的,游手好闲的村中一"纨绔",调戏女人是家常便饭,就是跟女人胡乱睡觉也是时不时地有些。小朱氏相貌不好,很平凡,新婚前三天李铜贪她新鲜的身子,三天后就撒了她找自己相好的去了。

    小朱氏这人在李家人中的眼里就是个贤妻,李欣虽然觉得她懦弱,不敢管自己男人,连男人找相好的她自己知道也不会去阻着,有些个怒其不争,但到底跟她隔了一层,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朱氏拿了药酒来,刘氏一边给李欣抹脸上,一边苦了脸说:"这脸上的抓痕要是留疤了可咋办..."

    "又不是什么大伤口,哪能留多少疤。"

    李欣安慰了刘氏一句,还是被那药酒刺激地"咝"了声。刘氏赶紧停了手顿着,直到见李欣摆手了才继续给她抹了药酒,又拿药膏给她搽。

    要说这药膏,还是李厚伯家常备的——目的是遮掩李银媳妇儿被李欣打的伤痕。

    李银媳妇儿仝氏被李银打骂是家常便饭的,李厚伯骂他两句,他就歇两天不动手,过两天又打上媳妇儿了,连朱氏说他他都不怎么听。

    仝氏这人性子软得跟无骨头一样,李欣除了可怜她,还是可怜她——没办法,仝氏自己从来不说李银一字半句的,跟个夫奴似的,李银指东她不敢往西——李欣觉得她怕是被李银打怕了。

    好在仝氏给李银生了两个儿子,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吧。

    小朱氏站在一边忧心地道:"欣妹妹这脸那么嫩,都抓出血丝儿来了..."

    刘氏道:"可不是,要是抓破相了,我还跟那梅小霞没完!"

    "好了娘,"李欣扯了扯嘴角,牵到伤口有点儿刺痛,"别说那些话了。"李欣不想让她娘家这边在大伯、杨家之间插一脚——这事儿本就不好处,亲戚帮忙是可以,要是扯进去了,后面的事儿可就不好处理了。

    刘氏自然是听李欣的。

    出了屋子,李欣还是想去灵堂看一看她那大堂哥。

    虽然没什么太大的交集,甚至她跟这个大堂哥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但好歹是有一层亲近的血缘,这种关系是割舍不掉的。

    好在这会儿是冬天,尸体不会轻易烂掉,停灵也不会有什么臭味。

    棺材黑漆漆的,还没盖棺,里面儿李金穿着七层寿衣,头上包着黑色的帽子样的东西,平静地躺在那儿。面容平静,眼睛很乖地闭上,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腰侧,双脚自然而然地成了"八"字打开。

    李欣忽然有些心酸,鼻子便是一红。

    她这位大表哥为人很不错,虽然爱喝点儿酒,但是孝顺、讲理,身为大哥,对下边儿的弟弟妹妹都很照顾,李铜这样虽然是被他宠出来的,可也间接说明李金很爱护自己的家,很疼爱自己的家人。

    她也听人说过,大堂哥做事儿很勤快踏实,非常上进,对媳妇儿儿女的也很关心。大家都不觉得爱喝点儿酒是多大的毛病,自然也不阻着他喝,于是他就越喝越多越喝越多...

    李欣抹了下眼睛,正要转开视线,眼睛扫到李金脸上顿时"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刘氏忙过来问。

    李欣手指了指李金的脸时候:"娘,大堂哥她嘴角流血了。"

    刘氏忙凑近去一看,顿时也"啊"地叫了出来。

    小朱氏也忙凑过来看。

    刘氏立马朝着院子那边儿喊:"大哥大嫂!金娃子嘴角流血了!他知道家里人都来了!他说自己是冤死的啊!"

