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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心事打算

    这一晚李家人久久不能成眠,李欣却洗了脸洗了脚抱着扬儿在床上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了床给扬儿穿了衣裳,李欣这才想到走的时候没有收拾扬儿的包袱,他没衣裳换。

    这会儿做也来不及,好在山子和扬儿一般岁数,他的衣裳扬儿也能穿。

    推开屋门却见江氏一手扶腰一手捧肚子,在院子里正小心散着步。

    刚转过一个弯儿,江氏便看见了俏生生立在那儿的李欣。

    江氏顿时惊讶道:"姐?"立马欣喜地小跑了过来牵了李欣道:"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欣笑了笑,朝堂屋那边望望,问:"二郎人呢?"

    "咦,二郎不是昨儿去荷花村给姐你报宝堂姐的喜信儿了吗?"江氏疑惑道。

    看来江氏嗜睡,李二郎晚上睡了白天又走她都没注意。

    李欣便简短地说道:"昨儿跟他一起回来了。"

    江氏没多想,还对李欣说:"其实姐不用那么急着赶回来,宝堂姐的事儿又不急..."

    李欣也不解释,笑问她:"肚子里孩子还好吧?"

    "挺好的挺好的。"说到江氏的肚子,她立马咧嘴笑道:"精神头足得很,这娃子劲还大,踢我一点儿不留情,好几次踢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直以为是要生了。"

    李欣摸了摸她肚子,硬邦邦的一块,忙收了手不敢再摸。

    江氏低头笑说:"一定得是个男娃子啊..."

    李欣淡淡地笑道:"女娃子也不错,贴心。"

    "还是先生个哥哥,以后再生女娃子,哥哥可以保护妹妹。"

    江氏冲李欣笑,道:"姐还没吃早晌饭吧?我都吃过了,赶紧去看看灶间还有啥。"

    正说着,刘氏从上房出了来,见到李欣忙招呼她说:"睡那么迟才起,都不舍得叫你。"

    扬儿乖巧地叫了一声"外婆"。

    刘氏这会儿看扬儿也没什么好脸色,这娃子可是关文领回来养的!

    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刘氏让李欣进屋,给她端了馒头和菜,另外还有两碗鸡蛋羹。虽然见不得扬儿,可刘氏也不是恶人,不会让扬儿饿肚子。

    带着扬儿洗漱好,李欣放了汤勺让扬儿自己舀鸡蛋羹吃,自己嚼嚼馒头吃吃菜,间或喂扬儿一口。扬儿也乖,不哭不闹,塞他嘴里的他就吃,大人不说话,他也极有脸色地不吭声。

    刘氏看了李欣半晌才道:"你二弟今儿一大早就又去荷花村了。"

    李欣筷子一顿,然后收了回来放好,淡淡地应了声:"嗯。"

    瞧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刘氏就有气:"你咋打算的跟娘说说啊,一个人闷在心里等着发芽开花还咋的,啥事儿还不能跟娘说了?"

    刘氏叹了口气:"当初我瞧不上关家吧,你又觉得可以,说瞅着关文觉得人不错。现在日子过成这样,连啥,休书啊和离啊啥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让娘可咋办啊?帮你出头也好,帮你说和也好,你总得有个准数儿吧?你到底还想不想跟你当家的过日子?"

    李欣不语,刘氏有些气地说:"别人说你你就吼回去,学学你娘我这泼劲儿,看谁还敢当着你的面都说你!背着你说的你就当不知道,本来也就听不见,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成。你当家的给你出头揍了人,你不搭理你公爹不就行了?你咋还反过去跟你当家的闹啊?"

    正说着话,张氏也端了碗米糊糊来,身后跟着山子,背上背着泫然欲泣的小兜。

    "小兜怎么了?"李欣不由问。

    "这孩子体弱,又娇气不肯吃粗馍馍,这会儿正哄他呢。"张氏叹了口气,由着刘氏给她放下背篼。

    刘氏把小兜抱了出来抱在怀里,小兜揪着刘氏衣襟口可怜兮兮地望着刘氏,直把刘氏心疼地不行。

    山子却是惊喜地道:"扬儿弟弟!"

    "山子哥哥。"扬儿也差不多吃完了,规规矩矩地搁了汤勺应了一句,山子忙爬到跟扬儿一起坐长凳子上,乐呵呵地说:"你来陪我玩儿的是不?爹昨天让我骑招财了!"

    扬儿眨眨眼,山子又看向李欣,顿时宝贝一样收了拳头:"山子的招财,牛牛不给姑!"

    李欣笑了声,张氏笑骂道:"小人精,记那么久。"说着撵着山子出去玩儿,山子忙不迭爬了下去牵着扬儿就跑了。

    "让小娃子野去,咱们说正事儿。"

    刘氏抱着小兜,张氏端了米糊糊喂他吃饭。

    刘氏又扭头对李欣说:"娘还是问你那句话,你还想不想跟你当家的过了?"

    李欣嗫嚅了下嘴,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刘氏顿时没好气地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让你娘家人咋帮你处理这事儿?"

    "妹妹,你跟你当家的没矛盾,其实就是你公爹在那瞎掺和吧?"张氏喂了小兜一口米糊糊,柔声劝道:"不管怎么说,他肯为你出头就是护着你,你也别话说太重了,要知道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难不成你还真的等着你当家的给你送休书来?"

    矛盾的中心点在于,她曾经是窑姐儿的这个过往——这个会贯穿她一生的抹不掉的印记。

    但她能说什么?这要是拿在她爹娘面前抱怨,少不得又要惹她爹自责,惹她娘难受。

    她自己难受就够了,何必让爹娘也难受。

    李欣叹了口气,道:"他要真的送休书来,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休书我不接,要断关系就和离,没别的路。他关家有些把柄还捏在我手里,我也不介意做一回威胁人的恶人。"

    刘氏看着她道:"你就没一点儿想跟你当家的修好的念头?"刘氏忍不住说:"你对你的当家的就没点儿感情?真能离了他?"

    李欣敛目垂首,轻叹一声,到底是说:"娘,我以前觉得,不管如何,他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那就足够了,毕竟我有那么个过往,他肯全心全意待我,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可是后来想想,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哪里就那么好满足了。"

    李欣盯着筷尖道:"没成亲前想法挺简单的,去荷花村访的那一回,看他亲事儿没议定就已经知道护着我,心里就认同了他,而且他眼神正派,口碑也好,就算家里弟弟妹妹多了些,但他毕竟也是头婚,我这样的,跟他亲事儿能说合到一处去,也是缘分。"

    "那后来怎么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刘氏忍不住问。

    "成亲以后,过起日子来,觉得真的不是那么回事。"李欣笑了笑:"得到一尺,就想要一丈,他在乎我一点儿,就想要他更在乎我多些。看多了他把自己爹跟弟弟放在心里的位置比我的位置重要,我心里就会失衡,尤其是我跟他爹和弟弟冲突的时候,他不管是出于想家和万事兴的想法,还是出于孝顺爹亲关爱弟弟的想法,总之是觉得我性子柔和我就该忍,一次两次尚可,多了,我真的就再也受不了了。"

