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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金丹簿册

    第二日是大年三十儿,关文和李欣是要回荷花村去的。出嫁从夫,李欣总要跟着关文回去。

    在老屋那边坐了上晌,午晌饭后李欣和关文就告辞走了。

    顾氏来送他们,李欣拍了拍大江瘦小的肩头,说:"大江该长大了,以后好好孝顺你娘。"

    大江才不过十岁年纪,经此事后自然懂事了许多,沙哑着声音叫了声堂姑,李欣怜惜他,也只能咽下嘴里那声叹,跟顾氏说了两句,过完大年再来,便和关文回荷花村了。

    差不多晚晌的时候到的关家,阿秀和阿妹立马就迎了过来。

    李欣神色有些憔悴,脸上还有抓痕,阿秀顿时惊呼一声忙问这是怎么了。

    关文便淡淡地解释了一下,也没多说其他的。毕竟这也是李欣大伯家的事情,传太远了不好。

    阿秀现在很能干,家里的事情她都弄得井井有条的。阿妹在灶间也能独当一面了,姐妹俩合作起来也默契,年夜饭烧得很香,也不用李欣动手。

    胡月英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总觉得自己被撇在一边似的。阿妹还好些,跟她说话和和气气的,聊起天儿来也有些兴致,可那五小姑却像是个不让人亲近的,跟她说的话少,虽然面上可亲,但说穿了那就是客气。

    大嫂一回来阿秀就围上去问长问短的,同样是嫂子,阿秀怎么就对大嫂和对她不一样?

    心里不痛快,面上她还是没显出来,妯娌姑嫂几个把饭菜端上了桌,老关头就开始摆碗和筷子,插了香请祖宗回家吃饭,一边摆筷子一边喊着祖宗的名。

    因为是年夜,女人也都在堂屋吃,另外安了张桌子。等这桌的饭菜摆好了,那边老关头便又开始请祖宗回去了。

    这才招呼着让一起吃饭。

    男人那桌吃得很高兴,关明又在吹嘘关止承如何如何得先生青眼,秀才功名有了,考举人也不难之类的大话,其余几个关家男人也只是听着附和着,又说了这一年的成果,收了多少粮食,猪养得膘肥体壮云云。

    李欣埋头挑菜吃,有些心不在焉。

    阿秀阿妹也知道她心情不会好,毕竟是死了亲人,就算笑那也是强颜欢笑,便也都静默着不吭声。倒是把一旁的胡月英给堵得难受。除了李欣间或给扬儿夹菜吃以外,四个女人一张的桌子上就几乎没发出多大的动静。

    吃过了饭,都要守年夜。关明和关止承又嘀嘀咕咕上了,那边关全和关武也在聊,老关头也跟他们凑一起说着话,估计是说起屋子那料材的事儿,胡月英拉着阿妹,阿秀逗着扬儿。

    关文则和李欣并肩坐在堂屋门口,天上黑漆漆一片,偶尔听到狗叫的声音,风吹得叶子沙沙沙地响。

    李欣倚着关文的胳膊说:"我看着大堂嫂觉得挺心酸的,那会儿要是你跟大堂哥似的,撒手去了,我岂不是落得跟大堂嫂一样?"

    "你想太多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关文搂了她的肩说:"大堂哥是冤死的,不是说他七窍流血了,是被人害了的吗?我那只是意外,现在不也没事儿了?"

    李欣动了动嘴,说:"大堂哥是自己脑子出了血全堵在脑子里边儿,所以后来从嘴角溢出来的,只是时机恰恰好而已。"

    关文一惊,李欣忙拽住他说:"大家都那么觉得他是冤死的,就当他是冤死的好了。杨家家大业大,分一些给大伯家,大堂嫂还有大江那三个孩子能好过些。"

    关文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却还是叹了口气说:"你大堂哥也死得太年轻了,才二十八九,三十而立这门槛还没过呢。"

    "谁说不是啊..."李欣唏嘘了一声,又跟关文说:"你以后少喝酒,能不喝就不喝,太累的活别干,也别有什么思想包袱。我们家现在过得挺好的,拼死拼活干那么多事儿做什么。"

    李欣叹了一声:"我现在也看明白了,赚再多的钱,也得有那个命花。你瞧我大堂兄,光就是爱喝酒这一项就害死了他,他要是平时不大喝酒,也别负担那么重,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你跟大堂兄一样,都是长子,你还没娘的,怕是更加负担多些。"

    说着李欣就正色了起来,端正了脸对着关文说:"你可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得当心。阿文,我可不想做寡妇。"

    关文知道她怕了,郑重地点头说:"我知道。"

    李欣这才吁了口气,又偎进了关文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方才觉得安心。

    半夜三更的时候村里边儿都放起了炮仗,关明也让人点燃了炮仗,噼里啪啦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守到天亮,李欣便熬不住了,抱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扬儿回了新屋去补眠。

    关明卖了一头大肥猪,得了多少钱李欣不知道,但她嘱咐过关文的,这钱要问他爹拿,关文也答应了的。

    睡到半下午李欣才起身,正月初二关氏要回荷花村,李欣少不得要等到初二以后才能去李家村了。

    初二的时候赵家倒是都来了,赵昌生见到扬儿便臊了脸,又朝李欣剜了眼,小声说:"大表嫂,我在扬儿面前的脸都丢尽了。"

    赵昌生还记着李欣污蔑他尿裤子来哄扬儿的事儿,偏生扬儿还很喜欢他,见他来眼睛一亮叫了声二表叔就腻了上去。

    赵昌生也喜欢跟扬儿玩,才板了不到一刻钟的脸就绷不住和扬儿一起玩闹去了,听扬儿跟他如数家珍地说家里的鸡,说二黑,说姑屋里暖和舒服,说祖祖划的竹子...

    关文和关武帮着赵昌会把赵光明和他的躺椅搬了进来,李欣迎了关氏进屋,关氏瞅见她脸就问是怎么回事。

    听李欣说她大堂兄没了,关氏便也安慰了她两句,又问丧事办得怎么样了。

    "正办着,堂姊妹都回去了,我不好不回去。"李欣说道。

    关文在一边说:"今儿就等姑你们来,大概明儿的时候我们得赶回去,初三的头七。"

    关氏便叹了口气,说:"大过年的遇上这事儿,的确让人心酸得紧。"又问李欣:"你大堂兄岁数还不大吧?"

    "二十八九。"李欣答道。

    "还那么年轻啊..."关氏唏嘘。

    论理关氏回来是给她爹拜年的,关文这样的小辈得另外去赵家给关氏拜年。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关氏也不拘那个理,在关家就把该扬儿得的过年钱给了。

    李欣把钱收好,关氏又拉了阿秀说话,胡月英在一边时不时插两句,气氛也还算活络。

    李欣有些不大想说话,二黑在她面前转来转去她也没心思逗弄,呆坐在哪儿走神。

    初三的时候李欣和关文就又带着扬儿去李家村了。

    关明心里不大高兴,却也知道这是没奈何的事儿,只哼唧了两句,倒也没多说什么。

    头七这晚,李家所有亲缘近的都来打了一趟。李欣关文坐在一边角落,扬儿乖乖地依在李欣怀里,小身子有些发抖。

    道士念经念得李欣耳朵疼,敲锣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那音调颇怪异,偶尔还能听到几个字,好像是在念李金的名、大江的名。

    道士做的金丹簿也拟好了,薄薄的一个较高较窄的小册子,李厚伯和朱氏看过以后就拿给了李厚仲。

    李厚仲翻了翻,微微蹙了眉。刘氏接过来扫了眼说:"我们又不识字,看这做啥?"

    "总认得几个娃的名字咋写的。"李厚仲指了指说:"我还看到珠娃子和宝娃子的名儿,春儿的也在,就是没见着欣丫头的。"

    刘氏一愣,又翻了两遍,的确没找着。

    当即刘氏就叫了道士来。

    那道士姓王,年岁跟李厚伯差不离,下边儿几个敲敲打打念经的道士都是他本家弟子,在李家村做这档子生意也有些年头了,自然也有点儿名声。

    见刘氏拿了金丹簿来问,王道士捏了捏只冒了几根浅须的下巴,捋着那几根须说:"这是李家三弟妹给说的名儿,她说的都记在上边儿了,她没说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刘氏顿时火大,扭头就喊:"老三家的,你给我过来!"

    金氏正跟杨家瘪三他爹派来的一个管事样的人物寒暄,听刘氏叫她有些莫名其妙,哈着腰跟那管事说稍等便赶了过去,不耐烦地问:"啥事儿啊二嫂?"

    这几天刘氏和金氏不对付,一则是因为李欣跟金氏闹翻脸那事儿让刘氏对金氏耿耿于怀,二则也是腊月二十九那天,金氏推李欣进那混战的泼妇圈子害得李欣被梅小霞挠了,让刘氏更加记恨。当时刘氏没发作,这几日连着给金氏好几番脸色。要不是看在这是李金的丧事儿期间,保不准刘氏就要跟金氏闹上了。

    听她这副语气,刘氏便冷笑一声,把金丹簿"啪"一下甩在旁边的桌子上,手点着桌子说:"王道士说是你跟他说的我们李家的人儿,怎么没把欣儿说进去?"

    金氏嗤了一声,倒还正了正神色说:"二嫂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家欣儿在那种地方待过的,写上去见了血,不吉利,也影响金娃子下地去以后投胎转世的前程。"

    刘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金丹簿做好了,是要在下葬那天,道士逮了大冠子的公鸡用鸡冠子血和着鸡的绒毛沾上去的。

    金氏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她是为了李金好,怕写上李欣的名字影响李金投胎转世。

    这俩妯娌正说着,就见朱氏被顾氏扶着过来。

    朱氏是来问王道士还需要些什么东西的,见着刘氏和金氏在这儿对瞪着,心里有些烦躁,有气无力地问:"二弟妹,三弟妹,你俩做啥呢?"

    金氏马上挽了朱氏的手,嘴皮子一搭一搭的就把话说圆了,末了还善解人意似的跟刘氏说:"二嫂,这是为金娃子好,你做二婶娘的也希望他以后投个好胎的是吧?"

    朱氏也点了点头,说:"二弟妹,就委屈你家欣娃子了。"

    刘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里有股气直想拿鞋拔子抽在金氏脸上去。

    顾氏在一边顿了顿,轻声说道:"可是三婶娘,妹妹们的名儿都写上去了,欣妹妹的名不写上去,总说不过去。"

    金氏苦口婆心地劝顾氏:"金娃子家的,你要提替你当家的将来考虑啊...这可不能大意!"

    刘氏冷笑一声:"你不把我女儿当侄女儿,以后你死了她不会去守你的灵。"

    金氏顿时大怒,刘氏不待她说话就朝朱氏道:"大嫂,虽说这些年里我们两家不算亲近,我跟你也一向不怎么处得来,但是大面子上我们还是过得去的,你说是不是?"

    朱氏当然是点头,自己儿子死了这事儿,这个妯娌帮着忙里忙外的,也费了不少心思。

    "同是做娘的,我体谅你的心情,你也该体谅体谅我这心情。家里别的女娃子名字都写上去了,我家欣儿也是你家金娃子的堂妹子,通知她她大堂兄没了,她立马就赶了回来,这份情谊你认是不认?"

    朱氏当然要认,她还听大儿媳妇儿说了,这内侄女儿给了她一两银子的奠仪钱呢——就是李金他三叔三婶娘也不过只给了三百个钱。

    刘氏见她点头便道:"大家都知道你当家的,我当家的,还有三弟三家是亲亲的三兄弟,你家两个女儿,我家一个,三弟家一个,都是大家数得清楚的。这金丹簿上单撇了我家欣儿的名字不写,这要说出去,别人会怎么看?"

    金氏立马道:"那是因为..."

    "闭上你的嘴!"刘氏马上提高了音量:"老娘跟大嫂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窜窜窜地厉害,有这功夫不知道多忙活些其他的,就跟那杨家管事嘘寒问暖说七道八,顾着点儿你自己的脸成不!金丹簿的事儿大嫂才做得了主,你指手画脚个屁!一大把年纪了你不嫌丢人现眼老娘还替你觉得脸红呢!"

    王道士站在一边着实尴尬,讪讪地退了开。

    刘氏这一段骂金氏的话声音有些高,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恰好最后一句"替你觉得脸红"出来的时候。道士念完了一段经,正是四下忽然清静的时候,刘氏的话就更显得响亮。

    李欣闻声望了过去,见她娘跟斗鸡一样鼓着眼瞪着金氏,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俩性子都泼的对上了,这灵堂还能清静得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偷换概念

    当即李厚伯三兄弟就过来了。

    李厚伯死了长子,尽管事情已经出了七天了,他这眼睛还是红着的,血丝布满了一双浑浊的眼。

    "怎么回事儿,吵啥吵?"李厚伯走过来问,朱氏叹着气摆摆手,顾氏简单地解释道:"二婶娘说金丹簿上没欣妹妹的名字,让加上去,三婶娘说不吉利。"

    李厚仲立马拔高声音怒道:"啥叫不吉利?三弟妹你这话啥意思!"

    金氏缩了缩脖子,心头又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瞧见自己大女儿李春朝这边过来了,顿时腰板就挺直了些,一副"我没错"的样子跟李厚伯说:"大哥,我这可是为了金娃子好,欣丫头她毕竟...这也不说了,可这金丹簿是要见鸡血,跟地底下人通灵的,人的魂总是最纯净的,可不能惹上不好的东西,不然这头七金娃子都不回来看咱们了..."

    刘氏尖声叫道:"管你自己得了,啥时候大哥家的事儿轮得到你做主了!方才不是还跟杨家那管事聊得欢畅笑嘻嘻的吗?这时候倒知道是为金娃子好了!"又冲着李厚叔喊:"李老三,你这媳妇儿你管是不管!"

    李厚叔脸色黑得吓人。

    从李欣那日上门借钱给关文买人参,话里说他是个入赘被招婿的,李厚叔心里就不痛快,跟金氏翻了脸子,这小几个月跟金氏也是不冷不热的。他孤身一人到铁匠铺子做学徒,得了老铁匠青眼让他娶了老铁匠唯一的女儿,本以为自己是三兄弟里最有出息的,谁想到他那丈人死后,铁匠铺子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镇上铁拐子那家铁匠铺子却越开越红火。

    而自己这个婆娘岁数越大越是尖酸刻薄,不会处事儿。上次那事儿她就是扒拉一些钱出来也算是给自己这侄女儿一个交代,她可倒好,直接跟侄女儿翻了脸子,让他在自己二哥面前不好做人。

    现在大哥家办丧事儿,她又在其中不知道做什么,正经事儿没干两件,光看着她跟人聊天儿套近乎。

    二嫂如今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婆娘在侄子丧葬期间行为不端,他这当家人要是还不出来说句话,岂不是更加让人说他家里是婆娘做主,他就是个靠着丈人家吃软饭的?

    李厚叔顿时低吼一句:"你给我过来!"

    金氏梗着脖子:"李厚叔你啥意思?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爹..."

    话没说完就见李厚叔一把抄了脚下的小板凳朝金氏砸过去,阴沉着脸说:"老子说话不中听了是不是?你他娘的敢跟老子对着干?叫你过来就过来,不过来你就给老子滚!"

    金氏顿时懵了,刚赶到金氏身边的李春也懵了。

    李厚叔又吼了句:"过来!"

    金氏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嗷"地叫了一声冲着李厚叔撞了过去,一头撞到李厚叔胸口,边撞边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当年要不是我爹提拔你你现在能有个铁匠铺子?你能娶了我?你能吃好的喝好的装太爷?现在在你兄弟面前打骂媳妇儿,你个窝囊废当真行市了是不是!"

    李厚叔脸色铁青,偏生金氏像是跟他较上了劲儿,头就可着他胸口撞。

    刘氏冷眼看着,也不管金氏如何,直接跟李厚伯和朱氏说:"大哥大嫂自己瞅着办,这金丹簿的事儿该你们拿主意。现今儿都头七晚上了,初六一大早就让金娃子下葬,金丹簿总要定下来的,道士粘了沾鸡毛的鸡血上去,可就不能动了。"

    李厚仲一直没言语,只是站在刘氏边上,微微垂着头,脸上面无表情。

    李厚伯听明白了刘氏的意思,更读懂了自己二弟的意思。要是金丹簿上他们李老大家不写李欣的名字,这和李老二家的亲戚情分,就算是走到头了。

    李厚伯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二弟和二弟妹对他们唯一一个女儿的宠爱程度?就因为他说错了一句话,口无遮拦地暗示了自己那侄女儿是个"野"的,就被二弟和二弟妹一起撵出了家门,若是自己大儿子没死,二弟怕是连老屋这边的门都不愿意跨进来一步。

    可是方才三弟妹那话又说到了他心坎上——大儿子走得年轻,下辈子一定要让他投个好胎。要是欣丫头的名儿写上去真的影响了大儿子的前程...

    李厚伯举棋不定,刘氏就在一边等着他决定。

    金氏和李厚叔那边却正正闹得厉害。

    李厚叔烦她泼妇缠他,瞅准时机一把抓了金氏往边上甩开,金氏顿时"嗷呜"一声跌倒在地上,李春赶紧去扶。

    金氏哭着骂:"李厚叔你个王八蛋,黑了心肝的白眼儿狼,我爹当初怎么就看中了你把我许给你了..."

    李春也埋怨说:"爹,啥事儿不能好好跟娘说,偏生要这样丢娘的脸,为了外人哪里值得,娘才是你媳妇儿..."

    "你啥意思?"刘氏猛地转过头去:"你倒是说个清楚,你啥意思?"

