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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可别慌

    刘氏一惊,顿时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李欣手也一顿,看着小朱氏等着她继续说。

    小朱氏撑着腿弯子弓着腰,一边喘粗气一边说道:"方才有村里人回来,跑着来家里说的,说是路上碰到有一大群人凶神恶煞地往咱们村儿村口这边来,隐隐约约还听见说了什么李家常家的,肯定是常家那边叫来的人!二哥跟我当家的都拿了斧子去了,公爹也去了,婆母让我来跟二叔这边说一声儿..."

    说到这儿,小朱氏就急切地问刘氏:"二婶娘,二叔人呢?还有斐子兄弟和丘子兄弟..."

    刘氏脸色很不好看。

    论道理,这时候他们家肯定是要去帮忙的,可是这小朱氏自己也说了,人家一大群人凶神恶煞地来,单就靠李家大房、二房两边儿几个男人,顶得了用?这会儿让自己两个儿子去不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吗?

    不去输道理,去了又绝对讨不了好,刘氏心里那个膈应的啊...把李厚伯一家人骂了个遍。

    李欣站出来说道:"堂嫂不要急,爹他们这会儿出去了,见着他们我一定把话转告给他们听。"

    说着便哄着小朱氏回去。

    小朱氏看起来倒也像是有些六神无主,忙忙地应了两声掉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李欣说:"婆母让我去杨家,找杨家出人帮忙,还要去叔公那边儿说一声..."

    小朱氏话没音没落完就往外跑了,李欣把院门关上,刘氏"啪"一声踢了凳子,叉腰狠狠吸了口气道:"你瞧瞧这算怎么回事儿!"

    李欣知道刘氏现在心情很不好,她自己心情也差。

    说来说去还是说中了,常家找上门来了。

    开始李欣也担心过,把常宽跟那个寡妇一起绑了回来,牵扯的可不仅仅是常家人,还有那寡妇原来的夫家,寡妇本身的娘家,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家整个村儿的人怕是都不会善罢甘休了。

    但是刘氏说了这事儿不管,李银态度又那么强硬的,她也不能说什么。刘氏带着她去她大伯家走了一趟算是给她大伯娘提了个醒,可如今看来,她大伯娘没放在心上——倒像是拼了老命也要给自家闺女出一口恶气的样子。

    常宽跟那个寡妇在李家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没什么大动静,看来就是没闹出人命来。可要是出了人命呢?

    人家一群人找来了呀!

    刘氏推推李欣说:"你爹在后边儿竹林子里,你跟他说一声。"

    "娘..."

    李欣有些犹豫,刘氏跺了跺脚:"不跟他说还有啥办法!要是把他蒙在鼓里,到时候两头落埋怨,这事儿可不能瞒着你爹!"

    说着自己开了院门往田地里去,李大郎和李二郎都在田里忙活着。

    李欣也不敢耽搁,山子和扬儿从屋子里探头出来,两个小人儿脸上都有墨点。李欣招呼他们:"自己写着字儿啊,那墨啊纸的省着点儿用。"

    说着便匆匆绕过屋后边儿的菜园子往竹林子里去。

    李厚仲正坐在藤凳上慢悠悠地编竹子,他如今编的是小簸箕、筲箕,编得细致。他自己也喜欢做这样的活计,李欣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她爹一只腿伸着,另一只腿曲着,旁边是叠起来的三四个编好的簸箕。她爹微微低着头,手肘搁在大腿上,两双手灵活地编着。走得近了还能听到他在哼哼着调子。

    李欣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叫了声爹,李厚仲便望了过来,冲李欣笑:"闺女咋来了?"

    "嗯..."李欣顿了顿,稳了稳心神还是说:"爹,刚才大伯家的堂嫂来了,说常家人找上门来了,眼瞅着就要到村里了。二堂哥他们已经去村口了,大伯娘让通知我们一..."

    话还没说完李厚仲就丢了手里的活计忙慌慌地朝屋前头去,一边跑着还一边回头嘱咐李欣:"你在家好好待着啊...看好家里几个娃子!让你大嫂二弟妹也别出来!尤其你二弟妹,这还怀着娃子呢!"

    说话间人就已经跑过了菜园子转了弯儿,没瞅见人影了。

    李欣愣了愣,赶紧也跟着跑过去。

    转到院子里的时候正见张氏傻愣愣地看着院门口,李欣微微喘着气叫了声大嫂,张氏忙回头,问李欣道:"发生啥事儿了?我从猪圈出来就看到公爹风风火火地往外跑了..."

    李欣简单地把事儿说了一遍,道:"娘去地里找大哥二弟他们了,爹让我们别出去。"

    张氏顿时扛不住,迈步就要出去,李欣忙拉住她道:"大嫂!我们女人去也是添乱..."

    "可你大哥受了这事儿的牵累啊!"

    张氏急得不行:"你大哥又没跟人干过架,一向是个温和的,真要跟人动手不得吃亏..."

    "不会的不会的,咱们李家村儿的人哪能就看着同村村长让人打了?"

    李欣一边安慰张氏,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发毛,正好见着自己屋里的门打开,山子和扬儿都朝这边望了过来,忙想起李厚仲嘱咐的话,冲两个小人儿喊道:"你俩回去练字去!"

    山子被吼了倒是不惧,还对李欣做了个鬼脸,笑呵呵地拉着扬儿缩回去了。

    李欣平静了下,道:"大嫂别忘了家里还有山子和小兜,可要把孩子看好了。"

    又想了想:"不知道二弟妹知道了没,我去看看她。大嫂你可别慌啊!"

    张氏忙不迭地点头,手有些抖。

    一般而言村里人两个三个的,打架闹事儿什么的也不是多让人担心的事情,可这次牵扯的事情不一样,还不知道那边的"一大群"到底是多少人数的人,这边虽然事先得了消息,可是也架不住人家来得快啊!要是找不到人帮忙...

    张氏心跳得厉害,狠狠压了自己惶急的心情,往李欣屋里去。看着两个娃子才觉得稍微平静了些。

    江氏似乎没有察觉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会儿正和小兜睡得香甜。

    小兜身子有些弱,但是人又从来不闹腾,在家的时候江氏也喜欢带着他。虽说现在江氏肚子渐大,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但还是喜欢把小兜带在身边,直说小兜懂事乖巧,要让肚子里的娃跟哥哥学学什么的。张氏也不敢太累了她,也只是午睡的时候让小兜陪着她睡会儿,或者江氏散步啥的时候让小兜陪着逗趣。

    江氏这边不知道消息还好,李欣舒了口气,重新掩了门,跑到院门口去张望。

    招财"哞"地叫了声,甩了甩牛尾巴。李欣看了它一眼,它那双大大的黑眼睛也望了过来。旺财兴奋地在李欣脚边打转,估计是刚才家里人急急匆匆跑来跑去的,它认为很好玩。

    看着旺财的样子,李欣又想起了二黑。走了十天有余了,也不知道二黑这会儿怎么样了...

    李欣苦笑了一下,站在院门口合上院门,不一会儿就看门口道上过去一拨人。

    俱是穿着补丁脏乱的衣裳,有的还只穿了个短打褂子的,手里要么是扛着锄头要么是握着镰刀,还有夹着扁担提着斧子的,一窝蜂地朝村口那边去。

    看起来是刚才还在地里忙活的。

    有人朝李家这边儿望,见着李欣忙道:"李家妹子,把家门儿关紧了!跟咱们李家村儿过不去敢寻上门来找事儿的,咱们李家村儿的人也不会客气!"

    "对!不会客气!"

    "李家妹子放心吧!"

    李欣一个个看过去,认识的不认识的,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李家村儿的人。

    她还看见她二弟走在前面一点儿的位置,冲她招着手。她大哥微微落后了些,脸色有些严肃,手心向着自己,手背朝她挥了挥,意思是让她回家去。

    等这拨人走过去了,李欣才看见她娘跟在最后边儿。

    "娘。"李欣忙唤了一句,跑过去扶了刘氏过来,刘氏推她:"你在家里守着,娘去瞅瞅。"

    "娘!"

    李欣忙拦住她,说:"娘在家里家里才有主心骨,我刚才见大嫂都有些失了魂了,娘这要是一去,大嫂保不准也憋不住要跟着去,二弟妹还怀着孩子呢..."

    刘氏脚在地上不断跺着:"可这让我不去看,我心里也不放心啊!"

    "我刚才跟爹说了,爹也去了,走前还让我跟大嫂她们好好待在家里。"李欣道:"娘也别去,不然爹也担心。"

    刘氏狠狠地叹了声,心里火起:"你说你大伯家的人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李欣叹道:"也是常家欺人太甚了,好好说行不通,二堂哥不才这样的..."

    刘氏眼睛望着村口那边的方向,拍了下大腿说:"我去你大伯家去,问问你大伯娘这事儿到底要怎么打算!"

    说着就推李欣:"你回去,好好在家待着,娘去一会儿就回来。"

    李欣应了一声,还要说什么,刘氏已经朝李家主屋那边跑去了。

    李欣手还支在半空,见刘氏这样,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推开院门进去,又好好地把院门掩上。

    张氏正站在院子里有些发神,李欣叫了她一句,张氏抢上前来,说:"妹妹,不行,我担心你大哥,我不能就在家待着,你守在家里,我去村口看看去!"

    "大嫂!"李欣惊叫了一声,张氏却已经绕过李欣走到门口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可收拾

    张氏人虽然长得比江氏壮实些,村中妇人,还是有两把力气的,可这会儿那边儿过去的都是男人,张氏去哪能讨得了好?说不定还要让别人护着的——要是常家那边的人狠起来,那可不一定会顾及这边有女人。

    李欣忙上前拽着张氏回来,张氏急得跺脚:"妹妹,你让我去!"

    "大嫂!"

    李欣忙叫住她,声音也略微提了提:"这会儿慌不得,前边儿的情况大老爷们儿都去了,你就算去也抵不了什么用的!大嫂你还是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你这般惶急的,家里的事儿怎么办啊!"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张氏回去,嘴里道:"娘去大伯娘那边问情况了,等娘回来再说吧,现在家里可就指着你做主了。"

    张氏手搓着手整个人都有些抖。

    李欣暗叹一声,谁家遇上这样的事儿不得慌啊!

    坐了没多一会儿刘氏便回来了,是跑着回来的,张氏当即就冲了上去扶住刘氏,问:"婆母,怎么样?大伯娘怎么说的?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刘氏摆着手,把气喘匀了才说道:"去叫了杨家的人,也去跟你们叔公说了,他这会儿好歹还是族长,欺负到我们李家村儿来,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现在,现在就看那边村口到底要论个什么公断来..."

    这些张氏并不关心,只着急地问刘氏:"那那边儿打起来了没有?"

    刘氏摆手摇头地说:"我不知道,我这就去看看..."

    张氏马上接道:"我也跟婆母你一起去!"

    见这婆媳二人都有些慌神的样子,李欣不由头疼。刘氏和张氏草草收拾一下就携手要一起出门,李欣终于还是提高声音喊道:"娘!大嫂!你们留在家里!这会儿去不是添乱吗!"

    刘氏回头,又是犹豫又是心焦的,"不去我这心口放不下啊!"

    张氏也道:"妹妹你在家待着,我跟婆母就去看一看..."

    "不成!"

    李欣斩钉截铁地说道,跑过去拦在二人面前:"家里的事儿不能没人做主,娘,你去大伯娘那边见她,她不是也没去?她没去你去顶什么用啊!真要打,你也拦不住的!"

    又对张氏说:"大嫂,你跟娘好好待在家里边儿,家里一个孕妇,三个娃子,总不能没人照看啊!"

    "可是..."

    "要实在不放心,我去偷偷瞅一眼回来跟你们说,这样可以吧?"

    李欣不喜欢看什么热闹,但是那热闹的主人翁可泰半都是她的亲人,还有三个可是最亲的亲人,她当然也关心。要是任由她娘和大嫂去了,她大嫂还沉稳一些,但她娘那脾气...李欣总归是不放心她们去的。她去偷偷看一眼也好,哄住她们,自己亲自看了自己也对这事儿有个数。

    刘氏当然不同意:"你也是女娃家家的,你去看还不如我去,我好歹辈分摆那儿..."

    "娘啊,谁到时候还管你辈分啊!我这去也不过是偷偷瞅一眼,咱们这边跟常家那边对上的可都是男人,没听说女人去掺和的。"李欣道:"我就去看看事情发展地如何了,回来跟你们说一声你们也好放心些,这总归是李家村儿的地盘,他常家的人能横到哪儿去?"

    安抚了刘氏和张氏两句,李欣便朝院门口走,一边说:"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娘,大嫂,你们可别到处跑啊!好好在家待着。这种时候村里的泼皮赖子的说不定就来闯空门了。"

    刘氏原地跺着脚,张氏稍微稳了稳心神,说:"妹妹你去看一眼就赶紧回来啊,要是真的态势不好要打起来也不能瞒我们...还有,如果能跟公爹他们说上话,一定记得提醒他们要躲后边儿些,不要被人打了,听到了没有?"

    李欣忙点头,张氏这会儿心里也不担心李大郎的"前途"问题,最怕的就是真干起架来李大郎吃亏。

    李欣开了院门出去,一路小跑着往村头去,路上还能看见三三两两往村头跑的汉子,样子都有些凝重。

    她心里就有些慌,躲着躲着的靠近村头。

    村头那棵标志性的大槐树下围聚了好多人,虽然没看见尘土满天飞,但是光是那一众人就看得人有些毛躁躁的了。两边对峙着,好像气氛正在胶着。

    李欣躲在路上一棵树后边儿支了脑袋往那处望。

    她待的地方还算不错,视野挺开阔的,躲的这棵树树干也粗壮,能够很好得遮住她,只要她小心一点儿就不会让人看见。

    她这才知道所谓的常家"一群人"到底是多少一群。

    乌压压的。放眼望去村口那边站着一大片,光是数人头怕是也有好几十号人。

    李欣被自己这一计算吓得魂不附体。

    几十号人!

    几十号人是什么概念?若是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班的人数——还全都是体育班那种人高马大壮硕的汉子!

    虽然并不是清一色的男人,里边儿也夹杂了几个女子,但是就这几十号人也够李家村人的人喝一壶的了...若是没有村里人的帮忙,单就靠李家几个人哪能斗得过啊!不但绑回来的人要被救回去,就连李家的人恐怕也要遭殃的!

    早听说了常家那边村儿的人护短得很,李大郎回来说的那一通李欣还不大能感受得到,但现在看来,这所谓的护短还真让人心里发凉...

    真打起来,可就是硬碰硬了,一定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她二堂哥绑人回来前有没有料想到今天这样的情况?

    李欣往那人群中看去。

    李银等人的位置还是很好找的,当然是在最中间、最前面。她大伯跟大伯家的堂兄弟都在,还有她爹跟大哥二弟。

    李银脸色很难看。

    也不知道李银这会儿意没意识到这次是捅了大篓子了...

    李欣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现在是还没打,不知道接着会不会就忽然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正惶急间,听见对方有人喊:"绑了咱们村儿的人,找上门来你们还要干架是不?老子怵你们啊!要打就打,少他娘的废话!"

    李家村儿这边也有人出声,李欣定睛一看,却是她大伯。

    李厚伯面目严肃:"你们村儿的人当真是不讲道理,绑常家那兔崽子回来怎么了?我闺女嫁到你们村,没好吃懒做没偷奸耍滑的,给他常家生了三个娃,辛辛苦苦伺候他们家,临了说休就休了?休人也不跟我李家打招呼,直接撵了我闺女回来——这账又要怎么算?找到常家跟他们好声好气说不通,真当我们李家人好欺负!真当我们李家村儿的人好欺负!要干架老子也不怵!你他娘的才少说废话!"

    李厚伯这下也火大了,开始说话还讲道理,说到后来便也不管不顾。

    双方都这样说,但是双方都没动。

    谁先动谁后动还是有讲究的,一般而言,先动的那方到最后总是会被怨责的——常家那边的人先动,是他们寻上门来挑衅;李家这边的人先动,是李家仗势欺人。谁让现在是在李家村人的地盘上?

    李欣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怕哪个愣头青拎不清状况,当着就这般冲出去打起来。

    只要有一个人开打,接下来开打那就是顺理成章。

    一个个的手里全是斧子镰刀锄头扁担的,真要打起来,不小心就能废了一条命啊!

    村儿跟村儿之间的闹腾事儿可不少,尤其是相邻的两个村儿,头几年还有荷花村、李家村和下河村三个村儿就划地的事儿发生过纠葛的,三个村长都不让步,最后还是上头县衙的县尉带着文书和丈量土地的中人下来处理了这事儿,不然闹下去恐怕这事儿还有得扯。

    常家所在的村儿跟李家村隔得那般远,来一趟也要日夜赶三两日的路,人家常家还这能拉拔了这么多村人来帮忙造势...

    正僵持着,李欣却见到村里边儿有人朝村口奔过来了。

    是两个青年小伙子,一人架着一个老者的一边胳膊。

    是叔公!

    李家村儿这会儿的村长是李欣爹娘那一辈的族叔,年纪有些大了,但为人德高望重。

    见到他来,李家村儿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李厚伯和李厚仲上前一人一边扶了他走到前头来。

    老村长看了眼常家那边的人,皱了眉头问:"闹得这般大是要动粗不成?"

    "你是啥人?"有人瞪眼问:"别以为拉了个老不死的来咱们就怕了!"

    "你祖宗的!这是我们村儿村长!擦亮你丫的狗眼!"李家一个后生跳起来道:"当谁跟你一样猪油蒙了心不算,还让屎糊了眼睛不成!"

    "你他娘的..."

    "够了!"

    老村长声如洪钟地喝骂了一声:"李家跟常家的事儿,我都清楚,我先问一句,你们这常家那边的人,是要讲道理,还是就要动粗?"

    老村长自然希望息事宁人,真打起来他面子上也不好看——这可不就成了聚众闹事儿了吗?当了一辈子的村长了,可不能临了还出岔子,害他晚节不保。

    想到这儿老村长就狠狠瞪了一眼李厚伯,接过一后生递来的拐杖往地上戳了三下:"要是讲道理,咱们就一条一条算个清楚!"

    常家那边顿时一阵议论声,李大郎却忽然皱眉,朝着常家那边,村口外边喊道:"文哥?"

第二百八十五章 让人胆寒

    李欣心口顿时漏跳了一拍。

    随着这声喊,李家村儿的人都朝村口望去,常家那边的人也扭过头去望。

    村口那边缓缓走过来一个男人,一边肩上扛着半扇猪肉,另一边肩上搭了褡裢子,短打装扮,脸有些瘦削,一道不大明显的疤横亘在他脸上。双眸温和,只是在看到堵在门口的一大群人的时候,脸上表情顿时沉得似水一般,一点儿波澜都不起。他块头也大,脚上蹬了双布鞋,许是走山路有些沾了泥土,显得有些脏。

    他整个人精神面貌很不错,尽管觉得有些瘦,但是身架子摆在那儿,一看就是不大好惹的。

    常家的人顿时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关文停了步子,皱了皱眉站在村口。常家那边的人堵着村口的路,他也过不去。

    "怎么回事?"