    李欣摸了摸自己的手掌,说:"他受重伤之前表现地更加明显一些,我便使了一次性子回了娘家,他对我也是有心,追了上来言语讨好连番保证的,我就跟着他回去了。可他关家糟心事真的不少,一样一样地我应付地很吃力,他却只会跟我说抱歉,说我辛苦了,又说让我别跟他爹和弟计较...直到他受重伤,算是看清了他爹跟六弟,这才收敛了不少。"

    "可是娘,我多希望他能为我就失去理智一回。"李欣伸了食指,用力地比道:"就一回。"

    "他总是冷静理智,或许是他以前走镖需要考虑事情太多的缘故,处理事情来,他喜欢考虑周全。他把别人的情绪、想法,事情过去后会如何发展,都会一一想到,然后做出做冷静的判断——即使牵涉到了我,他也这样。"

    李欣苦笑地说:"我不是说这样不好,理智处理事情当然好,可是那也要分什么事情。他一直就瞻前顾后考虑周全,谁都考虑到了,却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也委屈心酸,他就只会事后跟我说好听的,哄我逗我。我当时是会忘记,可是日积月累的,一点一滴都聚集了起来——这一次不是我任性,而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刘氏呆滞地听着,张氏也忘记了要喂小兜米糊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李欣轻摇了摇头:"以前他爱把他爹和六弟的事情都揽过来自己管,现在他倒是不管那么多了,可他到底还是很念父子亲情兄弟亲情。毕竟是血缘,我虽然理解,可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他说他如今也在改,我信,可我没自信,他能改得跟我想的一样。"

    张氏忍不住说了句:"妹妹,他既然说他肯改,那就说明他心里的确是有你啊。"

    "他心里要是没有我,我早就不跟他过了。"李欣平静地道:"就是因为他心里有我,所以我才忍到了现在。"

    李欣淡笑了下道:"大嫂,要遇到一个不嫌弃我这过往的男人,肯跟我过一辈子日子的男人并不容易。当初找李大娘说亲的时候我也说过,不求男方如何,只要男方厚道,我也不奢求男方能理解或者能包容我那过往,我只需要他不会在以后生活里拿这事儿出来恶心我就可以了。"

    张氏蹙眉:"你当家的拿这事儿说你?"

    李欣摇头:"没有,我的这个要求,迄今为止他关文是做到了,但是他不能够让所有人都如他一样。"李欣牵了牵嘴角,"别人如何我们管不着,可最基本的,他至少得让他爹,他弟弟妹妹都不对我恶言相向。他做不到是一回事,那只能说他爹和六弟的确跟我不对盘。可他没有努力去做,这就是另一回事。我不满足于他仅止于言语上的维护,有的时候我也希望他动动手教训教训人,爹不能打,弟弟不懂事总可以打吧?他舍不下手,他就只让我委屈。"

    张氏顿时道:"那他昨儿不是出头帮你打了人了?难不成二弟说假话?"

    "二弟怎么会说假话..."李欣轻哂,那笑却极不自然:"他是出头打人了,可他只会对外人心狠。我问过他,要是说我坏话的是他爹或者他六弟,他会不会把人打个半死——他没答我,可是我知道答案的,他不会。"

    张氏道:"妹妹,那是他亲爹亲弟,当然不能随便动手了。"

    "大嫂也这么说啊..."李欣强笑了两声:"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不该要求更狠些吗?自己家人都要说的闲话,人家外人如何说不得了?外人说要挨揍,自己家人说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发生,说两句嘴就算完——一件事情,两套标准,哪里就能服众了..."

    "妹妹..."

    "说句不好听的,但凡前头某一次他六弟说我的闲话,他能挽了袖子就教训他一顿,让他吃点儿苦头,以后他六弟也就不再敢当着我和他的面说我的闲话了。他爹也是一样,欺软怕硬,被吓着了,估计也不敢来惹我。"李欣说:"事到如今,要说是谁的错,他有错,我也有错。他有错在太重亲情,太理智;我有错在性子太柔,太信他。"

    刘氏久久不语,张氏叹息一声,小兜遛下刘氏的腿自己摇摇欲坠地从桌底下钻过去,一下扑到李欣怀里。

    李欣抱了他起来,小兜伸手抹了她眼睛,又用自己糊了一嘴米糊糊的嘴"吧唧"一声亲在李欣脸上,呼呼两下说:"小兜呼呼,姑不痛痛,不哭噢..."

    李欣弯了弯唇,伸手抹了下脸,这才发现自己当真是流泪了。

    张氏默不作声地去收拾了碗,又拿了帕子给李欣擦了脸上被小兜弄出来的米糊糊,接过小兜抱了他下去。

    刘氏坐到了李欣边上,伸手抚摸着她的手。

    过了会儿张氏端了热水和帕子来,汲了帕子让李欣擦了脸。

    刘氏伸手抱了她在怀里。

    "娘的闺女,是娘对不住你,当初就留你在家里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让你嫁人,嫁出去了反倒受闲气,是娘的错啊..."

    李欣摇头,"跟娘没关系,是我的问题,不关娘的事..."

    刘氏只抱着她,看得一边的张氏眼眶也红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翁婿一样

    李家的气氛很沉重。

    李厚仲坐在正北位上蹙着眉头好久了,他看一眼一边眼睛红肿的老伴儿,又看一眼端着碗一下下喂小兜吃米糊糊的闺女,叹了一声,对刘氏说:"好好吃一顿饭,你这样子不是让闺女也难受?"

    刘氏狠狠瞪他一眼,扭过头不跟他说话。

    李厚仲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又惹了这婆娘了?

    索性也不惹她,李厚仲给李欣夹了块腊肉,说:"闺女,多吃点儿。"

    李欣点头道:"谢谢爹。"

    李厚仲便笑了,觉得还是女儿懂事贴心,从来就没跟他闹腾过。

    吃过晚晌饭李欣便跟张氏借了一套山子的衣裳,带着扬儿去给他洗澡。刘氏站在了李家门口朝着村口方向望啊望的,一边嘀咕:"二郎咋回事儿,这时候还不回来。"

    张氏道:"婆母不用担心。"

    "咋就不担心了?"刘氏叹一声:"今儿就不该让他去,照他那脾气...昨儿他不就跟关家算是撕破脸皮了?"

    张氏想想也是,嘴上还是安慰道:"二弟这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做事儿也是有分寸的,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厚仲搬了凳子在院子里坐了,磕了磕烟杆子,叫了刘氏过去跟她说:"欣儿的事儿你是咋想的?"

    刘氏恨恨地哼了李厚仲一眼,把李厚仲弄得更加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儿啊,晚晌饭的时候就给他脸子瞧,这会儿还是给他脸子瞧——他今儿招惹自己婆娘了?

    李厚仲从头到尾想了想——没有啊!今儿他连话都没跟自己婆娘多说几句,怎么就惹了她了?