    李欣一愣,刘氏已经撇开了她,紧接着就见李厚伯、朱氏等人统统跑了进来围着棺材了。朱氏一口一个"我的儿啊"地叫着,李厚伯也是老泪纵横的,李银李铜李铁都红了眼睛不住掉泪,李宝挺着老大的肚子被她男人扶着,趴在她男人肩膀上哭。

    而李金的遗孀顾氏神情呆滞地跪在蒲团上,这下也忽然扑倒在地痛哭不止。她身边蜷着三个一脸是泪的孩子,最小的才不过三岁。

    一时间灵堂里哭哭啼啼的,杨家的人有不信的,梅小霞赶紧说让人去看,便派了个长工去瞅,谁知道长工看了后屁滚尿流地跑出来,有些惊慌地说:"真、真的嘴角流血了!"

    梅小霞一愣,又向长工确认道:"真的嘴角流血了?"

    "流了流了!"长工忙不迭点头:"两边嘴角都流血出来了,一直沿到了下巴!"

    梅小霞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就那般傻愣愣地杵在地上了。

    灵堂里的哀哭声不绝于耳,李欣默默退了出来。

    李金嘴角流血在他们眼里是一种征兆,是李金舍不得亲人,死不甘心的表现,然而在李欣眼里,却只不过是他因为什么而死的一种病理状态的解释。

    李欣并不是学医的,但正好她看到过这样的例子。李金爱喝酒,平时该是有些高血压的,再加上他勤快,劳动量想来很大,而且身为长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又加上昨晚喝高了,种种因素加在一起,造成了颅内出血,甚至是大血管爆裂的脑出血。

    脑出血后的人整个大脑充了血,尸体停在那儿,大脑颅内血压高了,就像水蒸气在水壶里,涨得不行了就得释放冲开水壶盖一样,血压推动血液从人脑的五官流出来。

    可能是鼻子、眼睛、耳朵和嘴的任何一处。鼻子两个洞,眼睛两个洞,耳朵两个洞,再加上一张嘴,恰好便是七窍。要是七窍都流了血,也就是古人所谓的冤死而成的——七窍流血。

    所以杨梅氏怕了,李家人哭了——因为李金自己在说,他是冤死的。

    这等同于是在宣告,他就是跟杨瘪三喝酒喝死的,是杨瘪三害了他。

    虽然现在只是嘴角在流血,可保不准接着就会有鼻子、眼睛、耳朵...

    李欣闭了闭眼好让自己稳稳心神,退到角落处去坐着。

    她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这儿都是那么以为的,就让大家这么以为吧,总归是有好处的——

    李欣看看扑倒在蒲团上哭泣的顾氏,李欣就是一阵心酸。

    那会儿关文要是真死了,扑着哭的就是她了吧?

    虽然官府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可是像顾氏这样的,男人三十还没到就死,而且还是突然就死了的,总是会被人说成是克夫。这一天之中顾氏既背负了丧夫之痛,又背负了谣言四起的克夫名声。如今李金嘴角流血自己证明他是冤死的,顾氏如何能不哭?怕是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克了自己男人。

    那三个孩子没了爹,尤其是两个女娃子,以后可要靠谁啊...

    李金嘴角流了血,梅小霞不认都不行了,钱是肯定要出的,何况她儿子还在李银手里握着。

    李欣心中想,虽然对于杨家而言,可能的确是有些冤,要散一大笔钱出来,甚至杨梅氏和她儿子从此后心里有了阴影,但对于李家来说,得到了一份失去亲人的安慰,纵使只是一笔钱,但也总比李金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要好得多。

    李欣在这儿坐着,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人,挨着她站得直直的。

    李欣抬头一看,顿时扯了扯嘴角说:"铭儿,你怎么过来了?"

    "那儿人多,挤着也不大舒服。"李铭淡淡地笑了下,迅速隐了,问李欣:"姐,脸没事儿吧?"

    "没事儿。"李欣答道。

    "姐夫人呢?"

    "来了,我让他带山子和小兜回去了,你侄儿也在,大嫂帮我带着呢。"李欣站了起来拍拍李铭的肩说:"顾先生那里请假了没?"

    "姐你糊涂了,大年节气的,先生都放我们假回家团圆的。"李铭偏了头,皱了皱鼻子问:"我侄儿?"