    关文问了一声,李二郎先喊了起来:"文哥!你咋来了!"

    关文微微笑了笑,说:"去深山头猎了头野猪,送一半回来让岳父岳母尝个鲜。"说着顿了一下,"顺便接你姐回去。"

    李二郎傻笑了一下,李大郎脸上表情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李厚伯却叫道:"哎哎侄女婿!你快过来,那边儿人找咱们李家麻烦呢!"

    李欣顿时心口一紧。

    看到关文来她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忐忑有之,高兴有之。处于这样的情况下,却更加有担心这一层心思在里面。

    如今被她大伯吼一嗓子,李欣的心情更加七上八下。

    当初她大伯一家人就打关文的主意,上家里来说让关文出面找找他以前走镖的时候认识的那些镖师朋友,让关文也带人一起去常家那边造势什么的,被刘氏四两拨千斤推了回去。如今关文人在这儿了,她大伯要是把他当枪使可怎么办啊!当真就认定了他以前当做镖师,所以人就会打一些,更禁得住打吗?

    无意识地,李欣手就已经捏在了紧紧交握着抵在胸口了,整个身子死死挨着藏身的树,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情况。

    听完李厚伯的话关文不禁又蹙了下眉头,望向李厚仲。还没等他开口问,那边常家的人就叫了起来:"好啊!居然还找打手来了!侄女婿是吧?一个侄女婿而已,以为就能拦了咱们的后路不成!"

    也不知道李厚伯是不是脑子坏了,这时候居然还回人家说:"你们小心着点儿!惹火我侄女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侄女婿以前可是走镖的大镖师!那可是跟山匪子干过架杀过人见过血的!瞅见他脸上的疤了没?那就是跟山匪子干架留下来的!可不是跟你们这样小打小闹一样的级别!"

    李厚伯越说越得意,李欣却越听心里越惶恐。

    她大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推关文到风口浪尖去吗!

    千万别应千万别应...

    李欣心里祈祷着,那边常家的人却已经有好些个围住了关文,皆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

    关文眉头蹙着,李厚伯家的这档子事儿他一点儿都不清楚,他也不是不问缘由就跟人打起来的人,这会儿被人拦着围着的,他自己也很纳闷,视线转到李厚仲身上去,问道:"岳父,这是怎么回事?"

    李厚仲正焦急把女婿扯进来,听关文问忙道:"他常家是前头你大伯家的亲家,把欣儿她堂姐休了,欣儿堂哥弄了那男人回来,人家这找上门来..."

    "放你娘的狗屁!"常家出来了个中年汉子,看上去跟李厚伯差不多岁数,"亲家?谁跟你李家是亲家!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厚仲顿时面红耳赤,李铜沉不住气当即回骂道:"我去你娘的,老子前头还叫过你两声姻伯,你他娘的算哪门子姻伯!谁跟你常家结亲才叫倒霉,养了个吃里扒外的狗崽子祸害我姐,常家怎么就出了那么个狗东西?弄他回来怎么了?没弄死弄残了算你常家不幸运!老子这叫为民除害!"

    常家的人一下子炸了毛,几个人跳跳地出来:"你个狗|日的王八蛋!绑了我兄弟毒了我叔家的鸡猪狗,废了锅碗瓢盆让人过不安生,砍死你丫当赔了事儿!"

    说着就几个人一拥而上,眼瞅着就打起来了。

    两个人忙慌慌地拉着老村长后退,怕老村长老了行动不灵便反倒受了秧及。老村长气得直喘气,前头几个人都打起来了,他叫着"住手"却根本没人听他的。

    李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探头望去,心里着急怕在前头的她爹跟大哥二弟几个会出事。

    眼睛就一直在中间乱起来的地方和关文那边来回望着。

    关文那边也是一样,几个人围住他,看起来也是听了李厚伯的话心里有些怕——毕竟关文的块头摆在那儿,脸上那疤也摆在那儿,要是真出了手毫不留情...

    关文放下半扇猪肉还没来得及说话,前面就扑来了两个人要打他,估计是看他放下猪肉以为他真要跟人打起来了,反倒是先下手为强。

    关文很轻松地把两个人甩开,面色沉沉地朝中间那处混乱的地方喊:"都住手!"

    自然也没人听他的,双方正开打着呢!

    倒也没人动什么斧子镰刀的,那要动起来,弄死弄残可就太简单了。

    关文拨开四周来拉他打他的人,一直朝中间去,中途听到一声"哎哟",听声音听出来是他岳父的声音,赶紧加快步子,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几分。

    一个个把人扯开突到中间去,就看到刚才说话的那人,说李家和常家是亲家是李家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大叔正按着他岳父往地上揍,大舅子和小舅子两个人也被另外的人纠缠住。

    关文顾不得看其他,两只手一伸直接抓住那中年汉子的背,大喝了一声把他往外边甩了出去。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李欣站在这边只能看个大概的情况,那边怎么乱的,怎么闹的,她当然是看不清楚的。从她这边看过去,便只能看见中间乱成一团,周围的人都往中间挤。而关文周围围着的人也开始对他动起手来。

    她看着他放下猪肉,看着他一手一个把人给推开、打开,然后看着他也隐匿在了中间。因为关文个头大,所以她还能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中间看得到他冒出的一个头顶。

    紧接着的事情是她没想到的——她竟然看到关文就这般举起了一个人往外抛了出去!

    然后闹哄哄的一幕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欣睁大了眼睛,看着关文站在中间,因为四周静谧,他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有什么事,好好说,真要动手,两方都讨不着好处。"

    说着关文就弯下腰去把李厚仲扶了起来,关心地问:"岳父,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

    李厚仲其实也被关文这个举动给吓傻了。

    他丢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常宽他爹!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这个女婿怎么有这么多大的魄力和力气?以前都没见他这样过啊!在他们这些闺女娘家人面前,自己这个女婿一向表现地温温和和的,怎么看不像是...那么让人胆寒的人物!

    对了对了,他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这个女婿以前可是走镖的镖师啊!虽然因为腿伤着了不能走镖了,这三两年没做这档子的营生,可是那底子是有的,瞧瞧刚才那气魄...把那常家那边的人都给吓傻了啊!

    "岳父?"

    见李厚仲有些发呆,关文又问了他一句,李厚仲才醒过神来,茫然地问:"什么?"

    关文笑了下说:"那么多人,是不是要请村长来给个公断?"

    李厚仲忙"嗯嗯"两声,又扭头去寻李厚伯。

    李厚伯躲在后边儿,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一点儿没受常家那边的人打。反观李厚仲和李大郎、李二郎,脸上都有了些青紫,身上有没有伤就不知道了。

    关文微微拧了眉头。

    李厚伯打着哈哈出来,手要搭关文的肩,说:"侄女婿啊..."

    关文躲了一下,李厚伯没搭上,脸上有些讪讪的,但是语气里还是挺得意的,似是在说给常家那边的人听:"我们李家可不是好欺负的,有常家那样不靠谱的'前';亲家,也有像关家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家,我这侄女婿那可是..."

    关文心里有些不耐烦,李大郎也埋怨他大伯在常宽爹冲上来打人的时候躲在一边,把他爹推了出去——不然他爹能受着常宽爹的打,顿时开口打断道:"大伯,文哥那是我爹的女婿。"

    李厚伯竖了竖眉:"那也是我李家的女婿。"

    李大郎不耐烦跟他扯这个,转头喊道:"叔公,你来说说公道话!"

    李家村老村长又被人扶着进来,那边被关文扔出去的常宽爹也拍着屁股起来了。

    虽然关文扔了他,但是也没重重把他扔出去,身上也没多疼。

    常宽爹拨了人冲到前面来,他婆娘"嗷"一声窜到他前边去问他有没有事。

    常宽爹说:"没事!"

    又气鼓鼓地看着关文和李厚伯这边的人,说:"这事儿不会就那么算了!你李家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我们家的损失!"

    "老不死的,你还真奇怪啊!"李铜讥讽地在一边说道:"你常家呢?赔我们李家的损失又要怎么算?我姐十年的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就这么白忙活了?帮你们常家生了三个孙辈就白生了?吃了我姐的嫁妆想休就休她回来?你们常家也他娘的好意思啊!养出个狗东西跟人寡妇勾搭,那天晚上去捉他的时候还是光着腚子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我呸!什么东西!"

    前头就是因为李铜一句话让常家人不爽,两边这才开打的,这会儿李铜还说这种话。他并没有跟着李银一起去常家,这也是李银回来后他听杨家跟去的人说的,自己添油加醋想象一番——李铜自己也不是什么老实人,跟旁的女人睡觉那是常有的事儿。他说起来自然也不脸红心跳,骂人也不觉得自己跟人家半斤八两会连带着把自己也给骂了。

    李欣躲一边看着,心里一直就平静不下来。她这出来也很久了,就怕家里她娘跟大嫂会担心。

    看这边事情好像控制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报个平安——虽然两边打了一架,但是她这边看得并不清楚,但没人叫嚷什么的,她爹他们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儿。

    然而还没等她考虑好,常宽娘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哭起来:"你们李家才是不是人!嫁到我们家来的媳妇儿就是个扫把星,这十年眼瞅着一天天的我们家境况越过越不好,前头还有瓦房屋子现在就只剩些泥巴墙了,好歹看着还有些鸡啊猪的也给我们毒死了...你们李家的闺女晦气啊!你们李家人都是些霉星啊!嫁到我们家来就生了一个孙子,其余两个赔钱货拿来有什么用啊!休了她她自己不说要取嫁妆自己回娘家了,这怪得到我们头上说我们撵她回去的...你们这叫强词夺理!还绑了我儿子,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拼了命也要你们李家全家不好过!"

    "你他娘的老妖婆,颠倒是非黑白当真是功力深厚啊!"李铜心中不忿,正想回她,却被李大郎拦住。

    老村长咳了咳说:"这事儿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还有什么可谈的!"常宽娘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李厚伯等人说:"赶紧把我儿子交出来!"

    一直没吭声的李银站出来说道:"你让交就交?你老几啊?"

    他话说得慢悠悠的,可其中那股阴沉的味道,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得出来。

    李银越众而出,手还抵在关文的胸前把他也往后边推了推,步子迈得有些慢,一步一步地站到常家人面前,下巴微微抬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声音里都充满了佞气。

    "常宽那狗杂种不是你让我交我就交的,我还就告诉你了,不给我妹子一个交代,谁都找不着常宽人在哪儿,还有那个跟他搅一起的寡妇,这两个人,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能把我咋样?"

    李银微微蹲下身,看着瞪大眼望他的常宽娘说:"人在我手里,你说你们要是我把我惹毛了,我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我毒你们家鸡啊猪啊的我都下得去手,砸那寡妇家都能砸个干脆利落,我还怯你们这点儿小道道?真他娘笑话,不信你们就试试看,左不过两条人命,我李银还就担了,如何?"

    李欣顿时吓得僵在树后,一动都不敢动。

第二百八十六章 摘出来了

    虽然她素来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堂哥的为人有些阴狠毒辣,下得去手,是个狠角色,可也没想到他连人命都不当回事儿。

    说他是个混的吧,他其实也顾家,爱护弟妹孝顺爹娘的也做得有板有眼的,虽然在家会打媳妇儿,但是村里人也都不觉得打媳妇儿是多了不得的事情,只要不出大岔子就没事儿。仝氏跟李银过了这么些年,两个人感情如何李欣不敢说,但是看人家两个人也生了两个孩子在那儿,感情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要说他不混,他还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前头李金死,他去杨家捉了杨瘪三来威胁杨家,若不是后来李金自己嘴角流了血吓住了梅小霞,这事儿还真了结不了。

    这回李银胆子更大,把常宽跟那个与其搅合在一起的寡妇一起绑回来了,毒了人家的鸡猪狗,砸了人家的家什器皿的,还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看上去真的是让人有些心里发毛啊!

    李欣直直地看着那边,李银说了这句话以后那常家的人当真就不敢妄动了。

    人家说要担人命,常宽要真出了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啊!常宽爹娘就只得这一个儿子...

    一时间常家的人、跟常家一起来的村人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李银嘴角掀了掀,站起身来挺直了背说:"既然要算,那咱们就一笔一笔算,如何?当着我们李家村儿的老村长,还有新一任村长的面儿,说个清楚。"

    李银转身拉了李大郎出来,讥讽地看着常宽爹娘,说:"说你们是老不死的还真没说错,老眼昏花,有眼也不识泰山,那日我堂弟可是好言好语跟你们说了,他是李家村儿的村长,要跟你们好好谈,你们不谈,把我们轰走,自作孽不可活,怪得了谁?能好好谈的时候你们不好好谈,现在想好好谈,也要问问我们乐不乐意了。把我惹毛了,可没你们好果子吃的。"

    李银拍了拍李大郎的膀子说:"斐子,这一趟辛苦你了,堂哥不是不记情的人,我干的事儿,赖不着你身上。"说着李银却是对老村长道:"把常宽跟那寡妇弄回来的是我,我想的主意,我带人干的事儿,斐子他一路都在劝,劝不住我,这事儿跟他没关系。叔公你也知道,我是个暴脾气,谁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要十倍百倍地让他不痛快。"

    这席话倒是有些出乎李大郎的预料,就连躲在树后的李欣都有些怔。

    她这二堂哥...还是比较会做事儿的。对了,那日大伯大伯娘来家说让她大哥二弟也去,她娘摘开自身捅了杨家上来,也是她二堂哥接了话说去找杨家,没继续谈让她大哥二弟出力的事儿。

    李欣心头微微放了放——她这二堂哥真是个厉害人物。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李银这幅样子摆明了是他不怯常家那边的人一丝一毫,豁出命去他也无所谓,反正有两个人给他陪葬那种架势。常家人虽然硬,但是个个都还是要命的,这样一比,气势就矮了一截。

    常宽爹把常宽娘给拽了起来,常宽娘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委实是被李银那奸佞狠毒的样子给吓着了。她只有常宽一个儿子,要是这个儿子真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什么都没了——唯独一个孙子还是害死她儿子那家人的女儿生的,她这辈子都得受煎熬。

    常家的人蔫了,李家的人就横了。

    李厚伯顿时站出来说:"哼!你们常家算是什么人家?做出那么不仗义的事儿还喊得动你们村儿的人来帮忙?你们这些人平时都是光吃饭不看事儿的啊!不知道他们常家干了什么龌龊的事儿不成!"

    李厚伯咳咳嗓子,正想把常家如何对不住他闺女,常宽如何跟那寡妇勾搭之类的话说出来,却被关文给拦住了。

    关文扶着李厚仲道:"大伯,我丈人这会儿头上肿了,我先带他下去敷药。"

    李厚伯定睛一看,可不是吗,他二弟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肯定是那会儿被常家那边的人揍的时候按到地上撞的,脸上还那么多泥啊土啊的。

    李厚伯面子上挂不住,不想让李厚仲走,可关文压根没理他,说完这句话就扶着李厚仲从人群里边儿走出来了,李大郎顿了一下,拉了李二郎也跟着一起出来。

    "...老二,你敷了药再来啊!"

    李厚伯喊了一句,想显示显示自己是李家老大的威风,李厚仲倒是应了一声,可李大郎却拽着李二郎头也不回跟着往外走了,把李厚伯气得不行,心里骂老二家的两个小子拎不清事儿。

    老村长也晕晕乎乎地被人扶着坐了一边,也没管他的下任李大郎的事儿。

    李欣见她爹被人扶着出来了,顿时一慌,也顾不得躲了,从树后出来冲上去,看着李厚仲脸上一块青一块紫,额头上还一个大包,差点惊呼出来,忙去另一边扶了李厚仲。

    隔了她爹,旁边就是关文。

    见到李欣关文先是一讶,然后看了看李欣跑过来的那地方,顿时笑了一下说:"欣儿躲那儿看多久了?"

    瞧他说话的这语气!好像跟她之间就没发生过矛盾似的,说得那么熟稔...

    李欣闷闷地哼了声,说:"就开始打的时候,没看多久。"

    李厚仲叹了一声问:"丫头,家里你娘跟你大嫂她们是不是担心得很啊?"

    "当然担心啊,不是我拦着,她们怕是都要来村口看情况了。"

    李欣答了一句,视线移到李厚仲额头上,不由担心地问:"这大包...没事儿吧?"

    "没事儿。"李厚仲笑了笑说:"找点儿药酒抹了就好了。"

    李二郎便不解地问:"那咋咱们都走了?"李二郎看向李大郎:"大伯家的事儿咱们都不管了?要是少了人助阵可咋办?"

    "二弟你傻啊,二堂哥都已经把大哥摘出来了,说这事儿跟大哥没关系,又把常家人镇住了,哪还需要我们在那儿碍事儿?老村长也在,大伯家的人也在,那是他们跟常家的事儿了,咱们就别管了。"

    李欣说着就又上下打量李厚仲,又看看李大郎和李二郎,问:"爹,大哥二弟,你们身上没伤着吧?"

    "咋没呢,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两下,腿上也被踢了两脚。"李二郎大大咧咧地说道,往地上"呸"了口:"娘的,下手还真狠。"

    "二弟!"

    李大郎不赞同地叫了李二郎一声,在家里,李大郎不是很喜欢听人说脏字儿。

    李二郎讪讪地笑了笑,冲李欣眨了眨眼。

    李欣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行人赶紧着就往家去。

    刘氏和张氏已经等得有些心神不宁了。

    听到外边儿似乎有动静,张氏忙去开了门,刘氏紧跟着过来,旺财兴奋地从门缝里边儿钻了出去,冲着东边直叫唤。张氏惊呼一声忙跑过去看看李厚仲三人,道:"被打了?"

    刘氏也气势汹汹地跑过来,瞧见李厚仲等人脸上挂了彩,立马骂道:"都是傻子不成!被打不知道往后边儿退啊!"

    说着又心疼地上来一个一个问:"伤哪儿了?重不重?痛不痛?"

    连带看到关文也没觉得多讶异,就只问了一句:"你伤着没?"

    关文摇头,几人一起回了堂屋,刘氏、张氏和李欣三个给李家三个爷们儿净面、擦药酒什么的,李欣便简短地说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刘氏手顿了下,抬头道:"你二堂哥真那么说?"