    不过李厚仲一贯在刘氏面前也软乎惯了,刘氏给他脸子瞧他也就那么受着,这时候还腆着脸往前凑再问刘氏一遍:"娃他娘,你说句话。"

    刘氏很想冲李厚仲发火,话都堵到嗓子眼儿了,想起以前自己闺女跟自己说的话,就又咽了回去,没好气地冲李厚仲道:"你没听二郎昨儿说啥了?欣儿她公爹那德性...不维护自己儿媳妇儿就算了,还落井下石的,说要休了你闺女呢!"

    说到这儿刘氏就气得不行:"你倒是有点儿子脾气成不成?咋就没见发火?你也就这么忍着!"

    李厚仲立马离了刘氏远点儿——他耳朵震得生疼。

    "我知道我知道..."李厚仲忙说:"我晓得的嘛!可是你也说了,那是闺女她公爹,这话要怎么说..."李厚仲轻叹一声:"闺女又不是说真不跟关文过了,这要还是有转圜的余地,到时候我再出头也不迟,让亲家也不要小看了我们..."

    "亲家亲家的,你倒是喊得热络!"刘氏狠狠往李厚仲背后一拍:"当初就不该找了那么个人家!"

    李厚仲微微皱了眉:"这话可不能胡说,这亲事儿是人李大娘介绍的,要说关文也不是个差的,就是有些事情他们夫妻两个磨合不到一块儿去。你要说我们不该找那么个人家,这不是连带着抱怨人李大娘了?传出去可不好听..."

    刘氏悻悻地坐了下来,心里边儿想着李欣说的话,又止不住唉声叹气。

    李厚仲试探地问她:"你说...要不咱们给闺女再多添点儿嫁妆啥的,让她手头上宽裕些,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

    "啥叫你给闺女添?那钱不也是当初闺女..."刘氏说到一半闭了嘴,伸腿踢了踢李厚仲的脚说:"你挪远点儿,尽出馊主意。"

    李厚仲便只笑,跟刘氏说:"我瞅着女婿这人挺不错的,除开他脸上那道疤,长得也算周正,个子又大,跟闺女其实也登对,对闺女也不说不好不是...就是他爹有些跟闺女不对付,这也得慢慢磨合..."

    "就慢慢磨合慢慢磨合,你跟关文也是一样性子!"

    刘氏忍不住骂他:"你敢说不是?这么些年你不也一直息事宁人的,跟你大哥三弟处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跟你娘也不大对付,年轻那会儿也没少受委屈,就是分了家也还要受你娘的气,要不是欣儿她...你怕是还那一副孬样,窝囊废得厉害!"

    说到这个刘氏就更加有底气:"人家说闺女像爹,儿子像娘,没听说过女婿像丈人的。你们俩翁婿当真是一种性子,胳膊肘自以为是地往'里';弯,倒是把媳妇儿当成是外人。"

    李厚仲讪讪地笑,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李欣被卖的事儿一直是他心头的一道疤。

    骂了一通刘氏也好过了些,看李厚仲也不那么气了,倒是正儿八经回答李厚仲的问题说:"欣儿说她自己有分寸,这事儿让她先自己处理着。也不知道他关家到底是啥意思,这都一夜一天了,没见关文来寻欣儿。"

    刘氏说着又望院子外头望:"二郎这咋也还不回来...说了今儿要回来跟咱们说关家的情况的,难不成今儿留在关家那边歇了..."

    正说着,刘氏却眯了眯眼睛,远远地看着道上跑来了个人,瞧那身形、走路的姿势,可不就是自己的二儿子吗?

    赶紧站起来迎过去,大声喊:"二郎回来啦?"

    那头应了一声,没一会儿李二郎就快步走了回来。刘氏忙给他倒了水让他进屋坐,眼睛又望背后望。

    李二郎喝了口水大呼了口气,叫他娘的动作立马便道:"别看啦,后边儿没人儿!"

    李欣正好给扬儿洗好澡,给他穿了里边儿的衣裳,抱着他和一堆外衣过堂屋来,恰恰听到李二郎这句话。

    "欣儿..."

    刘氏顿了下,忙让开地方拉李欣过去坐。

    李欣面上表情倒是很平静,顺势坐了过去继续给扬儿穿衣。

    李二郎尴尬地摸了摸头,刘氏料定他肯定没吃饭,便说去灶间给他热饭菜。

    李欣一边给扬儿穿衣裳,一边问:"去荷花村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问得平淡,倒让李二郎不好说了,又猜不出李欣心头的想法,急得他不行。

    要是三弟在就好了!可惜三弟这段时间跟顾先生身边儿一起去什么"云游出学",要走几个月,根本就没可能现在回来...

    李厚仲放好烟杆子进了堂屋,扬儿叫了声"外公",李厚仲摸着凳子坐了,看了看李欣,问李二郎:"你姐夫呢?"

    "...病着呢,躺床上起不来..."

    李二郎一边说一边看李欣的表情,见他姐只是顿了下,沉了沉气还是一口气道:"我午晌到那边,没见着姐夫,亲家二哥跟我说,昨儿姐走了以后姐夫看着就不大好,后来直接就晕厥了,请了郎中看说是啥...气怒攻心,胸口闷着气发不出来,这才不省人事的。我去的时候姐夫是醒着的..."

    "然后呢?"李厚仲忙问。

    刘氏端了番薯馍馍和清炒的菜蔬出来,李二郎一边抓了馍馍吃一边说:"姐夫就只问了我一句姐好不好,我说姐挺好的,他就没吭声了,然后就自己又睡了,瞧着精神不大好..."

    刘氏忿忿地手握拳捶了下桌:"他倒是沉得住气!"

    便又看向李欣。

    李欣倒是手上没停,一直慢悠悠地给扬儿穿着衣裳,这会儿也刚好穿好了衣裳,抱了扬儿起来说:"爹,娘,二弟,天色不晚了,早些休息吧。"

    李欣抱着扬儿回了屋,刘氏看着那屋先亮了会儿油灯,一会儿后连油灯也熄了,悄无声息的,顿时叹了口气,望向李二郎说:"你就没问你你姐夫,他是不是真的要跟你姐掰?他到底啥打算——你这跑一趟就是白跑的?"

    李二郎立马道:"我哪能啊!我也是想问,可看文哥那模样我就是问不出口..."李二郎搔了搔头:"瞧着跟大病一场伤了元气似的,我连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刘氏不信:"他要真为了欣儿难受成这样,能这时候还不来追了欣儿回去?"

    李二郎道:"听亲家二哥说,文哥当时要追姐来着,结果被绊倒了两次,没追上来,后来就晕了。"

    刘氏更加不信,李二郎说:"亲家二哥说,不然让他媳妇儿跟我一起回来找姐说说话,劝姐回来,被我给拒了。"说着哼声道:"文哥现在病着,等他病好了,还是要他亲自来给我姐道歉求我姐回去。让兄弟媳妇儿来劝算怎么回事儿。"

    刘氏骂道:"你倒是会点儿小聪明。"却也没说他这样不对。

    想了想还是又确认道:"你说你姐夫,当真病得不轻?"

    "是啊,躺床上的呢,他妹子在一边照顾着,我看着那眼睛还肿得跟核桃似的。"李二郎信誓旦旦地道。

    李厚仲说:"你瞅,女婿心里是有闺女的。"

    "单心里有欣儿顶个屁用!关键时候男人不中用,再把欣儿放在心里也没意思。"

    李厚仲反驳不了刘氏的话,刘氏倒是自言自语地说:"当真遭报应,这不是就病了..."