    李欣点点头,跟李铭淡淡提了魏总镖头的事儿,说:"现在我和你姐夫就养着这孩子了,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从小养着,他又从来就没有爹娘的,以后也肯定是认我这个娘的。"

    李铭没说什么,只是浅浅地扬了嘴角说:"姐姐自己的事儿,自己拿主意就好。"

    说着便微微叹了口气:"大伯家今年也是不顺遂,都到年尾了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堂兄年纪还不大..."

    李欣也是叹道:"世事无常,今儿壮子弟弟来跟我说的时候,开始没说明白,我还以为是大哥出了事儿,当时就觉得整个人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的。"

    李铭顿了下,压低声音说:"姐,大堂兄嘴角流血不是在说他冤枉..."

    李欣一愣,李铭接着道:"我跟着先生念书的时候也看了些杂书,先生有个陈列书的书房,我那段时间在先生家备考,觉得不好意思,就帮着先生打扫书屋,那书橱上的书我都略略翻过了的,有一本医书,名字记不得了,但是里面记着有,七窍出血的原理。我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今儿看大堂兄那样,我就觉得书上说的更有道理了,那书上说七窍会出血是因为脑袋里的血因为一些原因被挤出..."

    "好了铭儿,"李欣打断他,眨了眨眼道:"姐也知道的。"

    李铭顿时住了嘴,李欣说:"现在这样挺好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李家和杨家都不会再闹腾了,岂不是很好?"

    李铭扯了嘴角,了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往前看

    李厚伯一家人哭够了,朱氏挺了胸脯朝着杨梅氏喊:"这下你们杨家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梅氏就跟斗败的鸡一样,偃旗息鼓了,再也没刚才那张扬跋扈的劲儿,憋半天才说:"大、大不了我们家赔你们钱..."

    朱氏顿时怒叫道:"谁稀罕你们家那两个钱!"

    "那你想怎么样!"杨梅氏心头也不痛快:"丧葬这块儿,风水墓地道士作法啥的,还有你那孙子孙女儿的,今后的生活开销都我杨家出,这还不行?你还想要咋样,养你们一大家子啊!"

    李银阴沉地说:"一大家子倒是不用,不过我大哥是长子,爹娘阿嬷那边他的孝敬总是第一份儿的,你们杨家别把这一茬给忘了。"

    杨梅氏心头憋闷,可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悻悻地应了下来,又跟李家人讲条件:"那你先把我儿子放了。"

    "笑话,放了你儿子你反悔了可怎么办?"

    "我反悔?"杨梅氏顿时怒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说的话我能反悔?我还要我这张脸不要!"

    李银冷哼一声:"我管你脸面做什么,我大哥是你儿子害的,他必须给我大哥守到头七。要我们家放人,不可能,也没得商量。你要是不怕你儿子回去我大哥阴魂缠他,你就带他回去,病了死了的,可不干我们李家的事儿。"

    杨梅氏当即怒叫道:"你个兔崽子靠边儿去!少诅咒老娘的儿子!娘老子还在你就嚣张,蹦跶啥蹦跶,你大哥死了你也不是长子,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李银冷冷地瞅着她,一声不吭。

    朱氏这会儿又在抹眼泪,金氏在一边说:"大嫂,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杨家愿意负责任就是好事,我们也犯不着扣着人..."

    金氏话音里有些激动——杨家肯拿钱出来,她这杯羹能不能分到,自然要看这大妯娌的意思,讨好了她,便是一匹布一只鸡的,也能拐到手不是?

    朱氏却没理她这茬,只是坐在一边哭上了,李厚伯醒了两回鼻涕,他两个弟弟李厚仲和李厚叔都在安慰他。家里俨然是李银在做主理事。

    李二郎是个火爆脾气,一听金氏这话就不痛快了,不满地说:"大堂哥是在杨家喝了酒回来后死的,要是杨瘪三不叫大堂哥去喝酒,大堂哥就不会死。让杨瘪三给大堂哥守灵怎么不行了?我们又不杀他剐他,这是让他赎罪!"