    "嗯。"李欣道:"二堂哥把大哥摘出来的。"

    "倒是没看出来..."刘氏嘟囔了一句,在李厚仲胳膊上揉着药酒好给他散瘀。

    李厚仲"咝"了声,说:"你看吧,你就觉得我大哥家的人都对咱们家不好,这银娃子不是也想得着咱们家的,还把大郎给摘开..."

    刘氏不乐意听,骂他说:"你懂个屁,要是真对咱家好,开初就不该让咱家管他们那档子事儿。"

    李厚仲不悦地瞪刘氏,刘氏回瞪他说;"挨了打还不受教训。"

    李厚仲便不吭声了。

    刘氏也觉得奇怪:"哎,咋女婿说回来你就当真回来了?依着你以前的脾气不得赖在那儿等事情解决完了才肯走?"

    李厚仲头便垂地更低。

    这让他咋跟自己婆娘说?哦,说因为两方开打的时候自己大哥本来在前边儿,结果把他推出去了,大哥他自己倒是往后边儿退了,结果害得他被常宽爹揪住了猛打?他好意思说吗他!

    他哪有脸说。

    走的时候他大哥说让他敷了药再去,他其实都不想应声的,结果的却是...习惯地还是应了一句,应了以后才尴尬地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女婿都没理他。

    怕是他们都看到了他大哥把他推出去害得他被人打,而大哥他自己却躲过别人的打的事儿吧。

    李厚仲心里头憋闷,刘氏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当真是哪儿不爽利,倒也住了嘴没问他这问他那,也没说其他的,一时之间屋里倒是有些静谧。

    李大郎倒是笑着说道:"今儿要不是文哥,怕是爹还要被打的惨些。"

    "就是!娘你是没瞧见文哥丢人那样子!"李二郎也兴奋地道:"文哥可牛气了!"

    关文坐在一边笑了下,忽然"哎呀"一声,站起来说:"我那半扇猪肉还在村口!我去弄过来!"

    说着就要出去,刘氏忙叫一声:"你小心点儿!"说着撞了下一边站着的李欣;"去,跟你当家的一起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利润太高

    刘氏这是要李欣跟关文不要再犟着,要她主动跟关文和好了。

    李欣有些踟蹰,还没回答就让关文拉住了手。

    关文说:"走吧,欣儿。"

    说着便又对李厚仲和刘氏笑了一下,手上微微使了使力,拽着李欣出了堂屋。

    算得上是半推半就的,李欣就跟着他出了来,脸上有些赧然,心里还有点儿毛躁,见关文一副没事儿人似的,想想刚才她爹跟大哥二弟脸上都挂了彩,身上也有些伤,她那会儿躲着看也隔得远,没瞅清楚,也不知道关文身上有没有也受伤...

    好歹是护了她爹的,李欣心里虽别扭的,但还是开口问道:"你伤着没?"

    关文正拉开院门要出去,听到李欣问话忙回过头来,嘴角都咧开了,回说:"我没事儿。"

    李欣便"哦"了一声。

    人家说没事儿她就犯不着再多问了。

    关文倒可能是觉得李欣肯跟他主动说话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便能有所缓和了,这会儿脸上便笑开了来,很是热切地跟李欣说话道:"你躲那儿幸好没上来,不然一群男人混着动手打架的,少不得伤了你..."

    李欣瘪了瘪嘴,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冲上去..."

    说着又有些不服气:"躲在一边儿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老提做什么?"

    关文便傻呵呵地"哦"了一声,摸了摸头。

    李欣见他那样觉得好笑,心情倒是轻松了一些。

    瞧关文今日的打扮倒是挺清爽的,整个人虽然看着是瘦了一圈,但是瞧着他就觉得精神十足,好似是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一样。李欣想问他怎么今日过来了,方才在村口关文说了是来接她的,是不是真的来接她什么的,这话却有着实有些不好从她嘴里问出去。

    正踟蹰间,关文却拉了拉李欣的手,见李欣抬起头来便对她笑,说:"我今儿来接你回去的,跟我回去吧?"

    李欣顿时就有些愣。

    她正想问呢,他就说了。

    李欣咳了咳,都又低了下去,没答话。

    关文脸色暗了暗,转眼又恢复了特别精神的表情,对李欣道:"你不在家,家里都乱了,就我跟阿妹两个人,冷冷清清的。"

    李欣不语,两个人一边朝村口走,关文在旁边跟李欣说话。

    "这都快小半月了,欣儿,你生气也该生过了...村里的事儿我都处理好了,爹跟六弟那边,你不想打交道,咱们就不打交道,成不?每个月给一百个钱过去就算咱们尽了孝道...我知道爹跟六弟对你的态度不好,我这也跟他们说了透了,以后不怎么来往,你受了气你不用憋着,尽管跟我说,我来解决..."

    李欣顿了脚步。

    关文正对着她说:"家里没了你就觉得日子过得没点儿滋味儿..."

    说着摸了摸李欣的手道:"我都睡了小半月的冷炕头了..."

    李欣闷笑一声,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这会儿又不是大冷天,你哪用得着睡冷炕头?"

    李欣白了关文一眼,甩了他的手自顾自朝前走。

    关文眼睛一亮,他就生怕李欣不搭理他,见李欣接了话忙赶上去殷勤地说道:"哪儿不是睡冷炕头?媳妇儿娃子都不在身边儿,那炕头不也成冷的了?"

    李欣哼了声,关文便笑:"家里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侯家的事儿,冯家小子养蜂那边的事儿,爹那边的事儿...等你回来咱们接了爷爷,又有扬儿,家里才算有些人气...阿妹这些日子都不怎么说话了,她也想你来着..."

    说着关文顿了一下,道:"对了,沈家派人给你送了利钱来,我这也给你带来了。"

    一边说一边就要从怀里掏钱。

    李欣微微睁大了眼,按住他手说:"你着什么慌?"

    "怕一会儿忘记了,还怕自己揣丢了。"

    关文笑得很开怀的样子:"欣儿,也不知道沈家这是大方还是怎么,送了好些钱过来..."

    李欣按着他的手,他也没办法从怀里掏钱出来,只能凑近李欣说:"很大一笔数目,我拿到的时候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李欣略顿了顿。

    那会儿沈夫人允诺她的是一成的利润,净盈利的一成利润若是一笔很大的数目,那么...

    李欣微微压低声音,说:"多少?"

    关文左手比了个"一",右手比了个"八"。

    "一百八十两?"

    李欣倒是不算很讶异,关文见她说这数字的时候没多大惊讶的样子倒是有些不解:"欣儿,一百八十两可是很大的一笔数目了..."

    "我知道。"

    李欣笑了笑,心中盘算,如今这会儿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两千人民币,照这样算,那就是三十六万。

    从她年后去沈家交付配料和流程,前前后后一共也过了四个月左右了,沈家是第一次送钱来,这个利润...

    李欣隐隐有些不安。

    沈夫人当初许给她的利润太高,尽管她推过,但是沈夫人也说了是为了以后的发展,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拿钱之前她倒不觉得有多不妥当,拿了钱才发现,这样赚下去,沈家必定是不乐意的。

    太高了。

    试想一下,在一个公司,一个股东若是手握百分之一二的股权,那就已经能被称为是大股东了。她这手里可以说是握着百分之十啊!

    关文见她发愣,忙道:"欣儿?你怎么了?"

    "...没。"李欣答了一句,看向关文,忽然有些傻似的问:"一百八十两银子,你都带来了?"

    "带了一百两和五十两的银票,其余三十两是散碎银子,不好带..."

    关文说道,拍了拍胸口:"银票是通江钱庄出具的,韩管事来的时候说了,随时可以去兑。他也是怕要是全部银锭子来太惹人注意。"

    李欣点了点头,关文又说:"我把银票给你..."

    "你等会儿。"

    李欣看了眼关文:"你不会不知道我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吧?"

    "我知道啊..."关文笑了笑:"本来就是你赚的,我伤的那一次早就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欣儿,我知道你是怕爹跟六弟打银钱的主意..."

    李欣笑了声。

    她心里有些赧然——她拿走了钱,可还有一层寓意在里边儿:她这是在防着关文呐!

    关文却是一点儿不计较,伸手从怀里把银票拿了出来递到李欣手上,还嘱咐她说:"快收好吧。"

    益州是最先使用银票的地方,这类"交子"在益州很盛行,渐渐地开始蔓延开去。听说当今圣上觉得以"银票"、"交子"这类轻便的货币来进行商品交换更为便捷,如今正着手成立交子行,银票行,想要统一规范天下银钱交易。

    李欣收好银票,吸了口气道:"先把猪肉扛回来吧。"

    二人赶到村口处时正听到李厚伯在那大声嚷嚷着什么,李欣这会儿烦她大伯,关文也略微蹙了眉头,对李厚伯推了李厚仲出去挨打的事情颇有微词,两个人都没理会那边,关文径自扛了那半扇猪肉返回,李欣没过那边去,就站在稍远的地方等他。

    李厚伯说得兴起,好像也没注意关文和李欣来了,倒是常家那边有一两个人警惕地看着关文,等到他扛了猪肉走才像是松了口气。

    李银却是朝李欣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移了开。

    李欣其实有些不大理解李银的做法,他这般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或许是为李珠出了气,可接下来呢?流言蜚语的,也不知道她珠堂姐受不受得住——李珠本身就是个有些懦弱的人,又不大喜欢言语,心里要是憋着喘不过气胡想怎么办?

    李欣叹了一声,关文走到她边上,掂了掂肩上扛着的猪肉,道:"回去吧。"

    李欣答应着,两个人朝李家去了。

    扛回来的野猪肉很新鲜,张氏当即就弄了一大块去整治。关文坐在了堂屋,瞧着李家人进进出出的,这才觉得有家的温馨感。

    李大郎和李二郎跟他坐在一处,李二郎撞了撞关文的肩,说:"文哥,路上哄我姐了呗?"

    关文笑了笑,李二郎就嘻嘻笑说:"虽然我看我姐被欺负了心里也不乐意,可你也瞅见了,珠堂姐被她婆家欺负二堂哥可是啥都不怕要跟常家理论的,要是有下一次,说不定我也学二堂哥一下...不得不说二堂哥这事儿做得真够狠的。"

    李二郎话是笑着说的,但是话里威胁的意思关文还是听得出来的。

    当即关文就正色道:"不会有下一次。"

    "那自然好得很。"李二郎呵呵笑了声,大咧咧地问李大郎说:"大哥,你说这事儿最后要咋解决?"

    李大郎伸手捶着自己的腿,听李二郎这么问,也就笑了下说:"这是大伯跟常家的事儿。"

    "那你这不也是村长,半道上走了也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叔公也没让我不走,而且..."李大郎顿了顿:"正是由于我也算是村长,跟大伯家关系又太近,所以更不好出头说话。不管怎么说都肯定会被认为是偏向了李家。"

    李二郎忿忿道:"是他们常家自己太不是东西!"

    关文这才开口问说:"我一直没大听明白,村口闹那一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锤定音

    李大郎便叹了一声,将李珠的事情和后来李银带人上门找常家的事情跟关文说了一遍。

    李二郎道:"文哥,你说那常家是不是自己遭报应?要不是他们做那么绝的,二堂哥也绝对不会就这般跟他们横着来。"

    关文点了点头,顿了下问:"那珠堂姐这会儿还在大伯家?她知不知道常家人找上来了?"

    刘氏端着一碟子瓜子花生的过来,把碟子往桌上一搁,说:"就是不知道这大侄女儿心里是个什么想头。看她那样子也不是舍不得常家,平时也不多说话,她心里边儿也不知道是乐意给常家排头吃呢,还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关文叫了声"岳母",刘氏笑道:"你老丈人都跟我说了,这幸好你护着了他,不然他要被打得惨。"

    刘氏招手叫李欣:"你去叫扬儿来啊,他早上不还问你他爹在哪儿吗?"

    李欣暗里冲刘氏伸了伸舌头,刘氏脸上笑得更欢:"赶紧叫扬儿来。"

    李欣便去屋里叫了扬儿,山子和扬儿两个小人儿兴冲冲地跑过来,扬儿跨过堂屋门槛就往关文怀里扑了去,大声叫了句:"爹!"

    关文稳稳地把人抱了起来,搁到了自己腿上让他坐着,笑问他:"扬儿在外公外婆家乖不乖?"

    "乖!"

    扬儿很大声地答了一句,生怕自己答得小声了他爹就以为他不乖了。

    山子也兴奋地巴在关文腿边,过了会儿却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大人儿似的站直了小身板,一手后背一手握拳在嘴边,假意咳了咳。

    李二郎笑骂:"瞅我这大侄儿,打哪儿学来的这派头,跟顾先生倒是有得比。"

    山子不理他二叔,眯了眯眼叫关文道:"姑父。"

    "嗳。"

    关文应了一声,笑看着他。

    山子微微仰头,下巴抬了起来:"姑父上次来,小气,不给举高高。"

    说着便像是自己很宽和大度一样摆摆手说:"上次就算了,这次举高高,我就原谅你。"

    话毕则满脸期待地望着关文。

    正巧张氏从灶间那边过了来,听到山子这话立马喝了他一句:"作怪!"

    山子顿时抱了头蹲下,小脖子扭了过去,鬼机灵似的小心翼翼往后瞅,见他娘脸上没怒意,自己也立马咧了嘴笑:"姑父不给举高高,不让姑见姑父!"

    山子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扬儿拦在李欣面前,大概又觉得自己有些矮了,拦不住李欣,赶紧又去搬了小凳子站上去,还连声催促扬儿也赶紧照做。

    刘氏和李欣都笑起来,刘氏抱了山子下来说:"站高高当心摔着,山子去看看你二婶娘跟小兜弟弟醒了没。"

    山子不乐意,哼唧两声,刘氏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他赶紧捂着屁股鸡叫鬼叫地唤上扬儿一起去了。

    平时没有人跟山子玩儿,小兜快要三岁了,平时很安静,山子则更加活泼一些,奈何在家里没孩子跟他一起玩儿闹。这小半月扬儿在这儿,山子别提多高兴了,终于有个玩伴了,成天拉着扬儿四处疯玩,两个小人儿的感情也更加好起来。

    小娃子走了,堂屋则又清静了下来,刘氏叹了口气,对李大郎说:"你爹他还是不大放心你大伯那边的事儿,他这会儿也不想出门去,待会儿你去瞅瞅,看那边说得怎么样了。"

    李大郎应了声,张氏道:"不是说现在也没人说要打了?应该没事儿了吧?"

    "那可说不准。"刘氏哼了声:"你大伯这会儿怕是横着的,银娃子也是狠角色,跟常家的事儿怕是还有得掰扯。"

    "叔公在,应该还压得住。"李大郎道:"要实在压不住,这好歹也是李家村儿,常家的人讨不了便宜。"

    刘氏听李大郎这话就不大乐意,鼓了鼓眼说:"那你们三个还伤着了?"

    李大郎便不出声了。

    刘氏掸了掸衣裳说:"我就说少掺和李老大李老三家的事儿,不掺和他们家的事儿,咱们日子过得能有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李大郎咳了咳道:"娘,不说那些了。"

    "当我喜欢提啊?"刘氏道:"让你们警醒警醒而已,惹不完的腥臊事儿。"

    刘氏抱怨了两句又对李欣和关文道:"你俩在家住一晚上,明儿再回去吧。"

    一锤定音就直接要把李欣打包送走了。

    李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娘,我还没说要走呢。"

    "不走还赖娘家?"刘氏笑骂她一句,道:"姑爷都来接你了。"

    关文赶紧接话说:"对啊,欣儿,明儿就回去吧,不打扰岳父岳母了。"

    刘氏呵呵笑着叫上张氏去灶间忙活了,李欣抹不开面子,跟着也去了灶间。

    关文就看着她背影,等看不见了才被李二郎一下子拍了肩。

    大概是拍他肩也扯着了李二郎自己的伤处,只听李二郎"咝"了一声,叫关文回过头来就对着他这姐夫挤眉弄眼道:"人都走没了,还看。"

    关文笑了下,李二郎道:"我说文哥啊,你这猪肉,打哪儿打来的?"

    "我二弟从深山里打的。"关文笑道:"不算多大的块头,肉更嫩些,分了一半给我让我吃。"

    "那你就扛回我姐娘家了?"李二郎笑嘻嘻地说:"我娘可乐呵呢!"

    关文便道:"家里就我跟我妹子两个人,也吃不着,索性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地差不多了,就来接你姐回去。"

    李二郎就问:"都处理了些啥事儿啊?"

    有些事情关文是不方便跟李家人讲的,正所谓家丑不外扬,他也相信李欣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也不喜欢说嘴,关于他爹的那档子事儿她肯定也不会说出去,就是他六弟花钱买了秀才功名的事儿她也绝对是守口如瓶——即便她曾经拿这事儿威胁过他爹跟六弟。

    想了想,关文就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跟李二郎说了一番。李二郎也没多问其他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李大郎则是看着院子外边儿村口的方向,脸色有些凝重。

    李欣到了灶间,挽了袖子要洗菜,刘氏坐在灶膛前烧火,张氏则在忙着给猪煮的猪草那锅。

    见到李欣进来张氏便笑,说:"妹妹,妹夫接你回去,可不要再抻着了。"

    "大嫂这是撵我走啊..."李欣假意叹一声:"嫌我吃白饭了..."

    "你个丫头!"张氏笑骂她道:"哪儿来的带孩子洗衣裳做饭收拾家务的吃白饭的?要真是这样,也是我赚到了。"

    刘氏往灶膛里添了一根粗柴,正经对李欣道:"欣儿,你当家的都来接你了,听你大嫂的,不要再抻着了,跟他回去。"

    李欣扯了扯嘴角,半晌才道:"知道了。"

    刘氏说:"现在你大伯家的事儿也实在闹心,我看你心里也不舒坦,要真可以我也想眼不见为净。这会儿你回去,正好不用再担心你大伯家的事儿,跟着我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多划不来。"

    张氏也道:"待久了,村里也是有闲话的,你珠堂姐的事儿在前,还不知道别人说嘴要怎么说你。"

    "就是。"刘氏附和道:"男人放得下面子来接你回去,那说明心里有你,前些日子娘还担心,怕阿文就把你留这儿了,等着你自己扛不住了自己回去。现在他来接你了,娘这心也放了下来,别再犟着了,啊。"

    李欣闷闷地道:"都说知道了..."