    李二郎几下吃完了饭回屋去了,张氏这会儿才点了油灯,说:"公爹,婆母,刚才大江来了一趟,说大伯娘明儿一早去给宝堂妹送汤米,要是婆母也去,就让一起。"

    刘氏蹙了蹙眉:"那么赶?"

    "大江来传话是这么说的。"张氏道:"估计是大伯娘想早些去见宝堂妹了吧。"

    刘氏点点头,"那明儿我早些起来。"想了想又道:"你就不跟我一起去了,在家待着照顾几个小娃子。让欣儿跟我一起去,抱抱小娃娃添点儿福气。"

    张氏应是。

第二百七十章 心疼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刘氏就来拉李欣,督促着她起了床洗漱,让她赶紧吃了饭好等着朱氏来接她们。

    李欣懒懒的不想动弹,说:"娘去就行了,拉我去做什么?"

    "抱抱小娃子让你添添福气,要是能让他尿身上了更好,祛邪避祸。"

    刘氏一边麻利地给她添着米粥,一边给她夹了半个咸蛋:"赶紧吃吧,不能让你大伯娘等,不然又有得说了。"

    李欣挖了口咸蛋嚼了嚼,喝了口粥说:"娘,我不想去。"

    "跟娘待一起,咋不想去了?"刘氏转头看她:"你们堂姊妹就四个,李春不说了,以后不和她来往,如今她自己事情也多,咱们也管不着。剩下就你珠堂姐你宝堂妹,还一个你,要是堂姊妹都不去,怕是你大伯娘心里也不高兴。"

    李欣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说:"那到时候大伯娘问我怎么在家,我难不成说,我等关家的休书?"

    刘氏瞪她一眼:"别找借口,娘知道你脑子没那么傻。"刘氏叹了口气说:"你也莫要这样想,就说是你得了信就回娘家来了,你大伯娘现在就心心念念着你宝堂妹,不会在意你太多事儿的。"

    李欣叹气,这还不能不去了。

    正要开口却听刘氏道:"扬儿那娃子你大嫂知道帮你照顾,他跟山子两个玩儿一起,你也不需要操心。"

    得,后路也给她断了。

    李欣规规矩矩地坐在堂屋等着她大伯娘雇的马车来接她跟她娘。

    杨家赔偿给李厚伯家多少银钱李欣是不知道的,但是李欣知道这笔钱是决计不会跟他们二房扯上关系的就是了。她爹肯定不会想算计大侄子拿命换来的钱,她娘呢也压根没打过那钱的主意,帮着筹办丧事儿是看亲戚血缘情分,并不是为的其他。

    至于她三叔三婶那边有没有跟大伯家扯,李欣就更不清楚了。

    不过单看她大伯娘能雇马车去镇上看闺女,这手笔就有些大,想来是得了不少银钱,杨家大抵出了不少血。

    刚搁下饭碗就听见外边有人喊,刘氏忙出了去,过了会进来叫李欣:"赶紧的,你大伯娘的马车在外头道上等着呢!"

    李欣理了理衣裳被刘氏拉着去了,刘氏一手拽人一手提篮子,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这时辰算得可真准..."

    朱氏雇的马车看上去还挺宽敞,里边儿就坐了两个人,朱氏和李欣大堂姐李珠。

    刘氏赶着李欣上去,自己再爬了上去,赶车的马夫问她们坐好了没,得到回应就挥鞭开始驱起马来。

    李珠看上去比上一次见着的时候还要憔悴,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儿了。李欣叫了声"大伯娘"、"珠堂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就不怎么吭声了。

    倒是让刘氏说中了,朱氏一句都没问李欣,反倒是跟刘氏聊起育儿经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两人年轻那会儿,朱氏开始回忆生李宝时候的情形。

    两个妯娌聊得火热,显得李珠和李欣两个堂姊妹不大合群。

    瞧李珠面上也尴尬,李欣便对她笑了笑,起了个话头问:"珠堂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珠笑得苦涩:"回来了有一段日子了。"

    李欣一顿,想起回来的时候李二郎说的,村里有传李珠被婆家休了——难道是真的?

    这话又不能明着问,也不是她该问的。

    正踟蹰间,倒是李珠反问她说:"欣妹妹呢?什么时候回娘家来的?"

    李欣含糊道:"昨前天回来的吧..."

    李珠笑了笑说:"你当家的也舍得你回娘家,没陪你回来?"

    李欣脸上笑便僵了一下,说话也不大自然,模糊地"嗯"了声,避开李珠的眼神。

    瞧她那样子,李珠哪有不明白的?试探地问:"小夫妻吵架了?"

    李欣沉默了下,低声说:"他爹说要休我出门,我这等着看他到底送不送休书来..."

    李珠顿时惊呼一声,让朱氏和刘氏都听到了。

    朱氏赶忙问:"咋了珠儿?"

    "没、没事儿..."李珠赶紧圆了过去,见朱氏还望着她,便撒了个谎说:"刚才马车颠了一下,我硌到屁股了。"

    朱氏笑骂她:"自己注意,小心点儿。"便又扭头去跟刘氏说话。

    李欣能把她的事儿说给李珠听,并不担心李珠会宣扬出去。她这个大堂姐大了她五岁,虽然跟她从小没玩儿在一起,但是姊妹情还是有的,面子上也过得去。李珠跟李宝不一样,李宝精明厉害,李珠则是软和心肠,说好听点儿叫不惹事儿,说难听点儿叫闷葫芦,什么事情都装在心里。

    李珠拉了李欣跟她耳语:"你说真的?"

    李欣便扯了扯嘴角,默默地点了个头。

    李珠顿时对她摇头道:"你傻啊,这可应不得。"

    李珠踟蹰了下方道:"听堂姐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休,村子里三姑六婆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

    李欣强笑了下说:"要真过不下去了,我也捏了他们家把柄的,他们不想撕破脸,休书我是不会接的,要分开就只能和离。"说着对李珠道:"珠堂姐,这个分寸我还是有的。我说等着看他给不给我送休书来,其实也只是想看看他的打算。他要真那么做了,那我也就死心了。"

    李珠似乎有些发怔,李欣摇了摇她,她才回神过来,很不自然地对李欣笑。

    "珠堂姐,你怎么了?"

    李欣担忧地望了望她,心中想,估计李珠被休这事儿是真的了。她虽然心中也一团乱麻,可是同为女人,自然也能感受李珠的心情。

    李欣捏了捏她的手,彼此都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朱氏等人下了马车,朱氏付了钱,又拉着刘氏说话。

    李宝婆家在弄堂巷子里边儿,马车过不去,还得行一段路。

    朱氏和刘氏说得兴起,往前走着,落了李珠李欣好长一截。

    这段路倒是清静,周围也没什么人,李珠和李欣挽着手,走到半途李珠才轻声说:"欣妹妹,听堂姐一句,既然是嫁了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脱离婆家。不管事情真相是什么,这世道的人啊,只会批评女人如何如何,再是男方的错,也只会算到女方身上。甭管是休还是和离,都一样的。"

    "珠堂姐..."