    李春这个堂妹李欣很不喜欢,不仅不喜欢她的长相,而且也不喜欢她的性格。李春是李老三家的长女,也是唯一一个女儿,有金氏那么个娘,李春的刻薄和尖酸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欣出嫁的时候李春正在置办婚事,等李春出嫁的时候,李欣也没去观礼,只托了她娘带了份礼去算是全了礼数。

    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会自动脑补李春说的那番话的后边儿一句——"娘才是你媳妇儿,你咋就听二伯娘的话,二伯娘可不是你媳妇儿。"

    李春的嘴皮子很快,说话也毒,母女两个关系好。也是李厚叔对女儿不怎么重视,他大哥二哥家,头胎都生的男丁,偏生他是个闺女,他就不高兴,从小就不跟李春亲近。

    被刘氏抢白李春也不怒,说话还很客气,只是话里那味道就让人琢磨地有些不是滋味儿。

    "二伯娘你别慌张,我没啥意思,说的话字面上啥意思那就是啥意思了啊。"

    刘氏气得一个倒昂,这话分别是说,戳着刘氏脊梁骨了,所以刘氏才慌了,而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

    刘氏想骂人,可偏生人家说的话一点儿戳明白的意思都没有,回答地还恭敬,她拿什么由头发火?便是发了火,也怕是会被人认为是恼羞成怒。

    刘氏当即踢了李厚仲一脚,忿忿地盯着他。

    李厚仲却是动了一下,望向刘氏:"咋了?"一点儿该有的类似愤怒、伤心、失望的反应都没有。

    一来是因为在李厚仲心里,侄子侄女儿的,都是单纯的,不会那些个弯弯绕绕,说的话也都是简简单单的,不会夹枪带炮。二来他现在还在想金丹簿那事儿,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男人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刘氏也习惯了,心里骂了句娘,正要开口却听李欣柔柔的声音从后边儿传过来。

    "春儿妹妹,今儿是大堂哥头七呢,你爹娘大家闹事儿的,你总该劝着两句,怎么你不劝着,反倒在那儿火上浇油了?你可瞅着你两个兄弟都盯着你呢。"

    李春下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李富,十五年纪,一个李贵,十岁年纪。此时这两人正挤在一起看着李厚叔和金氏,脸上表情都惊恐得很。

    在这兄弟俩眼里,怕是还没遇到过自己爹打自己娘的事儿吧。

    李春顿了顿,脸色也有些拉下来,哼了声说:"欣姐姐你也甭忘了,是二伯娘挑唆我爹打我娘的。"

    "啧,我三叔那么没种,被我娘挑唆了一下就打你娘了?"李欣疑惑道:"我印象里,三叔还是个挺能自己拿主意的人啊。"

    说着便转了脸去看向李厚叔。

    李厚叔本来想着侄女出来说两句,劝两句,这事儿就揭过去了,谁承想侄女这话却是把他给套牢了——不,应该说是自己女儿这话先把侄女得罪了,所以侄女顺着这话下来,就只能把事情转到他这儿来了。

    如果李厚叔念过大学,肯定会知道,在逻辑上,李欣说的这句话不过四个字——偷换概念。直接将矛盾转移了。

    不管李欣这法子是什么,总归是让李厚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是个拿主意的人吧,打婆娘这事儿就不关他二嫂一点儿关系,纯粹是他家里头的事儿,闹地这样,那可真够丢人的;他要承认说打婆娘的确就是被他二嫂挑唆了打的,那就说明他是个没主意的,听人一句就打婆娘,也是没种,仍旧是丢人。

    前也丢人,后也丢人,前面那种他还有些男人当家的气概,不像后一种,完全就契合了没种男人的品性。

    李厚叔略一思索,就朝自己女儿吼过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有你啥事儿?滚蛋!"

    李厚叔一向不喜欢女儿,李春被骂也是家常便饭,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堂姐面前栽了跟头,阴沉的眼盯着李欣。

    李欣微微挑了嘴角,说:"春儿妹妹别盯着我看,你成亲我给了礼钱的,平时我也不欠你一分一毫的,你这样瞅着我,我会以为我欠你银子呢。"

    刘氏拉了李欣过来,冲李厚叔道:"领你婆娘回去,真够丢人现眼的。"

    说着就拉了李欣到李厚伯面前:"大哥,我今儿叫你一声大哥,是看金娃子的面子。现在欣儿人就在这儿,你要是有那个脸,你自己跟欣儿说。"

    李厚伯顿时尴尬地立在原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必须坚持

    朱氏在一边抹眼泪,拉了李欣的手哭哭哀哀地说:"欣丫头,大伯娘知道你是个懂事儿明白事理的..."

    这话一出来,刘氏就知道朱氏是把金氏那番话给听进去了。

    要说这金丹簿,李欣是不大重视的,有她的名字也好,没她的名字也罢,不怎么算个事儿。可是在李厚仲和刘氏眼中,这金丹簿上没有李欣的名字,那就是不承认李欣是李家的闺女,单独把李欣刨除在外了。

    旁亲也就算了,别人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可是李欣是李金正儿八经的堂亲妹子,两人的爹是亲亲的兄弟,是同支,不把李欣名字写上去,这是在戳李厚仲和刘氏的心窝子。

    刘氏当即气得肝疼,又不好跟朱氏发火,脑袋一转就对上正在拉扯的李厚叔和金氏。

    都是这个妯娌惹出来的!她要不在当中生事儿能有着一摊子事儿扯出来?

    刘氏当即打断朱氏的话说:"大嫂你也别说了,在后边儿是不是就该说对不住之类的话了?我就只问你,欣儿的名儿你让不让道士写上去?"

    朱氏抹着眼泪就哭,也不答话。

    刘氏又说:"大哥,你拿个主意,你这侄女儿你认是不认?你要是认,名字写上去,咱们两家还是亲兄弟亲妯娌的,不认,那金娃子出殡我们家也不去了,我单就这一个女儿,你不认你这侄女儿,我们两家以后也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李厚伯忙说:"二弟妹,这话说得过了,过了..."

    李欣挺想扯了刘氏的袖子劝她算了,写不写她名字,真的无所谓。在这儿听了一番她也明白自己老娘跟伯娘婶娘在扯什么皮,要依着她的性子,不写就算了,她也不是真要跟她大伯家攀上多好的关系。

    只是她娘在那儿意志坚决地跟大伯一家扯理,她总不能去拖她娘的后腿吧?

    当即她也只能傻呆呆地站在一边,腔不开气不出地等着看她大伯是啥决定。

    李厚仲沉着脸,也在等他大哥拿个确切主意。

    李厚伯这下可就不好回话了。侄女儿这名字写不写上去这事儿直接让三弟两口子打上骂上,难不成还要让他和二弟一家也彻底翻了脸子?

    犹豫半晌,李厚伯叹气说:"要不,二弟,二弟妹,我们让娘来定成不?"

    "不成!"刘氏当即道:"跟婆母说那做啥,她年纪一大把了还操这份心?金娃子是你儿子,你自己不会拿主意?又要推到婆母身上去!"

    刘氏一向怨念李岳氏偏宠老大和老三,把她男人撇在一边。以前不管是什么事儿,跟老大老三家扯不清楚,就是李岳氏这个婆母出来唱白脸,然后李老大出来唱红脸,两母子把李厚仲哄得团团转的。刘氏吃这样的亏多了,年轻时不明白,这会儿自然也明白了。

    李厚伯这招刘氏不接,他就没法子,心里头天人交战的,正憋得不行,突然听到门口那边李丘在喊:"大伯,大姐回来了!"

    李厚伯忙拨开人出去,就见李珠挎着个包袱,满面灰尘地立在院子门口。

    见到李厚伯,李珠就冲上来跪伏在地上叫"爹",李厚伯眼泪立马就出来了,随后跟着出来的朱氏也赶了上去,三人抱在一起哭上了。

    李珠嫁得远,出嫁以后再也没回过娘家,连回门都没有过。谁知道嫁人后第一次回娘家,竟然是为了自己大哥的丧事儿。

    李珠哭了一通就说要看看大哥,李厚伯和朱氏便拉了她去灵堂。

    刘氏没得到答案心里不痛快,但也知道这个大侄女嫁人后就没回来过,李老大家这事儿出来也这挺凄凉的,当即也不再追着李厚伯要个决定,闷闷地坐到了一边。

    李欣拉了扬儿让他叫李厚仲和刘氏外公外婆,解释了一番扬儿的来历,刘氏叹了口气说:"你当家的拿的主意,你自己个儿有谱就行。好在这孩子也从小没爹没娘的,爷爷那边的亲戚关系也凉薄,教好了也是你一个助力。"

    李欣便说:"娘说的我都知道,既然我成了他娘,自然会对他好。"

    关文接过话说:"这孩子聪明,以后肯定也有出息。"

    "既然接了人家的娃来,就要好好教养着。"刘氏叹了口气:"没教养好,以后有得罪受,也对不起他地底下的亲人。"

    李欣又附和了两句,跟刘氏说:"娘,那金丹簿上没我的名儿就算了,你这样逼大伯大伯娘的,就算以后把我名字写上去了,那也闹个不痛快不是?"

    "你懂什么?"刘氏当即鼓了眼说:"你们这些年轻娃子,就是一点儿道理都不懂。金丹簿那可是家谱,是作为你大堂兄在这世道上活过的一个证明,他亲近的亲人啥的都必须写进去,单就你的不写,成啥样子?"

    李欣撇了撇嘴,刘氏教训她道:"你别不把金丹簿当回事儿,这是正儿八经的事情。"

    李欣敷衍地应了两声,心里有些烦躁。

    这事儿刘氏让她别管,她就是磨着李老大家,也必须让把她的名字给添进去。李欣看她爹,似乎也是不添她名字进去,他就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便也由得她爹娘去。

    那边李厚叔已经把金氏给拖走了,金氏又哭又闹的,一点儿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李珠也去看过了李金,眼睛浮肿着,一直掉眼泪。

    如此一算,李厚伯家的人都到齐了,李金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在这边了。

    头七晚上,香烛一直没熄,李金灵堂正中间停放着李金的棺材,两边蒲团上跪着他的儿女和侄子侄女,坐着他的同辈兄弟姐妹,几个长辈也都三三两两地分散坐着。

    堂屋门口搁了盆子烧纸钱。

    道士继续念着经,李欣牵了扬儿在稍远的地方坐着,搂着扬儿的小身子。关文陪在他们娘儿俩身边,一直静默不语,忽然说:"乡里边儿的丧事儿,这还是我第二次几乎全程都跟着走了的。"

    李欣微微一愣,关文说道:"第一次是我十岁年纪的时候,我娘死了,我就跟大江似的,跪在最中间,左右两边是二弟和四弟。当时六弟才一岁多些,被爷爷抱着,只知道吃和睡。"

    提起娘,关文的表情总有些恍惚:"我倒是不大记得我娘的样子了,印象里她总是挺着个肚子的,还有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她叫嚷的声音。我对她印象蛮淡的,家里孩子多,我又是个大的,在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就慢慢长大了。"

    李欣握了他的手,知道他是触景生情了。

    关文朝李欣扯了扯嘴角,说:"前头没分家之前,我知道你挺不高兴的,见我为着我家里人操劳,你受了委屈,我还让你受着,不怎么站你这边儿,后来还让爹跟六弟把你气回娘家去了。你怪我太顾着我弟弟妹妹们,他们都大了,还跟舍不得孩子似的替他们周全打算..."

    李欣微微叹了口气:"何必说那些,现在都分家过了,你四弟娶了媳妇儿,你二弟翻过年关也要娶媳妇儿了,家里的事情都走上正轨了,你还念叨以前做啥?"

    关文摇摇头说:"我只是到了你大堂兄灵堂里,一下子想了很多事儿。"

    关文说:"比起你来,我挺不会处事儿的,以前走镖的时候跟兄弟们都是哥们儿义气来得多,虽然是跑过江湖,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的都不少,但那毕竟都是面上的人,没点儿多余的亲缘关系,交流起来也简单。等事情落到自家人面前了,掺和了丝丝缕缕的亲戚关系,我就有些懵。以前魏叔骂过我,说我护短得很,那会儿在镇上护着姑一家,惹了好些个地痞流氓的,还差点儿出过事儿。"

    李欣倒是知道关文走镖的时候,赵家的麻烦事儿少了不少,倒也从来不知道为这,关文差点儿出事儿过。

    关文抿了抿唇说:"这些事儿都没跟家里人说过的,他们都不知道。"

    李欣骂他:"你怎么那么傻,什么事儿都自己搁在心里头,说出来让家里人疼你怜你有什么不好?"

    "我...习惯了。"关文叹了声道:"从小我就帮着爹娘带弟弟妹妹,娘死了以后,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什么事儿都该自己扛着。我对娘印象淡,但她有句话我一直记得清楚,她说,'阿文啊,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啊,你是大哥,大哥要有大哥的样儿。';这句话从我记事起,娘就在我耳边说,十岁以后她不可能说了,我却一直都没忘,一直都记得。"

    "难为你了。"李欣叹息一声。

    "倒也不算难为,只是后来发现,自己一味照顾他们,并不是对的。"

    关文对李欣笑了笑:"因为我对他们一味照顾,还害得你受委屈。"

    李欣蓦地有些鼻酸,关文摩挲了下她的手道:"每个女人都不容易,我看我娘就知道的,所以我从来不会提你过去的事儿,戳你心窝子,那就是戳我心窝子,我们俩现在那么好,何必拿那些事儿让我们不痛快?"

    李欣顿了下说:"你知道了?"

    "嗯,今儿听岳母跟大伯扯你名字写不写在金丹簿上的事儿,我挺意外的。你那过去本来就不是你愿意的,你大伯他们都该知道这个道理,你跟你三婶娘不对付他们也是应该知道的,这是你三婶娘在挑你的刺儿。"

    "我倒是不在乎他们写不写我的名字,但我娘那么坚持,我也不好说'算了';这样的话。"

    "不能算的。"关文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是有男人有家庭的良家妇女,你大伯要真到最后不写你名字上去,到时候村里的说法可就多了。"

    李欣道:"可这金丹簿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但是你三婶娘已经把事儿捅出去了,知道的人多了,一人一张嘴地传出去,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

    李欣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关文道:"这事儿必须坚持到底,岳母和岳父是为你好。"

    "...我知道。"李欣闷闷地应了声。

第一百八十章 少年夫妻

    这一晚上跟李金同辈的人都没睡,几个小孩子扛不住倒是眯了段时间。

    扬儿被李欣抱着,脑袋埋在她怀里打瞌睡,李欣问关文道:"说是初六下葬,你明儿后天我们回不回去?"

    "依你。"关文说:"家里也没多大的事情,爹也说了,破五回去也可以。"

    李欣便点了点头道:"那我跟我爹娘商量一下。"

    江氏因为怀着孕,有些嗜睡,此时就乖乖倚在张氏旁边,眼睛一眨一眨的。张氏怀里抱着小兜,山子自己趴在张氏腿上。

    李欣还惦记着江氏那肚子,偏了头去看,江氏那肚子的确有些大,说了月份出来怕是会被人以为是双胎。

    关文被李斐叫去忙些事情,李欣便挪到了张氏边上,问她:"大嫂,二弟妹这肚子..."

    "有些个大吧?"张氏点了点头说:"我瞅着也大,比我怀山子的时候大了一圈。二弟妹肚子里那小的怕是个头足得很。"

    "会不会是双胎?"李欣问。

    "不是。"张氏摇头道:"我们也怀疑过的,请孟郎中来看过,孟郎中说脉象就两条啥的,一条是弟妹的,一条是小娃子的,没多余的,让我们不放心去镇上也查查。"

    "那去镇上了没?"

    "去了,医馆的大夫也说就两条脉象,一个娃子,不过是娃子个头有些个足。"张氏道:"二弟妹这段时间吃得很多,长胖了些,肚子鼓起来也正常,怕是孩子跟着她吃得多长得快,肯定是个胖小子!"

    李欣有些忧心,正好见着李二郎摆板凳,忙叫他过来。

    "姐,啥事儿?"

    "我问你,你媳妇儿平时吃饭,会不会撑?"

    "撑啥?她吃过了一会儿就又嚷着饿。"李二郎抠了抠脑袋,江氏迷迷蒙蒙地睁了眼,见到李二郎在边上忙喊:"二郎。"

    "你睡。"李二郎安抚了她一句,又问李欣:"咋了姐?"

    李欣皱着眉头说:"大夫说二弟妹肚子里不是双胎,你以后注意些,让她多走动走动,吃也别吃多了。"

    "这怎么说的。"张氏在一边不赞同地道:"以前是没那个条件吃好喝好,现在家里边儿也不大愁吃穿,哪还会省这点儿口粮?二弟妹吃得进去是好事儿。"

    "不是这么说的大嫂。"李欣道:"能吃能补自然是好事儿,但也不能过了头了。"

    李欣想用现代医学知识跟他们说,又觉得不大能说清楚,就找了阿秀当挡箭牌,道:"我小姑在镇上医馆做学徒,她说孕妇生娃的时候,娃太大太结实了,不容易出来,就卡在那儿,大人生孩子的时候受罪,娃子憋在那儿也受罪,严重的那可就..."

    "一尸两命"四个字李欣是不会这么说出来的,但是她说这样的话,下面是什么张氏和李二郎自然也猜得出来。

    李欣道:"大嫂是不是觉得生山子和小兜的时候也没费多大的劲儿?那是因为他俩个头小,身子细,出来的时候就好出来。二一个就是大嫂那会儿怕是怀着娃子也在忙家里的活计吧?一天到晚动着,身体底子是有的,所以有气力生孩子。可我看二弟妹现在吃得多又不爱动弹,生产的时候怕是要遭罪的。"

    李二郎顿时紧张得很,迷迷糊糊听着的江氏也一下子吓醒了,立马问李欣:"姐,那,那可怎么办..."

    江氏胆子有些小,问起李欣话来也结巴了。

    张氏还有些不信:"可那不是...都说怀了娃子,要尽量吃好喝好养好身体的吗?"

    "吃呀喝呀的自然不能落下,谁都想生个大胖小子,可也要看自己体质好不好啊。"李欣说道:"那些个屁股大的,为什么说是好生养,就是因为生孩子的时候不容易遭罪,孩子容易生下来得多。大嫂你比起二弟妹来也健壮得多,可你瞧二弟妹那身子,没怀孕之前弱柳扶风的,怀了孕虽说胖了些,可那都是虚的,她屁股又不大。"

    江氏微微红了脸,张氏咳了咳说:"可是她就是想吃啊。"

    "对啊姐!"李二郎也急了:"她才吃过会儿就说饿了,又开始吃,总不能饿着她吧!"

    江氏也点头:"对啊姐,我总觉得一饿,就饿得心慌。"

    李欣道:"平时不要吃大鱼大肉的,尽量多吃些蔬菜什么的,可以的话,早上吃一个白水蛋。饿了可以啃点儿水果充饥,除了一日三餐正点吃饭的时间,其他时候就不要加餐了。"

    李二郎忙记下,李欣继续道:"还有,二郎,你不要让二弟妹一直待在屋里边儿不动弹,这样下去等她生产的时候她会没气力。每天拉她去走走逛逛,孩子现在应该很稳了,不碍事儿的。"

    李二郎搔搔头,郑重地点头说:"我记下了,姐。"

    李欣便颔首道:"你继续就好,不然到时候你媳妇儿生产该你着急了。去忙吧。"

    李二郎便点头去忙活了,临走还安抚了犹自有些忐忑的江氏两句。

    "瞧二郎那样子,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他媳妇儿。"张氏开了句玩笑,拍拍江氏的手说:"你不要急,控制食量就好,我听妹妹的意思,只要娃子个头不大就没问题。"

    "嗯,二弟妹生产的时间还早着,现在不用着急。"

    李欣点了个头,又压低了声音说:"平时别尽让着二郎跟你胡闹,你这都是有身子的人,得节制。二郎毛毛躁躁莽撞,你可不能由着他瞎闹。"

    江氏一下子红了脸,张氏却是顿了下才明白李欣说的是什么,顿时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氏道:"都说是少年夫妻感情好,果然嘛。"

    江氏臊地低了头,李欣却是正儿八经的表情:"二弟妹,我这说的都是有道理的,你不要当我在打趣你,真动了胎气可就不美了。"

    江氏连忙点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抿了抿唇,"姐姐总不会害我的,我知道了,一定把自己胃口给控制住。"

    "我可等着抱白白净净健健康康的小侄儿呢。"李欣便道。

    张氏看了看李欣怀里的扬儿,撞了撞她胳膊说:"你别只顾着说二弟他们两口子,你自己啥打算?"