    "你呀,平时看着明白事理得很,这会儿倒是有些钻进死胡同里愣是不出来了。"

    刘氏拍了拍手上的灰,说:"你婆家人咋看你,婆家那边儿村里人的闲言闲语的这些,外边儿需要你男人挡,里边儿需要你自己个儿扛。说人怪话坏话的不可能没有,你自己性子也练悍一些,老是柔柔和和忍让来忍让去的,别人自然当你好欺负。"

    "婆母,这次妹妹可是就悍了一回。"张氏道。

    "我没说这样不好啊。"刘氏说道:"时不时悍一下,让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就够了。"

    刘氏走到李欣边上,说:"阿文对你也算是有心了,这人还是不错的,你也瞅见你珠堂姐的事儿了,别以为和离啊什么的真就那么简单,离了他你不一定过得下去,说七道八的都有。娘也看得出来你想继续跟他过日子的,不然你犯不着搭理他,你这就是给他一个教训。现在教训也教训过了,见好就收,啊。"

    李欣笑了声说:"我知道的,娘,我就是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他这来接我,倒显得我无理取闹似的。"

    "妹妹,你这可就说错了。"张氏笑道:"男人吸取了教训就算是你这目的达到了,你跟他回去,人家只会说你男人疼媳妇儿,绝对不会说你无理取闹什么的。你要真自己回去,那菜显得你无理取闹呢。"

    刘氏也道:"就是你大嫂说的这个理。"

    说着叮嘱李欣道:"明儿你们就回去吧,今晚上你们好好说说话。娘知道你性子不拧,很多事情你自己也能想通透,但是有啥事儿,你们夫妻两个还是自己说叨个清楚。"

    便拉近了李欣道:"你问清楚他,他爹当着那么多人面儿说休了你的这个话,到底要怎么算。"

    刘氏捅了捅李欣的腰小声道:"这样的亲家,爹娘以后也不跟你公爹和你那排行六的小叔子来往,回去以后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别跟他们闹,也别躲搭理他们。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是根葱..."说话间鼻子里就哼了一声。

    李欣一笑,她知道她娘这说的是她大伯家。

第二百八十九章 蹭吃蹭喝

    刘氏话说到这儿,李欣自然也不会不应。虽然心里仍旧有些别扭,但是想想这也的确是为了她好。

    她又不是真的不跟关文过了。

    刘氏和张氏忙活着做着晚晌饭,江氏也起了身,托着肚子在院子里走着,李二郎跟在她边上怕她摔了,一对小夫妻有说有笑的。

    关文看着就有些羡慕,眼神老往灶间瞟。

    山子和扬儿在一边逗趣,小兜被李大郎抱着,依依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李大郎跟关文闲聊了一阵,便将小兜抱在他怀里,说:"文哥,我去村头看看情况,眼瞅着这都要吃晚晌饭了。"

    关文应了一声,李大郎就匆匆朝村头那边去了。

    小兜定定地看了关文一会儿,又漫不经心地自己低着头继续嘀咕。关文把他转了个身子,手抱着他胳肢窝掂了掂,笑道:"好小子,又沉了不少。"

    小兜动了动,山子凑过来说:"弟,吃馍馍。"

    小兜不理山子,脸转了一边,山子跟着他转了过去,说:"弟,吃馍馍!"

    扬儿拉他:"山子哥,他小,咬不动。"

    山子便狠狠皱了眉头,半晌嘴里蹦出来一句:"馍馍都吃不动,没用!"

    扬儿附和地点了点头。

    关文觉得好笑,说:"山子,弟弟牙还没长好呢,哪能吃得动馍馍。"

    山子不屑地轻哼了声,拉着扬儿说:"不跟弟玩,我们投石子儿去!"

    扬儿答应一声,又回身拉关文:"爹也去。"

    "不给姑父去!"山子瞪眼:"小气姑父,不给举高高!"

    敢情山子还记着这事儿呢!

    关文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姑父现在抱着弟弟呢,没手把山子举高高,等姑父腾出手了再举高高好不?"

    山子眼珠子转了下,没答关文的话,倒是自己跑了出去。

    关文不知道他干嘛,等了一会儿却见山子拉着李欣过了来。

    "欣儿。"

    他立马喊了一句。山子得意洋洋地命令李欣道:"姑,抱弟弟!"

    李欣莫名其妙,手上袖子还挽着的,听了山子的话后看了眼关文,手往背后揩了揩水,伸手去从关文怀里把小兜抱了过来。

    然后山子就哈哈大笑,说:"姑父!举高高!"

    "好咧!"

    关文痛快地答应一声,站起来把山子一下子抱了起来,一直举过头顶。

    山子便发出尖叫声:"啊!姑父!举高高!好玩!"

    扬儿眼巴巴地看着,伸手够了够山子的脚,愣是够不着,嘴里说道:"爹,扬儿也要!扬儿也要!"

    关文便把山子放到了一边肩头,让他搂着自己的脖子坐稳了,又伸手把扬儿也抱了起来,放到另一边肩头。

    山子笑得好不得意,和扬儿一人一边"占山为王",这会儿比李欣还高了,立马就大声宣布道:"姑!我比你高!"

    李欣笑了笑,骂他说:"鬼机灵,小心你娘揍你。"

    山子冲李欣做了个鬼脸,占有性地搂着关文的脖子。因为怕他摔下来,关文不得不一手护着一边。

    屋里就他们几个人,山子找不到人炫耀,当即像骑马儿那样叫着:"驾!驾!姑父快!马儿驾驾!"

    关文配合地朝外走去,山子更加兴奋了,连声尖叫不已。

    李二郎和江氏转过身来看到关文这副样子都不禁笑起来,李二郎大声说:"好你个小子,叔抱你的时候你咋没那么兴奋!"

    山子也大声说:"二叔二叔!我比你高!"

    说着又加了句:"扬儿弟弟也比你高!比姑父都高!"

    李二郎上去要把他抱下来,山子连忙搂紧了关文的脖子,粗声粗气地叫嚷道:"二叔坏蛋!走开走开!"

    李二郎偏要逗弄他,叔侄两个一时间笑嘻嘻的,你逗我闪,看得李欣和江氏都乐呵地不行。

    晚晌饭端上了桌,刘氏招呼大家都进屋来,她也去房里把李厚仲给叫了出来。

    李厚仲额上的包还没怎么消肿,自己捶着腰坐到了主位,看了看家里的人说:"大郎呢?"

    关文回道:"去村头看情况去了。"

    李厚仲点了点头,说:"那等他回来咱们就吃。"

    等了一会儿李大郎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李铜和李铁。

    刘氏见着李老大家的两个儿子顿时就皱了皱眉头。

    李家四个儿子刘氏是一个都不喜欢。李金没了便不说了;李银是个阴狠的主儿,刘氏看不起他喜欢打老婆的这个脾气;李铜则是个无赖,偷奸耍滑的事儿没少干;李铁呢过于柔弱,要刘氏说那就一点儿不像个爷们儿。

    李铜和李铁跟着李大郎进了屋,冲着李厚仲和刘氏叫了声"二叔"、"二婶娘"。

    好歹也是两个小辈,刘氏也不能给人家脸色瞧,少不得还要好言好语地问:"你俩咋来了?"

    李铜一点儿不客气,说:"爹他们还谈着事儿,铁子饿得肚子叫了,爹就让我们回来吃饭。"说着笑嘻嘻问刘氏:"二婶娘这吃好吃的呢?堂妹夫可是带了好大一半扇猪肉来!"

    刘氏心里顿时肉疼。

    甭管带了多少猪肉,那也是女婿孝敬李厚仲和她这丈人丈母娘的,小贼鼠子还惦记上了!

    人家这都上门来了,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吃你这一顿饭的——咋的,叔叔婶娘的,还不给吃了?那么大一半扇肉分几块儿给侄儿吃吃怎么了?

    不留他们吃吧,少不得被人说是抠门儿,没人情味儿;留他们吃吧,刘氏这心里就直犯恶心。

    倒霉催的才摊上你们这一家人哟!眼瞅着正事儿在前还惦记着她这一点儿吃吃喝喝。

    刘氏没答话,李厚仲拿筷子顶端在桌上戳了戳,说:"你们也坐下来吃吧,也好说说村头现在啥情况。"

    李铜就跟把这当他自己家似的,屁股一挪就坐下来了,充分发挥他的无赖性子,就跟李厚仲说上了:"那常家吧..."

    刘氏不得劲,自己去了灶间憋着生气,李欣望了望说得起劲的李铜,又看了看臊着一张脸的李铁,跟了刘氏过去,说:"娘,没事儿,那猪肉反正也多,搁久了也不新鲜,做来吃了就算了。"

    "那留下多的还可以做咸肉腌肉,再不济套了挂在灶房顶上还能熏你弄的那腊肉呢。"刘氏气愤地说:"你瞅瞅你大伯家都是些啥人啊!见着点儿油腥儿就想揩油。"

    说着又数落起李厚仲来:"你爹这不还招呼他侄儿坐了?我瞅你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刘氏忿忿地说了两句,抹了下额头,道:"你甭管,随他怎么折腾,反正他家闺女跟常家的事儿咱们才不管。单就这样了就弄得我们心头不爽利,真要掺合进去了,还不知道要生多少烦心事儿呢!我这就跟你爹说去!"

    刘氏说着当真就进了堂屋,李欣没拦住,跟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李铜说:"...我二哥说了,毒死的那啥猪啊鸡的,常家不要想找咱们赔,他们要咱们赔那也行,那我姐的嫁妆也要一点儿不落地还回来,我娘那会儿记了嫁妆单子的,一条条一件件列得清清楚楚,不会让常家占了一丝便宜去。"

    刘氏顿了一下,本来她进来就要开口说话的,这会儿倒是先闭了嘴没言语,找了地方坐下来。

    李欣挨着她坐了,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

    李厚仲皱了下眉,问李铜道:"那常家怎么说?"

    "常家还能怎么说?"李铜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是外人,捡了筷子夹了一口肉就让嘴里塞,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回李厚仲的话说:"就说让爹跟二哥把常宽那狗杂种交出去呗。"

    李厚仲顿时道:"铜娃子,那常家小子好歹也曾经是你姐夫,你说话还是别狗杂种狗杂碎狗东西地叫他。"

    李铜挤了挤眼:"他还算我哪门子姐夫,都把我姐给休了。"

    李铜哼了一声道:"没骂他别的就算不错了,拿这比喻他还是我口下积了德。"

    李厚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刘氏瞧见碗里的肉已经让李铜吃了好几块了,只觉得肉紧,赶紧叫大家都上桌吃饭。

    因为人多,又另外摆了张小桌子,张氏、李欣和家里三个娃坐小桌子上吃。

    怕肉啊菜啊的不够,张氏少不得又去整治了一锅肉来。

    李铜吃这一顿饭表现地特别活跃,看那样子跳脱跳脱的,话还说得特别满,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样,大言不惭洋洋得意的劲儿让刘氏暗地里都翻了好几个白眼了。

    好不容易这一顿饭吃完,李铜还有些意犹未尽:"二叔,就是没点儿下肉的酒..."

    "铜娃子,得了吧,你甭忘了你大哥咋没的。"

    刘氏插了一句嘴,见李厚仲要说话,忙先他一步说道:"你还不回去看看你爹那边怎么样了,你跟你幺弟倒是吃了,你爹他们可咋办?"

    李铜摆摆手说:"二婶娘不急,娘肯定知道给爹送饭去的。"

    有人给你们送饭你们还来蹭吃蹭喝!

    刘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还不回去瞅瞅?"

    "这就过去。"李铜笑嘻嘻地说:"二叔,二婶儿,我这就走了啊,今儿多谢了啊!"

    李厚仲摆摆手说:"你俩路上小心些。"

    李铜答应了一声,拉着李铁朝村头那边晃去了。

    刘氏脸上的笑立马就冷了下来,斜睨李厚仲说:"跟侄儿聊得很开心是吧?"

    李厚仲吐了口气,李欣道:"娘,我倒是觉得是四堂哥要来咱家吃饭的,堂弟一直都没说话。"

    刘氏鼓了鼓眼问李大郎:"他俩怎么跟着你回来了?"

    李大郎苦笑一下,说:"我去见两方没动手就打算回来,然后四堂弟就追上我了,殷勤地问我吃过饭没..."

    "然后你说没吃,他就跟你一起回来了?"

    "...嗯。"李大郎无奈地道:"我总不能撵他走吧,那成什么样儿了..."

    刘氏心里不爽利,李厚仲劝她:"算了,一顿饭的事儿。"

    "是,没错,你大爷嘛,一顿饭算得了什么事儿,你请得起,你是人二叔,让人吃一顿咋的了?"

    刘氏阴阳怪气地损了李厚仲一句,自己收拾着碗,一边吩咐张氏道:"你赶紧去把肉给腌了。"

    张氏答应着去办,李欣帮刘氏收着碗筷,看她爹闷不吭声的,悄悄撞了下刘氏,说:"娘,又不是爹让他们来吃的,再说了,人上门了哪能撵啊..."

    刘氏哼唧一声,伸腿踢踢李厚仲说:"吃过了就挪窝。"

    李厚仲走到了一边,刘氏继续道:"明儿欣儿跟阿文就回去了,要给他们带些啥回去的,你自己也掂量掂量,装点儿东西什么的。"

    李厚仲答应着便赶紧去忙活,关文忙拦道:"不用带东西的..."

    李欣也说:"带什么啊,爹,别忙活。"

    李厚仲说:"我编了些簸箕啊竹篓子啥的,给你们捎上,也免得你们要用再去买。自己家编的,结实。"

    说着就乐呵呵地去挑拣他的那些成品了。

    刘氏说:"让他忙去,兴给外人好处,还不兴给自家女儿女婿的一些好处?"

    "娘..."

    "娘这不是小气,你说一顿饭算得了啥?说得笑人些,咱们家这会儿条件又不差。"刘氏道:"娘就是看不过你那堂兄弟,瞧他那嘴脸,好像吃的喝的都是他自己家的一样,一点儿不害臊。"

    李欣笑了笑,"算了娘,不管他们了。"

    "我才懒得管他们。"刘氏说:"他们从我这边儿吃过去的,我也吃不回来,还不是只能认了。"

    说话间的功夫李厚仲就已经把关文也给喊了去,让他也挑挑那竹子编的东西什么的。李二郎照例扶着江氏去散步消食儿,李大郎则带着几个娃子一起玩儿去了——山子和小兜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们爹了,李大郎也怪想他们的。

    刘氏见周围没别人,这才小声地跟李欣说:"你说你大伯娘这是人精明呢还是咋的,当年给女儿的嫁妆还一笔一笔记那么清楚,现在跟常家人翻旧账。"

    李欣道:"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大家都没什么扯头,一笔笔算清楚最好。"

第二百九十章 爹哄娘呢

    "但听着总有些别扭。"刘氏说:"大致记得就不错了,贵重的东西什么的心里有个印象就顶天了。你大伯娘居然还记了下来,还一笔一笔地一点儿不落...娘这就有些想不就明白了。"说着还低声问李欣:"你当初嫁到关家去的时候娘可没给你记住那些嫁妆的。"

    "娘..."李欣好笑道:"我这又不需要,大伯娘记那些也就这会儿才用上..."

    "呸呸呸!"刘氏赶紧往地上啐了几口,说:"记那干啥,可着这会儿用不成?"

    说话间的功夫刘氏就赶紧收拾了桌子,李欣也在一边帮忙。

    等天色黑下来了,刘氏就招呼张氏烧水之类的,让大家伙儿洗漱好了上床睡觉去。

    刘氏还跟李欣嘀咕:"赶紧关了院门熄了烛火,保不准你大伯他们还要找上来。"

    李欣无奈地笑笑,心里却是道:难不成见他们这边漆黑一片的,她大伯就不会叫人起来了?要真找上来,才不会管你这边人睡没睡呢。

    都收拾妥当了,关文也跟着李欣回屋里去。李欣拿了扬儿的衣裳去给扬儿洗澡,说:"跟山子哥哥玩儿地那么疯,开心吧?"

    扬儿猛点头,过了会儿又跟李欣说:"娘,爹来了,是不是要回家家?"

    李欣顿了下,扬儿道:"那扬儿也不跟山子哥玩儿了,我们回家家。"

    李欣刮了刮他的小鼻头说:"跟你山子哥哥也学鬼机灵了。"

    扬儿就呵呵地笑:"扬儿听话,扬儿也想爹了。"

    李欣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擦着身上的水,然后给他穿了衣裳。

    扬儿说:"娘,扬儿会穿衣衣。"

    "娘知道,扬儿聪明着呢!"李欣笑道:"不过夜晚天凉,当心感冒了,这次娘给扬儿穿,下次扬儿自己穿。"

    扬儿便使劲点头。

    李欣抱着扬儿要回屋,刘氏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说:"外孙子给我抱。"

    "...娘?"李欣诧异地看着空空的手——扬儿已经被刘氏抱过去了。

    刘氏冲李欣眨了眨眼:"你跟你当家的好生说话。"

    李欣顿时哭笑不得,伸手去把扬儿抱了回来,说:"不差这一晚的,扬儿也说他想他爹了。"

    刘氏便鼓了鼓眼,没好气地横她,"有时候你也是,拎不清事儿。"

    李欣只笑。

    扬儿看看刘氏,又看看李欣,搞不明白自己娘跟外婆在说些什么。

    李欣抱着扬儿道:"娘,早些歇了吧。"

    刘氏忿忿地哼了声,推了推李欣说:"好生跟你当家的说啊。"又看了扬儿一眼:"赶紧哄娃子睡了,你俩好生说说话。"

    李欣答应一声,抱着扬儿回去,刘氏站在她们他们后边儿咧着嘴笑起来。

    李欣回了屋,先放扬儿在床上。关文坐在床沿边上抬头看她。

    李欣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

    "好看。"

    一句话顿时让李欣红了脸,她偏过头,耳根子也微微红了起来。

    关文看得意动,站起身去环了她腰,脑袋搁在她肩上,心中只觉得暖洋洋的,不禁情动地叫了声:"欣儿。"

    李欣粗喘了一口气,正要骂他,却听扬儿在身后喊道:"爹,做什么?"

    关文一顿,慢悠悠地收回手笑道:"爹哄娘呢。"

    "扬儿也哄。"

    扬儿在床上站起来,看看关文又看看李欣,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娘没哭啊..."

    李欣推了关文一把,伸手解了外衫,摸出关文给她带来的一百五十两银票。

    "说正事儿。"李欣横了关文一眼,关文忙肃了脸,道:"你说。"

    "你爹说要休我,我这跟你回去,旁的听到这话的人你要怎么说?"

    李欣问关文:"侯家的事儿你是怎么解决的?还有以后,你爹要是再这般,你又要怎么做?"