    "要说和离,这还是那会儿为了保护权阀高门皇亲国戚勋贵大臣家的贵女,才生了那么个词儿,咱们乡下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的。就算是和离,那也会被人说三道四,除非再找个好的男人嫁了,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李珠深吸了口气,看着李欣的表情很是忧虑:"你听堂姐的,堂姐总不会害你。"

    李欣微愣,瞧着这个明明还很年轻,感觉却已经很苍老的堂姐,不由抿了抿唇,说:"那都是堂姐你自己的想法,首先自己瞧不起了自己,所以才会觉得别人都瞧不起自己。我以前也这样过,倒是我自己把自己束缚住了。说我的那些闲话...我嘴上再怎么说自己不在意,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李欣拉着李珠的手说:"我虽然不知道珠堂姐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总归有一点珠堂姐你不要忘记了——如果连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谁还会心疼你?而就算所有人都不心疼你,可至少还有你自己心疼自己不是?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拿别人的错误和诋毁来伤害自己,哪里值得?"

    李珠浑身一震,一直看着她拉着她的李欣自然感觉到了。

    李欣诧异地又叫了声:"珠堂姐..."

    李珠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欣说:"欣妹妹,你刚才说...要自己心疼自己?"

    "嗯。"李欣点头:"自己要是能心疼自己,那别人心不心疼自己就没有多少所谓了。"

    李珠动了动嘴,正要说话却听前方传来刘氏的声音:"你们堂姊妹说啥呢?赶紧赶上来!"

    李欣应了一声,和李珠手牵着手往前走。

    李欣说:"珠堂姐,跟你说个事儿你不要笑话我。我跟我婆家闹起来了,回了娘家,心头一直不大爽利。昨儿听二郎说,我当家的病了。我当时心里有些隐隐作痛的,可同时还有一股畅快感,想着,他也能尝尝那种闷着发不出来的感觉。让他体会体会也好,可他要还是体会不出个味儿来,或者他最后真拿了休书来,那我对他的期许也就完全没了,跟他的个别家人过不下去,跟他也过不下去了。有他这样的丈夫还不如没有。"

    李珠怔怔地听了她说,轻声问:"可你嫁了人,又和离掉...那些闲话..."

    "闲话不听便是,难道闲话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欣笑了笑:"我还有爹娘兄弟给我撑腰,我也不是一个人啊。"

    李珠口中喃喃:"爹娘兄弟..."

    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前面的朱氏和刘氏听到动静忙走回来,朱氏拉李珠问:"你咋的?"

    刘氏也问:"这咋的了?"

    李珠擦了擦眼睛,忽然破涕而笑。

    朱氏和刘氏都吓了一跳,朱氏甚至伸手探上李珠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嘀咕:"没发烧啊..."

    "没事儿娘,二婶娘。"李珠笑道:"方才欣妹妹讲了个故事,我感动的..."

    刘氏望向李欣埋怨,"好好的讲啥故事?"

    李欣张了张嘴,李珠道:"没事儿,二婶娘。"又对朱氏说:"娘,赶紧给二妹送汤米去。"

    说着话,李珠对李欣露了个很自然的笑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被休了

    李宝婆家在镇上,家境殷实,要说李家这一辈四个姑娘,也就李宝嫁得好了,婆家人都不错,丈夫对她也一心一意,虽然嫁过去这才生头胎,但一举得男,在婆家也算是扎扎实实站稳脚跟了。

    反观李珠、李欣、李春三个,李珠这会儿多半真的被夫家休了,李欣这也面临这要跟关家掰的境况,至于李春...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样了,她走到了哪个地步李欣不知道,也懒得关心,她娘大概也觉得提三房的人膈应人,也没跟李欣说只言片语。

    郑家听到有人叫门,忙有人来开门。

    见是亲家,自然大家都乐乐呵呵的,忙迎着朱氏四人往李宝屋里去。

    李宝还在坐月子,门窗关得密不透风的。听说李宝生孩子整整痛了两天才生下来,这会儿身子怕是也虚。

    李宝婆婆请了四人进屋便赶紧把门关上,李宝半躺在床上,头上包着布,避免见风,旁边儿挨着一个小布包,见到自己娘跟姐姐来了,忙惊喜地叫了一声,撑着床就要起来。

    朱氏赶紧道:"你躺着你躺着,顾那些做啥!"

    李宝婆婆也道:"躺着吧,身子不好就别逞强。"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地去她边上抱了才出生的小娃娃给朱氏看:"亲家,你瞅这娃,长多丑!"

    朱氏赶忙点头:"是,丑的很丑的很。"

    李宝眼角弯弯就笑。

    李珠和李欣看了眼娃子,堂姊妹两个就挨坐到了李宝床沿边上。李宝拉了李珠的手说:"姐,你也来了?"又对李欣点点头说:"欣姐姐也来了?"

    李珠点了点头,李欣笑道:"你这是大喜事,我怎么能不来?来了也好沾沾福气。"

    李宝笑得很开心,眼神又往李珠和李欣身后望了望,嘴角翘了翘:"欣姐姐来了,倒是没见李春。"

    "二妹。"李珠不赞同地叫了李宝一声,李宝便笑:"我就随便一说,不来就不来呗,反正一向跟她也没多少交情,她来了还不定要说什么话膈应人。"

    李宝摆摆手,这才注意到李珠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忙问道:"大姐,你咋了?"

    "没事儿。"李珠拍拍她手:"你倒是多顾着你自己,听说你儿子个头大,生她差点要了你的命。这女人生娃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儿,幸好你这有惊无险地过了,坐月子可要好好坐,赶紧把身体养回来。"

    李宝连连应是。

    逗弄了一会儿小娃子,朱氏便凑到了李宝面前来,刘氏和李宝婆婆继续寒暄,招手说:"欣儿,你也来抱抱你这侄子。"

    李欣搓了搓手。

    抱扬儿那种软乎乎的娃娃她倒是不怕,这种新生儿...她还真挺怕摔着碰着的,要么担心要是用力过度了把人弄疼,要么担心不用力抱不稳当。

    硬着头皮上去接过刘氏手里的娃子,这娃子也乖,不哭闹,眼睛还没睁,看起来当真是挺丑的。

    李宝婆婆乐呵呵地问刘氏:"这是你闺女?"

    "是,我闺女。"刘氏笑答了一句,又问李欣:"这娃丑吧?"