    "什么?"

    张氏朝扬儿点了点下巴:"孩子的事儿。"

    "哦。"李欣淡淡扯了下嘴角:"那得看缘分。"

    "少说缘分不缘分的,你自己不想,缘分来了你也抓不住。"张氏埋怨她一句:"去医馆拣点儿补身子的药吃也行,十来半个月的杀一只母鸡炖了补补身子。你总不能说你收养了个儿子,自己以后就不要其他的孩子了吧?"

    "大嫂..."

    "我可跟你说,只有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才是自己的心头肉,女人总要有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辈子才算是做了女人。"

    李欣牵了牵嘴角:"一样的,扬儿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爹娘,没人跟我争他娘这个头衔,我好好教他,长大了他总能孝敬我。"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张氏正色道:"不是你的孩子,你教好了,他以后有出息了,别人赞你一句,觉得是应该的。要是长大了没出息,人家就会对你指指点点了,会说你对不是你的孩子就不尽心啥的。膝下才一个娃子哪儿够?"

    江氏也在一边道:"姐姐,大嫂说的没错,孩子还是多的好。老人不常说这么一句老话吗?说什么...疼自己和自己男人生的孩子,是常人,疼自己男人和别人生的孩子,不是常人,疼不是自己男人也不是自己生的孩子,那不是人。"

    李欣"噗"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张氏也憋了脸说:"二弟妹,你哪来那么多典故。"

    "都是老人说的啊。"江氏眨了眨眼,"我听着都挺有道理的。"

    "这句倒是不知道是哪位老人说的了。"李欣涨红着脸道:"这么听来,我倒不是个人了。"

    她这二弟妹的确有些爱说故事,从她嘴里边儿总能蹦出些稀奇有趣儿的事儿出来。

    张氏轻轻拍了拍江氏肩膀一下,"你赶紧着眯着眼补补眠去吧。"

    江氏揉了张氏两下,倒也靠着她真就眯起眼打盹儿了。

    张氏叹了口气说:"话糙理不糙,你还是得给自己多做些打算。"张氏看看左右,小声说:"你还没跟你当家的生个娃,总不算在关家站稳脚跟。虽这孩子是你当家的领回来当自己儿子养的,你也疼他,但是女人总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娃子才安心。"

    李欣动了动嘴,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那等过完年后,我去拣副药吃吃看吧。"

    "这才对。"

    李欣叹了声:"总归那时候喝了那种药,是伤了身子的,要是实在怀不了,那也没办法。阿文说他不介意,现在我们也有扬儿,他兄弟三个,也不愁没人给关家传宗接代。"

    张氏默了默,到底还是搂了下李欣的肩膀说:"你个傻丫头,男人说的话,听一半,信一半,全部都信怎么成?他现如今说这话可能是真心实意的,过几年呢?看着自己兄弟下边儿儿女绕膝的,你们跟前就一个娃,还是没血缘关系,从别人家抱来的,到时候你年纪也长了,能确定他不会嫌弃了你?"

    李欣愣了下,张氏道:"你这个丫头就是心实,对自己亲近的人就一点儿防备怀疑都没有。"张氏敲了敲她脑瓜子:"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李欣正想说"家里的钱都我收着呢",想想还是算了。

    对张氏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嫂。"头便靠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幺蛾子

    守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李欣就和张氏江氏一起家去了,睡了沉沉的一天起来,已经是下晌时分。

    李欣跟刘氏商量过,刘氏说左不过就两天,让李欣等初六李金下葬了后再回去。关文也没意见,这事儿就算是定了下来。

    至于李欣三婶娘的事情,刘氏没怎么说,李欣也没好问。

    她对她那三婶反正是没一点儿好感的。

    初四李欣没去李老大家,刘氏忙着迎五路财神,"东招财,西进宝,南利市,北财神,中玄坛"地念了一通,也没多管李老大那边的事情。

    不到晚上就听说李老大那边又出了事儿了,事儿还不搭别人,又和李欣扯了关系。

    头七那晚李厚叔和金氏闹了起来,后来被刘氏吼着扯了金氏离开。

    李厚叔逮了金氏不让她瞎掺和,但是作为李金正经八百的叔叔婶婶,他们又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离开,所以李厚叔把金氏压在李厚伯家的一间屋子里边儿,让李春好好看着她娘。又不放心,时不时自己就去看看这母女两个有没有出幺蛾子。

    金氏闹了一通后委屈劲儿也上来了,心说自己算计算计的,不还是为了在李厚叔后里边儿那半死不活的铁匠铺子?这下好了,自己男人不体会她良苦用心,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即就跟李春扒拉扒拉说了一通的话,先是数落李春她爹,说李厚叔这么些年跟他兄弟攀比攀比的,要不是她撑着,这家哪能有现在表面上的风光?又数落李厚叔两个哥哥,一个半壶水响叮当天天装模作样,拿了大头还一副施恩给人的样子;一个却是天生受气包,好歹算是个好哥哥,周继弟弟也不说二话,就是娶了个恶毒婆娘。

    然后就开始数落刘氏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是村野里边儿有名的泼妇不说,唯一一个女儿又是那种德行出身。

    矛头便又对准了李欣,说李欣那日上门借钱嚣张,还挑拨她和李厚叔的关系,让李厚叔跟她疏远。又说李欣明明自己个儿跌到那泼妇圈子里去让梅小霞挠了,偏要推到她身上让她背黑锅。还说李欣本就身子不干净,名字要是上了金丹簿那是徒惹晦气,她是为了李金好,为了李老大家好,为了整个李家好云云。

    接着便开始哭诉李厚叔怎么怎么不对,如何不了解她的良苦用心什么的。

    说着说着可能也真是被李厚叔给甩在地上摔疼了,又想着一向对自己算是百依百顺的男人这般落她的面子,便当真委屈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李春知道自己娘是什么德行,这话里真真假假的,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捡着一些话听了,就说她:"娘,你也是个脑子充了浆糊的,你讨厌那欣堂姐,也犯不着为了她这般闹腾啊。现在在金堂哥灵堂上闹了这么一出,以后大伯大伯娘该对你有意见了。"

    金氏便更加委屈,跟女儿嘀咕,说杨家会赔李老大家多少多少钱,她这可是处处都为杨家好,这财运、气运啥的,都得拢好了,让李欣坏了可就不好了。当然,能从杨家给李老大家的赔偿里边儿刮一些肉丝儿下来,那再好不过,也不枉费她为了李金的丧事儿忙前忙后活动这么些天。

    李春当然听得出来,自己老娘这打算是放在最后一点儿上的。

    金氏休息够了,和李春挨着床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就要出去。

    李厚叔堵在门口不让她出去,说她道:"你丢人现眼还没丢够?还要让我这张老脸都抬不起来不成?"

    金氏跟李厚叔对骂了半天,李厚叔愣是不让她出去。

    李春赶着来劝,李厚叔摆手说:"你跟你娘一个德行,都好生待着,初六金娃子下了葬就给我滚回镇上去!"

    说着看了李春一眼:"你这回来你男人呢?"

    李春便顿了顿,闷不吭声。

    李厚叔哼了一声说:"才将将成亲的两口子,你也好意思!大年三十儿也没见你男人找来让你回去过大年,你怎么当人媳妇儿的!"

    李春便立刻恼了,话也不跟李厚叔说了,直接拉着金氏回了屋门,从里边儿把门插上。

    见她们自己回屋去了,李厚叔踢了踢门说:"好生待着!"便也甩手走开了。

    下晌的时候金氏就在屋子里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震天地响,一口一个"作孽"、"造死"的,叫得那叫一个凄厉,立马把李厚伯等人都引了来。

    金氏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在外面敲门,自己就只在那儿嚎。直到都快把门给敲烂了,连李岳氏听闻了声音被人搀着颤颤巍巍地过这边来了,金氏才松开了门,一下子就扑到李岳氏面前,抱着李岳氏的腿就嚎:"娘哎,我的婆母哎!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

    便扑着李岳氏的腿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去拉她劝她,有人忙问跟金氏一个屋的李春金氏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嚎上了。

    李春只是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瞧见她爹望着她,还挑衅般地对李厚叔说:"爹,你甭看我啊,娘咋了你该最清楚的,你可是她男人。"

    李厚伯心里不耐烦老三家的在他儿子丧事儿上尽出幺蛾子,先是跟杨家的人闹起来的时候她在里边儿掺和暗地里害老二家的侄女儿,让老二家的不快;后又跟王道士说金丹簿册上人名儿,不说老二家侄女儿,惹出一摊子事儿来,让老二家的跟他们老大家在这时间段又起了嫌隙。

    不说她跟那杨家管事套近乎的事情,就说现在好不容易老三把她关起来了,如今她又哭到娘身上去了,搞得好像老李家多对不起她似的。

    这是他儿子的丧事儿,不是她哭委屈的地方!那最小的侄女也是个拎不清的,真正让人生厌!

    如此一比较,老二家的侄女儿可是懂事得多了!

    李厚叔铁了脸,上前一脚就要踹金氏,金氏哭着可那眼睛没闭上,眼尖地立马躲在李岳氏一边,杀猪一般地叫嚷:"婆母哎!你三儿子要打你儿媳妇儿了!忘恩负义啊!"

    李岳氏脸上的褶子都已经堆得不行了,一杠一杠地抽着,泛着古铜色泽的脸冲着金氏问:"啥事儿,啥事儿啊!"

    金氏哭哭啼啼地说了一大篇,大意就是李厚叔为了老二家侄女儿跟她翻脸子,把她关起来这样那样的,只说自己为了李家好,为了李岳氏那大孙子好,所以才不让李欣的名儿上金丹簿云云。

    李厚伯心里那个恨啊!

    他本来都想好了,金丹簿的事儿就依了老二的意思,要是真的有冲,请道士做个法,就是多花些银钱也没多大关系,反正杨家开口说了这一摊子的钱他们出的。

    这般解决大家面上也好看,事情也算圆满了。

    可这老三家的把事儿捅到他娘身上去,这可就没那么简单能了了。

    李岳氏年纪已经很大了,人老了,最是信这些鬼神运命的,一听金氏这样说就鼓了眼睛,嘴里骂道:"老二家的那闺女咋那么不懂事儿?这是为她大堂哥好,不写她名字,不写上去!"

    当时留在李老大家的只有李厚伯和李厚叔两家最亲人,毕竟头七已经过了,陆陆续续的其他旁支的人就都离开了,等初六再来把李家扶灵安葬。金氏说话没个把门儿的,李岳氏这态度一出,李厚叔那家的两个小子不说了,李厚伯家的三子两女却是当场面上就为难上了,连带着来了的三个儿媳妇儿和一个女婿都很是尴尬。

    李厚伯把自己盘算好的打算都给儿子女儿说了的,李欣跟他们虽然说不亲,但的确是亲亲的堂姊妹,而且这回他们大哥过身,李欣来这边也帮了很多忙,还没添乱,甚至在她第一天来的时候恐吓杨梅氏那句"头七"还帮李家镇住了场子,也是她第一个发现李金嘴角流血的。她处事还大方,奠仪钱给了大儿媳妇儿一两,说的话都是合人心意的,怎么看都是个好姑娘。

    这下好了,本来可以很好地解决的事情,被老三家的这么一闹...

    这老二家的可是个泼的,这要让她知道是老三家的在当中上眼药,这两家...这不成了仇人了吗!

    偏生自己娘是个认死理儿的,现在听了老三家的这么一说,不论他待会儿咋解释,他老娘肯定就认准了老三家的说的话了。

    李厚伯越想越气,嘴巴都哆嗦起来,手颤着指了指李厚叔,半晌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让自己女婿扶着自己走开了。

    那边金氏还在嚎嚎:"我都解释了好些遍了,二嫂她就是不同意,一定要让欣丫头名字写上去。我就想不透了,二嫂咋就不想想金娃子啊,那也是她亲亲的侄子啊!"

    提到李金李岳氏就泪水涟涟的,忙摆手让人去找李欣和刘氏来,她要教训儿媳妇儿和孙女儿,要教导她们在大事儿上要顾全大局。

    李铜来的时候李欣才起了没多久,正给扬儿细细洗着脸,给他揩掉眼角睡迷了的眼屎。

    李铜讪讪地把话一说,刘氏顿时就怒火冲天,冲着屋里喊:"李老二,你给我出来!咱们一起去跟你娘掰扯个清楚!"

    李欣抚了抚额望了望天——她那三婶娘到底图什么啊?这事儿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女心情

    李厚仲一家到老屋那边的时候金氏已经停了嚎嚎,毕竟目的达到了,现在就攀着李岳氏抽噎着,李春站在她旁边装模作样地安慰两声。

    大家都聚在堂屋门口偏角落的院子。

    李岳氏坐在一条小板凳上,一会儿抹一把眼泪鼻涕,一会儿哭两声李金,一会儿又开口骂老二家的不懂事。

    她辈分大,又是失了大孙子,李厚伯剩下的儿女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由着她在那边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李欣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她那阿嬷像个小娃子似是团坐在小板凳上,三婶娘双手抓着阿嬷的手臂时不时擦一下眼泪,周围几个大伯家的堂兄弟姊妹闷着站在一边,大伯倒是不在,三叔脸上却很不好看。

    李厚仲和刘氏走在前头,见到他们来了,朱氏先迎了上来,声音有些小地叫了声二弟二弟妹。

    两口子都没回应,李厚仲率先绕过朱氏走到李岳氏面前,唤道:"娘。"

    李岳氏见李厚仲来了,立马揪了他说:"你来做啥,你那媳妇儿跟女儿呢!"

    "婆母找我跟欣儿有事儿?"

    刘氏冷冷地站在一边开口,目光跟刀子似的剜了金氏一眼,声音嘲讽地说:"怎么的,给你三儿媳妇儿出头啊?我可告诉你一声,她家现在是没点儿存留的,你巴结着也没用,给你养老的是大哥大嫂,你自己个儿数数这些年你这三儿媳妇儿给了你多少吃喝?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白白给人当枪使!"

    刘氏忍受自己这个婆婆也大半辈子了,年轻的时候委屈,又是老二媳妇儿,上面压着个大嫂子,下面隔着个小弟妹,她不上不下,最不得李岳氏欢心。以前吃过很多亏,后来岁数大了,很多事情才明白过来,如今算是看开了,最多不咋往来就好了。

    可事情搁到她女儿身上,这事儿就没完!

    刘氏这话一说,金氏立马就跳脚起来。

    "你啥意思!"

    "我啥意思你没听见还是听不明白啊?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

    金氏哆嗦地"嗷"了一声,又扑到李岳氏怀里哭嚷着:"娘哎,婆母哎!你看看你看看,二嫂她就是这样跟你说话的啊!她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啊!"

    李岳氏就势搂了金氏,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刘氏:"你,你给我过来!"

    "有啥话婆母你现在说就行,要是说的是金丹簿的事儿,那就没商量。"

    刘氏态度很强硬,来前李铜就把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说得含含糊糊,但刘氏自然听得出来这事儿是金氏在中间作梗,一时就气得不行。

    现在过来老屋这边看金氏和李岳氏的阵仗,更加让她心头不痛快。

    李厚仲沉着脸叫道:"娘,金丹簿的事儿大哥知道咋解决,你在中间甭添乱,金娃子头七才过,没得吵得他在地底下不安生。"

    "二哥这话说得,那要是把你家欣丫头名儿写上去,金娃子在地底下不就更加不安生了!"

    金氏振振有词地说:"村里大家伙都知道欣丫头那点儿过去,那是招晦气的!这写在金丹簿上污了金娃子的家谱名册,金娃子能投个好胎?你单顾着自家女儿,好歹也顾一顾金娃子啊!那可是你们老李家的长子长孙啊!"

    刘氏一听,顿时怒道:"你他娘的不整点儿汤事儿就不痛快是不是?偏生要找我闺女的麻烦是不?老娘今儿还就不信了,金丹簿上不写我家欣儿的名儿,以后这李老大家和你李老三家,我们李老二家还就再也不来了!"

    李岳氏动了嘴骂:"你凭啥,你凭啥!"

    "我凭啥?"刘氏瞪着眼冷哼一声,声调一下子拔高:"婆母你莫忘了你今年多少岁数了,跟着你小儿媳妇儿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敬你一句婆母,谁让你是李老二他娘,但凡你跟李老二没点儿关系,我才懒得应付你!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铁了心不让我闺女名字上金娃子的金丹簿,等你百年以后,我跟我几个儿子儿媳妇儿,还有你的重孙子,也不会给你披麻戴孝养老送终!"

    刘氏这话一出来,别说李岳氏和金氏了,便是李厚仲和李斐李丘几个都吓了好大一跳。

    当今圣上是个明君,轻傜薄赋,体恤农工,更是提倡以孝治天下,据说官员中只有是有"孝子"之名的,晋升的速度都要快些。皇帝下令要孝顺,平民百姓哪敢不孝?

    刘氏说完这话心里也有些小小后悔,她一时激动才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即使她再不待见李岳氏这个婆母,但总不能身为儿媳妇儿,连"不给老太太养老送终"的话都说出来了吧?她当时只是气大发了,又觉得自己女儿委屈,心里更是恨李岳氏还来当搅屎棍搅合,所以有些口无遮拦。

    现在说了这句话出来,她微微怔愣了下倒还释然了。

    "你也别瞪着我,我犯不着气你,你这辈子是没女儿,你要是有女儿,要是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你能这般让她受着?欣儿好歹也是你亲亲的孙女,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

    刘氏看了气得发抖的李岳氏一眼,挪开视线对朱氏道:"大嫂,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瞅瞅你家珠丫头宝丫头,你也体会体会我这心情。"

    朱氏看了眼大女儿,大女儿这次回来是一个人回来的,半句不提她夫家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嫁的远,日子过得怎么样。小女儿如今挺着个大肚子,每天哭得眼睛红红的,她也着实心疼。刘氏这话可算是说到她心坎儿里了,哪个当娘的不疼自己的闺女?她这是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比起来还没那么重视自己的女儿,可二弟妹就生了一个闺女,哪能不疼着?