    "丘子说得对,三婶娘,你可莫在中间当好人,我娘这会儿糊涂,你可别哄得她什么都点头答应下来。家里的事儿,我还做得了点儿主的。"

    李银阴沉着脸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金氏立马讪讪地抖了抖腮,心里把贸然出声的李二郎恨了不行。

    杨梅氏见不能把儿子带回去,心头别提多焦急了。他也知道自己儿子那德性,要是在人家灵堂上搞出点儿什么其他事儿来,她想保也来不及啊!

    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地上凉地沁人,说:"不放我儿子我就坐这儿,谁知道你们暗地里会怎么作践他!"

    李银偏生不干,就是杨梅氏坐在地上他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仅要榨了杨家的钱,还要扣着杨家的人。

    李欣很想劝他一句"见好就收",别闹到最后人家杨家也豁出去了,不怕李金的阴魂,李家还能拿什么威胁人家?

    外乡人?人家也不是没根基,李家村虽说姓李的不少,但跟李厚伯一家有好交情的也的确不多。

    钱没人家多,势没人家强,最后只能是吃个哑巴亏。

    李欣看不下去这算计的场景,眼看着一窝蜂的人都又前前后后地去了院子那边,她才又走到灵堂前面,给李金上了一炷香。

    大堂兄,你在地底下也要好好的,投个好胎。要是遇见看我这身子的前身,你那苦命的堂妹,还请你跟她说一声,爹娘我也会孝顺,她来不及做的,我都帮她做着呢,让她也安心,找个好人家投胎去吧。

    拜了三拜,李欣才转了身去蹲在顾氏面前。

    顾氏是个老实女人,跟李金的感情也很不错,三个孩子都长得周正。

    李欣轻轻拍了拍顾氏的肩说:"大堂嫂,估计别人的话都千篇一律的,要你节哀。我就不说这话了。只是大堂兄虽然没了,可你还活着,大江小溪小泉三个娃的年纪还小,还需要你照看着,大江十岁,差不多该懂事,担得起责任了,再过几年他就挑得起大梁了,但小溪小泉却还年幼,女孩子,总需要做父母的多照顾些,不然别人知道她们没了爹,容易欺负她们的。"

    顾氏流着泪点头,李欣叹了一声说:"为了自己个儿,为了三个娃,还为了大堂兄,你哭过了哀过了,总还要往前看的。你说是不是?"

    顾氏只点头,李欣伸手从怀里掏出准备的那一两银子奠仪钱塞给顾氏说:"大堂嫂,这钱你拿着吧。"

    "欣妹妹..."

    李欣微微扯了下嘴角说:"我一份心意,就不送到大伯面前去了。前段时间阿文被野猪拱了,差点也丢了命,大堂嫂你这会儿的感受,我也明白的。"

    说着伸手给顾氏揩了揩脸上的泪说:"以后的生活还长着呢,你要想着大江长大了,还会让你享福。别气了,大堂兄都走了,你再气也没用,他不等着享大江的福,是他没那个福气。你看他虽然嘴角流血了,可是嘴巴闭地乖乖的,走得也还算安心,没多大痛苦。他都舍得丢了你走了,你就别再想他许多了。"

    李欣说着也陪着顾氏掉了几滴泪,顾氏搂着自己儿子哭得一塌糊涂。

    总是要哭出来的,哭出来后,释放了情绪,一切还得往前看呐。

    当晚李厚伯和刘氏留在老屋那边,李欣和两个弟弟都回了家。李二郎很高兴看到李欣回娘家,只是大伯家气氛太压抑,他也不好表现地雀跃。这会儿出来了,李二郎忙拉了李欣说:"姐,你在家见着我媳妇儿没?她肚子都那么大了——"

    说着李二郎就在肚子上划了一个弧。

    李欣见他微微有些将为人父的骄傲,也替他高兴,随口问:"弟妹现在胃口好吧?"