    辉县的习俗是这样,新生娃子都得说他丑,越说他丑,长大了相貌越生得好。李欣便也真心实意地回说:"丑。"

    李宝婆婆便笑得更开心了。

    一屋子女人又围坐到了李宝旁边,朱氏关切地问她,吃得怎么样,喝得怎么样,奶水多不多,会不会饿着娃。李宝都一一答了,很给她婆母长脸:"婆母每天都帮我照顾着娃子呢,比娘你对我还好。"

    李宝婆婆听了自然脸上有光,朱氏倒是吃味儿地轻打了她一下:"有了你婆母连亲娘都不要了,早知道娘就不来看你。"

    屋里人都笑起来,李欣心中不由感慨,李宝的日子过得倒是真好,她也会做人,时刻给自己婆母长脸,怪不得夫家的人喜欢她,这也是李宝自己个儿的本事。

    郑家招呼朱氏等人吃了午晌饭,客席上李宝婆母和几个妯娌、小姑子一起陪客,吃过了饭后又聊了会儿天,李宝婆婆便引了朱氏和刘氏去休息,李欣则和李珠一起又到了李宝屋里陪她。

    李宝下晌不怎么睡觉,她娃子老是闹腾,要么是饿了要吃奶,要么就是尿了拉屎了身上不干净他不舒爽,总之是闹得李宝睡不着。况且今日娘家人来看她,她也激动兴奋,更加不耐烦休息了,只说每天就断断续续地睡会儿醒会儿的,倒也还好。

    李珠说:"你自己注意掌握掌握你儿子睡觉的时间,给他喂奶的时间啥的,形成习惯了就好,尤其是晚上,坐月子可不要去熬夜,晚上被娃子闹腾以后落了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白天他睡,你就狠狠心让他玩儿,不让他睡,等晚上再让他饱饱地睡会儿,不然你这身子可吃不消。"

    李宝忙点头,李珠羡慕地道:"我们堂姊妹四个,也就瞅着你过得好了,婆家人对你好,你当家的也对你好。"

    "好什么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宝嘟囔了一句,许是意识到李欣在一边儿,倒也不跟自己亲姐多说。

    见她这样李欣也不怎么在意,闲聊了两句说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烧着水,口渴想喝点儿水,留出地方让李珠李宝两姐妹说悄悄话。

    等她一出去李珠便瞪了李宝说:"你说那话当真是诛心,你婆家人对你还不够好?不好你还当着娘跟二婶娘的面儿夸你婆母。"

    "大姐你别那么实诚好不好?我要不说我婆母的好话,更甚至说坏话,回头她不得给我脸色瞧让我没好果子吃?我这还动不得呢。"

    李宝无所谓地拉了拉被子,又抚了抚头上包的布巾,看了一眼边上睡的儿子叹口气道:"过得再好那也是表面的,谁家没点儿糟心事儿,端看程度不同而已。甭管大家小家,哪家都是这样。"

    "你这又怎么了?"李珠担忧地道:"一举得了男,在郑家你也是站稳脚跟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宝动了动嘴,想说什么还是摇头道:"也没什么。"

    李珠不信,见她一副不说的模样心里更加忧心:"啥事儿不能跟姐说了?就是姐不能给你出主意,听你抱怨一番让你发泄发泄也是好的。"

    李宝摇头道:"还是不说了,说了也是给姐你平添烦恼。"

    李宝笑着推了推李珠,神色倒是正经起来:"姐,你跟我说实话,你婆家那边儿到底怎么了?"

    李珠脸上表情一下子变了。

    李宝道:"别以为我生了娃脑子就糊涂了看不出来问题。欣姐姐倒好说,她就嫁在隔壁村,来看我也不算费多大的事儿。可你嫁那么远,怎么也会恰巧这时机回来?必是之前就回来了一直没走。你跟我说说,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珠脸色微微白了白,见自己妹子就那般望着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低声说:"我被休了。"

    "什么!"

    李宝顿时惊叫一声,把她身边有些迷迷糊糊的儿子给吵醒了,顿时小娃子放声大哭起来。

    一边厨房待着的李欣忙回来瞧动静,推开门便见李珠抱着孩子一颠一颠地哄着,手也在他小身子上轻轻拍着。而一边的李宝则是脸色诡异地涨红着,死盯着李珠。

    李欣暗叫不好,忙反手关了屋门,压低声音说:"珠堂姐,宝堂妹,你们怎么回事儿..."

    李珠脸色不大好看,李宝听李欣问这话顿时泄了气一般,长吐出一口气才说:"大姐,爹娘都知道了?"

    "嗯。"李珠低声回说:"我没明说,不过他们应该都明白..."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李宝忍不住提了提声音:"大姐,你跟我说个清楚,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珠看了看李欣,也不避讳:"就那么回事儿..."

    李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人家亲姐妹两个说话,李欣觉得自己插不进口,就在一边看着兼守门。李宝估计也是气炸了,也不避讳李欣在一边,狠狠捶了下床板骂李珠道:"你性子软和,然后就成现在这样子了?跟你说过让你做人做事儿硬气一点儿,不然你婆家以为你好欺负,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李珠默默地把娃子哄来不哭了,没接李宝的话头,反倒是劝她说:"你声音小点儿,闹你儿子做什么。"

    李宝忿忿地接过儿子把他放到床里边儿,李欣说道:"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不然大家还以为你们吵架。"

    李欣说完便踟蹰了一下道:"我去厨房..."

    "欣妹妹也不用避,迟早你也会知道的。"李珠叹了口气,对李宝和李欣说:"常宽休我,是因为他跟村里边儿一个寡妇勾搭上,被我撞见了,偏生那寡妇有钱,跟他说,休了我娶她,那钱就都是常家的了,常宽就动了心,也是嫌我老人珠黄,寻了个名头说我上回因为大哥的事儿回来的时候带了婆家的东西,是盗窃,就给了我休书。"

    "那你就那么回来了?"李宝顿时炸了:"你怎么就能那么就回来了?你那儿子和两个闺女怎么办?你嫁过去的时候那嫁妆怎么办?你给他们常家当牛做马十年的时间,就换来这么个结果,你也能忍?"

    李欣也皱眉,要真照李珠这样说,那她夫家还真是太绝情也太无耻了。

    李珠叹了口气,李宝继续骂她:"你当真是猪脑袋!我都怀疑你脑子里到底是啥,是浆糊是不是?你怎么那么糊涂!你问问欣姐姐,她是不是也觉得你傻得不行?"

    李宝提李欣,李欣不得不出来说:"珠堂姐,宝堂妹说得没错,你这样...有些太懦弱了。"

    李宝道:"你就这样把正头娘子让出来?人家占你的屋,用你的嫁妆,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娃,你能忍?你忍得下去吗你!"

    李珠轻声说:"我也后悔了啊...来的时候我还跟欣妹妹说,轻易不能脱离夫家..."

    李宝看了李欣一眼,扭头道:"常姐夫要真是那么个人,不跟他过了也行,但事情不能就那么算了!"李宝问她:"爹娘心里明白,那二哥跟四哥都知道不?你怕什么!我们李家又不是没人,你被婆家欺负了,这都被休了,撕破了脸皮还怕他们不成?打也要打上门去!白白被人这般休了,那也是丢我们李家的脸面!"

    说着转头问李欣道:"欣姐姐你说是不是?二叔肯定也不会看着大姐这么被人羞辱回娘家的对吧?"