    想了想朱氏就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上前对李岳氏说:"娘,这事儿我跟娃他爹都商量过了的,说欣丫头晦气,那也是一种说法,也不一定呢,把她名字写上去,再让道士做做法的,也行,不会碍着金子转世投胎的。"

    李岳氏鼓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显然她是被刘氏方才那段话给气着了。

    金氏见此,哪能甘心,赶紧又跟李岳氏说:"婆母啊,道士做法也有失灵的时候..."

    "三弟妹,你够了,别上蹿下跳的惹那么多事儿出来成不?"朱氏忍不住说了她一句,又看向李厚叔,眼神里明显是不满,"三弟,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儿,这都多大的人了..."

    金氏顿时面红耳赤,她明明这出发点是为李老大家考虑,虽然是拿李欣做了伐子,可初衷也是为李金好,这大嫂子总该感激她吧?

    现在倒好,不感激还落埋怨,难不成要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金氏就呆愣在那儿,刘氏厌恶地道:"三弟,你平时管教媳妇儿就是这样管教的?"

    一句话顿时让金氏回了魂,立马恶声恶气地冲刘氏吼,声音尖利地说:"你少说我!你不也一样吗?对婆母说这样的话你家李老二也不管管!"

    刘氏冷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她转身就拉了李欣,跟朱氏打了个招呼说:"大嫂,我那我跟欣儿先回去了。"

    朱氏讪讪点头。

    金氏在后边儿吼:"你别走啊!你说个明白啊!你家李老二就是这样管教你的!"

    一直没曾出声的李欣这才转了头回去,看着金氏淡淡地说:"三婶娘,再如何,'你家李老二';这称呼也是不对的,我娘再跟你不对付,也叫三叔一声'三弟';,她这还是嫂子。你跟我娘不对付,叫我爹总要有句'二哥';。你可是弟媳妇儿,长幼有序,没得失了尊卑上下。"

    刘氏拉着李欣掉头走了,关文站在李厚仲身后边儿顿了顿,才开口说了句:"三婶娘,你跟欣儿有嫌隙,也别在大堂兄这丧事儿期间闹,你是长辈,请自重些,欣儿现在是我媳妇儿,你一而再再而三说她晦气什么的,在我面前也一点儿没遮拦,难道是在暗示我让我休妻?"

    说完这话关文也不再多说什么,跟李岳氏和朱氏打了个招呼,对李厚仲道:"岳父,我也先走了。"

    "嗯。"

    李厚仲声音很沉,冻得吓人,等关文走了他才开口对金氏道:"三弟妹,你是见不得我闺女过上好日子是不?当初她当家的受伤急需借钱,借到你头上你直接说她是寡妇的事儿,我就不跟你算了,今儿这事儿,我可要跟你算个清楚。"

    李厚仲直了直腰,他那一年最后一场赌没筹码赔,虽然最终等到了媳妇儿卖了女儿得来的钱还了赌债,但之前还是被人打了的,腰使不上力。这般站着让他有些撑不住。

    "你要问我平时咋管教我媳妇儿的,别忘了你是弟媳妇儿,要是大嫂子问我,我还能跟她说两句,你是没这个资格问我的。"李厚仲说道:"至于你二嫂刚才跟娘说的那番话,虽然是过分了点儿,但那也是气话,这些年我们都没短过给娘的孝敬,但若是真的在金丹簿这件事上让我李老二家抬不起脸,娘,你也别怪我,你二儿媳妇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要那般偏心不讲道理,我这一家之长总不能让我媳妇儿儿女的受委屈。"

    说着李厚仲就转向李厚叔说:"三弟,她是女人家,我不跟女人家一般见识。你是她男人,你给我个说法。"

    李厚叔气得牙痒痒,当即就冲金氏吼:"谁让你哭到我娘面前去的!"视线一转就凝上了一边的李春:"你个丧门星,是不是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丧门星祸

    李春原本一直站在金氏旁边,哭啊闹啊啥的都是金氏在出头唱大角,李春就只是在旁边帮一句腔,添一勺油加一勺醋的。母女两个还算配合默契,把李岳氏哄得气性大着。

    要说闹到李岳氏面前这主意还真是李春提的,金氏不甘心,拉着李春一定要给刘氏和李欣一点儿教训。上次李欣借钱那事儿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她怪李欣在李厚叔面前上眼药让他这小几个月都不搭理她。

    金氏岁数也不大,大女儿才十七八的,自己自然也就是三十五六的年纪。李厚叔不搭理她,她闺房独守的,心情自然一天比一天抑郁。

    这回回来想着捞点儿老大家的钱,另一件事儿就是要给李欣一点儿教训。

    李春挨不住她娘在她面前哭诉,又想起为着金丹簿的事儿扯皮的时候,李欣说话柔声柔气却是夹枪带棒地,把她堵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就来气。想来想去便给金氏出了这么个主意。

    本来看着挺成功的,谁承想二伯娘竟然放那样的狠话。

    现在李厚叔把矛头指向李春,李春顿时有些怔愣。

    在场的李家人都被李厚叔这一句话给吓住了,骂闺女就骂闺女,也犯不着用上"丧门星"这么个词儿啊!

    李厚叔只是气到头了,没过脑子就甩了这么一句,停下来后又有些后悔,可看着金氏李春母女两个这般让他在两个哥哥面前没脸,他就心里一股子的气。

    "你瞎在当中窜窜啥玩意儿?还不赶紧把你娘给我弄回屋里去!"

    李春却顿时梗在了当中,问李厚叔说:"爹,你刚说我啥?"

    "我说啥?"

    "你说我丧门星来着。"李春鼓了鼓眼,"你是不是说我丧门星?"

    李厚叔落不下面子,当即也吼回去:"说你丧门星怎么了?一回家就整一盅的汤事儿,跟你那娘一样肚子里没点儿好水!"

    李春就站在一边直冷笑,笑到最后竟然笑出声来。

    丧事儿期间笑出声来,这可不好啊!

    "嗳,都一家人,别自己个儿跟自己个儿闹。"

    朱氏见李厚叔一家人有些不对劲儿,赶紧打圆场说:"今儿都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这金丹簿的事儿按着你们大哥说的办,欣丫头的名字写上去,让道士再做做法啥的,这就齐活了,咱们不为了这个闹腾了..."

    朱氏的话还没说完,李春就抛了一句出来说:"大伯娘,你没听明白这事儿?现在不是金丹簿的问题了,现在是我爹说我丧门星呢!"

    朱氏只觉得头疼,她儿子死了才过头七,她这心将将放下了一点儿,老三家人的要不要这样让她心堵啊!

    一时间胸闷气短的,朱氏也不想管这家人的事儿。

    从小李春就是个爱跟人攀比的,一则因为自己亲爹不喜欢自个儿,她缺失父爱,二则有两个同辈堂姐跟她比较着,虽然都比她大一些,都会让着她点儿,可是她就是要跟这两个堂姐比。

    当然,这两个堂姐一个是李厚伯家的李宝,一个便是李欣了。

    十五岁前李欣在李家村的知名度很高,李家村的人都会说,李老二家的大姑娘长得周正漂亮,皮肤又白,说话又好听,是这村里一枝花,不知道将来谁会摘了这朵花去。

    村里也会提起李老大家的宝姑娘,说她为人精明厉害,大姐出嫁以后帮着她娘打理家里的内外事务一点儿都不见差错。

    李春住在镇上,逢年过节回李家村见着自己这两个堂姐,小小年纪就埋了一枚嫉妒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她爹一日复一日的无视中,在她娘一天接一天的尖酸中,渐渐地破土,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大树。

    她就是看不惯自己的那两个堂姐。

    凭什么她们得了好相貌好名声,别人一口一个夸赞的,她却没人提起?非但没人提起,过年过节的时候伯伯伯娘们眼里就只有自己家女儿,都把她撂在一边,好似她不是李家人似的。

    大伯家大堂姐出嫁地早,家里就剩宝堂姐一个女儿。二伯家也只有欣堂姐一个姑娘。她也是老三家的独女,为什么她就不能得家人宠爱着?

    凭什么!

    小时候她要跟李宝和李欣比相貌,比不过就比衣着。长大了自然是要比婆家的好与孬。

    可是看看李宝,人家嫁到镇上,过去就是当家主母,现在回来奔丧还挺着大肚子,当家的忙前忙活张罗着生怕她出点儿意外。

    再看看李欣,她本来都以为李欣出了那样的事儿这辈子就没活路了,没想到这个堂姐回来后竟然还嫁了人,而且...她那个当家的居然会在那种时候说那样的话维护她,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尽是对欣堂姐的认可和尊重。

    李春心里极其不平衡,那棵活在黑暗中的树一下子就又见着了光亮,瞬间充斥了她的心。

    她为什么就比不上自己那两个堂姐?相貌不足她认了,谁让她长得像自己的娘,生就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相。可是家境,她家不比大伯二伯家差,最起码她家是在镇上的。但是为什么她们俩都能找个好归宿,自己却...

    而现在自己的爹竟然还口口声声骂自己是丧门星?

    到底谁才是丧门星!她已经那么倒霉了!

    李春梗着脖子望着李厚叔,声音又提了一个八度:"爹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是丧门星?我丧你家的门了?我要真是丧门星我怎么还没克死你呀!"

    李厚叔的眼睛顿时瞪得铜铃样大,哆嗦着手指着李春:"你刚才说啥?"

    "说我怎么没克死你呢。"

    金氏在一边吓傻了,此时忙忙过来捂李春的嘴,被李春给一把甩开:"捂着我做什么?捂着我他就没说过那话了?不可能!"

    "你他娘有胆..."李厚叔上下牙关不断地打架,李春木着脸说:"我才没胆子,我胆子都被你磨光了,有你这个当爹的跟没你这个当爹的有什么区别..."

    眼瞅着这父女俩要闹腾起来了,朱氏忙让李银和仝氏把老太太弄进去。

    老太太这时候估计也有些晕乎乎的了,被孙子和孙媳妇儿一扶倒也乖乖地跟着回自己屋,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哎哟哎哟"地叹气。

    李厚仲面沉如水,他本来是要李厚叔给他一个交代的,但看着这事儿又转了方向,心里也是无奈叹气。

    自己亲弟弟跟自己亲侄女两个人要闹翻,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李厚仲插了一句:"春儿,那好歹是你爹,你爹就是说错了话,你也别说克死不克死那种话,多伤人..."

    "说我丧门星,就不嫌伤人了?"

    李春冷冷地睨了李厚仲一眼:"二伯你也别在这儿当好人,怕是你现在心里爽翻天了吧?欣堂姐要是还留在这儿,更是要拍手叫好了。"

    "你这说的啥话!"李厚仲顿时骂道:"你欣堂姐没招你没惹你,你这般说她!"

    "没招我没惹我?"李春笑了一声:"二伯你开啥玩笑呢!没招我没惹我,打小她就在人面前扮好姐姐,我在的时候天天夸我长得漂亮人乖巧啥的,她当我不知道她在讽我啊!什么好姐姐,一个破窑姐儿,算他娘哪门子好姐姐!"

    "你他娘的..."

    李厚仲还没说话,李厚叔就立马冲了上去,"啪"一声甩在了李春脸上。

    "老子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狗东西!"

    "你就是条狗,才生得出狗东西,当初你怎么就不溺死我呢?见着我是个女娃子你就该溺死我!"

    李春捂了被打的半边脸却一点儿不怵,眼睛直直盯着李厚叔说:"打我啊,接着打我啊,打死我好了,有种你打死我,正好大堂哥头七刚过,还没走远呢,我这正好能赶上去跟他做个伴,反正我就是个丧门星!"

    李厚叔咬牙切齿,嘴巴一直哆嗦。金氏一直呈震惊状态,这才反应过来,马上上前抱了李春摸她的脸,一边急切地说:"春儿快住嘴,不能跟你爹那么说话..."

    "他算哪门子的爹..."李春哼哼地笑了一声:"娘也不看看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他要真是个好爹,会不问缘由就说我回来都没带新姑爷,会说我不会做人家媳妇儿,会说我是个丧门星?"

    这话一出来,李厚仲等人都愣住了。

    金氏性子急,立马问:"咋了?你当家的咋了?"

    "没咋。"李春摸了摸脸说:"他就那样,还能咋。"

    "那你说这些来吓唬我的!"金氏扳了李春的脸过来说:"你当家的对你不好?"

    李春只是冷笑,眼睛就没错位过,一直死盯着李厚叔。

    李厚仲本来极为生气愤怒于李春说李欣的那一番话,可见李春现在这个样子心又软了两分。到底是侄女儿,要真是夫家有点儿什么事儿,想不通才在家里这般闹腾起来,他也不好苛责问询啥的。

    然而李厚叔不这么想。他经过金氏这媳妇儿,心里边认定女人就该好好相夫教子,最不该的就是上下撺掇。像李春这样竟然跟长辈对着干的,尤其不能原谅!

    她这是挑战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

    李厚叔挽了袖子,回视着李春瞪视着她的眼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简直要翻天了!"

    李厚叔大喝一声,对一边站着的李富说:"去给老子找条黄荆条来!看老子不打死你姐那个不孝女!"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个交代

    要说李厚叔这人,平日其实也是个软脾气。

    当初在镇上铁匠铺子里当学徒,老铁匠看他性子温温和和的,做事儿也上进,就萌生了让自己家闺女嫁给他的想法。李厚叔不说多喜欢金氏,那时候倒也看得中金氏的身家——老铁匠就这一个女儿,独女嫁给他,等老铁匠死了,将来这铁匠铺子不就成他的了?

    抱着这么个想法,又是年轻人做事儿冲动的,当真就应了下来,也不管金氏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新婚的时候两个人倒也腻歪,毕竟是新婚夫妻,少年夫妻都贪个新鲜。

    不过这日子越过就越不是滋味。金氏爱攀比爱炫耀,偏生长相又不是多好,颧骨有些高,一看就是刻薄性子。

    李厚叔渐渐就不喜她。

    碍着这个媳妇儿是老铁匠的闺女,自己还要在老铁匠手下做事儿,他也就只能伏低做小的,讨自己媳妇儿开心,讨老丈人欢心。

    等金氏怀了孕,李厚叔就想着如果自己个儿这婆娘投胎给自己生了男娃子,他也就是有了后。男人嘛,对子嗣这事儿都看得挺重,有了儿子就说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那代表四个字——后继有人。

    当时李厚伯家都有五个儿女看,李厚仲也有了三个儿女,他就盼着金氏这肚子争气些,一举得男,让他显摆一下他李老三也是个行的。

    没想到,生出来竟然是个不带把儿的。

    他这心里就不痛快,郁闷了好些天,想想终归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又去疼了两天,不过两天功夫他就厌烦了。

    女娃子一天到晚哼哼唧唧,拉屎撒尿的看着就臭熏熏的。自己那婆娘也不是个习惯照顾小娃子的,眼瞅着那女儿一整天都是脏兮兮的样子,他愣是喜欢不起来。

    后来就慢慢地疏远起大女儿来。

    再后来,自己这个女儿相貌越长越跟金氏相像,李厚叔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金氏,现在更是厌屋及乌,瞅着李春就不咋顺眼。

    又过了两年,金氏给他生了儿子李富,他就把心给移到了儿子身上,对女儿的关注越来越少了。

    如今这个都嫁出去了的女儿竟然回来要咒他死?

    李厚叔是个爱面子的人,在外边儿不允许别人说他靠着岳家的提拔现在才能有一个铁匠铺子,更不允许别人说他怕媳妇儿啥的。尤其是在家里人面前,他总是要保持自己一贯的男人面子,跟两个哥哥比,他一定要比他们过得好。

    所以,李春在李家人面前公然藐视他打他的脸,他能忍才怪!

    李厚叔冲着李富吼让他拿黄荆条,李富吓傻了一样愣在那儿,压根就迈不动步子。

    李厚叔更加愤怒,伸腿就踢了李富一脚:"老子说话你没听到啊!聋了是不是!"

    金氏立马"嗷"了一声,扑到李富跟前骂李厚叔:"你疯了不成,居然踢你儿子!这可是你命根子啊!"

    李厚叔嘴边肌肉抖了三抖,"你个婆娘给老子滚开!老子教训自己儿子,你挡着是不是也想被教训!"

    金氏立马尖酸地回道:"你教训我好了,教训我啊!李老三你长行市了是不是?在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到你们李家你就梗了脖子当大爷?闺女儿子的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他娘才是狗娘养的,狼豹子还知道护着自己个儿的崽子,你连个畜生都不如!"

    李厚叔顿时怒了,伸手去抓金氏的衣领子,被金氏就势抓了一把脸:"老娘豁出去了,敢打老娘,看老娘不抓死你!"

    朱氏额边太阳穴附近青筋都鼓了起来,拉了大儿媳妇儿顾氏的手闭着眼喘气。送了李岳氏回房后,仝氏留在那儿照看,李银走了回来,见到这么副场景愣了一下,凑到朱氏面前说:"娘,要不把爹叫来?"

    朱氏摆摆手,指了指李厚仲。

    意思是,你二叔还在,三叔的事儿你二叔要是能劝住就最好不要让你爹来。

    李厚叔和金氏在那边纠缠着,李厚仲看不下眼,吼了一句:"你们俩够了!"

    李厚叔动作顿了一下,金氏恰好在他脸上抓了一道血杠子。

    "嘶..."李厚叔立马抽了口气,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想着自己在哥哥面前,在嫂子面前,在那么多侄儿侄女面前丢了脸,心里一下子火拱了起来,想也没想就抽手"啪"一声甩在金氏脸上,口不择言地威胁说:"你他娘再闹!再闹信不信老子休了你!"

    金氏顿时鼓大了眼睛。

    李厚仲扶着额头说:"三弟,你俩岁数加起来都是古来稀的年纪了,闹那么难看,这不是让家里人看笑话?吵到外面去给别人听见了,你还要不要自己那张脸皮?"

    李厚叔狠狠地呼吸了几下,手臂一摆推开金氏,粗喘着气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教训一下,也给二哥你一个交代。"

    李厚仲愣了愣,指着自己:"打你自己媳妇儿闺女是给我一个交代?你要给我这样一个交代,关上房门随便你怎么教训我也不管!当着你侄子侄女的面,这算给我一个交代?"