    "好着呢,一顿要吃三大碗饭,都胖了一圈儿了。"李二郎呵呵两声,便也闭了嘴:"大堂哥这一去,年节也过不成了。"

    "嗯。"李欣应了一声,顿了下又说:"你说弟妹她一顿吃多少来着,三大碗饭?"

    "是,胃口顶好的。"

    李欣微微皱了眉头。

    粗粗算一算,江氏的身孕也就是五六个月,正是肚子像皮球一样鼓起来的时候,要说胃口好倒也正常。可是李欣看她那肚子却着实有些大了。

    "每天弟妹都出去走不?"

    "她惫懒动,都不怎么走。"李二郎摇头道:"她说怕孩子不安稳,怕走得多了动胎气。"

    "胡说!"李欣顿时道:"三个月胎儿就在肚子里坐稳了,不剧烈运动哪会动胎气。"

    李二郎顿时就尴尬地红了脸。

    李欣一下子明白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想训斥李二郎两句,这才发现李铭还在旁边,只能先住了嘴,思量着抽个空跟他们两口子提个醒儿。

    回到家天色都黑透了,在老屋那边匆匆吃过一顿,到底吃不好,所幸张氏给他们留了饭,这才又补了一顿。

    天色黑,关文好半天才注意到李欣脸上的疤,问李欣是怎么回事,李欣便简单地说了一下。张氏顿时道:"妹妹你也真是的,下次站远点儿。"

    "哪还有下次。"李欣叹了口气:"一次就够受的了。"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沉默了起来。

    幸好还有三个小娃子闹腾,跟自己大哥大嫂弟弟弟妹将扬儿的来历讲了一遍,两对夫妻都一派唏嘘。一对是做了爹娘的,一对是即将要做爹娘的,自然都同情扬儿,也不说其他的,只是跟李欣保证会将扬儿当成亲生的外侄子看待。

    李欣便也就笑了一下,叫了扬儿来让他正正经经地喊大舅大舅娘,二舅二舅娘和小舅舅。

    说来也奇怪,扬儿很是喜欢李铭,李欣和李家人说话的时候他就老往李铭身上瞄,瞄着瞄着就凑到李铭身上去了,嗅嗅李铭的衣服说:"小舅舅身上香香。"

    张氏笑道:"比你娘身上味道还香吗?"

    扬儿便跟着笑,埋了头在李铭腰间。

    李欣知道扬儿怕是喜欢李铭身上那股书墨味——也是时候让扬儿启蒙了,等年过完了就紧着安排吧。

    关文坐在李欣身边摩挲着她的手,听李铭讲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心一抽一抽地疼。

    李欣安抚地拍他的手,接了李铭的话说:"跟杨家之间的事儿应该是差不多到头了,也没多少扯的,杨家愿意出钱这事儿就算了了。如今先紧着大堂兄的丧事要办。"

    李欣喝了口水,问:"大哥,大伯那边是个什么章程?明儿腊月三十儿,这年关是不是不过了?"

    "自然要先办丧事儿了。"李大郎叹了口气:"腊月二十七去的,正月初三的头七,初五都没过。"

    乡里头都有习俗,正月初五之间都不能打扫地面,甚至家里要越脏越好。灵堂也是一样,要等人出了灵堂才能打扫。据说这样可以招财。另外,初五以后才能发丧,年节期间是不可以埋人的,必须等到"破五"后,才能送死人安葬。

    李家的头七在初三,停灵七天后还要等上两三日才能埋。这段时间里李家要请道士看风水看墓地,还要准备坟墓墓葬,墓葬边修茅庐之类的,琐事很多。

    李大郎叹了口气:"道士明儿早上就要去老屋那边吹打了。"

    乡里的丧事儿一般都请道士来做法事,富裕的贵人才会请和尚诵经超度。可以说,和尚流行于上层阶级,而道士则是服务于下层阶级的。

    李欣哀叹,道士念经真的很让她头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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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跃农门介绍: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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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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