    虽说这也的确是真的,可李宝这般说倒是有些拉他们二房下水的嫌疑了。

    李欣迟疑地"唔"了声,劝李珠道:"珠堂姐,别的不说,至少你要保护保护你三个孩子啊...照你说的,那寡妇心狠,能拆散你们十年夫妻,怕是你的三个孩子在她眼里也是眼中钉肉中刺,不一定过得好。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说不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李珠震惊地抬头,李宝急切道:"回去你就赶紧拉上二哥四哥跟你一起回去!对了,还有斐堂哥,他现在是村长,说话够分量,让斐堂哥也去帮你撑撑场面。"

    李珠看向李欣,李欣心中虽然觉得这也无可厚非,但李宝这般说总让她心里微微不是滋味儿。

    勉强点了个头,李欣道:"我跟我娘和大哥说一说。"

    李珠愣愣地坐了会儿说:"这事儿...难道要闹得大家都知道了不成..."

    "你还怕丢面子?"李宝哼了声:"你过不好,就不要让常家也过好!他常家什么东西!他常宽休妻的时候不顾脸面,跟我们家招呼都不打一个,你还替他们担心?你性子就这般软下去吧!人家都不顾你了,你还瞻前顾后做什么?你傻才替他们着想!"

    李宝冷笑一声说:"什么事情都要有个权衡利弊,我要过得你这样,索性破罐子破摔,你难不成还想着常家人悔过了接你回去?你想得未免也太好了!就算他们真悔过了,换做是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他们——什么玩意儿!"

    李珠无言以对,李欣也觉得李宝有些冲动了。

    哪知接下来李宝却也放出个炸弹来——

    "偶尔出去偷偷腥还能忍,就像他郑树军,到底他把我当正头娘子尊着敬着,没人动我这位置,怀孕生娃子坐月子这期间他忍不住出去找女人泻火,我懒得跟他计较。可要是搞到家里来,甚至奸夫***要正经八百凑一起了,就跟常宽一样,要我说,提了刀杀了他都算是轻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不能比

    李珠震惊地看着李宝,李欣也有些觉得说事儿说得有些出乎意外了。

    李宝话里的意思是——她当家的在她怀孕产子坐月子期间出去找女人偷腥泻火?

    李宝说完这话似乎也发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咳了咳道:"大姐,欣姐姐,你们也甭笑话我,这事儿说出去是挺难听的,我本来也打算就一直憋心里的,是因为听了大姐的事儿,情绪有些激动了,所以才..."

    说着李宝叹了口气:"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虽然你有你的模子我有的样的,可真能舒心过日子的有几个?相对过得不错就算了。我也就这样了,他这段时间去荒唐我也懒得过问多少,只他没动过要弄女人进来的念头,也敬重我这个正头娘子,婆家人对我也都过得去,这点儿我还能忍。"

    "二妹..."李珠动了动嘴皮子:"你这也能忍..."

    "女人不都这样过来的?"李宝嗤了声:"男人没钱还想温香软玉左拥右抱的,有了钱就更不用说了,能找到一个实打实真心对你还不起其他歪心思的,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大哥过世那会儿..."李珠觉得难以接受:"我看妹夫不是对你挺好..."

    "能不对我好?"李宝便笑:"我肚子里可是怀着他们郑家的金孙子,磕着碰着了可了不得。再说他郑家还是要点儿面子的不是?"

    李珠心头更是苦涩,又看了看李欣,顿时两行泪就从眼里边儿流出来。

    "我们李家的姑娘咋都那么命苦...一个个的,都不能过点儿舒心的日子..."

    李欣则是呆呆地站在那儿。

    李宝那句"能找到一个实打实真心对你还不起其他歪心思的,哪有那么容易"的话,一直就盘旋在她脑子里边儿,转啊转的,绕得她整个人脑子里跟浆糊似的,想什么都想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似乎有现出个男人的影子来,可看不清,晃一晃脑袋,那影子就更加朦胧了两分。

    李宝皱了眉,看了李欣一眼说:"大姐,你甭哭,我过得还行,现在儿子也有了,我底气更足,郑树军也就是有两分色心,这段时间喝点儿花酒也就算了,等我出了月子就好了。你不用替我操心。"

    顿了顿,李宝又问:"大姐你说我们李家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李珠擦了擦眼,微微摇了摇头说:"我就那么一说..."

    李宝看了李欣一眼,忍不住还是道:"欣姐姐,要我说,堂姐夫倒是对你顶好的,大哥丧事儿的时候,他时刻眼睛都绕着你走。夫妻之间吧,过得去就成,有时候真不能计较太多,计较太多了,日积月累的分歧就大了,想修复都修复不了。"

    李欣默默无言,良久叹了一声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你这坐月子呢,别想太多,顾及着自己赶紧把身子养好,出了月子能得个不比怀娃子前差的身体才是正经。"

    李珠也忙道:"欣妹妹说的对,你这疼了两宿呢,这第一胎费些功夫,第二胎第三胎就能好些了。"

    说着眼神又眷恋地往李宝床里侧望了去。

    瞧她那样李宝忍不住又劝:"大姐,你听我的,回去以后就叫了二哥四哥,再叫上斐堂哥跟你一起回去。可不能就那么稀里糊涂就一个人回了娘家,娃也不顾了,气也忍了——你说你忍个什么劲儿?有些事儿能忍,有些事儿不能忍,你可不要在这种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儿上犯糊涂。"

    李珠忙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就好。"李宝微微叹口气,又对李欣道:"欣姐姐回去也好好劝劝我大姐,她虽然跟欣姐姐你性子有点儿像,平时都温温柔柔不惹事儿的,可你俩比起来还是你事情看得清楚些,遇到事儿不会就一味地忍让什么的,大姐她就只知道让,让,让,还让不出个好结果来。你多跟她说说道理。"

    李欣苦笑地答道:"有时候我也看不透事儿。"

    "其实想想,很多事儿想开了丢开不理,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李宝无所谓地道:"比起其他事情来,能安生把日子过下去,不起其他冲突就可以了。我要真计较那么多,这会儿还不跟郑树军打起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就过,过不去再说。"

    朱氏和刘氏歇了觉起来,跟郑家打了招呼,又嘱咐了李宝几句,就打算回李家村儿去了。李宝最后拉了李珠和李欣悄声问:"三叔他们住镇山,我这事儿他们知道不?"

    李珠看了眼李欣,见李欣摇头,也摇头说:"没听娘提。"

    李宝冷笑一声:"李春她就作吧,作死得了。"说着道:"我倒是听了闲言闲语,福家愣是给她当家的纳了个妾回来了。虽然不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但也是即将要卖到勾栏院去的。福寿说看不上李春的长相和派头,在家闹得不行,福家两老才给他纳了这么个妾回来——依着福寿本身的意思,他是打算把跟他相好的女人纳进门的,福家老爷子要面子,不肯,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李珠微微皱眉,说:"自家堂妹子过得不如意,你再是跟她不对付,也别这般幸灾乐祸的..."