    李厚叔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说两句让自己二哥宽宽心,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厚仲深深叹了两口气,他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今日因为自己闺女的事情自己硬气了一些,现如今那软和性子又泛了上来,瞧自己三弟脸上沟沟壑壑的血印子,气就消了一大半。

    摆了摆手,李厚仲说:"这一摊子烂事儿你们自己解决了,金娃子还躺在灵堂里没下葬,不要闹翻脸了弄那么难看。"

    李厚仲叹了口气,又说:"最近几天的事儿,你们自己盘算盘算,老三,你说是不是你们一家人惹出来的?啥事儿都有个轻重之分,自己家的矛盾弄到这场面上来,你也不觉得丢人。"

    李厚叔低了头,李厚仲又扫了李春一眼,说:"春儿,咱们李家就四个姑娘,你珠堂姐和宝堂姐,还有你欣堂姐,外加一个你,你倒是摸着良心说,你三个堂姐哪儿对不住你了?你这般说你欣堂姐,当真挖她心窝子。"

    见李春没反应,李厚仲也有些来气,说话声音提了些:"你三个堂姐,我们提的时候都叫的是丫头,就叫你小名儿,你是最小的,谁不让着你?你小时候爱攀比,穿的衣裳戴的花都要比你堂姐漂亮,谁跟你争了?你要玩什么说一声,谁不让着你玩儿?你不说感激,但也是堂姊妹的,哪有当妹妹的这样诋毁自己的姐姐?你也自己好生思量一下。"

    说着李厚仲也有些乏了,跟朱氏摆手,说自己要家去。

    朱氏哎了声,让李银送他二叔走。

    看着这院子边角的一片狼藉,朱氏也不好说什么了,让自己儿子女儿媳妇儿女婿的都散了,又让李厚叔拉了金氏回房去。

    李铜带了两个小堂弟下去,小朱氏得了朱氏的命令去搀了李春起来。

    朱氏叹道:"春儿,你今儿那话说得太过分了些,你欣堂姐再如何,那也是你堂姐,她没做过害你的事儿,你这般说她,跟个长舌妇有啥区别?我记得你成亲那会儿你欣堂姐还送了礼的,还是份不错的礼,你咋就不能记得记得她的好?"

    李春木木地呆愣着,小朱氏扶她她也不反对,朱氏说她她也不回驳,就跟失了魂一样。

    朱氏又叹了口气,说:"你如今也都嫁人了,你咋那么傻,跟你爹闹成这样?以后你在夫家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爹厌了你不给你做主,你咋办?你现在一句话还把你二伯得罪了,又是失了一座靠山。"

    李春这才有些回神,朱氏继续道:"我是你大伯娘,虽说是大伯娘,但说起来跟你也没多大感情。只你二伯娘那些话说得对,像我这般有女儿的,自然知道疼惜自己家的闺女。你二伯娘就那么一个女儿,还是打小遭了罪的,你二伯一家疼她是情有可原,你那么说她,可真不地道,这不仅是在戳你欣堂姐的心窝子,还是在戳你二伯跟二伯娘的心窝子。打这以后,你瞅着你二伯娘会理你?我敢跟你赌,你二伯娘以后就厌了你,搭都不会再搭理你的。"

    李春捏了捏手,小朱氏也在一边柔声劝道:"春儿妹妹,你以后说话也注意着些,这回你二伯不跟你计较,下次遇上你二伯娘,可得好生说话了。"

    朱氏也说:"你二伯娘性子辣,又是个说话直接的,维护自己闺女都能跟你阿嬷叫板,你要是再在你二伯娘面前说你欣堂姐这样那样的...这后果你自己也掂量掂量。"

    小朱氏犹豫了一下,问:"春儿妹妹,到底你当家的那边出了啥事儿?我在一边也听了好些话了,你也不说..."

    朱氏暗地里瞪了小朱氏一眼,小朱氏立马收了口,讪讪地说:"春儿妹妹,我去给你端盆水来洗漱一下,抿抿头发啥的..."

    说着就退了出去。

    朱氏也继续敷衍了两句退了出去,拉了小朱氏教训:"你个傻帽,咱们劝她是亲戚情分,你问她那些话,难不成还想替她出头?她自己老子娘都没问她啥的,也没给她出头,你揽这摊子事儿做啥。"

    小朱氏忙不迭地点头,朱氏这才让她继续去忙活,还叮嘱她:"水端过去就劝她歇着,说你自己还有事儿做,别跟她闲聊啥的。"

    小朱氏立马应声:"知道了婆母。"

第一百八十五章 鬼压了床

    李厚仲回去半句没提在李厚伯家发生的事儿,刘氏问他,他就说事情解决了,摆摆手说饿了要吃饭。

    刘氏心头气闷,饭桌上就嘟囔:"你倒是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说说那边发生的事儿咋了?你还能掉块肉?"

    李厚仲不答她,刘氏就越想越气,哼了声说:"你甭觉得我不知道,我猜肯定是我跟欣儿他们走了,那边儿又发生了啥事儿吧?一定是,老三家的铁定嘴里没点儿好话,她那女儿也是,我瞅着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瞧她这回回来连新姑爷都没跟她一起回来就知道她在夫家过得不好,还回来撒气..."

    李厚仲敲了敲碗沿说:"好了好了,少说两句,事儿都过了一直提它有啥意思?"

    刘氏不高兴,戳了戳碗底说:"说说都不行了?"

    "三弟一家乱着呢,你就别去添油加醋了。"

    李厚仲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的菜到刘氏碗里:"吃饭吧。"

    刘氏本来有气,李厚仲这样给她夹菜倒是让她这气性下来了。

    当真李厚仲家也不再提金丹簿的事儿。

    正月初六,李金下葬。

    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唢呐声刺地李欣耳朵疼,她抱着扬儿让扬儿把朵朵给堵上,扬儿乖乖听话伸手堵了两个朵朵。

    大江抱着灵位走在最前面,披麻戴孝,身后跟着小溪和小泉,两个小姑娘鼻头还是红红的。小泉才三岁,路都走不稳当,小溪牵着她,那场景看起来很是让人心酸。

    白皤也刮了起来,抬棺材的是李银、李铜、李斐和李丘,李铁走在一边看顾着。他身体不行,本来该他也来抬一处的,到底是使不上力。

    青年人的葬礼,上一辈的不能来,自己媳妇儿也不能来。李金下葬的时候就只有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和堂弟堂妹们,多少显得有些冷清。他三个子女,最大的大江也不过才十岁,抱着牌位一路抽噎。

    李铭在一边洒着往天上抛着纸钱。

    初六天还没亮就准备送李金出发了,老人们都说,要是下葬抬人去的时候天上下了雨,到了下葬的时候雨却停了,而披了麻的人麻被泥水弄得越脏,那么这寓意就越好,说明会来财,死者的后人会有福气。

    然而可惜的是,这一天的天气都很好,清早天上还挂了太阳,没见一丝雨滴。

    到了地方,天还没亮,倒是抓了米让大江背对着挖出来的坟坑跪在,手往后兜着麻,嘴里念念叨叨,往大江兜起来的麻上洒米。李欣听到一句"要富还是要贵",大江木木地回了句"富",然后道士就接着念了下去。

    下葬的时候道士扯了大雄鸡的鸡冠子,沾了血的鸡容貌在棺材头部、尾部和中间腰部都粘了上去,点了血,又神神叨叨地念着。

    兜好大江背后的米,李金三个孩子就跪在了李金坟前。

    抬着李金的棺材下到坟里去的时候,炮仗声也响了起来。

    空寂的山头忽然有了那么大的声音,炸得大家耳朵都疼。然而这样的声音却更加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伴随着大江三兄妹哽咽的哭泣声,震得人心头发慌。

    李欣不忍再看,别过脸埋在关文怀里。扬儿乖乖地待在关文和李欣中间,手抱着李欣的脖子,脑袋搁在她肩头。

    完了后王道士还要回去给李金除灵,意思是要把李金留在李家的魂魄都给驱走。人死了以后就怕魂会回来,滋扰家人。

    李欣没去,和关文直接回了娘家,江氏正好在家啃红薯,忙叫他们吃。

    "不吃了,二弟妹你自己吃吧。"

    李欣有些不想动弹,摸了摸头,让扬儿到一边坐了,这才叹了口气说:"二弟妹从大伯那边刚回来?"

    "嗯。"江氏点了点头:"吵得我头疼,就不想多待了。"

    江氏不好意思地说:"瞧见大伯他们又是哀哀戚戚的,我也觉得难受,索性就回来了。姐姐你怎么也那么早回来?"

    "我也不想多待着。"李欣答了一句,喝了口水。

    江氏在一边感慨说:"大堂嫂昨晚被鬼压床,说是梦到了大堂哥了。"

    李欣微微一讶,问道:"怎么了?"

    "大堂嫂说,昨晚她睡着了,梦到大堂哥回来,跟她说话来着。"江氏微微小了声音:"大堂嫂说,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她就睡在自己床上,地方都没挪一下,眼睛就只看见站在床尾的大堂哥,听大堂哥跟她说话。她想出声音叫大堂哥来着,可是就是发不出声,一直有被压着的感觉。最后是猛地长吸一口气,才一下子醒了过来。"

    李欣"嗯"了声,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做这样的梦也不奇怪。"

    江氏摇头说:"不是啊姐姐,这是大堂哥给大堂嫂托梦呢!"

    江氏说:"大堂嫂说了,她虽然说不出话,但是听得见大堂哥跟她说话的。大堂哥说,让她好好照顾大江几个孩子,好好孝顺大伯大伯娘啥的。"

    李欣张了张嘴,江氏继续道:"关键是大堂嫂醒过来后,心里有些怕,知道大堂哥没走,可是还是抵不住这段时间的困意,又睡下去了。哪知道又重复了刚才的情况,最后还是长吸了一口气她才醒了过来的。"

    "那后来呢?"

    "后来大堂嫂还是怕,就点了灯睡,不过一晚上没睡好就是了。"

    李欣闭了闭眼:"那估计还是大堂嫂想大堂哥了吧..."

    "我今儿去,听大伯娘他们说,昨晚儿大堂哥回来了的,好多人都看见他了。"

    江氏振振有词地说道:"大堂哥这要下葬了才回来看自己爹娘媳妇儿,想必还是舍不得的吧...哎,不过等今儿道士除了灵,大堂哥想回来都回不来了。"

    李欣蓦地觉得身体发冷。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并不是来自这个时空,可以说她是占了别人的身体继续存活的。虽然这具身体跟她岁数一样,相貌也差不多,连名字都一模一样,但是她总归不是真正的李欣。

    这世界上,人的灵魂和肉|体真的是分开的吗?她不知道。

    可是她真的有些怕,怕真有阴魂不散这一说。现在这事情摊到她头上,她亲耳听见口口相传说是能看到死去的人的魂魄...

    李欣甩了甩脑袋,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通通都抛开了,这才说道:"等除了灵就好了。"

    江氏便点头。

    李金丧事儿到现在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和杨家清账的事情,李厚伯家的李银肯定不会忘的。

    这儿就没多少李欣的事儿了,她和关文回她娘家也有好几天了,整个大年节几乎都在娘家过的,再耽误下去,关家人肯定就有意见了。

    跟关文商量了一番,便打定主意下晌就赶回去。

    刘氏拉了李欣说悄悄话,问李欣道:"这回你回来,给你大伯家多少奠仪钱?"

    李欣愣了下道:"娘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你一下。"刘氏跟李欣咬耳朵:"可别傻了吧唧地给那许多钱出去,以后你大伯家得了杨家的赔偿,指不定家里会有多富,还少得了你那点儿钱?我可跟你说了啊,你当家的现在可还欠着他那朋友好些钱,家里这边的钱他既然还回来了,娘也不说就是给你们了那种话,少不得还替你保着。你自己在关家可要多留点儿心眼,两个人收养了个娃子也不错,小孩子招福,你可也要继续努把力啥的,生个儿子在关家站稳脚跟。"

    李欣动了动嘴:"娘,是不是大嫂跟你说啥了?"

    "跟你大嫂没关系。"刘氏愣了下说:"你大嫂也跟你说这话了?"

    李欣无奈点头。

    "你看,你大嫂都劝你来着。"刘氏苦口婆心地跟李欣道:"你要跟你当家的过一辈子的,我瞅着你当家的也是个靠得住的,虽然说他那爹有些不靠谱了一些,但总归你以后靠的是你当家的又不是他爹。多花点儿心思,生个他自己的娃拴住他的心才是正经。"

    说着就开始往怀里掏。

    李欣瞅见刘氏这架势就知道她又要掏钱,忙止住刘氏说:"娘,我不缺钱..."

    "说啥傻话,任谁再有钱都会说自己缺钱。"刘氏瞪了她一眼,终于从怀里掏了一锭五两银子,塞给她说:"你抽时间去镇上瞅瞅,你小姑在镇上做学徒,阿秀那姑娘我看着也是个伶俐的,你托她帮你找个好大夫,在女人病上花心思多些的,看一看捡药吃吃。娘这边也找道士给你驱驱邪啥的。"

    李欣有些哭笑不得,要把钱给刘氏塞回去,刘氏不满地说:"娘都拿出来了,你再推回来娘可不乐意。"

    说着就把钱使劲往李欣怀里藏了,低声说:"别给别人看见了,到时候娘可不好说话。"

    李欣没法子,只能收了回来。

    想想又问刘氏说:"娘帮阿秀看的那两家,现在怎么样了?"

    刘氏道:"是说咱们村那贡家,下河村的冯家,还有镇上那马家吧?"

    李欣点头,刘氏说:"我瞅着那意思,都黄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婚事黄了

    李欣微微一怔。

    她前头还想着,虽然阿秀说不急着成亲嫁人,但岁数摆在那儿,她不可能不给她操心这事儿。

    本来婚事儿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瞅关明那样子似乎不怎么对阿秀的事儿上心,她这个做长嫂的要是也不给她张罗着,落了闲话她还说不清楚——自家人心里知道是阿秀不想谈婚事儿,而又的确没有什么好的人家,可是旁人只会说她这个做嫂子的苛待了小姑子,留着小姑子都十八九了还不让她嫁出去。

    别的人家她也不清楚,就这三家,因为是一早就看着的,所以她还是倾向于在这三家里边替阿秀选一家出来。

    结果...都黄了?

    刘氏看她那样便叹了口气说:"阿秀是个好姑娘,这也是她跟这三家没缘分。"

    "到底怎么的..."李欣不由问道:"这三家是有了订亲对象了?"

    "倒也不全是。"刘氏掰了指头跟李欣算:"贡家那小子贡安倒是订了亲事,说起来,这家你还认识,是杨婆子家闺女。"

    杨婆子这个人李欣都感觉好久没听到她的信儿了,一听刘氏这么说,她还有些怔愣。

    刘氏不屑地哼了声说:"杨婆子搭上了梅小霞,跟人杨家挤了一个姓,上蹿下跳地厉害,倒也发了一笔小财。贡家提那条件杨婆子装得财大气粗地应下来,还不是得跟杨家陪好脸要人家接济?"

    李欣想了想,印象中倒还真有一回,杨婆子来她们说,说要她给杨瘪三做妾来着,当时她好像讽了杨婆子一句,说杨家那么好,要做妾让杨婆子女儿做去。

    刘氏嗤了声说:"贡安她娘也不是个好的,杨婆子那样的,能教出什么样的闺女来?偷懒耍滑头的,脾气还大得很,上次我跟她们母女两个撞上,那闺女还骂老娘泼妇来着。"

    说到这个刘氏就有气,跟李欣抱怨说:"杨婆子整日就不教她姑娘学好,把她姑娘调教成个腰肢摆摆的,瞅着就不安分。那天撞上她俩,杨婆子哼唧着在一边跟她闺女说什么,千万别做个泼妇,那姑娘就斜睨着老娘,说泼妇和荡妇是一家。要不是你大嫂拉着我,我上去就赏她两耳光子了,姑娘家家的泼妇荡妇随口挂,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李欣微微皱了眉头。

    刘氏跟杨婆子和梅小霞算是彻底闹翻了的,杨婆子在刘氏背后说三道四李欣也不奇怪,只是这个杨婆子的闺女...至于接她娘的翎子吗?

    果然刘氏接着就说:"怕是知道老娘看上贡安那小伙子,想给你家小姑做媒,惹了她不快。她打小就瞅着贡安呢!一点儿女娃子家的矜持都没有,跑前跑后的,谁看不出来她惦记贡安?"

    李欣笑了笑说:"那人家就把娘你当成是拆她姻缘的人了。"

    "谁爱拆她姻缘,姻缘天注定,我拆就能拆得了?"刘氏不满地哼了一声:"要真被我拆了,那也不是她的姻缘了。"

    "后来呢?"

    "后来就那样呗,听说杨婆子跟贡安他娘商量了,一二四八十六的那些个东西人家杨婆子一样不落都会置办出来,贡安他娘就欢欢喜喜地跟杨婆子把贡安和那姑娘的婚事儿订了下来。"

    刘氏说起来就郁闷:"还是别人跟我说这事儿我才知道的,上门去问贡安他娘,你猜他娘说啥?"

    李欣笑了声:"左不过是说,谁让你一直没答复他们,她儿子岁数拖不起啥的。"

    刘氏冷笑一声:"说那些都是虚的,重点是那一二四八十六的东西,我们这边给不出来。她就是个嫌贫爱富的。"

    说着就又幸灾乐祸地道:"欣儿你瞅着吧,看那贡家以后会不会还跟现在一般得意,贡安他娘总有苦头吃的,杨婆子的闺女,那可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家家底再厚也禁不住杨家闺女掰扯,入了他家的门儿,想撵出来可就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了。"

    却又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怜了贡安那孩子,娘瞅着吧,那可真是个好孩子..."

    李欣吁了口气说:"算了,既然人家都订了亲了,这事儿也就只能这样了。再说就算阿秀和贡安的事儿成了,中间隔着个杨家闺女,想着也膈应人。照娘你那说法,那杨家闺女还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还不乐意阿秀将来跟了贡安,还要日防夜防着杨家闺女的虎视眈眈。成不了也好。"

    刘氏便叹了声说:"贡家倒也罢了,冯家才是真正的可惜了。"

    "冯家怎么了?"李欣说道:"当初我看这三家人中,最中意的就是冯家了。虽然说家里穷了点儿,但是一家人都是好性子。"

    刘氏摇着头说:"再好的性子又如何,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冯德发他大嫂是个病秧子,就这一个'病';字,就能把人套牢了,还别说有那么多亲戚。"

    "这怎么说..."

    "冯德发他阿嬷前不久过身了,我算算...这时间也就年前不久吧。"刘氏叹了口气说:"他阿嬷一直跟他大伯家住的,这新丧,钱啊什么的,不都得他爹和几个伯伯叔叔一起摊?冯家摊了一份,手头的钱就更紧了,再加上那大嫂子病情加重,抓药的钱又去了一大半...合合计计的,这钱也就是那么点儿,哪还够娶媳妇儿?"