    关文顿了一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李欣道:"那日听到这话的也就是爹他们跟侯家的人,再来就是何伯了。何伯那边不会拿这件事来叨叨,侯家的人也答应了闭口不说,至于爹那边...也就爹和六弟会说叨两句吧,以后他们不在我们面前晃,也不会再说什么。"

    李欣皱了下眉,关文道:"至于侯家,我给摆平了,猴半仙后头自己说是他先嘴上不干净,他叔跟他婶也没多余的话,不过他们人到底是我们打的,我应了会赔付一些医药钱,条件就是让他们闭嘴,谁要是再背后议论你让我知道了,再被打,那就是活该,我不负责任。"

    说着关文转向李欣道:"我跟侯家人说了,接你回去以后,猴半仙和他婶子、堂兄弟,都要来给你赔礼道歉。否则这事儿不算完。"

    李欣默然不语,关文接着道:"至于爹那边,我也跟他说透了,他跟刁老妖他娘的事儿,加上他逛窑子的事儿,那是对不起我娘,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计较他那事儿,他也别逮着你不放。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他说你这样那样,我就不念父子亲情,以后也不认他这个爹。"

    李欣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也不知道是讥笑还是苦笑。

    关文说:"六弟的事情我也不管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也跟他们说明白了,既然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他们怎么样我管不着,我们怎么样他们也管不着。每个月一百个钱的孝敬就算是我的孝道了。"

    关文面对李欣正色道:"欣儿,事不过三,若是有第三次,我一定不会再容忍我爹那样了。"

    李欣面色平静,道:"那你也记好了,事不过三,若是有第三次我回娘家,那就是我俩走到头了。"

    关文一愣,李欣俯下身去,拿了竿子将她藏在床底下的瓦罐掏了出来,揭开盖子倒出二十两银子。

    关文静默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说:"我记着了,没有第三次。"

    李欣轻"嗯"一声,把二十两银子和一百五十两银票都放到了床上。

    扬儿乖乖坐在床里边儿看着李欣,从李欣和关文说正事起他就一言不发,乖得不行。

    李欣上去亲了亲他脸蛋道:"扬儿不困吗?觉觉了,明儿咱们就回家。"

    扬儿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又有些难过地说:"不能跟山子哥哥玩儿了..."

    关文赶紧道:"扬儿,家里还有小康弟弟等你回去跟他玩儿啊!"

    "对嗳..."扬儿忙点头,李欣摸了摸他的头说:"赶紧睡吧。"

    扬儿便乖乖地钻进被窝,靠着最里边儿,还懂事地拍拍床铺道:"爹,娘,你们的位置。"

    说着眯了眯眼笑,背对着他们真就睡了。

    李欣轻笑了一声,坐到了床沿。关文也坐了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那一百七十两的银子。

    李欣道:"这钱怎么用,还需要费些功夫。"

    关文想了想道:"其实我收到银票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来着。"关文看向李欣:"那么多钱放在家里终究是不安全,我始终觉得,能把钱变成最实际的东西最好。"

    关文比着手指给李欣数道:"比如屋子,比如田地,比如储存的粮食。若是干巴巴地守着这些钱,钱又不能生钱,万一哪天被盗了还没地方哭去。比起钱财,田契、地契、房契这类东西才更加有些用处。"

    李欣意外地看了关文一眼,道:"没看出来你心思还很活络的。你要那么看得开,当初你走镖赚钱,怎么就没起心思买田买地?"

    "那会儿没想那么多,何况我又不在家里,就算买了也不知道交给谁经营。更何况..."

    关文顿了一下:"更何况那时候全家除了二弟他们下田干点儿活,家里用钱都要从我这儿出,也实在是没有余钱。"

    李欣便明白了。

    那时候的钱差不多都被关明和孙喜鹊两个人"瓜分"了,关明脑子不活络,只知道当守财奴守着钱。孙喜鹊呢是压根没想过要钱生钱,得了钱就去买新的衣裳、胭脂水粉、珠钗头花之类的,再多的钱也禁不起用。

    李欣微微叹了口气,捂嘴打了个哈欠。关文道:"你要是觉得捏着钱心里不踏实,不如就买地吧,村里还是有些地的,连一片的也多,也有不想继续耕田想出去卖苦力,打算把田给卖了的,都有。荒地其实也有不少,听说今上鼓励开荒,荒地价钱也便宜。你要是觉得合适,不如朝这方面想。当然买房子也成,在镇上买一户小些的赁出去,每个月也能得好些钱。"

    关文说着就有点儿没了顾忌,滔滔不绝地竟然说了一大篇。

    李欣本是认真听着的,这会儿就渐渐觉得他说的话是催眠用的,她只看着他的脸和那不断开合的嘴,眼神就有些恍惚了。

    往下栽了下头,李欣才微微醒了醒神,说:"困了..."

    关文忙住了口,李欣掀开被子钻进去,说:"回去再说吧。"

    关文赶紧应一声,再看过去,李欣就已经环着扬儿睡了。

    一大一小都是背对着他,大的抱着小的,拢在被子里的身体虽然看不见,但是也知道是纤细苗条的。

    关文脸上浮现起安心的笑来,收了床上的银钱放到李欣方才拿钱出来的瓦罐里,想了想,又把瓦罐封好口,塞到床底下,自己也脱了鞋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去。

    床纵使窄巴,但他却觉得很温馨。

第二百九十一章 前期投资

    跟刘氏想的不一样,李厚伯一家却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

    睡了一个神清气爽的觉,关文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在院头帮着李家劈柴了。

    没一会儿刘氏张氏也起了身,见关文这样,婆媳两个相视一笑,各自去忙活起来。

    伴着鸡鸣和狗吠,李家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生活。

    刘氏蒸了一锅白面馒头,冲在灶膛前添柴的张氏笑道:"这样的日子才是有盼头。"

    "婆母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有越有趣。"张氏打趣道:"也是咱们家这姑爷幸运,有婆母这样的丈母娘。"

    "去,大清早嘴里就抹了蜜。"

    刘氏心里得意,嘴上却还是假意斥骂,只是那脸上边儿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嘴咧得开开的。

    张氏便是一脸的笑。

    等天微微亮了,爷们儿娘们儿的都起了身,李厚仲乐呵地在储物间走进走出,关文见了忙道:"岳父,昨儿收拾的东西就紧够了..."

    李厚仲笑说:"多带点儿回去,替换着用。"

    "文哥,你就让我爹忙活吧。"李二郎拉了关文道:"他难得忙活一次,积攒了这么些竹编的东西,一直没瞅着时间去卖,这会儿是在跟你炫耀呢!"

    "兔崽子胡说八道!"

    李厚仲瞪了李二郎一眼,伸手拍了他一下,道:"皮痒痒了是不?"

    李二郎就嘻嘻笑,李厚仲拉了关文说:"别听你小舅子的,他嘴巴顶讨厌,甜的那块儿全拿去哄他媳妇儿了。"

    关文倒是有些诧异,笑了声问:"岳父编了这许多东西怎么不拿去卖?"

    "家里这会儿事情多,春天来了,地里都忙着,也没那个时间。"李厚仲眯了眯眼望天,说:"还等着啥时候出大太阳,好摊出来都晒晒。"

    李欣抱着扬儿出来,扬儿揉着眼睛要下地,自己小跑着去猪圈撒尿去了。

    听到这话李欣顿了顿,说:"爹这积攒了去卖是不是价钱还能卖得高些?"

    "嗯。"李厚仲笑道:"杂货铺子的那掌柜说就缺咱们家这样一套套的东西,都是爹自己个儿编的,码起来一块儿是一块儿地排着,大小都差不多,比其他的都好看,手工也细致,他卖出去的价格高,给爹的钱也就多些。"

    李欣心里算了算,她爹编竹子能挣钱,攒一个月去卖也相当于是拿月工资了。她娘伺候猪啊鸡啊的,来钱虽然不快,但是有保障,至少每天都能收几个鸡蛋。她大哥这会儿是"预备役村长",不知道会不会拿"实习工资",不过大哥平时做木工活,多少也有些收益。再有就是她二弟,二弟力气大,地里伺候庄稼是一把好手,田地里的收益是最实在的,辛辛苦苦一年的就瞅着秋收那会儿。

    去年他们家的收益挺不错,今年家里多养了头牛,日子必定是越过越红火了。

    想着自己现在手里有的一百七十两银子,加上关文没带来的三十两,那就是二百两。

    要不要给娘家一些?

    要是一个个数过去,娘家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

    首先李欣是觉得娘家的屋子都有些破旧老旧了,这还是当年她爹娘分家出来的时候找的住处,临时收拾了一通的,一直就住到了现在,说实话她觉得有些低矮窄巴了。要是有条件,能新修一修屋子就好了。

    其次是山子小兜这下一辈的前程问题,她二弟妹肚子里还有一个,马虎不得。要是能上学塾还是上学塾比较好,识得两个字,懂一些道理,不求将来能多有出息,好歹能有两分知识,知道怎么做人。

    另外就是铭子了。她这个幺弟从来没让她操心过,从小就懂事。如今年岁十三了,虽然去年秀才没考上,但是李欣觉得自己这弟弟肯定不是池中之物,以后一定是个人物。若要考取举人甚至进士什么的,上京去的盘缠铁定少不了。说这个还早,但早早备下也不是坏处。

    她爹一直让大伯和三叔压着,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爹没钱吗?

    她被婆家公爹,被侯家的人那般说叨,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娘家没助力吗?

    瞧瞧孙喜鹊,就因为孙家有背景有地位,是荷花村里数得着的富农,那些说她这样那样的话又有谁会在她面前说?

    得知她大哥成了李家村村长,她那公爹不也屁颠屁颠地撵上来要凑个脸熟,巴结个关系吗?

    如今她大哥的地位有了,她幺弟的功名也指日可待,如果她娘家再能有些银钱傍身,那娘家便是她最大的助力。

    谁还敢张开嘴就当着她面说她是窑姐、破鞋、卖肉的?

    李欣想得有些发神,关文摇了摇她肩膀,关切地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

    李欣笑了笑,"刚起来,眼睛还有些迷。"

    关文便道:"赶紧去打水洗脸吧,收拾收拾我们吃过早晌饭就回去了。"说着小声道:"钱给你放在瓦罐里,搁床底下。"

    李欣点了点头,洗漱了一番后帮着刘氏一起整治了早晌饭。

    馒头、稀饭、白水煮蛋,外加一碟咸菜。这最简单不过的早饭在李家也算是少有吃的。

    刘氏笑着招呼大家坐了吃,少不得在中间嘱咐关文和李欣一些事情。李欣无一不应。

    吃完早晌饭后关文就殷勤地去收拾东西,李欣从瓦罐里拿了一百两的银票出来揣在身上,去了李大郎屋里找他。

    李大郎正和张氏商量事情,说的也不过是李家和常家的事儿。听说昨晚常家人在村口就着歇了一晚上,大伯家还是没有放人,两边就这样胶着,也不知道到底会发展成个什么态势。

    李大郎正有些愁眉不展,听见有人敲门。

    李欣在外道:"大哥,大嫂,在吗?"

    张氏忙起身去开了门,笑说:"妹妹,东西收拾好了?"

    李欣对她笑了下,反身插上门闩。

    张氏有些诧异,李欣拉了她过去,让张氏坐在她大哥旁边,自己在他们对面坐了,道:"大哥大嫂,有个事儿想让你们帮个忙。"

    李大郎有些意外,想想最近没什么事儿啊...思索了下道:"要是你担心你这回去以后关家那边..."

    "不是这个。"

    李欣摆摆手,沉了沉气,才把身上的一百两银票拿了出来,摆在李大郎和张氏面前。

    张氏顿时长吸了一口气。

    纵使不识字,银票她还是知道长什么样子的,而且通常银票所代表的银钱数目还不低。

    李大郎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百两。"李欣低声道:"我赚的。"

    "妹妹..."李大郎不由出声,李欣手指比在嘴上"嘘"了一声,说:"大哥,这事儿不宜声张。"

    李大郎点了点头,拍了拍张氏。

    张氏立马把嘴捂了,好半天才哽下惊讶,问:"妹妹,你这是..."

    李欣其实也想过关文所说的那些处理办法,不得不说都是好法子。可是说实在的,要是真的在荷花村她家里一下子富起来,难保关明和关止承不会想来分一杯羹。富起来的速度太快,估计更会有人说她这钱来路不明什么的。

    她不想受这个气。

    买田买地哪儿不是买?还不如在她娘家这边买,算是前期投资。买了让她大哥二弟帮着照看,她对自己的三个娘家兄弟是信得过的,面上就说是她娘家的财产,她做幕后大老板,哪儿不好?

    这样一来面子上她娘家富起来了,她有了靠山;里子上她实际得了收益,钱都揣兜里了。

    面子里子都有了,她这日子还怕过不舒心?

    更加少得跟关明等人打交道。

    所以她便揣了钱来找李大郎了。

    李欣说:"大哥,你帮我拿这一百两银子在村子里买些田啊地啊的,连一片,伺候庄稼起来更加方便些。明面上就说是咱们家出钱置办的,是爹娘跟大哥二弟三弟你们的地,不要说是拿我的钱办的。田契地契的...大哥这会儿是村长,办起来也方便,应该也不会让人知道。"

    "妹妹,你买田做什么?"李大郎不由皱眉。

    李欣道:"买了田地,还要托付给大哥大嫂你们照看。"李欣叹了口气,道:"钱多了揣着也不踏实,还不如把钱变成田地房屋什么的,总能钱生钱,比我死捏着强。"

    "可你怎么不跟你当家的..."张氏顿了下,道:"妹妹是不愿意你当家的知道?"

    "那倒也不是。"李欣倒是大方地说:"大哥大嫂也知道我那公爹跟小叔子对我的态度,所以我想,我娘家要是让人不敢惹了,谁还敢说我这样那样?这钱阿文他也是知道的,是我跟镇上大户做生意得来的,我不求跟人家大户一样,但总要我自己过得舒心。"

    李欣吸了口气,道:"田地以后就托付给大哥大嫂了,一百两,一部分买田地,另一部分等以后照顾不过来了,可以请长工短工,这也都看大哥你怎么安排。收了粮食,缴了税,余下的粮食我拿一半,爹娘这边拿一半。现在家里没分家,吃喝都是公中出,这些也都由大哥你来定。"

    张氏有些愣,拉了李大郎,对李欣道:"妹妹,你就拿一半..."

    "一半就够了。"

    李欣正色道:"大哥可以二弟、三弟,甚至是爹娘他们再想法子,钱生了钱,钱还能再生钱。是继续买地也好,还是去做点儿生意也好,甚至是买屋子也好...都不拘。"

    李欣笑道:"我知道大哥是个眼光放得长远的,人也沉稳,事情交给大哥办我很放心。一百两就算是本金,算是我托付给大哥的,以后每年我也只取一半的收益走,其余的大哥你拿着..."

    "妹妹..."

    李欣正说着,却被李大郎打断。

    李大郎有些忧心地看着她:"若是让你当家的知道了,他怕是心里不高兴——你信我却不信他,你俩才是夫妻,哪有信自家兄弟却不信自己当家的?"

    "没事儿。"李欣道:"他能偏倚他兄弟,我就不能偏倚我兄弟了?"

    "你这还赌气上了?"张氏笑了一声,叹口气道:"过日子,锅碗瓢盆磕磕绊绊,那才叫过日子。老是想着以前的事儿,你心情也不好。"

    "我知道的大嫂。"李欣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娘家人过得更加,这样对我也有利。"

    李欣顿了下,说:"大哥现在是村长,离不开村里,地位是有了。可村长家也不能一贫如洗啊,若是我们家能富起来,爹也不必一直看大伯的脸色,娘腰杆也能挺得更直,铭子念书也就没多少后顾之忧了。"

    李欣说着便笑道:"我在婆家,也更有底气。"

    最重要的还是最后这一句。

    李大郎和张氏对视一眼,李大郎郑重地把银票收到怀里揣好,说:"妹妹信得过大哥,大哥自然会帮你把事情处理妥当。"

    "我当然信得过大哥的。"

    李欣想了想道:"这事儿别跟爹娘说,二弟那儿也别提。"

    "为什么?"张氏不由问道:"公爹不说便罢了,毕竟公爹要是知道了,被大伯知道可就不好处了。二弟性子直,说不准就说出去了,不跟他说也说得通。怎么婆母也不能告诉?"

    李欣咧了咧嘴说:"娘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大嫂,你能信得过?"

    张氏一顿,李欣笑道:"等大哥买了地,请了短工开始伺候田地了,娘自然也就知道了,那时候她肯定高兴得很,走邻串里的不得跟人家说一通得瑟得瑟?她要是知道是我拿的钱置办的田地,怕是更加得意,逢人就要夸我呢,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张氏默默点了点头,李大郎拍了拍胸脯,说:"今儿大哥就帮你去问谁家要卖田地。"

    "不拘有主的田地,荒地也成,价格更便宜。"李欣笑道:"谁说荒地就不能变良田了?"

    李大郎便笑:"那我也去问问。"

    李欣颔首,道:"那一切就拜托大哥了。"

    张氏送李欣出了门,回来有些急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问李大郎说:"妹妹给了那么多钱,要是用不妥当..."

    "妹妹信得过我。"李大郎叹了口气,张氏说:"可不是吗,妹妹回来的时候就吧压箱底存的银钱都给了咱们..."

    "所以这事儿一定要给她办好了。"李大郎正色道:"咱们是她的靠山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凶能服众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李欣和关文就打算回去了。

    刘氏照例地拉着李欣的手嘱咐这嘱咐那的,还特别小声地提醒她让她不要跟关文置气,以后要有什么事儿,夫妻俩要好好商量什么的。

    李欣一句句地应了刘氏的话,李厚仲把给关文带回去的那些竹编织物都给扎结实了,给他搁在一边,笑说:"倒是有点儿重量,你这拎着散不掉,放心拎。"

    关文忙冲李厚仲弯了弯腰说:"谢谢岳父。"

    李大郎和李二郎也站在一处跟关文和李欣说话,李欣插了句道:"铭儿要是回来了,大哥记得叫人跟我说一声。"李欣说:"他跟先生出去游历,也没跟我打个招呼,怪想他的。"

    "这事儿也是来得突然。"李大郎笑说:"三弟当天得了顾先生的通知,当天便收拾了包袱跟着去了。"

    "去历练历练也好,看看风土人情什么的,也免得他就自己学些书上的东西,到底有些闭门造车,纸上谈兵。"李欣笑道:"我可不想要个书呆子弟弟。"

    刘氏等人便都笑了起来。

    刘氏让李大郎送他们到村口去,她心里还惦记着村口集聚着的那些常家人。李大郎也会意,帮李欣抱了扬儿和关文走在前头去了。

    李欣落后了两步,不动声色地塞给刘氏一锭十两的银子,轻声说:"娘拿着,买点儿好吃补身子的也好,给家里添置些东西也好,都成。"

    刘氏一愣,李欣笑说:"这是女儿给的孝敬,可不是让娘你帮我揣私房钱。我娘还没老呢,打扮打扮也俊俏些。"

    刘氏臊地脸一红,李欣捏了捏她的手说:"可着劲儿用啊,我先走了。"

    说着便跟上了关文和李大郎,趁机回头冲刘氏等人招了下手,甜甜地笑了笑。

    张氏立在刘氏身后,刚才李欣的动作可没瞒过她的眼睛,张氏心里便想,自己小姑子是拿得起主意的,也是个重情的,感情处好了比什么都强。

    张氏笑说:"婆母撵了妹妹走,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刘氏哼了声说:"谁撵她了,别人家媳妇儿,当然要回去。"

    话是这样说,刘氏还是悄悄拭了拭泪,盯着李欣的背影说:"虽说过日子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可瞅着她这般我心里还是难受。你说那会儿我咋就没多想想,再挑挑人家?就瞅定了这关家。前头看着还觉得不错的,这会儿处久了,问题就暴露出来了,起初咋就没注意..."