    李欣皱了皱眉:"那也没关系,婚事从简就行了,娘你怎么就说是黄了..."

    "你个傻丫头,脑子不清楚了?"刘氏瞪她说:"冯德发她阿嬷过身,冯德发可不得守孝吗?当今又是个重孝道的,咱们县太爷前头说了,守孝得守三年呢,冯德发那期间哪能办喜事儿?阿秀能等到三年后跟人成亲?"

    李欣心里一动,微微觉得这提议倒是不错。

    只是别人肯定不会那么想的。她这心思也只能先歇下来。

    至于马家,李欣经过阿妹和阿秀的分析,本来就不大看好他们家了,又想着马家是在沈家做工的,阿秀定也是觉得尴尬,黄了也好,倒也不想多问。

    哪知道刘氏却很有跟她说闲事儿的兴趣,见她兴致缺缺的忙道:"还有那马家,那可是个大新闻啊!"

    李欣掏了掏耳朵,看了看天色说:"娘,午晌我休息一会儿下晌就得跟阿文回荷花村了,那马家我瞅着也不大妥当,没怎么考虑的,他家跟阿秀的婚事儿黄了就黄了,其他的我也没必要听。"

    "嗳,那可不行,让娘跟你说叨说叨。"

    刘氏忙拉了李欣说:"马家那小子我说怎么看起来那么白白净净漂亮呢,原来是沈家一位少爷养的兔儿爷!"

    李欣大吃一惊,忙左右看看,见关文在跟李厚仲和李大郎说些什么,旁的娘家人都没在,这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娘,你说话什么的也注意些音调,让别人听见了可怎么好?会说你在背后编排人的!"

    刘氏忙点头说:"娘知道娘知道,娘还能没点儿分寸?"说着就凑近李欣说:"主要是这事儿啊,太让娘吃惊了,说起来还觉得有些个难听呢!"

    说着嫌恶地摆摆手说:"你说马家那小子看着长相那么好的,怎么会是个兔儿爷呢!我说你马家婶子为什么那么积极地要给马家小子娶媳妇儿,原来是因为怕他们马家没后...啧啧,沈家在镇上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们家的少爷肯定也是了不得的,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还是别去招惹的好,所以我现在也不跟你马家婶子说马家小子的婚事儿,我们不提,他们自然也知道我们是不乐意的了。"

    李欣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紧蹙了眉头问:"娘你怎么知道马俊才是个兔儿爷的?"

    刘氏顿时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是你娘我亲眼瞅见的!"

    李欣一惊,刘氏立马摆手说:"娘可没瞅见那种肮脏事儿..."

    李欣立马笑道:"娘你又说你亲眼瞅见的,怎么可能没见着?"

    "嗳,跟你说的那不是一回事情!"刘氏抑住嗓子说:"头前你马家婶子把马家小子带回村儿来,说他得了风寒啥的,刚痊愈,让他在村儿里休息一段时间,对外就说他儿子在镇上累着了啥的。马小子长得不错,好多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爱偷偷瞅他,还说什么,'这马俊才年纪轻轻唇红齿白的,怎么就是个病秧子呢';,大家还可惜得很。"

    "娘你直接说你怎么瞅见的就行了。"李欣无奈地扶额道:"那马俊才样子俊,我知道,不用说那些。"

    刘氏就不满地瞪了李欣一眼:"娘说点儿话你插啥嘴,前头的就不爱听还是咋的?"

    李欣告饶地说:"那你接着说,接着说。"

    刘氏便将那天她遇到的事儿娓娓道来,说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说到高|潮时还配合上表情动作。李欣真觉得刘氏可以去当个表演家了。

    "...我就说去跟马家小子打声招呼,再问问他咋看他婚事儿的,对未来媳妇儿有没有啥要求的。因为你马家婶子不在,我也不好多问什么,去的路上就想着自己就是去打个招呼,随便聊两句套套他的话,那不就齐活儿了,反正你马家婶子也说,对媳妇儿没多少要求。哪知道快要走到马家院子去的时候就瞅见那边奔来一匹马,你娘我眼神儿虽然不好,但还是看得清楚,那上面坐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来着..."

    李欣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就瞅见那公子哥下了马,直接就翻了院墙到了马家里边儿。当时我就想着这是不是来偷东西的贼,又觉得不像,那公子哥能骑得了马,那少说也是个有钱的,穿着打扮也精致,小偷小贼的打扮成那样做啥?幸亏你娘我那时候机灵,就躲在了马家院子边的树后面,旁边儿就是马家院子,你娘我进过马家的门,知道这院墙边上挨着的就是马家小子的屋子。接着...哎哟,你娘我这老脸都不好意思讲..."

    李欣心里憋着笑,瞧她娘那样一惊一乍的模样就知道她娘下边说不好意思讲,但一定会讲。

    果然就听刘氏说:"那院子里边儿一会儿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就听到一个陌生男人声音说,'宝贝儿,想不想我?';然后就听到马家小子在那嘤嘤咛咛的不知道说啥...听了会儿我觉得不对劲,那里边儿怎么有床'咯吱咯吱';的声音,还能听见男人喘息的声音。再过会儿那马家小子的声音我倒是听了个明白,他说,'少爷这时候怎么过来了,我娘送我回村就是不想再让少爷跟我纠缠...';然后那陌生男人就说,'宝贝儿我想你了...';"

    刘氏绘声绘色地说完这一段,顿时厌弃地扇了扇:"哎哟,你倒是不知道你娘我当时臊地哟!又不敢上门去敲门,又不敢这般就跑了,怕被院墙里边儿的人听见...你说这马家院墙的隔音咋就那么差,害得你老娘我在那儿躲了老半天,直到那公子哥儿出来跨马骑着走了我才敢露面..."

    李欣张了张口,刘氏还在那边叨叨地说着,突然听见李欣问:"娘,你确定那马俊才喊的是'少爷';吗?"

    "那当然,你娘我虽然岁数大了不少,可那耳朵还没聋呢,咋听不清楚?"刘氏鼓了鼓眼:"铁定是那沈家的某位少爷,马俊才他爹不是在给沈家做掌柜的?马俊才肯定也就因此认识了沈家某个少爷,然后两个人就搞上了..."

    "娘,别说那么难听,什么叫'搞上了';..."李欣不赞同地说道:"马家婶子跟你是亲戚,你俩还有旧的,要是让她知道了,你在她面前可咋抬得起头?"

    "她在我面前才抬不起头呢!"刘氏哼哼道:"有交情又怎么样,她打那样的心思,谁要是嫁给她儿子,可不就是毁了,那是个兔儿爷,还不知道那啥行不行呢!她也不跟我提个醒儿,看我颠颠儿地打探说要给我闺女的小姑子说亲,她也不委婉地说一声。她不厚道,我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份交情...要真是阿秀被我说合着嫁了马家小子,到时候反过来怨你,我才是好心害了人。"

    刘氏说着就有些来气,李欣只能安慰了她两声,心里计较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孩子之间

    沈家其他人她不认识,也就只跟沈夫人有一两分交情,毕竟现在还挂了个合作生意的名头。

    既然她娘听到的,马俊才称呼那人是"少爷"而不是"爷",这就有些考虑了。

    沈策兴是沈家当家老爷,沈府里面儿沈策兴老爷还有多少兄弟子侄的,李欣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就凭"少爷"这个词儿,李欣也能推断地出来,那个和马俊才搭在一起的公子哥必定是沈策兴的下下辈。

    沈老爷家大爷二爷都在外地当县官老爷,三爷这才回来,四爷呢虽然是个纨绔,但别人也只叫他一句"四爷",并不称呼为少爷。爷下边儿的称呼才该轮到"少爷"这词儿。

    是沈策兴老爷的兄长之孙?

    李欣暗地里琢磨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个明白。想想自己不过是跟沈夫人挂钩,沈老爷旁的兄弟内宅的事儿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就算这马俊才,也不过是她起了心思要跟人结亲打听过一两句,也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遂把这事儿丢在一边。

    李欣嘱咐刘氏道:"娘,这个话可不要拿出去胡说了,也别再告诉别人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的,最后铁定弄得人尽皆知的。你虽然说是马家婶子对不住你,但好歹这婚事儿也黄了,犯不着跟人家扯这个皮,好歹你俩还有点儿交情在里面。"

    刘氏动了动嘴要说话,李欣忙拉了她说:"好了娘,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那马俊才的事儿马家婶子肯定也是知道了,所以才想着赶紧给他找个姑娘成亲。这算人家的家丑,家丑不外扬,你可别去招人恨。"

    刘氏忙点头:"娘知道娘知道,娘这不就跟你说了吗,跟你嫂子弟妹都没吭一声。"

    "那可不稳当。"李欣笑笑道:"娘你自己个儿也知道自己嘴快的毛病,要是哪一天跟马家婶子吵了嘴,少不得就一股脑地将事儿说出来了。"

    刘氏讪讪地笑了两声,又打了李欣一下:"你别埋汰你娘我!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能不知道点儿分寸?"

    李欣就笑,刘氏撞她:"娘跟你说的话你记清楚了没?回去可要好好顾惜着自己个儿的身子。翻过年了,今年可要好好挣一把起来,日子要越过越红火才叫过日子。"

    李欣微微点头了头。

    关文和李厚仲寒暄了后就等着李欣,打算跟李欣娘家爹娘兄嫂的打了招呼就要回去了。

    李铭抿着唇站到李欣面前问她:"姐,你过得可还好?"

    "挺好的。"李欣拍拍他的肩:"铭儿个子越窜越高,等过段时间姐回来,你岂不是要比姐高了?"又拉了拉他的衣裳说:"就是瘦了点儿,平时吃饭多吃些,有强健的身子才能有力气做事。"

    李铭点点头,蹲下身去逗扬儿说:"扬儿,回去要想小舅舅哦。"

    扬儿咧嘴笑:"扬儿会想小舅舅的!"

    "还要听娘的话。"

    "嗯,听娘的话!"

    扬儿抱了李欣的腿,脸挨着她的腿冲李铭笑。

    李欣道:"扬儿喜欢你呢,这几天都老黏着你不放。"

    想了想又问李铭:"顾先生收不收他这样的稚童?"

    李铭顿了下反问李欣道:"姐要送扬儿念书?"

    "嗯,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能识字明理会做人就足够了。他现在四岁年纪,跟山子差不多大,大嫂那边有没有想法送山子念书?"

    听到李欣提山子,张氏忙过来。李欣又问了一遍,张氏说道:"婆母倒是有这么个意思,我就是觉得那太花钱...地里的活计总要人来做的。"

    李欣也是一叹。

    爹分家出来以后,地也是分了的。爹的腰不好,不能下地,基本上地就是交给了大哥和二弟耕种。三弟虽然是个读书人,可平时也常帮忙下地忙活,只是他毕竟身子骨单薄些,比不得长年累月在地里劳作的大哥二弟。

    在乡里边儿为什么男丁重要,就是因为男丁可以下地耕种。地里刨食的人看重的是地,女娃子就算能下地,也绝对比不过男娃子的体力。重男轻女便是这样来的——男人可以下地干活,女人却养到一定岁数就要嫁出去,大不了得一点儿夫家的聘礼,能起多少作用?

    李欣总觉得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还不如做点儿小生意来得轻松。她倒是有些想法,就是怕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爹娘兄弟不想离了地。

    李铭说道:"姐,你也不必担心,我可以帮山子启蒙,只要他肯学,也不一定要进学堂念书。"

    张氏也笑道:"山子喜欢跟着他小叔叔念书呢,摇头晃脑地跟着学。等以后再看吧,他现在年岁还小。"

    "大嫂反正得跟大哥拿定主意,咱们家现在有铭儿在念书,以后后代子孙说起来,都会给咱们家冠一个'耕读传家';的美名声。"李欣笑了笑,正色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让山子念念书比较好,铭儿虽然可以教山子,但他到底时间有限,也不是正经的教书先生。"

    张氏点头道:"大嫂知道了,你呀,不多操心自己的事儿,老管我们。"

    说着就笑打了她一下:"赶紧着回去吧,你当家的都望了你好久了。"

    李欣一下子红了脸,张氏又凑到她耳朵边说:"大嫂跟你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别左耳进右耳出的。"

    见李欣微微点头,张氏就笑推她:"赶紧去。"

    "娘,大嫂撵我走呢!"

    "瞧你唧唧哇哇的,我也撵你走了!"刘氏笑着冲李欣挥挥手:"赶紧去吧,不然到家的时候怕都是晚晌了。"

    李欣笑着应了声,又冲李厚仲说:"爹,我回去了啊。"

    "啊,去吧,路上小心啊。"

    "妹子,文哥,路上当心啊。"

    "姑姑姑父再见,扬儿弟弟再见..."

    关文和李欣冲李家人摆着手,让扬儿跟外公外婆说再见,扬儿也冲他们挥挥手,和山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

    两个小人儿这几天玩儿在一起,感情自然也有了,此时要分别,更是依依不舍。

    李欣抱着扬儿,关文背了个背篼,里面是这次李金葬礼李老大家给的东西,刘氏还往里边儿塞了些蛋、面之类的吃食。

    两人动身往荷花村走,扬儿抽抽噎噎了一阵倒也不哭了,搂着李欣的脖子吧嗒吧嗒眼皮,看样子是困了想要睡。

    关文停住脚,对李欣道:"我来抱他吧。"

    "没事儿,我抱得动。"李欣努了努嘴:"走吧,他还不算多沉,比你背上那背篼轻多了。"

    关文帮李欣换了换扬儿的姿势,让李欣抱着他更稳当也更轻松一些,这才吁了口气道:"老远的路呢。"

    "你当他要睡多久啊?小孩子睡会儿就醒了。"

    李欣径自往前边儿走,关文跟了上去,李欣跟他商量:"今儿我问了我娘,头前给阿秀看的三家人家,这婚事儿都不行了。头一个人家提的那条件,我们负担不起,跟别人已经订了亲,第二家那小子要给他阿嬷守孝,三年是不能说婚事儿了。再有第三家...是在沈家做工的,阿秀势必觉得别扭,我也觉得别扭,就不提这茬了。"

    李欣压下马家的消息,只如此跟关文说。

    关文先是怔了怔,然后叹了口气说:"阿秀的婚事儿怎么那么坎坷,她这十八生辰都过了,婚事儿再拖,十九之前总要让她嫁出去的..."

    李欣自然知道这个理,可偏偏事情都赶上了,看的人家出了岔子,她这儿也心头火急火燎的。关键是阿秀的岁数摆在那儿...

    叹了口气,李欣说:"我明儿去找杏儿商量一下,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人选。"

    关文也只能点头。

    李欣以为抱扬儿睡觉就一会儿,没成想这就一路抱到了荷花村,扬儿这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一看天都黑了。

    李欣一直抱着她,手早就酸了,见他醒了忙放他下地,揉了揉肩膀。

    扬儿迷迷蒙蒙地叫道:"娘。"

    "嗯,还想睡觉觉不?"

    扬儿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

    关文抱起他说:"让你把他交给我抱,你偏不听,手酸了吧?"

    "还行,路上也不只是抱着他,你不也给他换了姿势让我背一阵抱一阵的吗?"

    "应该给做个装孩子用的背篼。"关文笑道:"这样以后背着他也不累。"

    "用那做什么,还得费心思做。扬儿自己又懂事,不会到处乱跑添乱,你瞧他睡在我怀里也没见多大动静。"

    李欣理了理扬儿的领子,给他把脖子紧了紧防止领口豁风,又拿帕子给他揩了揩眼角:"行了,赶紧回去吧,我们扬儿肚子肯定都咕咕叫了。"

    正说那么一句,扬儿的肚子就配合着"咕咕"叫了一声。

    李欣和关文顿时都笑起来,扬儿不好意思地把小脑袋埋进了关文怀里。

    夫妻俩到新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还没上坡就听见二黑的闷叫声。

    说来这二黑也怪,少有叫唤的时候,一直都只是闷闷地冲着人,就像是蓄势待发要扑上来一样。但李欣觉得他性格还挺温和的,至少从来不会去伤人。

    上了坡,二黑估计是熟悉主人身上的味道,便跑了过来,挨着李欣蹭她的腿。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流氓关文

    新屋堂屋里边儿亮着光,眨眼间李欣就看到阿秀和阿妹纷纷跑了出来,老关头也扶着墙根慢悠悠走了出来。

    "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阿秀惊喜地唤了一声,忙过来接过关文背上的背篼,又问李欣道:"这都去了好些天,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也等不着了,必须得回医馆了。"

    "耽误你了。"李欣叹了一声,摸摸身边的扬儿的头问:"灶间还有吃的没?"

    "有呢,我去热一热。"

    阿妹忙应了一声往灶间跑,关文径自去放东西,李欣拉着扬儿进了堂屋,对着老关头笑了笑。

    "爷爷,我们回来了。"

    "嗯嗯,回来了好啊!"老关头模糊不清地感慨了一句,又问李欣:"亲家你堂兄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都处理好了,爷爷别担心。"李欣答了一句,搀着老关头回堂屋,"爷爷跟阿秀阿妹聊天儿呢?"

    "啊,孙女儿陪我说话。"老关头眯了眯眼:"在说她们二哥的事儿。"

    "爷爷说过完年就要考虑二哥和杏儿姐的婚事儿了,拉着我们说二哥和杏儿姐哪儿相配合适。"

    阿秀给李欣倒了碗茶,又拉了扬儿过来瞅,对李欣道:"大嫂瘦了好多,扬儿也是,才养回来的肉怕是又给累没了。"

    "没事儿,以后慢慢养就成。"

    李欣看着阿秀,动了动嘴还是跟她说道:"这回回去除了忙我大堂兄的事儿,我还探听了一下给你相看的那三户人家。"

    阿秀手上动作一滞,眉眼微微垂了下来:"大嫂给我定了人家吗?"

    李欣有些累,没听出阿秀声音里的紧张,只是叹了口气,委婉地说:"现在看着...怕是都不合适了。"

    正说着关文也走了进来,阿妹端了热水搁了帕子过来,让关文他们擦脸。

    李欣洗过了脸才对阿秀道:"贡家小子订了亲,订亲对象就是李家村的姑娘,还跟我娘家有嫌隙的,我娘也就不好说其他的了。冯家小子当初我们看着都还觉得成,虽然家里困难穷了点儿,但至少一家人都是好的,只是可惜,他阿嬷年前过身了,他是孙子,要守孝,足足三年的孝期,家里因为丧事儿也几乎是掏了老底了,现在估计是没有什么存留,就算能娶媳妇儿,也娶不上了。"

    阿秀一直听着,眉间一直微微蹙着。听到了这儿她依旧露着愁容,隐隐有一股忧郁之气。

    李欣接着道:"至于那马家...大嫂看着不合适,总归是给沈家做事儿的,提起来,不大好看。你说呢?"

    阿秀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倒不像多上心,没见她表达出诸如失望这类的情绪。

    关文在一边插嘴都:"阿秀放心,你十九岁前一定让你出嫁,你大嫂说了,明儿就找你杏儿姐去问问,她在村里也是土生土长的,肯定也看得清楚些人,他们罗家在村里也有些声望,认识的人就是外村的也多。再者说杏儿也快成你二嫂子了,对你的事儿她肯定也上心。"

    阿秀脸上僵了一下,牵了嘴角笑笑:"我知道了大哥..."

    她似乎很是排斥说她的婚事?

    李欣不解地觑了她两眼,阿秀眼神闪烁着,好像的确是有什么心事儿搁在心里边儿。

    暂且把疑惑放在心里,等阿妹端上了饭菜,关文和李欣、扬儿才算是填饱了肚子。

    老关头在一边抽着旱烟说:"小五的婚事儿可不能马虎,不求她嫁地跟她三姐一般好,未来姑爷总要是个疼她的..."

    李欣筷子一顿,耳听得老关头继续说:"说到小三,这回过年也没有回来...她夫家那面馆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了,大年节气的也不捎个信儿,让人担心得很,她爹也不问两句..."

    关文淡淡地在一边说道:"爷爷,阿荷嫁了人,可能她夫家有什么事儿来不及回来呢?放心吧,妹夫跟她感情好着呢。"

    老关头就哼哼两声:"大过年的聚不齐人,徒惹人笑话..."

    关文无奈地对李欣摇了摇头,李欣意会,自然不会接老关头的话茬,不然老关头越说越来劲儿,她也累得慌,不想应付。

    收拾了一番后总算可以躺到床上了,李欣眯了两眼又爬了起来,正巧关文端了水进来,李欣问他:"你干嘛呢?"

    "让你泡泡脚。"

    关文把水盆端到李欣脚边,让李欣伸出脚来,说:"走了一天的路,脚肯定酸得很,这水烫,舒络舒络。"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帮李欣脱了袜子,按到水里。

    "嘶..."李欣抽了口气,脚下意识地往上抬起来:"烫!"

    "就是烫才好。"关文哼了声:"烫舒服了晚上睡觉都不冷了。"

    "你是嫌我晚上拿脚冰你!"李欣埋怨道:"我天生就体寒,能有什么办法,再烫过会儿还是会凉,照样拿脚冰你。"

    关文就笑了笑,说话声音微微压低,听起来有些暧昧:"冰我就冰我好了,我可不怕,你主动贴上来我还求之不得呢。"

    这男人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了越发没了忌讳,两个人在一起时荤的素的生冷不忌,逮着机会就调戏她。

    偏偏她还没法子,这可是闺房乐事,她才没那个脸皮往外说。

    当下就只能鼓了眼瞪他一句:"流氓。"

    关文依旧笑着,怕她小腿光裸会冷,拿手浇着水给她洗小腿。

    面前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头微微低下去,手放在水盆里,动作温柔地帮她烫脚。

    在村里能为自己媳妇儿打水洗脚的,恐怕没有几个。李欣是很感动的,关文能做到这地步已经不错了。他是个顶好的男人,除了面对家人的时候迂了些,有些不讲原则,但那也跟他从小的经历有关,她没有什么资格去批评他。况且现在他已经妥协了,和她一起分家出来单过了,这一茬,该揭过的就揭过吧。

    至于孩子...

    李欣回头看了看睡在最里边儿的扬儿,小娃子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小鼻子翕动着,就像是个可爱的天使。

    她大嫂和娘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孩子的问题...她想过的,要顺其自然。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她和关文之间从来也没有避孕过,要能怀上,也是迟早的事情。除非她的确身子出了毛病吃了大亏,不管怎么调理都怀不上,那也是老天爷作怪。

    李欣知道自己这副身子有些寒凉,每个月月信的时候,特别是第一天,腹部处就绞痛,还老是会在那天拉肚子。前世听老人们说,那是宫寒,因为肚子受凉,所以会拉肚子。让她平时多喝点儿红糖水,红枣一类的补血养气的东西也多吃。

    宫寒的女人不容易怀孕。

    现在这古代没有现代那么先进的仪器和专业的诊断,单看脉象,李欣是不相信那些大夫会看出什么病症来的。她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前身为妓的时候喝过避孕的药而导致现在这副身体不易受孕或者根本就再不能怀孕,还是因为本身体质寒凉而不容易怀上。不管是哪一种,大夫应该也是诊断不出来的吧...

    既然都让她去镇上看一看,那她就去看一看好了。大夫如果开了药,她也吃,算是尽了心。姜糖水她也会继续喝着,红枣银耳莲子羹之类的女性补身的东西她也会抽空做来吃吃。

    怀得上是老天厚待,怀不上...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自己还有扬儿。

    她这般想着思绪就有些飘远了,等脚被托起来才看到关文正在给她擦脚,一个脚趾一个脚趾地细细擦过去。

    这动作...怎么那么色|情呢?

    李欣红了脸把脚抽回来,瞪关文道:"磨磨蹭蹭的,擦个脚都擦不干净。"

    关文咧了嘴朝李欣笑,搁下擦脚的布作势要朝李欣扑过来,李欣忙伸了双手成推状:"别胡闹啊,扬儿还在呢,我今儿累了。"

    关文悻悻地说:"家里这屋子还是嫌太小了,在隔壁该给扬儿做一个单独的屋子。"

    李欣便只吃吃地笑。

    等关文倒了水回来想跟媳妇儿挤挤被窝温存温存,谁知道摸进被窝去的时候才发现媳妇儿都已经睡着了。

    他半倚了身子,一手撑着头仔细瞧面朝着他的李欣。

    呼吸匀亭,一双眼睛安静地闭着,看不见里边的微光。他一直很喜欢自己媳妇儿那双眼睛,亮闪闪会说话似的,一瞧就让他软到了心坎儿里。此时眼睛没有张开,上面如梳子似的睫毛也安安静静地盖在下眼皮上。琼鼻微微起伏着,下面一张粉粉的小嘴放松地闭上。

    关文就凑下身去轻轻在她鼻头亲了一下。

    他想起这次媳妇儿大堂哥家的丧葬,然后又回忆起那一年他娘过世。

    他说他这辈子全程经历过的丧葬事,第一次是他娘,第二次便是媳妇儿娘家堂兄。他外婆过世的时候他在外面走镖,除了给了一大笔奠仪钱,也不过只是事后来上了一炷香。他是外孙,算起来也是周家的外人,外婆自有她的儿孙为她操办婚事。因为他娘死得早,他爹跟外祖家也少有联系,连带着他们兄妹几个跟舅家的关系也不亲近。外公去得也早,就外婆还记得他们。

    可他连给他外婆送终的机会都没有。

    关文从来没有看不起李欣过,一则他本就是个正直的人,二则也跟他从小的经历有关。他看到了他娘的不容易,看到了他外婆的不容易,看到了他姑姑的不容易。后来走镖的过程中,除了增加了社会阅历,他又看到了更多女人的不如意。在他心里一直对女人有一种保护的心态,可以说是男人强者自起的怜惜。

    所以当初孙喜鹊的事儿,他并不想闹大的,他还是不希望把孙喜鹊逼着让她走了绝路。然而孙喜鹊自己是那样的人,他也没办法。

    而自己的媳妇儿,从她嫁过来自己看到她第一眼起,就很喜欢她。之前他也忐忑过,怕这李家姑娘从那种地方出来,心境变了,会跟他过不到一块儿,但没想到自己这个媳妇儿竟然是个贤良淑德的,跟她过日子,自己不觉得累,她总能把家里的一些琐碎的事情处理好。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关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躺了下去拥了李欣在怀里。

    他一动作,李欣就自然而然地依到自己熟悉的那个位置,调整好姿势继续入睡。

    完全是睡梦中的动作,却让关文会心一笑。

    他们已经熟悉了彼此的体温和姿势,他们早就成了一体。

    他们是夫妻。

    关文在心里叹了一句:媳妇儿孩子热炕头,如今他都有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欣就爬了起来,昨晚睡得很好,她还真的没有拿脚去冰关文,早上起来的时候脚还是热乎乎的。

    李欣很高兴,伸了个大懒腰,剁了鸡食到鸡棚面前,放了鸡出来。

    灶间也有人影子在活动了,李欣凑过去一看,灶膛前坐着的不正是阿秀?

    见到李欣阿秀立马招呼了一声,二黑窜进灶间在灶膛边蹲坐下来,估计也是冷得慌,挨着灶台烤火。

    李欣打水洗了脸漱了口,再进灶间做早晌饭。

    手上捏了面团子,这还是昨儿刘氏塞给她的面粉和了水做的。

    一边揉着一边问阿秀:"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儿吧?昨晚回来得晚了些,也没多问。"

    阿秀笑了笑说:"大嫂甭担心,大年过节的,没什么不好的。"

    "爷爷说你三姐没回来?"李欣抖了抖手上的面粉,又加了点儿水进去:"你爹他也没问?"

    "爹心里怕是都记不住三姐,生怕三姐夫家落魄回来寻他借钱。"阿秀淡淡地说了一句,瞅了瞅锅里的水问:"大嫂,还要加火吗?"

    "不用了,就这文火就成,水立马就滚了。"

    一边说着一边更下力气去搓碗里的面团子,也没注意阿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直到李欣揪了小坨的面疙瘩开始下水去的时候才听阿秀说道:"大嫂,我的婚事儿...你暂时别让杏儿姐帮我寻了。"

    李欣讶异地抬起头,皱眉问:"怎么了?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要是不乐意,我也不会逼着你,帮你看看人这总要继续着的。"

    阿秀低了头说:"我,我不想嫁人..."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你这年纪了,你不着急,你大哥他们都会急的。"

    阿秀动了动嘴皮子,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欣心里一动,不确定地道:"阿秀,你该不会是...心头有人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心里有人

    李欣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虽然心里也觉得可能会有,毕竟十八岁的姑娘了,心里头哪会没点儿想头。

    谁知听她那么一说,阿秀却霎时通红了一张脸,说话也结结巴巴地抖索不清楚。

    李欣讶异地眨了眨眼,小声地询问她:"真的,心里边儿有人了?"

    阿秀又羞又恼地,都忘了前头李欣的吩咐,一股脑地塞了一根柴进去,拍拍手居然就跑出灶间去了。

    李欣愣在原地——阿秀这是耍脾气了?

    哪知道过了一会儿阿秀又回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粉嫩色,左瞅右瞅地望了会儿,这才虚掩了灶间的门,重新坐回到灶膛前边儿,低了声说:"大嫂,我也不瞒你..."

    李欣顿时心头一紧。

    阿秀这姑娘吧,在她看来是相貌性格都很不错的。要不是关家前头穷,又没有女性长辈帮她张罗婚事,给她提亲的人应该不会少。可又因为种种原因让阿秀的婚事儿一定不能订,渐渐托得她岁数大了,如今要说亲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前头因为孙家来闹事儿,经过翟氏的宣扬,阿秀这泼妇的名声是散了出去了,名声传言这东西,流言蜚语的,也不好控制。

    再加上阿秀现在在镇上当学徒学手艺,女孩子家家的入这一行,难保会有些人不理解,要说婚事儿可就难了。

    拿一个不大恰当的例子来形容——就跟李欣似的。

    凭李欣自己的相貌还有她的性子,寻一个家底殷实的好婆家应该不成问题,但到底有一身的负累。阿秀也是如此,不过是负累不同罢了。

    李欣和阿秀交好,阿秀又是她小姑子,她势必要帮她好好寻一门亲事的。

    阿秀这般说...不是在告诉李欣,她心里的确是有人了?

    阿秀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大嫂,我跟你说了这个,你甭告诉别人..."

    "家里哪有别人。"李欣正色道:"阿秀,大嫂也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女孩子心里边儿喜欢人,咱们村里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忌讳的。但是这说出去总是不好听,会说是女孩子不矜持稳重。你先跟我说说,你这心里头到底搁了谁?"

    阿秀红了脸,半晌才说:"...大嫂也别问我了,左不过我跟他是没可能的..."

    说着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有些红:"我也不想其他的,跟他相处的时候心情很好,觉得挺快乐的,这就够了..."

    李欣顿时皱眉道:"阿秀,你明知道跟他没可能那你还在纠结啥?"

    "我..."

    "你先听嫂子说一段话。"李欣洗干净了手上的面粉,走到阿秀身边搅了搅锅里的面疙瘩,然后坐下来挨着阿秀,扳了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嫂子跟你说,世上有一种男人,你是绝对不能考虑要跟他产生纠葛的,那就是已经有了媳妇儿婆娘的男人。你要跟他在一起,要么当妾,当么怂恿着那男人休了他媳妇儿也好,和离也好,然后你嫁给他。无论哪一种方式,那样的女人在别人眼里都是罪不可赦的,即使是那男人的婆娘有诸多不是,你拆散人家夫妻,破坏人家家庭,就是个坏女人。"

    阿秀默默点头,李欣接着说道:"咱们普通人家的姑娘小子,你瞅瞅哪家不是都一对爹娘,谁家有个二娘三娘的,这都要成为村里的新闻。镇上人家家里头殷实,纳得起妾,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这样的,就算是吃的不太好,穿得不算暖,但总不会饿死冻死,绝对不能走给人做妾的那条路。"

    "大嫂..."

    "我不管你说的那人是谁,又是为什么你跟他不可能,但从你说的那些话里边儿我倒是听出来一点,那就是这根本就是你自己在单相思人家,对不?"

    李欣柔声问阿秀,阿秀顿时摇了摇头,又顿了顿,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叹了一声说:"大嫂说的我明白的,我说我跟他不可能,不是因为这个...有妻子的男人,从知道的时候就要跟人保持距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欣静默了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阿秀一个人在镇上,跟着文大夫上门问诊什么的,势必眼界会渐渐宽阔的。但是她相信阿秀是个心性定得住的姑娘,绝对不会被外面花花世界的浮华给蒙蔽了双眼。她学医是很诚恳认真地在学,要是她走上了弯道子,第一个知道的便是文大夫。照文大夫的脾性,也就不会继续留阿秀在身边做学徒了。

    所以,李欣也猜阿秀话里说的这个男人,应该是她在医馆中认识的男人。

    那既然不是个有了妻子的,那是什么让阿秀觉得跟那人没可能?

    "阿秀,大嫂不是迂腐的人,要我说,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相互之间有好感才行。我跟你说过我嫁过来之前来见过你大哥的对吧?当时也是因为觉得他人可靠。要是那天相看觉得他靠不住,不是个好男人,这门婚事我是绝对不会应的。所以你现在跟大嫂说你心头有人,大嫂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会怪责你,都是姑娘家过来的,我也懂这个。"

    阿秀缓缓地点头说道:"我知道大嫂总是对我很宽容的。"

    李欣便笑了笑:"傻丫头,你若是做出格了,我这会儿肯定都拿着棒子打你了。"然后正色地说道:"只是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在想什么。在走人生的每一步路的时候要考虑好要在哪儿下脚,要跨多大步,要走到什么目标。这些大嫂不能手把手地教你,只能你自己体会。大嫂能做的不过是指导你一两句,别的都得靠你自己。"

    "嗯,我知道。"

    阿秀嘴角咧了个笑,又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大嫂,我是不是挺傻的?"

    "是挺傻的。"李欣笑道:"你现在连个信儿都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就问我你是不是挺傻...你说你这不是傻是什么?"

    阿秀便也跟着笑了出来,指了指锅:"大嫂,浮起来了!"

    李欣忙起身去搅了搅锅底,拿了锅铲舀了面团子起来,拿手指按了按,又丢了下去,说:"再煮软和些,爷爷和扬儿都能吃得舒服点儿。"

    又瞅了阿秀一眼说:"多加了一把柴,抽出来灭了吧。"

    阿秀讪讪地笑了笑。

    她因为李欣突然问她心里是不是有人,一时害臊,就跑了出去,下意识地做了番动作,这会儿忙补救回来。

    李欣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两眼,慢悠悠地去橱柜拿了碗出来,舀了热水烫过一边,这才说道:"这会儿该跟大嫂透个底了吧,对方到底是谁?是你们心里相互都有对方,还是就是你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

    阿秀顿了顿,扭捏地小声说道:"...我们,心里头有对方吧,他,他想法不强烈,但说过,我若是嫁人,一定是个好妻子。"

    李欣手中动作一顿,锐利的眼神望向阿秀道:"你们自己私底下已经谈婚论嫁了?"

    "没有没有..."阿秀忙摆手说:"就是聊天儿的时候忽然聊到的..."

    越说声音越小下去,末了期期艾艾地跟李欣道:"大嫂,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人...你不认识,但是应该听说过,是...是沈家三爷..."

    "沈家三爷..."李欣念叨了一句,蓦地抬高了声量:"沈家三爷?沈夫人的三儿子!"

    "大嫂!"

    阿秀忙又惊又羞地给李欣比手势,脸都涨红了,跟苹果有一拼。

    阿秀食指比在唇上对李欣"嘘"道:"大嫂,都说了不能嚷嚷出去..."

    李欣忙捂了嘴,好半天才回神过来:"你,你怎么..."

    "我怎么跟他认识的?"阿秀小声道:"大嫂问这个...其实也很巧的,他回来的时候受了伤,被一位薛爷送到我们医馆了,然后就在我们医馆救治了。我是等到沈夫人来了以后才知道他就是沈家三爷的。沈夫人因为认识我,三爷又是文大夫在治着,所以沈夫人就拜托我多照看三爷一些,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不对呀,三爷回来不就该回沈府去的吗?"

    "是三爷自己不愿意回去..."阿秀小声道:"我看着,觉得三爷跟沈夫人母子俩的感情...不大好。沈夫人很是宝贝三爷,三爷却...不怎么搭理沈夫人的样子。"

    李欣愣了一下,阿秀还在说道:"那位薛爷也是个厉害人物,他身边跟来的那些人都是他从北边儿带来的,三爷的人倒是少些,听说是个商人,要来咱们镇上定居..."

    李欣顿时话都说不出来了,"薛谦"两个字一下子蹦进了她脑子里。

    阿秀说了一番话后见李欣愣着,忙提醒她锅里的面团要煮烂了,李欣这才忙慌慌地起了锅,又让阿秀灭了火。

    阿秀担忧地道:"大嫂,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啊?哦,没..."李欣摆了摆手。定了神才问:"照你说的,你跟那沈家三爷认识的时间不长..."