    "婆母说的哪儿话,那可能就了解地那么透彻细致了?"张氏笑道:"不过看得出来妹夫对妹妹是有情意的,这就很好了,总归是有些好的有些不好的,妹夫这样的,我瞅着还成,这会儿小两口不也高高兴兴回去了?"

    "那是阿文他受了教训。"刘氏笑了声:"好了,回去吧。"

    刘氏捏了捏手里的银锭子,心里计较着,还是给闺女好好收着吧,她要是要用钱可咋办...再说这也是从关家那边拿来的,要是对不上数怕是要落埋怨。

    想到这儿刘氏就有些恼李欣,你说这闺女怎么事先没给她打招呼就塞钱给她?那么大一锭银子她又不好推,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偏偏闺女还说让她可着劲儿用...现在弄得她钱留着也不是,花出去也不是。

    刘氏嘴里嘀咕着回了屋,李欣在路上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关文忙回头问。李欣道:"没事,刚鼻子痒痒。"

    李大郎笑道:"怕是爹娘在家就开始念叨你了吧?"

    李欣便浅笑了下问李大郎怀里抱着的扬儿说:"扬儿开心吗?我们回家家了哦。"

    扬儿点点头,抿着唇乐,一会儿眼里又有些失望,说;"可是山子哥哥不能跟扬儿一起玩儿了..."

    "以后有机会让扬儿跟你山子哥玩儿的。"

    李大郎掂了掂怀里的小子,说:"扬儿可不要回去就把你山子哥给忘了啊。"

    扬儿便赶紧摇头。

    一路说说笑笑地就到了村口,常家人像一堵墙似的堵在村口,大槐树下也站了好些人,看到李大郎几人过来,视线都移了过去。

    李欣轻声问李大郎:"他们从昨到今,吃了饭了没?晚上就睡这外边儿也不会嫌冷吗..."

    李大郎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是吃了的,瞅着不像饿了肚子的样子。"

    李欣接过李大郎怀里的扬儿,看了关文一眼。关文道:"斐子,你先回去吧,送我们到这儿就成了。"

    "那行文哥,妹妹,你们路上小心些。"

    李欣还是忍不住嘱咐了李大郎一句:"这事儿大哥还是避着点儿,这大伯家的事儿,又拉了村长的,你又是跟二堂哥一起去常家那边了的,夹在中间不好处。"说着顿了下,小声道:"大哥回去就装病吧。"

    李大郎笑道:"你倒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我还真就想着装病来着。"

    李大郎摆了摆手,道:"路上小心,家里的事儿别担心,我省得的。"

    话里暗中是说李欣拜托他的事情。

    李欣点了点头,摇了摇扬儿的小胳膊说:"跟大舅舅说我们走喽。"

    "大舅舅再见..."

    扬儿招了招手,李大郎便笑着道:"赶紧回去吧。"说着自己也返身回去了。

    常家的人一直紧盯着关文一家三口,关文把李欣带到自己另一边挡住那些人的视线,手上提着的一大串竹编的东西往大槐树方向晃了晃。

    等到李大郎走没影了,关文和李欣也要出了村口了,常家人中便有人站起来问:"是不是昨天把常叔丢出去的那李家女婿?"

    接着便有几人起哄。

    关文不搭理他们,搂着李欣继续朝前走。

    见他不搭理,方才问话的人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跳了过来拦住关文的去路,说:"是不是你?"

    关文皱了皱眉,道:"让开。"

    "问是不是你!臭小子脾气倒是挺大!"那人顿时跳脚,冲后面的一众常家人说:"就是这小子!刀疤脸大块头!昨儿就是他把常叔丢出去的!"

    说话间便有好几个小子一拥而上。

    "打了常叔想就这么算了?没门儿!"

    关文冷冷地看着那兴事之人,表情一下子就冷冽了下来。

    他这好不容易哄了媳妇儿回去,偏生有人给他添乱,要真耽误了他,他也必定不会客气!

    关文让李欣站远一些,竹篓子一类的东西让他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关文站直了身板,声音冷冷地问:"是不是想打架?"

    许是看到这样的情况扬儿有些怕,搂紧了李欣的脖子叫了声:"爹!"

    关文回头冲扬儿笑了笑,说:"扬儿不怕。"

    "不都说是虎父无犬子,瞧你儿子都怂了,哈哈哈..."那人顿时大笑起来:"怕不是你亲儿子吧?"

    这话说出来不过是讽刺关文,说话的人也并不清楚扬儿的来历。当然,扬儿不是关文的亲生儿子那是事实,可是此时关文的神经正敏感,听到这话就下意识地听出了另一番意思——那也是他媳妇儿跟他闹矛盾的缘由。

    关文顿时怒了。

    他一下子冲上去,手就截了那人的胳膊死死捏了,一把将人甩了出去。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连李欣也是惊讶地张了张口。

    关文眼神很吓人,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常家人说:"想打架?我奉陪到底!"

    常家一众人跃跃欲试,却也没几个敢真的冲上来的。

    被甩出去的那人在地上嗷嗷叫了两声,被人扶着坐了起来,抱着胳膊大声嚷道:"李家女婿要杀人啦!"

    "丢你出去就是杀人?"关文嘴角一挑,笑道:"你这死得未免太容易了些。"

    说着他眼神扫了一圈围着他的人,他眼神很冷,带着暴躁的嗜血因子,看得常家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关文便慢慢退到了李欣前面,看着一直盯着他却不敢上前的人说:"常家跟大伯家的事情是你们自己协商的事情,我没惹你们,你们要想惹我,我就奉陪到底。不服气的,到荷花村来找我。"

    关文甩了这句话,就提了一大捆竹编织物,护着李欣走出去了。

    常家人却愣是不敢拦。

    走到一半关文却又回头。

    他盯着那个最初挑衅的人冷笑了下,说:"瞧你那怂样,我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儿子,你要是有,估计你儿子也是个怂的。要是不怂..."关文顿了下,"那也不是你儿子了。"

    那人顿时气得手指着关文,却"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关文护着人走远了,那人才大声骂道:"你们都是傻的啊!不知道来帮我一把!"

    有人小声道:"可你没瞅见那李家女婿...真的好吓人啊!我想那李家老头没说假话,他这侄女婿怕是真的杀过人的..."

    那人便是一抖,声音也小了些:"他这腿脚不好的,能、能有多厉害..."

    "那你不也被他扔出去了..."

    关文带着李欣走了一段路,李欣才有些晃神过来,把扬儿往上边抱了抱,低声对关文道:"没必要惹了常家人,跟他们又不需要打什么交道。"说着又有些犹豫:"你让他们去荷花村找你干什么?"

    "吓唬他们的。"关文笑了笑:"没事儿,无关紧要的人,惹了也就惹了。他们来这儿又不是找我算账的,我也没下狠手,他们才不会真来找我。"

    李欣想想也是,瞧了关文两眼忍不住问:"你走镖的时候是不是那么凶悍?"

    关文顿了下,道:"比这还凶些吧。"关文轻扯嘴角:"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凶些,服不了众。"

第二百九十三章 鸡汤事件

    这话倒是说得挺有些道理的,在江湖上闯荡,气势弱了就会被人看轻,关文骨子里虽然温和,但是浸淫江湖也有三两年,血性、煞气更加重些。

    出了村关文便显得很高兴了,村道旁边儿有专门拉人拉货的,关文问李欣说:"要不坐辆车驴车回去?"

    李欣想想也觉得这会儿手上有钱了,不用太累自己的腿,便也点了个头。

    搭驴车回去行程便更加轻松些,扬儿笑着看周围的景色,关文则是盯着李欣看,嘴也咧了开来。

    李欣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脸上染了层绯色。

    回到荷花村新屋时日头还没到正午,关文殷勤地接过李欣的包袱,一手提包袱一手提他老丈人给他捎回来的那些竹编的东西,朝着坡上喊:"阿妹!我们回来了!"

    坡下边儿相隔些路的关武家顿时跑出来一个小人儿,见着扬儿便尖叫一声,朝着这边飞奔过来。

    紧接着关武家门也大敞了开,杏儿笑着也快步走了出来,见着李欣脸上也有些欣慰,倒也不多说什么,只跟李欣打了个招呼,说:"大嫂回来了?"

    李欣应了一声,眼瞅着小康就扑到她腿边,兴奋地叫了句"大伯娘",而后便和扬儿抱在一起,两个小人儿一跳一跳的,小康大声地喊:"扬儿哥哥回来了!"

    扬儿本为不能跟山子凑一起玩儿了而难过,见到小康,那难过的心情便也纾解了些,咧开了嘴乐道:"小康弟弟..."

    杏儿冲他们招招手,说:"自己去玩儿吧。"

    小娃子便欢呼一声,朝着坡上边儿跑去了。扬儿还惦记着二黑,还有家里的鸡和兔子。小康也急着炫耀关武给他做的最新的大陀螺,要跟他扬儿哥哥分享一下。

    关文提着东西上去了,杏儿拉了李欣的手打量她一番,说:"还是瘦了些。"

    "哪有,我在娘家光吃不干活,哪能瘦。"

    "是瘦了。"杏儿笑道:"跟大哥一样,都是瘦了的。"

    说着杏儿就叹了一声:"你走了以后大哥就不舒服,生了场病,看大夫抓药吃折腾了三天,刚能下床了他就去李家村儿找你了。"杏儿说:"我们还满以为你会跟着大哥回来的,结果大哥一个人回来,这段时间跑来跑去忙活很多事情,家里倒是井井有条的,就是显得有些个冷清。"

    杏儿拉了李欣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这回大哥跟公爹他们是把话都说明白了的,那天跟公爹摊牌的时候他那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把阿武都给吓了一跳,公爹更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杏儿笑了声,说:"最近公爹装懵躲老屋里边儿呢,连门儿都不出了。"

    李欣微微挑眉:"他又出什么事儿了?"

    "还能出什么事儿?"杏儿叹了口气:"刁老妖的事儿呗。"

    杏儿犹豫了一下,说:"不知道刁老妖什么打算,这段时间倒是没来找公爹的麻烦,不过总会在老屋附近晃悠,看得人心里毛毛的。刁老妖这人...瞅着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就不知道公爹以后是什么打算了。"

    李欣诧异道:"你先前不是说刁老妖要赖上...他还没提要求?"

    "提了吧。"杏儿微微摇头:"阿武倒是说过,说刁老妖问公爹要过钱的,要了多少,要过几次我就不清楚了,阿武也不大理会公爹那边的事儿,这也是四弟跟他闲聊的时候说的。"

    杏儿顿了下,道:"对了,四弟现在种着那六分水田,一个人好似是有些吃力。四弟心思不在种田上,他想做生意...好像跟公爹提了这个事儿,公爹心里不爽快,两个人还吵了一架。那天四弟妹找我哭来着。"

    李欣自然知道关全不是一个会一辈子乐意在地里刨食的人,关全有心思有脑子有人脉,要是想做点儿其他的,绝对比种地来钱快。只是现在也就关全和关止承没从老屋那边分出来,关明是绝对不会放过关全这个没分家出去的劳动力的——要是关全也分出去了,关家就他和关止承。他有些懒,指望他种地他肯定不乐意;关止承又是个自诩是未来官老爷的读书人,更加不懂种地这回事儿。

    关明不会那么轻易放关全出去做生意不管地,更加不会让他分家出去。

    李欣顿了一下,问杏儿:"那四弟妹怎么说?"

    "来找我哭呗。"杏儿叹了口气:"我听她那口气里还有些埋怨四弟的意思,大抵是说他们守着六分水田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四弟想七想八的,到头来整出一摊事儿来还没地儿哭去,那地是根本,怎么能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杏儿说道:"话里话外不伐让我跟阿武说一声,让阿武去劝四弟。你说我这话怎么好接..."

    李欣默了默,道:"她让你跟二弟说,你就淡淡提一下就行了。四弟要是真打定了主意,二弟也拦不住。"

    "也是,四弟那性子吧..."杏儿顿了下道:"看着和和气气不跟人争的,但是要是真下了决定,怕也是九头牛拉不回来。"

    "人家夫妻间的事儿,我们这也算外人,掺和进去不大好。"

    李欣笑了笑,朝坡上望了望说:"这几天小康有没有哭鼻子啊?我走的时候见他哭得可伤心了。"

    "哭啊,嫌我做的糕点没你做得好吃,这好吃梗,一下子没人做好吃的糕点给他吃,又没人陪他玩儿的,心里老早就不高兴了。"

    杏儿笑着,推了推李欣说:"你也赶紧回去吧,少了你,家里倒是冷冷清清的。"

    正说着,李欣拉了杏儿一起上坡,才迈了一步就见关文下了来。

    关文道:"二弟妹,瞅见阿妹了没?"

    "阿妹?"杏儿道:"阿妹不是去老屋那边了?"

    关文顿时皱眉问道:"去老屋那边做什么?"

    "刚才好像听见六弟的声音。"杏儿停了下说;"是不是六弟叫阿妹去了?"

    李欣看向关文,关文也望过来,说:"欣儿,你先回去,我上老屋那边看看。"

    说着便下了坡朝老屋那方向去。

    杏儿拉着李欣上坡,李欣看了关文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杏儿瞅她那样不由对她说道:"你走以后阿妹心情不大好,贾媒婆来了一趟,还是大哥让我帮忙接待的,阿妹一个姑娘家总不好抛头露面置办自己的亲事儿。"

    "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杏儿叹了一声,"大哥警告公爹的时候全家都在,等大哥走了,公爹就说他胸口痛什么造孽生了不孝子的。阿妹也是心善,念着那好歹是她爹,第二天炖了鸡汤送到老屋去,当天回来我就见她脸色不大好,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事,然后第二天又去了老屋那边,连着每天都去..."

    李欣不由皱眉,杏儿说:"大哥忙着处理其他事情,也顾不上她,也没注意她在往老屋那边去。今天时间还早,六弟就把她叫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李欣顿了下,问:"阿妹去天天都炖鸡汤?"

    "也不算,但是隔一天就炖一锅。"杏儿叹道:"估计她自己也没喝过一口,全给公爹送去了。"

    李欣脸色便有些冷。

    回到屋子倒的确跟杏儿说的一样,没什么大变化,但瞅着的确有些个冷清。老关头在老屋,阿妹也往老屋跑,关文忙着事儿也没在家里待,掰来算去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回屋收拾了包袱,李欣去东边竹林便数了数鸡,数量的确少了些许。

    兔子那边也少了两三只。

    搬了凳子出来,李欣和杏儿妯娌两个坐了,看院子里小康带着扬儿玩儿陀螺。

    小康说:"爹说要给我做一个大铁圈,让我滚铁圈玩儿!"

    说到"大"字的时候,小康扬了扬声,字还拖得老长。

    扬儿羡慕地看着小康玩儿陀螺,挺了挺胸脯说:"我爹把我举高高。"

    "我爹也举!"说着小康凑近扬儿:"扬儿哥哥去哪里玩了?有玩其他的吗?"

    扬儿想起跟山子在外公外婆家附近疯玩儿的事情,连忙点头,说:"以后带你认识新哥哥。"顿了下又道:"我教你学写字。"

    杏儿看着两个娃子亲亲近近的,不由一笑,说:"三岁看老,你家扬儿沉稳,我家小康纤弱,这会儿倒是被扬儿带得性格开朗些了。"

    "前头两个娃都不怎么开朗,这是缺少玩伴。有玩伴当然不一样了。"

    李欣笑着答了一句,问杏儿道:"刁老妖的事儿...四弟妹知道了吗?"

    杏儿摇头:"她倒是想知道,那日来找我哭诉的时候也旁敲侧击问来着,被我四两拨千斤地顶回去了。"

    杏儿摆摆手说:"要是公爹这事儿啊,拖着还真不好处,就保不准刁老妖又想什么歪把戏。不过现如今他倒是把他娘看得严,我还是觉得他是想把他娘跟公爹凑一堆。"

    李欣笑了笑:"就算是刁家想,关家也不会乐意。"

    "哎,不知道人家的打算,我们这也无处下手。"杏儿顿了下,说:"大哥也当真不管刁老妖的事...那日大哥警告公爹的时候说了,自己闯出来的祸让他自己解决,上一辈的那些事儿他管不着。"

    李欣便笑,问:"那二弟也不管?"

    "他一向听他大哥的。"杏儿叹道:"他不管便不管吧,说起来这事儿也的确不知道从何管起。"

    两人正说着,坡下就听见有人喊,是关武的声音。杏儿忙应了一声,看了下日头道:"哎呀,快午晌了!"

    说着便拉李欣:"你家这会儿灶台怕是冷的,上我家吃去。昨儿大哥走的时候阿武就吩咐了,今儿大哥势必会带你回来的,午晌饭让在我们家吃。"

    李欣也不客气,说:"那就麻烦你了,我去取块腊肉煮了。"

    说着李欣便去灶间取了块肥瘦适中的,正要转身走,却见灶膛里还有些烟冒出来,凑近一看,灶膛里边儿隐隐还有点儿火星。

    李欣心中一顿,伸手接了两口大锅中间的夹热小锅的盖子,仍有温热的鸡汤味扑鼻而来。

    杏儿跟进来一边说着:"不要取多大一块,煮多了也吃不完..."

    说话间就看到李欣顿在那儿,一手拿着锅盖,眼睛盯着小锅。

    杏儿走近了些,看到锅上边儿飘着的油漂子,顿了一下,闻了闻味道,便看向李欣。

    李欣不动声色,盖上锅盖,说:"等我一下。"

    说着提了提手里的腊肉,对杏儿笑了下,然后说:"帮我拎着,我把这锅起了。"

    "你这..."杏儿犹疑了下,说:"这大抵是阿妹炖给公爹喝的..."

    "我知道,不过他们要吃午晌饭,我们也要吃,总不能他们吃了我们就不吃了吧?"

    李欣挑了挑嘴角,说:"走吧。"

    杏儿便也不再多提,拎着挂腊肉的竹钩子出去,招呼了两个笑呵呵的小娃子往她家去了。

    关武见着李欣便傻笑,叫了句"大嫂",又抱了扬儿说:"小子,又壮实了些!"

    杏儿笑道:"他最近在那家安姓老爷家打短工,沙地肥力本就不好,种了些花生啥的他也不怎么去伺候。"

    关武搔了搔头,说:"打短工的钱比种田的钱多多了,沙地看着多,也不需要我咋收拾,播了种下去等着收就成了。"

    "能找到别的来钱路子也不错。"李欣笑了笑,说话间却是顿了一下,问:"安姓老爷?"

    "对,就是那个安姓老爷。"关武笑道:"大嫂记得吧?那会儿我不是帮人家寻石头来着,结果有几天的工钱没收到。后来那安姓老爷让工头来补了钱,还另外给了赔偿,我还道自己交了好运道。工头说那安姓老爷是个善人,倒也真的是善人,这不他又开工让去做挑石头的工作,我就又去了,比寻石头得的工钱还多些。"

    杏儿道:"钱倒是给得多,就是挑石头这活有些累人。"

    "没事儿,左不过就二十来天。"关武笑了笑。

    李欣微微蹙眉,正想说话,门外却传来关文的声音。杏儿赶紧去开门,门一打开,却见关文脸色阴沉,边上跟着一脸泪痕的阿妹。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眼皮子浅

    杏儿顿时愣了一下,忙开口问:"这是怎么的..."

    阿妹吸了吸鼻子,叫了声"二嫂",眼睛就巴巴往屋里看去。

    李欣走了出来,阿妹鼻头红红的,见着人赶紧走过来挽住李欣一边胳膊,细声细气地喊了声:"大嫂。"

    李欣对她笑了一下,说:"脸都花了,赶紧去洗洗。"

    阿妹鼻音很重地"嗯"了声,怯怯地看了关文一眼,往灶间后边儿去。

    关文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反手阖了屋门。关武不大会看眼色,这会儿还直愣愣问关文道:"大哥这咋的,你把阿妹吼哭了?"

    "我吼她做什么?"

    关文没好气地答了一句,见李欣看着他,到底还是住了嘴,说:"快晌午了,赶紧弄饭吃吧,我去石头地把冯家小子叫过来。"

    "大哥,我去。"关武搔搔头说:"差点儿忘了。"

    又对杏儿说道:"你赶紧弄午晌饭,我去叫冯家小子来,差不多就可以开饭了。"

    杏儿答了一句,拍了拍关武的肩,跟他一起到了院门出,这才低声说:"大哥脸色不好,刚才是从公爹那边回来的,阿妹也是从那边回来的,你别多嘴问。"

    关武鼓了鼓眼,到底念着去叫冯德发的事儿,嘀咕了一句"爹又出幺蛾子",便上坡去石头地了。

    杏儿和李欣在灶间忙活起来,杏儿早前就做到了一半,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儿需要忙活的。李欣烧了热水洗净了腊肉再放到锅里煮,端来的鸡汤则倒进锅里炖制。

    阿妹坐在灶膛前边儿,抽噎了一下看向李欣,说:"大嫂,我..."

    李欣笑了下,打断她欲言又止的话说:"事儿还忙着,先不说这些,等吃过了再说。"

    阿妹看得出来李欣有些不想多说话,便也怯怯地闭了嘴,不敢开口。

    杏儿看了两人一眼,默默低了头去摆碗筷。

    等关武回来,饭恰巧也端上了桌。

    冯德发头上戴着顶帽子,伸手裹得严实,在院门口处脱了帽子和外衣裤,脸蛋还有些红扑扑的。

    他才到荷花村来帮李欣养蜂便遇上了侯家的事儿,这会儿李欣看他也稍微有些别扭。冯德发倒是大大方方叫了一声"关大嫂",李欣也不得不挂了笑脸应他一声。

    因为冯德发还在孝期,身上穿的衣裳也都是深色的,以表庄重。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品性什么的也不错。

    李欣看着他就想起阿秀的亲事,端菜上桌的时候轻轻拉了杏儿问:"我不在的时候阿秀没回来?"

    "没呢。"杏儿顿了下,说:"不过捎了东西来,还随了封信。你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也不知道她说什么,信倒是我留着的,东西..."

    杏儿低声说:"那会儿大哥在忙跟侯家交涉的事情,东西被公爹拿回去了,也就是这事儿让大哥发了火,当着全家人的面跟公爹说清楚的。"

    李欣皱了下眉,问:"阿秀捎了什么东西回来?"

    "一箱子东西,有些纸啊墨啊的,倒像是给扬儿带的。另外就是几张皮草子,摸着挺暖和的,还有便是一些北方的干果,杂货铺子里边儿才有卖的那种。"杏儿道:"公爹说纸墨给六弟用,皮草子保暖,他腿寒什么的,拿去敷敷,六弟身子要弱,拿了给他做身好衣裳。"

    杏儿无奈地道:"我当时就跟公爹说,那是阿秀给大哥大嫂捎回来的,公爹就鼓眼瞪我,说闺女捎回来东西难不成还不是孝敬他的?"

    杏儿摊了摊手:"他这样说,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扣着不给他。"

    "拿去就拿去吧,眼皮子浅那样。"李欣轻笑一声:"也不知道这便宜占来有什么意思。"

    "等大哥回来听说了这事儿以后,就上老屋去了,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一点儿不给公爹面子。"

    杏儿说着撞了撞李欣:"挺护着你来着..."

    李欣笑了下,杏儿道:"估计也是被大哥气着了,大哥让他交那箱子东西出来,公爹愣是不交,说大哥一点不心疼他,他有老寒腿,这会儿被打了以后身体更弱,等这年冬天看着这皮草子可以保保暖还让大哥要搜刮了去什么的...最后把爷爷也惊动了出来,大哥才没再继续问着公爹要,怕让爷爷动了气。"

    说到老关头李欣便立马问道:"爷爷还在老屋住着?"

    "住着呢。"杏儿道:"公爹不让爷爷回来,说要孝顺爷爷什么的。这些日子爷爷一直待在老屋没出来过,听说你回了娘家,骂了公爹一顿,说要回这边来,被公爹要死要活地拦了。爷爷心也软,最后也没回来。"

    李欣沉了沉眉眼,拍拍杏儿的手,说:"知道了。"

    围了一桌吃饭,李欣没什么话,给扬儿和小康夹夹菜,再自己吃吃,也就差不多了。关文、关武和冯德发倒是聊了起来,也不过是养蜂的事儿,石头地的事儿,还有当初关文想的,在他的屋子和关武的屋子中间开一条道连起来的事情。说得倒还算起劲,起码一边吃一边聊,也没冷场。

    吃过了饭关文一家就要回去了,阿妹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李欣后边儿。冯德发跟关文招呼了一下便往石头地那边去,说要歇个午觉再起来忙活。

    扬儿跟小康凑一起说着话,李欣嘱咐了扬儿两句也不怎么管他。

    男娃子不要管得太严实了,不然小娃子的乐趣就没了,李欣还是比较喜欢看扬儿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十分可爱。

    刚上了坡就有一个物体飞扑过来,李欣吓了一跳,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定睛一看,却是二黑。

    好些日子没见二黑了,方才在家也没见着它,这会儿它倒是回家来了。

    李欣伸手摸了摸二黑的头,比了比它身长,说:"好像又长长了些?"

    关文道:"再长下去站起来有人那么高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狗?"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李欣蹲下身来揉了揉二黑的脑袋,它全身毛茸茸的,摸起来特别舒服。

    二黑打了个响鼻,一只爪子乖乖地搭在李欣的膝盖上。李欣顿时笑了,夸了它一句,拍拍它的背部站了起来。

    二黑跟在李欣边上,围着李欣转了两圈。

    阿妹怯怯地喊道:"大嫂..."

    李欣回头,笑道:"怎么了?"

    "我..."

    "阿妹回你屋去,大哥跟你大嫂有事儿说。"

    关文突然插了一句,打断了阿妹的话。阿妹顿时眼睛红红的,沮丧地朝着她屋子走去,看那样子步子都迈得有些沉重。

    "你说事儿就说事儿,用得着跟阿妹大小声的?"李欣说了一句,打头朝屋里走。

    二黑从来不会进他们的房间,这回也是,见到李欣目标是它从来不去的地方,便乖乖地停住爪子,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主人进去。

    关文随后进来,关上了屋门。

    "欣儿。"他叫了一声,坐到凳上说:"阿妹她..."

    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开口,过了会儿关文才道:"我今儿才知道她拿家里的鸡炖汤,每隔一天就端到爹那边去。"

    李欣淡淡地"哦"了声,似笑非笑地问他:"然后呢?你骂她了?不然她回来的时候怎么脸上都哭着的?"

    关文顿了下,道:"我这段日子天天在外面跑,也没注意她的事情,我已经说了她了。"说着就叹了声说:"阿妹性子软和,爹说什么,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大抵她都要照办。"

    "几只鸡而已,我倒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怨阿妹什么。"

    李欣看了关文一眼:"你要担心我对她有意见,大可不必。"

    关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却又叹了一声,道:"算了,她也已经吸取教训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再信爹什么。"

    这话倒是说得李欣有些好奇,问:"你去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阿妹哭还另有别的原因?

    关文却不想让她多操心,说:"你也别管了,爹那边的事情我知道你听着也烦。"

    这倒是,一提关明和关止承的名字李欣心里就不畅快。

    她便也无意去打听,可是她不听,别人总会告诉她的。

    下晌关文去石头地忙活清理石头,扬儿玩儿累了也回来午睡了,李欣正在理着她爹让关文捎回来的那些竹编织物,一样样分门别类地放着,阿妹倚在储物间门口叫道:"大嫂。"

    李欣回头对她笑了笑,说:"这会儿正是困觉的时候,怎么不去歇会儿?"

    才问了一句阿妹便流了眼泪珠子,委屈地不行,说:"大嫂,爹他怎么这样..."

    李欣一愣,阿妹却抹了一把脸,说:"我还说他被人打了躺床上可怜,大哥他也不心疼心疼爹,好歹那是我们爹啊,可没想到爹他居然..."

    阿妹抽噎了一声:"我还每隔一天炖鸡汤给爹喝,我都一口没吃..."

    阿妹团突然"哇"一声哭起来:"大哥现在也不理我,大嫂也怪我了..."

    李欣一愣,哭笑不得道:"我没怪你啊。"

    "大嫂怪我我知道的,大嫂都不怎么跟我说话。"阿妹满脸是泪地看着李欣,说:"大嫂肯定对我失望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包不住火

    阿妹这样说倒是让李欣有些没辙了。

    坦白说她听杏儿讲阿妹炖了鸡汤端去老屋那边,心里是有些不乐意的。但是对比关文起来,她还是比较能接受。毕竟阿妹又不更她过一辈子,她也犯不着就为了几只鸡去跟阿妹计较伤了感情。

    阿妹对她也是尊着敬着的,小姑娘心善,关明又是她爹,她不可能就丢得开关明这个爹不理了——纵使关明对阿妹基本没尽到什么抚养义务。

    孺慕之思,大抵就是如此。

    而看阿妹这样的神情,李欣估计是阿妹知道关明那摊子破事儿了。

    阿妹抽噎着说:"大哥找来的时候爹跟六哥正问我嫁妆的事儿,问我办得怎么样了,说今儿大嫂就要回来了,担心家里的钱肯定又会让大嫂揽了去,到时候扣着多余的不给我办...昨儿大哥走爹跟六哥就找过我了,让我去大哥屋里看看大嫂是不是把钱都捞走了,我没应,今天又问到我头上,我就不乐意听,才说了两句大哥就进了门来..."

    阿妹顿时哭道:"爹背着娘...竟然做出那种事情,爹怎么能这样..."

    阿妹语焉不详,哭哭啼啼地,李欣从她断断续续的解释中理出了点儿苗头。

    合着那日她走的时候带了二十两银子的事情一直被关明记着,惦记这惦记那的,哄阿妹没哄成却被关文听见了。然后估计是关文和关明争执的时候这事儿被说了出来,阿妹自然也就听到了。当然阿妹炖鸡汤隔一日就送到老屋那边去的事情关文也知道了。

    难怪关文脸色难看,阿妹哭得不行。

    阿妹说:"我一直以为是我害了我娘的,爹不待见我,我也不怨他...可他要真对娘有那么深感情的,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娘在地底下怕是也伤心得很..."

    李欣拍了拍阿妹的背,想劝两句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关明做出那样的事儿来的确是有伤风化,但是她也不好多嘴说什么。一个是她真不乐意讲关明如何如何,最好两人就当做不认识,她不听他那些龌龊事儿,他也别拿事儿来烦她;二一个毕竟关明是长辈,没有晚辈背后说嘴长辈的道理,即使李欣再不待见关明,也无法更改关明是关文亲爹的事实。

    好在关明几个儿女里边儿也就关止承跟他脾性相近些,其他的大概是比较像她那未曾谋面的婆母周氏吧。

    阿妹哭得伏在李欣肩上,李欣只能轻拍着她肩哄着。起初那点儿对阿妹的不高兴也就消弭了。

    到底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能苛责她什么?她十五六岁的时候还不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阿妹这样也算不错了,好歹现在性子放开了些,没那么闭塞着的,又订了亲事。

    也只盼着以后韦书生能对她好,若真能考取个举人什么的,到地方上任带了阿妹走,也避免了关明以后想歪心思打秋风之类的。那也就是阿妹的福气了。

    阿妹哭了一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住,想起自己是来找李欣认错的,忙不迭地擦了眼泪,抽抽噎噎地说;"大嫂,你别怪我啊...我,我给爹炖的鸡汤我有数个数的,我赶着做了针线还..."

    阿妹抹了把脸,说:"我知道大嫂不喜欢白吃饭不干活的人,我不懒,一定把钱凑好了给大嫂...那些鸡本不该杀的..."

    李欣笑了笑说:"你有这个心就好,也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以后尽心帮我养兔子喂鸡就好了,针线活计还是紧着你的嫁妆做,做多了伤眼睛,弯着腰低着头的,以后新娘子出嫁要是成了个弯腰驼背,那可就不漂亮了。"

    阿妹"扑哧"笑了一声,李欣见她笑了这心也就放下来了,摸摸她头说:"去吧,我这还忙着呢,家里冷冷清清的,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帮着收拾收拾,也松乏松乏筋骨。"

    阿妹赶紧答应一声,乐呵呵去办了。

    李欣却是在心里嘀咕另一件事情。

    到底是纸包不住火,关文跟关明在老屋争执,说的话还是被阿妹听到了。既然让阿妹知道了,当时又是在老屋说的...那这话别的人可有听到?

    关全和关止承是知道这事的,不用多说,那么老关头和胡月英呢?

    虽然李欣觉得关文应该有分寸,不会大张旗鼓地说这件事情,可是她也不知道阿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是谁的言语中暴露了出来吗?

    李欣便觉得自己有些矛盾。

    一方面她想不透这些事情,又总想弄个明白;另一方面她又委实不想管这些事。

    要说她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看待这些事情的,又并非那样。虽然她不想理会关明和关止承,但是这两个人关联的人也很多,关武夫妻、关全夫妻、阿秀、阿妹,甚至关文...这些人她也得打交道不是?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和不如意,可不还是得过下去?

    李欣叹了一声,回屋收拾了一下,关文把那三十两银子就收在了搁在床上里侧那块横板上的木箱子里。

    他也真敢放,要是关明真撺掇着阿妹来搜屋子,这三十两还能落到他手里?

    进了关明口袋的钱财除非是老关头勒令他拿出来,否则还真不好拿出来。

    过年杀猪得的钱关明至今没给他们,人家不拿出来她也没办法,这几个月那每月一百个钱的孝敬李欣就扣着不给,关明那也拿他们没辙。

    至于阿秀捎回来的那一箱子东西...

    李欣顿了顿。

    拿回来还是不拿回来?

    她也就思索了一下,然后把身上还揣着的五十两银票和十两银子放了进去。

    比起银子来,银票显得更加脆弱些,放进去以后李欣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去拆了一截布打算缝个布袋子装银票。

    扬儿乖乖地睡在床上,李欣就坐在床沿边上做着针线。

    刚把布袋子做好,外边儿好像就有些嘈杂,好像有人在说话。

    李欣收好银票和银子,锁好箱子放回到横板上,看了看哼唧一声翻转了身子又睡过去的扬儿,这才悄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一出去倒是让李欣有些愣住。

    院子那儿站着的是胡月英,阿妹应该是早就听到了声音出来了,正跟胡月英说着话。

    胡月英的脸色有些古怪,李欣读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惊吓,又像是惊喜,还有些惊慌...衬得她一张脸五颜六色的。

    李欣走过去,胡月英见到李欣立马叫道:"大嫂,你回来了?"

    李欣应了一句,道:"怎么这会儿时间来了?"

    这会儿差不多家家户户该做晚晌饭了。

    老屋那边就胡月英一个女眷,每餐每顿差不多都是落她肩上的。她对做家务也算是熟悉,也从来不抱怨什么。这个点儿她不是应该在灶间忙活的吗?怎么会上她这儿来?

    胡月英咳了咳,说:"我,我有事儿找大嫂商量。"

    李欣顿时有些迟疑。

    杏儿跟她说关全想丢了水田不管要去做生意,胡月英去杏儿处哭诉,还让杏儿吹关武的枕边风让关武去劝关全。如今她这个大嫂在这儿,胡月英会不会又到她面前来哭诉了,然后让她吹关文的枕边风让关文去劝关全?

    仔细看看胡月英,那神色又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都让她不大敢应胡月英的话。

    牵扯到关明的事儿,她一点儿都不想管。

    沉了沉气,李欣心里无奈,嘴上还是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胡月英看了阿妹一眼,阿妹有些莫名,看了看胡月英又看了看李欣,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说:"我灶间还有事,擦着灶台呢,一会儿煮晚晌饭了,大嫂,四嫂,你们聊,我去忙。"

    胡月英赶紧应一声:"阿妹去吧。"

    看来真是要跟李欣说什么了。

    李欣牵了牵嘴角,说:"有什么事说吧。"

    李欣和胡月英进了堂屋坐了,胡月英扯了袖子抹了抹长凳坐了下来,右手食指搓了搓鼻子,这才低声开口道:"大嫂,我想让你帮我个事儿..."

    李欣心提了提,道:"什么事儿?"

    "是这样..."胡月英压低声音说:"全哥吧,他想放了那水田不要,说要去镇上跑什么生意。大嫂,你说这生意哪是那么好跑的,守着那么好的田不要去做那种没本儿的买卖,哪是那么容易的?我就说让他不要想这些歪心思,他就不跟我说话了..."