    阿秀自然明白李欣是问她什么,微微垂了头说;"看他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真男人,后来跟他相处,觉得他更是个好男人。这跟相处时间...没有多大关系,我就是觉得他靠得住。"

    李欣叹了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正好关文推了门,笑着进来道:"你们姑嫂两个关门说什么悄悄话,早晌饭做好了没?大早上起来就觉得肚子饿了。"

    阿秀忙答应一声"好了",去堂屋收拾桌子。李欣勉强笑了一下,让关文快去洗漱,她去张罗早晌饭。

第一百九十章 一团乱麻

    吃了一顿根本就尝不出滋味来的早晌饭,李欣默默收拾了去洗涮,让扬儿跟他小姑姑一起玩儿去,自己拉了阿秀躲到她屋里跟她说事儿。

    "你对沈家三爷那心思,他可知道?"

    阿秀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声说:"左不过就是照顾他的时候跟他说了会儿话聊了会儿天,那几日时常伴着。他心思重,说我将来一定是个好妻子那话,也不过是夸赞我的,我觉得他对我有点儿意思,但也不过是我自己在那儿瞎猜胡猜的...人家也没给我个明确的意思。"

    说着扒了扒头发道:"大嫂,这不重要,估摸着我这过了年回去,三爷已经伤好了,回沈府去了也说不定的。"

    李欣隐隐觉得沈夫人和她这个三儿子之间有点儿猫腻,但为何她对自己的三儿子那么爱护,对小儿子却不闻不问,总让她心里有些个疙瘩。

    更何况那沈家三爷的事儿还攀扯上了薛谦,她就更加心里不自在。

    李欣想了想,问阿秀道:"你这什么时候回医馆去?"

    "明儿就回去。"阿秀低叹了一声:"本来医馆留的人也不多,文师傅给了我十天的假已经算是多的了。"

    李欣便点了点头,突然想起那天阿秀回来,她似乎看到一辆马车了的。

    当时她还问阿秀,阿秀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避重就轻没有回她话?

    李欣顿时问她道:"二十九上晌你回来,是不是坐马车回来的?"

    阿秀当即一愣,李欣皱眉算道:"从镇上来,时间哪够你走回来,必定是赶了车来的,是不是我看到的那一辆?"

    阿秀顿时支支吾吾的,半天才回答李欣说:"大嫂,是沈三爷派人送我回来的,马车...也是他让人准备的。"

    李欣张了张嘴,阿秀说道:"我说摸不准他的心思,也是这样。有时候他做出的某些事情让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可是转了头他跟我之间又恢复到了那种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平常他会送我些小东西,我回来他也对我挺照顾,还安排马车和人送我回来,就是..."

    阿秀顿了顿,轻叹了一声说:"就是他那个人,性子看着挺冷的,我总不能上赶着去问他那些话。再有..."

    李欣拍了拍她的手说:"再有,他是沈家三爷,你觉得自己高攀不上?"

    阿秀艰涩地点了点头,说话声音也沙哑了许多:"他年纪不小了,跟大哥二哥差不离,却还没有娶妻。瞧他那样子,似乎也不打算娶妻。那日沈夫人来看他,我偶然听见一句,大概是沈夫人问他的婚事儿,三爷只说,'这辈子不娶妻又如何,我宁愿一个人过。';沈夫人只是叹息,别的我也没听见,只觉得自己当时心口有些涩涩的。"

    李欣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好。

    劝阿秀勇敢追求爱情?她脑子有病才会跟阿秀这样说,这不是在撺掇她去上赶着追求男人?可要是劝阿秀就此放弃,她又有些不忍心,毕竟这是阿秀感兴趣的第一个男人。

    所以说解决和引导女儿家的心事,真是个老大的难题。

    说起来她又有什么资格跟阿秀说那些呢?她自己也是浆糊一堆被死黏着的,想起薛谦来她就有些怕——

    是的,她怕,她怕自己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了,平静了的生活会因为这个男人掀起一番风雨来。若是关文知道了薛谦这人就是她曾经的恩客,是跟他媳妇儿共处了两年多的男人...真不知道关文心里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而现在,阿秀却又跟沈家三爷之间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让她更加觉得这就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真让人无从下手。

    李欣稳了稳神,这才对阿秀说道:"反正...你自己要把握住度,阿秀,你是女孩子,要是名声毁了,那可就..."

    虽然阿秀一贯有泼妇的名声,但现在她是个大夫这事儿在荷花村几乎已经传遍了,大家对她的印象似乎也在好转。这就算是一件好事。

    尽管阿秀岁数摆在那儿,可要是积极说亲,就是说个比她小些岁数的男人大概也不算太难吧?女大三,抱金砖,有些人家还宁愿给自己家的小子娶个岁数大点儿的媳妇儿,说是岁数大的媳妇儿能疼人,又能照顾小丈夫,还能给家里旺福。

    即使李欣觉得要是如此,阿秀难免有些亏了。

    阿秀自然懂李欣的意思,郑重地点点头说:"大嫂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再如何也不会逾了规矩去。"

    "你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好。"李欣叹了一声,顿了顿还是艰难地开口道:"大嫂还是劝你一句,跟沈家三爷...还是不要陷太深了,你都十八了,心性也定了,若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大嫂今儿听了这话保不准就把你拘在家里,不让你继续跟那人接触了。但你很懂事,大嫂信你不会把自己这一辈子给毁了。"

    阿秀默然不语,李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要说阿秀和沈家三爷,单从身份上来看,的确是不大相配的。一个是大户人家的爷,一个是农家女,他们关家也没有什么根基,就算是三爷真的娶了阿秀去,那一大堆宅门里的事儿...阿秀必定是不大懂的。

    沈府太复杂,阿秀是个单纯的姑娘,虽然聪明,可心性太纯了,让她进那种大染缸也不是李欣喜闻乐见的。

    再加上那位养"兔儿爷"的少爷...

    真的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阿秀拉了李欣的手,把头枕在她肩上,轻声说:"大嫂放心,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再如何也不会丢了大哥和你的脸的。"

    "...你明白就好。"李欣也只能这般说。

    阿秀说道:"大哥大嫂不在的这几天,阿妹带着我把家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那个山洞我也去过了,的确是处难得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大哥大嫂你们有什么想法?"

    "暂时还没想那么多。"李欣笑了笑:"你别担心我们,家里的开销什么的,还负担得起,倒是你,在医馆里边儿怎么样?可学得了些知识长了见闻?"

    阿秀笑道:"文师傅倒是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我也学了不少,基本的都几乎学到手了,现在在努力跟着认字儿。"

    "文大夫让你认字儿?"李欣喜道:"这倒是个好事儿,我虽然教了你一些字儿,但那也不够用。想来以后文大夫是想让你学习药理之类的。俗话说医药不分家,大夫开方子抓药都得识字儿。"

    "嗯,文师傅也是这般跟我说的。"阿秀叹了一声:"还多亏了大嫂前头教我那些字儿,不然我入门慢,不知道要跟着别人学到什么时候去,文师傅也不会那么早就带我出门。"

    李欣点了点头,嘱咐她说:"不过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凡事都要注意些。听说有些大户人家不怎么讲规矩,要是碰上什么老爷少爷的,你该避还是要避,要跟在文大夫身边。"

    阿秀脑袋一转就明白过来了李欣的意思,点头说道:"大嫂,我省得的。"

    李欣便应了一声,犹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的婚事儿,我还是托杏儿打听打听。"

    阿秀忙要阻止,李欣按住她说:"虽然你那般说,但是没有为了一个男人就一辈子不谈婚事儿的道理。我和杏儿帮你看人,到时候你看得中看不中还是你拿主意。这婚事儿总是要谈的,你难不成要当一辈子老姑娘?"

    阿秀蠕了蠕嘴,叹了口气:"我就是不想被个男人羁绊住,大嫂,你去打听人家,别人都会知道是我要寻夫家..."

    "怕什么?你岁数摆在那儿,寻夫家怎么了?"李欣安抚她道:"大不了,我和杏儿动作小一些。"

    "大嫂..."

    "阿秀,你要是不寻夫家,难不成以后岁数大了,要找个拖儿带女的鳏夫?"李欣正色说道:"以你的品貌,还配不上一个性子好又没儿女拖累的男人吗?当人家的后娘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做好了是你应该的,做不好别人可会戳你的脊梁骨。"

    阿秀默然不语,见她那样李欣也叹息,拍了拍她的背说:"你总得朝前看不是?总归大嫂是应了你,你要是不愿意,大嫂不可能强按着你出嫁。"

    阿秀握了李欣的手,良久才叹息一声道:"大嫂为我好,我知道的...那便,随便看看吧..."

    "傻丫头,这哪能随便。"

    李欣拢了拢她的衣裳领子,说:"放心吧,家里这摊子事儿你不用管,好好学手艺,做事儿认真仔细些,多听多记,遇到不懂的要问。那些当师傅的总是喜欢勤快懂事又上进的娃子的。"

    阿秀便点点头,忽然说道:"对了大嫂,有件事儿还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儿?"

    "我在镇上遇上那个书生了。"

    "那个书生?"李欣疑惑道:"哪个书生?"然后猛然想起来:"你是说韦书生?"

    "对,就是他!"阿秀点点头,笑了笑说:"他到我们医馆来拿药,还是他先认出我来的。他记性可真好,也不过就是那日在集市上见过一面,他居然还记得我,还让我代他向你们问好来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两个嫂子

    说起韦书生来,李欣这段日子太过忙碌,倒是一点儿他的信儿都没听见了。乍听阿秀提起,她还有些恍惚。

    阿秀笑道:"好像是来给韦大娘抓药的,他跟提了下,他们家住的地方是酒子巷,巷口就有一家药铺,可巧是他要抓的药药铺里边儿少了两味,我们安和堂的药铺子要大些,他就来这儿来抓药了。"

    李欣"唔"了声,便也笑道:"虽然跟韦书生接触不算太多,但也看得出来他是个明理孝顺的人。"

    "他还感谢大嫂你教给韦大娘治白疕的那个法子,文师傅当时在一边听了,还直说那法子好,虽然是土方子,但的确有效。"阿秀笑了声说:"连带着我还被夸奖了一通。"

    李欣想了想,好似是记得那会儿见韦大娘腿脚上有皮癣,她给提了提一个土方子。没想到真的让韦大娘用上了。

    "韦书生说要感谢你来着,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治了他娘的病,直说大嫂你是他的贵人呢。"

    "哪有什么贵人不贵人的,不过都是撞上了而已。"李欣摆摆手,笑容满面地道:"韦书生是个秀才,知礼明礼的,他跟咱们客气,咱们可不能真的以他的恩人贵人自居。"

    话虽这样说,但李欣心里还是有些甜丝丝的,混杂了些骄傲的情绪。

    阿秀在一边点头道:"他乘着间隙跟我聊了一会儿,走前还嘱咐我说,过完年请你们去他家做客。"

    "这多麻烦..."

    "他知道我在医馆做学徒,也问了我们家的地址的。我开始也推辞了一番,不过他说一定要我们去,要尽他一份心。"阿秀无奈地摊手笑道:"我想了想,就给大嫂你应承下来了,书生总是钻牛角尖的,我要是不应,看他那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还不知道他要说服我到什么时候。"

    李欣便也笑,想想书生,特别是那种不重策论,只知经史子集的,大多都是一根筋的主。阿秀不应下来,这韦书生一直纠缠也说不定。

    她只能也无奈地笑了笑,道:"那他应该还会跟你联系,到时候再说这个吧,小恩小惠的,我们也不要让人家记着一辈子。"

    姑嫂两个又说了会儿话,阿秀便去找阿妹了。李欣跟关文打了声招呼,垮了篮子往杏儿家去。

    杏儿是寡妇,过大年的时候倒是带着小康去了钱家,跟她舅父舅母,也就是她公爹婆母一起过的。李欣找她的时候她倒是在自己屋里,小康留在钱家了。

    见到李欣杏儿很是意外,拉了李欣的手,顿了顿才说:"你娘家的事儿,阿武告诉我了。"

    "你也知道了?"李欣叹了声:"不说这个了,那不过也就是我娘家的事儿,拿到婆家说,不大好。"

    杏儿点点头,随即笑笑说:"小康闹别扭呢,大年节气跟他几个堂兄弟表兄弟玩儿不到一块儿,要找他扬哥哥,那天还哭了。"

    李欣笑了声道:"扬儿倒是没惦记小康,估计这孩子在我娘家遇见那事儿,有些疙瘩。"顿了顿说:"他亲爷爷的丧礼...也差不多就这样吧,他虽然年纪小,但还是会触景生情,觉得难受的,想来也没想别的事儿的心思。"

    杏儿便叹了口气,拍拍李欣的手说:"甭担心。"

    "我不担心。"

    李欣冲杏儿露了个笑,"我今儿来找你有事儿的。"

    "什么事儿?"

    杏儿起身去给李欣倒了碗热茶,李欣喝了一口对杏儿说:"那日说给阿秀的那三家人,你也听了吧?"

    "嗯,是啊,怎么了?"

    "都黄了。"

    "都黄了?"杏儿手顿了下,转过身来望着李欣:"这不都还在看着的吗?准备翻过了年你亲自走访走访,结果怎么..."

    "第一家人家订亲了,订亲对象还是我娘的死对头。"李欣耸了耸肩:"第二家那小子阿嬷死了,守孝三年,阿秀哪儿等得及?第三家...不提也罢。反正这三家都不行了,我今儿来找你,就是问问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别的人选。"

    杏儿静默地坐了下来,李欣在一边添了一句:"往后你也是阿秀她二嫂子,阿秀她娘没在,嫂子给小姑子打算婚事儿不为过吧?"

    杏儿顿时微微红了脸,横了李欣一眼道:"哎呀,那我现在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大嫂';了?"

    李欣装得脸皮厚厚的:"叫吧叫吧,我应着呢,快叫。"

    杏儿顿时绷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打了李欣一下,骂她讨打,又斜睨了她一眼说:"哪有做长嫂的那么不正经的。"

    "我这不是顺着你话说的吗?"

    李欣和杏儿玩笑了两句,倒也正经起来:"阿秀的婚事儿,你也看看。你们罗家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还有小康他爷爷家那边。阿秀她岁数摆在那儿,可能不大好说,但是务必要阐明了,阿秀是个女大夫呢,性子也好,当得起家。你帮我淘淘看有没有人家适合她的。"

    杏儿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说男方家要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

    李欣反问,杏儿瞪她说:"你说什么条件?无非是,家境情况,弟兄关系,年纪岁数什么的..."

    "对了!"杏儿忽然想起什么:"阿秀十八了,要找那种十八九还没订亲的估计有些难,你看那十五六岁的小子行不行?"

    李欣犹豫了一下。

    从私心上来讲,她的确不想阿秀找个比她年纪小的男人。在关家阿秀虽然排行要小些,但在李欣看来,她不管是说话做事为人处世,都给人一种大姐的姿态,就是阿荷回来了,阿秀关心她也不像是妹妹在关心姐姐,而让她有一种,阿秀在当姐姐反过来安慰阿荷的感觉。

    夫妻两个过日子,要么性情相投,要么长短互补。阿秀这性子要是找个跳脱的小男人跟她在一起...李欣觉得不合适。况且给小男人当媳妇儿,一个角色是妻子,一个角色是姐姐,要是那男人强势些,能中和点儿还好,可要是男人因为年纪小就把自己当做弟弟,处处寻求阿秀这个"姐姐"的帮助,从而依赖她...

    照阿秀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吧。

    毕竟从阿秀看上沈家三爷来说,她喜欢的必定是硬汉子、真男人——因为沈家三爷是从军的。说不准这也有些阿秀的恋兄情结在里边儿,阿秀一直以来都和关文比较亲近,关文便是那种能给家人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少女时代,阿秀是看着关文为这个家牺牲的,从心里也敬重他大哥,可能对于将来自己丈夫的期望也想比着自己大哥那样的找呢?

    李欣长叹了一声,对杏儿说道:"先找找看吧...小两三岁的,也扒拉了他家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杏儿忧心道:"瞧你一天到晚忙得,这才回来就又要张罗小姑子的婚事儿。"

    李欣揉了揉额头说:"那有什么办法。"

    说着却俏皮一笑,"不过最先张罗的,怕是你跟二弟的婚事儿吧?"

    杏儿羞红了下脸,顿了下才叹了一声说:"阿武说要分家单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章程。屋子倒是找了地方,托他四弟去张罗料材了,分家的事儿...怕是要我跟他成亲以后才能分得出来吧?"

    李欣"唔"了声,这事儿她还真没细细打听。

    杏儿接着说道:"我觉得关全他媳妇儿,叫月英的,好似挺希望我们分家单过的。"

    李欣一愣,杏儿说:"那日我在我娘那儿,关四弟带着他媳妇儿来我娘家拜年,是来感谢我娘帮他们俩张罗婚事儿的。我娘自然很热情招呼他们,胡月英拉了我跟我说话,我跟阿武的事儿,她应该也知道的,话里话外像是在套我话似的,又问阿武那空地什么时候开始动工,问我们什么时候办事儿之类的..."

    杏儿搔了搔头:"我当时不好答她,这事本来就不宜张扬出去,便只是哼哼唧唧有的没的得应付她两句,看样子她不大高兴。"

    李欣顿了顿,笑了声说:"没事儿,她巴不得你们分出去,估计也是想着你们分出去了,那屋子不就腾出来了一间?"

    "腾出来了又如何?她总不能说要接了她亲爹来婆家住吧?"杏儿摆手道:"这算什么,挨到谁家也没有这样的礼。"

    李欣倒是不奇怪,胡月英有这样的想法倒也符合她的性子,她毕竟是个孝女,又是从小跟着瞎子爹长大的,对瞎子爹的感情可想而知——她可就只有瞎子胡一个亲人了。

    只是她这样...是否有些急功近利了?毕竟她还算是个新嫁娘,在关家还没站稳脚跟,也不见得关全就同意她私底下的这些活动。

    更何况还有个关明呢,他能容许亲家公来挑战他的权威?

    不过也许是她多想了吧。李欣暗暗告诫了自己两声,现在她和关文分家出来单过了,老屋那边的事情,能不管还是别管,免得惹来一身腥。

    但李欣还是跟杏儿打了个招呼说:"你别管月英她怎么想的,现在你还不是关家的人,说多了,怕惹阿文他爹不高兴。你就装作不知道好了,一切都推到男人身上去。"

    杏儿意会,又跟李欣保证,说她会回罗家和钱家都去问问,村里或者附近村儿有没有什么年轻后生没说亲的。

    李欣则问了杏儿的意思,打算和关文商量一下,元宵过后就把杏儿和关武的事儿提上日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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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跃农门介绍: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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