    胡月英说到这里显得有些低落。

    夫妻意见不合总是会出问题,也总会有一方最终会妥协。

    李欣点了点头,道:"你接着说。"

    "公爹肯定也不愿意全哥丢了田不管的,全哥不管田了,那田就没人管了..."胡月英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紧接着她却道:"我就想,他肯定是觉得六分水田他一个人耕,有些累人,他又想跑生意啥的,更腾不出时间来。我能帮他耕耕地,也就只能帮他一点儿忙,多的忙我也帮不上。"

    李欣倒是有些忘了,胡月英从小跟瞎子胡生活,父女两个人生活不易,胡月英怕是也没少下地干活。

    胡月英道:"我就想,这地...要是能少点儿,空闲的时候全哥他想跑跑生意也成..."

    李欣顿了一下,胡月英声音便压得极低:"大嫂,大哥二哥成了家都分出去了,你看全哥他这...要不你跟大哥提提,我们这房也分出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律推回

    胡月英殷切地看着李欣。

    分家当然好,那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夫妻两个可以自己当家做主,赚得的钱也不用交给关明,拥有自己的屋子,可以自己决定事情,甚至胡月英想接济她爹,只要关全不阻拦,她就可以接济她爹,关明也管不着。

    关全大概也不希望一直跟关明和关止承在一起,他付出的劳动,得的收益却被亲爹和亲弟"瓜分"了去。似他那样的精明人,又怎么会一直容忍这样下去?

    犹记得那会儿关武跟关明闹掰,说要分家,关明口不择言说了一通混话的时候,关全也站出来说过,既然关明眼里只有关止承一个二人,那他也跟大哥一样,分家单过好了。

    只是关明肯定不会愿意放掉关全这棵"摇钱树"的。

    李欣看了看胡月英,心里揣测着,胡月英找到家来,明言让她跟关文说,让关全分家出去的事儿,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里头也有关全暗示的意思?

    关全这个人有些"中庸",不惹事儿,遇上家里什么事儿他也不怎么吭声,一般都是躲到后边儿去,自有关文关武出来说话。所以一直以来李欣对关全的态度也是不近不远,她觉得自己这个小叔子处事算得上是圆滑,从她起屋子起帮她联系那些料材的事儿上她就看得出来,关全是有很多人脉的。

    人脉来自于人缘。

    关全人缘好,可以说,他就从来没跟人树过敌,跟谁说话都是有礼有节的让人挑不出错来。比起关止承的假精明来,关全真可以算得上是腹黑了。

    这样一个又精明又有头脑的人,怎么会甘心一直被人当驴使唤,蒙头干事却让他人得了好处?

    胡月英想分家,关全又怎么会不想?

    李欣面上没表现出来,嘴里倒还是客气地道:"四弟妹,这事儿...你不如跟四弟商量商量?"

    胡月英顿时讪讪地笑道:"可不敢跟全哥说,他会恼的..."

    李欣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她总不能应承了去,少不得还得跟胡月英周旋道:"可是你这让我跟你大哥可怎么说..."

    胡月英赶紧道:"大嫂也不需要多说,就跟大哥说,全哥一个人种不了那么多地,分一部分去种就好了,平时他还能做些其他的活计,要是分了家全哥也能轻松些,公爹那边地种不了不如让他们请长工短工的来帮忙忙活..."

    这话倒是说得轻巧,关明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犯的着还花钱请长工短工?

    李欣面上假笑一声,故作叹息地道:"四弟妹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跟老屋那边也不大对付,都说了不管老屋那边的事儿,你这找他说这个事儿,他要是管了,不就是自打嘴巴了?"

    胡月英脸上一僵,李欣好言好语地劝道:"你你还是问问你当家的意思,你跟我说,我这也做不了主不是..."

    胡月英便显得有些不满,眼神里边儿就带了出来。

    李欣当做没看见,看了看日头说:"这会儿天色就要晚了,四弟妹还得回去忙活吧?我也不多留你,我这才回来,少不得要忙些,改天咱们再聚一起聊啊。"

    李欣客套了两句,胡月英站起来,笑意也没了,倒也不算绷着脸,只是僵着,扯了扯嘴角说:"那打扰大嫂了。"

    "没事儿。"

    送走胡月英,阿妹便跑过来问李欣她四嫂来是做什么的。

    李欣顿了顿,没答阿妹的话,倒是问阿妹道:"你知道的那事儿,你四嫂知不知道?"

    提到那事儿阿妹脸色顿时就红了,气鼓鼓跺了跺脚,倒还是好好回想了一番,说:"我没看到四嫂在,我也是贴着墙根听到的,然后大哥就发现我了把我逮了进去..."

    大概是觉得自己听墙角有些赧人,阿妹微微低了低头,说:"屋里没见着四嫂,不过后来出来四嫂就在院子一角晒被子,见着我跟大哥出来打了声招呼就缩了回去,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李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阿妹笑道:"没事儿,收拾收拾弄晚晌饭了。"

    她这才回来就有事情找她,李欣心里也不大得劲,做饭的时候一直想着,胡月英到底是听到这事儿了还是没听到?要是听到了然后才来找她说分家的事情,那是她自以为捏了把柄了?

    想了一通她还是想不大透彻,索性也不想了,老屋那边的事情她不想管,也管不着,以后不管怎样,胡月英要来找她她就一律推回去。

    至于会不会得罪胡月英——那就不是她所能预料的了。

    关文午晌回来的时候心情不怎么好,晚晌的时候心情倒是显得好了许多,殷殷切切地看着李欣,主动添饭夹菜,吃完了饭还自发地收拾了桌子到灶间去,让李欣和阿妹都有些无从下手。

    李欣心里憋着笑,和阿妹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再逗弄扬儿和二黑,天色瞅着就暗下来了。

    全家都烧水洗漱了一番,关文哄着扬儿睡着了就把他搁到隔壁老关头的屋子里睡,搓着手咧着嘴进了屋子,反身就插上门,抱着李欣就往床上跌去,跟个扑食的饿狼似的。

    他动作显得粗鲁,但是过程还是细心体贴的,还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李欣会拒绝他。

    李欣也不怎么矫情,她都跟男人回家了,还拿乔有什么意思?

    两个人做了一番床上运动,事毕,关文抱着李欣的腰长长地舒了口气。

    李欣推他的手,皱眉说:"天气回温了,也不嫌热的慌。"

    "媳妇儿娃子热炕头,热也没事儿。"关文嘿嘿笑了两声,拍拍李欣的背说:"睡吧。"

    李欣也的确有些困了,把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枕着关文的胳膊睡了过去。

    关文则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也笑了一下,这才闭了眼睛轻轻搂着她睡了过去。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她没走之前的样子。

    她家这边的院子场地要大些,扬儿和小康都喜欢到在她这边玩儿。杏儿一个人也没事儿,关武去忙活搬石头的活计,杏儿就带着小康过来闲坐。

    两人聊天的时候就聊到两家屋子通条路的事儿。

    "这眼瞅着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雨也下得多了,一下了雨,那山道就全是泥巴坑子,一踩湿一鞋。阿武说最好趁着还没下大雨前把路给铺了,过两天他那边工期完了,他正好就回来忙活这事儿。"

    李欣问道:"那石头还是从石头地那边搬过来?"

    "嗯。"杏儿道:"大石头都被石料商给搬走了,剩下的也就是些不算大的,还有就是小石子堆了。大哥这段时间荷塘子、石头地两边跑,倒也顾得过来,石头地那边你回来还没去看过吧?"

    杏儿问了一声,李欣点了个头,杏儿便笑道:"大哥这段时间真的是很卖力,一半的地方都让他给清理出来了,小石子堆了一堆,大些的石头堆了另一堆。头几天阿武还去看过,说那些大些的石头可以敲成石板铺路,小石子儿的就垫在下边儿,也正好。"

    说着杏儿就叹了口气,道:"荷花村到处都是野生的荷塘,一下大雨那水就要漫出来,到处都是泥浆的那种黄色,弄湿了也不大好打整。"杏儿道:"要是真的铺路,走起来不会弄脏鞋就好了。"

    村里人穿的都是纳的千层底儿的棉鞋,鞋面自然不会防水。要是弄上湿的黄泥浆的确是不好清洁。

    李欣便道:"等二弟空了让他跟他大哥商量一下吧。"

    李欣喝了口水问:"对了,既然说要开一条路出来,路道什么的选好了吗?"

    "选好了。"杏儿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说:"就那儿,斜穿过去,也就几棵竹子啊树啊的,砍掉就成。"说着顿了下,道:"不过那也是个坡,我就怕到时候真堆了石子儿会滑下来什么的。"

    杏儿说着倒是来了兴趣,拉李欣道:"我现在就带你去瞅瞅。"

    扬儿和小康正在院子里捏泥人,关武特地找的那种细腻的泥巴坯子装了一盆让小康玩儿。两个小人儿说要捏动物,扬儿要捏一只小白兔,小康要捏一只鸡咯咯,齐心协力地端着盆到了兔棚前边儿认真观摩起来,打算依样画葫芦。

    杏儿笑了一声,和李欣到了兔棚东南方向一块空地上站定。

    杏儿伸手指道:"就这儿,隐隐约约看得到屋子不?"

    李欣眯了眯眼,伸手挡了挡光线,倒是笑道:"还真看得到,隐隐绰绰的,屋顶颜色要深些,好认。"

    "就是这儿。"杏儿道:"路不需要开多宽,所以就砍掉几棵树几棵竹子就行了。"

    李欣认真看了看地形,道:"你说的那个石子儿滑下去的事儿应该不会,这坡度不算大。到时候真铺路了,让把底子打稳一点儿,只要稳当了,应该就没事儿。"

    水土流失她虽然不懂,但是这片山郁郁葱葱的,整体也就是个小山包,山坡斜度也不大。想来就算大雨,也不至于泥石流吧。

    杏儿便笑了下,挽了李欣的手回去。刚走到门槛处扬儿就叫了起来:"娘,二婶娘,外面有人上来。"

    来人却是李欣见过的,猴半仙那个护短的婶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护娘的娃

    侯婶子撇着嘴,看样子像是不怎么乐意,在李欣和杏儿的注视之下慢吞吞地挪了上来,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猴半仙,另一个是她自己的儿子。

    李欣记得的,是那日在这院子里被打的青年汉子。

    猴半仙脸上全是青紫,走路也有些不大妥当,看样子的确是被关文修理地厉害。侯家小子也有些颤巍地躲在侯婶后边,偷瞄了李欣一眼,又赶紧缩回了视线。

    李欣站在原地,心里思量了一下。

    虽然关文跟她说过,等她回来那侯家人会来跟她赔礼道歉,但是她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不是她想放过谁,只是她不爱跟这些人打交道。

    都互相对骂对打过的,要真能"哥俩好姐俩好"的,想想她都一阵恶寒。

    杏儿轻轻撞了下李欣的胳膊,说:"是来跟你道歉的吧?"

    "关大嫂子,这、嘶...回来啦?"

    猴半仙龇牙咧嘴,说话的时候估计是扯到了伤处,时不时就吸一口气,望着李欣有些近乎谦恭地笑着。

    李欣皱了皱眉,没应声。

    侯婶咳了咳,脸上还是挤出了笑来,说:"关大媳妇儿,你这..."

    李欣背过身去,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开口道:"我家不欢迎你们,自便。"

    侯婶的话便当即哽在了喉里。

    当她愿意来这儿不成?她要是不来,就得她当家的来,她当家的来那不是丢侯家的人?一家之主跟一个女人道歉赔礼的算哪门子回事儿!可他们侯家要是没人来跟这婆娘道歉,关文就不会善罢甘休——她怵啊!她侄儿后来跟她说别惹关文,别惹这婆娘,他可是差一点就被打死的!那天要不是这婆娘自己收拾包袱走了分去了关文的注意力,保不定关文就要跟他们侯家不死不休...

    侯婶面上僵着,猴半仙赶紧说话道:"关大嫂子,咱们这是来..."

    "慢走不送。"

    李欣一点好脸色也不给,回了头冷冰冰地说:"不要跟我玩那套虚的,你们在这儿是碍我的眼,以后没事不要到我家这边来,当然,有事也别来,我自然也不会去惹你们。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跟我客套。"

    李欣伸了手,说:"请便。"

    侯婶脸色就青了些。

    她儿子在后边拉了拉她,说:"娘,走吧,反正咱们是来了的..."

    侯婶转念一想,也对,关文只说要他们来跟他媳妇儿赔礼道歉,现在是他媳妇儿自己赶他们走,歉也不用道了,礼也不用赔了,还省事儿了呢,不用她豁出老脸跟个小辈做小伏低。

    侯婶这下心里就舒坦多了,脸色也好看起来,笑着跟李欣说:"那既然关大媳妇儿这样说,我们就不打扰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便推了推猴半仙和她儿子,让下坡去。

    猴半仙笑得讪讪地,李欣盯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猴半仙也不敢多话,转了身跟上他婶子和堂弟,才走了两步却觉得后脑勺被什么砸了,一下子疼得钻心,蓦地就叫出声来:"哎哟!"

    侯婶两人赶紧停了步子,三人同时转头一看。

    却见是一个小娃子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怒视着他们,手里还捏着石子,见他们转过身来,又伸手使劲往他们这边砸石子出来。他旁边另一个小娃手上团了泥巴,也往他们这边扔。

    扬儿用了全力把石头朝猴半仙扔着砸去,嘴里大声道:"欺负娘的坏蛋!"

    "欺负大伯娘的坏蛋!"

    小康也大声地跟着扬儿喊了一声,团起泥巴往猴半仙三人身上招呼。

    李欣愣了一下,这才和杏儿忙跑到扬儿和小康身边,各自拉了各自的娃。

    扬儿手上全是糊的泥巴,见李欣过来手就往后背,大声说:"扬儿身上脏,娘不抱!"

    小康本是要去搂杏儿的腿的,听了这话赶紧收了手。

    扬儿说完一句,然后又望向猴半仙说:"坏蛋走开!讨厌你!当心我让爹揍你噢!"

    猴半仙本有些恼怒,被一个小娃子砸了他当然心里有气。但一听扬儿说关文打他,想起挨的那一顿胖揍,顿时抖了一下,腆着脸说:"大侄子力气真大,有本事,有本事..."

    李欣斜眼看向猴半仙,道:"谁是你大侄子?不要乱攀关系。"说着便厌恶地摆手道:"恕不远送。"

    猴半仙便赶紧退了两步,拽着似乎要上去理论的侯婶说:"婶子,走吧..."

    "那贼娃子弄我一身泥..."扬儿对付的是猴半仙,小康却是对付侯婶跟她儿子,两个娃子还学会了"分工合作"。

    杏儿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护着小康在身后,提了提声调,说:"侯婶子,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儿子弄了一点儿泥在你身上你还不依不饶要找他麻烦不成?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也不懂事?弄脏了泥你这身衣裳穿不了了不成?那成,你脱下来我给你洗了晾好再给你送回去。这样可以吧?"

    侯婶顿时就臊了一张脸,喘了两口气,说:"不必了!"

    "那敢情好。"杏儿笑了一声:"我还当侯婶你小气的不行,身上被个娃子溅了泥还要讨个'公道';。原来侯婶这样大度,倒是我多心了。"

    侯婶不是笨人,自然听得出来杏儿这话里话外是在讽她。

    心里不爽利,侯婶声音就有些大:"我当然不是那种跟娃子计较的人!"

    也不等杏儿回她,侯婶自己就朝前走去,边走边说:"赶紧回去!还要下田插秧子,家里忙不过来!"

    等人走没了,扬儿才微微撅着嘴说:"只打到坏人一下。"

    "我有我有!"小康兴奋地说:"扬儿哥,我有丢泥巴到他们身上去!要洗好久的!"

    小康跟扬儿邀功:"扬儿哥再教我一个字呗?那天教了'大';,今天教'小';..."

    李欣摸了摸扬儿的头,杏儿笑骂小康说:"知道泥巴要洗要搓费娘的功夫,你还玩儿泥巴!"

    "爹给小康挖的泥!"小康挺挺胸:"爹让小康玩儿的!"

    "你就得意吧!到时候让你爹给你洗衣裳!"

    杏儿笑着点了点小康的鼻子,和李欣回到堂屋,一边叹道:"扬儿小小年纪也知道要护着你了。"

    "我带着他回娘家,这些日子怕是跟我大侄子混在一起玩儿有些皮实了。"李欣道:"以前他也不那么冲动,小孩儿脾气。"

    "有这样的小孩儿脾气才好呢!小时候就知道护着你,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个孝顺的娃。"

    杏儿笑了声,李欣也打趣她说:"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的?"李欣说:"小康也是个好孩子,跟二弟也亲近,以后你们也有福气。"

    "阿武对小康好..."杏儿叹了声:"他怕是也觉得他这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吧,毕竟孙喜鹊的事儿摆在那儿的。"

    说到这里李欣心里微微一动,轻声问杏儿:"你肚子有动静了没?"

    杏儿脸色顿时一红,左右看看,这才低声跟李欣说:"我也觉得怪,这个月月信还没来..."

    李欣微微挑了挑眉:"以前都准的吧?"

    "都准的,提前延后的以往最多也就三天。"杏儿有些忐忑地道:"这都过了那日子快十来天了,你说这..."

    李欣眼睛就眯了起来,道:"你是不是也想着,怕是有身子了?"

    杏儿张了张口,脸蛋红起来,说:"我,我这不敢提..."

    杏儿低声道:"阿武他就认为他这辈子是没孩子的命,对小康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着以后有这么一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我这贸贸然跟他说我可能有身子了,他..."

    李欣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你顾虑什么..."顿了下,李欣道:"要是真怀上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月份能不能把脉把出来。这样,先别跟二弟说,过几天功夫家里的事儿都差不多了,我陪你一起去找郎中看看是不是喜脉。"

    杏儿便有些踟蹰:"要是不是...可要是是..."

    李欣便笑了,道:"要是不是,那也少不得要去抓一副药吃,你这月信日子紊乱也不能忽视。可要是是..."李欣拍拍杏儿的肩,说:"那可就是你们家的福气来了。"

    杏儿脸上一阵高兴,过会儿却又有些苦恼起来,"你说...要是真怀上孩子了,阿武他会不会..."

    "会什么?"

    李欣问了一句,恍然大悟过来,笑道:"不会的,二弟肯定是信你的,他那么护着你。我早前就跟阿文说过,二弟和孙喜鹊在一起那几年不一定就是二弟出了问题,可能他们俩体质就不对付,就是不能怀上,那也说不准。早前我还想着让阿文劝阿武去镇上医馆看一看,后来也忘了。如果真的怀上了,那可是喜事儿,等回来你就好好跟二弟说。"

    杏儿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欣倒是"咦"了一声,问:"方才我听你说,让二弟给小康洗衣裳?"李欣笑道:"二弟力气大,不会把衣裳给小康揉烂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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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跃农门介绍: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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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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