    "我还真有些高兴呢。"李宝轻声笑了笑:"打小她眼神就不正,攀比来攀比去,总觉得自己个儿比别人都要强,暗地里还说我跟欣姐姐的坏话。幸亏她隔得远住镇上,没住在村里边儿。这会儿她遭了秧,总算是尝到点儿滋味儿。"

    李珠不赞同地轻拍了她一下,李宝道:"要说恨,怕是欣姐姐更恨她些。"

    李欣愣了下,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罢了。"

    "行了,不说她了。"李珠给李宝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李宝儿子的脸蛋,说:"我们这就回去了,你一个人好好儿的。"

    李宝点头,看着朱氏她们出了门。

    郑家倒也真是会做人,李宝婆婆专门给雇了马车送她们回去,连车马费都提前付了。

    路上刘氏夸李宝婆婆会做人,朱氏叹道:"宝丫头她婆母也是个精明人,在她手底下要不吃亏也不容易。好在她自己也懂事精明,知道怎么讨她婆母欢心,不然这日子也不好过。"

    李欣想想郑家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又想起李宝说她男人郑树军在她怀孕产子坐月子的时候出去找女人泻火...身上一阵发凉。

    人是不能比的。

    李春觉得李宝日子过得比她好,男人对他好婆家也靠谱。可实际情况是,李宝男人会偷腥,婆母是个精明人。但总也比李春男人好些。而李宝说李欣男人对李欣是顶好的,可在李欣心里,关文做得还是不够,实在不够。

    这样看起来,关文对她倒还真是难得。

    李欣不由又想起李二郎说的,关文病了躺在床上的事情,低声叹了口气。

    刘氏和朱氏说了一通以后,扭过头来问李欣道:"欣儿,你今儿抱你侄子,他尿你身上了没?"

    李欣一愣,嗔道:"娘,他要尿了我,我这身上不得有尿骚味儿了。"

    "瞎说。"朱氏笑骂:"他那种娃子,撒尿哪有味道。"

    李欣耸耸鼻子。

    哪儿没有啊?她们三姊妹下晌在屋里说话那娃子就尿了好几次,珠堂姐帮着换尿布,那味道可还是有的。

    刘氏遗憾地道:"要是让他尿你身上倒也挺好的。"

    李欣一阵恶寒。

    赶回李家村天色已经擦黑了。刘氏和李欣下了马车,马车继续送朱氏她们回李家主屋那边去。

    李欣想着李珠的事儿,等一家子在桌上吃饭的时候便淡淡提了提。

    刘氏手一顿,皱眉说:"这么说,村儿里传的都是真的了?"

    李二郎夹了口菜道:"都传遍了,咋娘你还不知道?"

    "去你的。"刘氏打了他一下:"这事儿娘就算听见了,能去问你大伯娘,'你家珠丫头是不是被休了?';你想让你娘吃你大伯娘的挂落啊?吃你的饭去!"

    李厚仲停了筷子,手按着腰:"珠丫头真的出了这事儿?常家姑爷...我瞅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人面兽心就是这样的。"江氏忿忿地说:"面上看着好,骨子里坏着呢。"

    这比喻虽说不咋合适,但是也恰当了。

    李欣默默扒了两口饭,给扬儿夹了一筷子菜,想了想说:"珠堂姐没明着跟大伯和大伯娘说,今儿也是她和宝堂妹聊心事儿的时候聊到的。"李欣顿了下:"宝堂妹倒是要珠堂姐跟家里人说了,去找常家要个说法,也不知道珠堂姐听了宝堂姐的话,这回去会不会跟大伯他们说。"

    李厚仲黑着一张脸,"常家要真是这样做,我们李家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刘氏给李厚仲夹了一筷子菜道:"你现在急也没啥用,我还是那句老话,人家爹娘都没出来管,你别瞎窜窜。就跟你三弟那闺女一样,你瞅你大哥管没管?你三弟自己都不管,你还穷担心个屁。吃饭!"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刘氏说中

    吃完饭后刘氏也挂口不谈李珠的事儿,赶着李大郎李二郎夫妻各自回房,还把李厚仲也赶了回去,自己拉了李欣在灶间问她:"你咋把这事儿揽过来管了?"

    "我没。"李欣无奈道:"是宝堂妹她说珠堂姐性子软和,拿不起主意,跟我和珠堂姐说让家里去人找常家,又提说大哥现在是村长,拉了大哥去,能撑场子..."

    李欣叹了声:"她那般开了口,我自然也拒不了,就说我回来跟爹和大哥说一说..."

    "这宝丫头,越学越精乖了。"刘氏忿忿地说了句:"明明是她娘家的事儿,还愣是要拉上你爹跟你大哥。她怎就没提你三叔一句?还不是看着你大哥这会儿在村里有了地位了,这也上赶着来巴结来了?"

    李欣不由扶额道:"娘,你也别把人都想得那么世故..."

    "是你自己个儿傻,看不明白这中间的道道。"刘氏瞪了她一眼:"你跟你大伯三叔他们家的兄弟姊妹又不亲近,你看不明白倒也正常。"

    刘氏呼了口气,抠了抠头道:"你看你爹,今儿知道了肯定又睡不着了。明儿我还得盯着他,不然他一个冲动就上你大伯家找你大伯说这事儿去了。"

    说着刘氏就抱怨:"你说你爹,把你大哥三叔家的事儿都当自己的事儿来办。这回吧是你三叔家太伤了他的心,他不管李春的事儿,也不管你三叔的事儿了。你大伯的事儿他就更加上心——怕是想着,你三叔跟他要疏远了,自己就只有大哥一个兄弟了..."

    李欣笑了笑:"娘,爹那也是心好。"

    "心好个屁,老好人一个,看着就让人生气。"刘氏抱怨一通,倒也跟往常一样不再说其他的,心情显得也好了许多,对李欣道:"你也早些睡去吧。"

    母女两个洗漱了以后刘氏去熄了灶间的煤灯,关了灶间门出来倒是想起了什么,问李欣:"你当家的病了这事儿...你啥打算?"

    李欣回头看刘氏,刘氏忧心道:"娘当真是管不着你们这年轻人,不过啥事儿啊,也要有个见好就收,他要是再来接你,再顶顶就跟他回去了。娘嘴上说他不好,心里其实倒也觉得他也算难得了,村里男人,不动手打你也不骂你的,眼里心里也就你一个,离了他你不一定找得到别的好的。"

    李欣低了头,"离了他我就一个人过。"

    "娘是不介意养你一辈子的,只是也舍不得你守着,你这还年轻啊..."刘氏叹了口气,摸了摸李欣的脸说:"娘的闺女可不能再遭罪了,你瞧你宝堂妹,生了男娃就站稳了脚跟,娘也想抱你生的娃,有自己的亲外孙..."

    李欣无言地捏了捏刘氏的手,良久叹道:"他来不来接我还不一定呢,娘说这个太早了。"

    "他敢不来接!不来接让你二弟打他去。"刘氏笑说了一句,又是一叹:"去休息吧,说不定他明儿就来了。"

    刘氏这话说起来也不过是无心说的,关文来不来,他到底心里还是打鼓的。

    然而这还真让刘氏说中了。

    翌日午晌,李家门口站了个人,瘦瘦削削的,个子挺高,脸上挺憔悴,瞧着整张脸好像都瘦了一圈。站在李家门口也不进来,就那么守在那儿,眼睛沉沉地往李家院子里望。

    扬儿和山子牵着手从菜园子那边过来,扬儿看见人,立马甩了山子的手朝门口跑去,嘴里清脆地叫:"爹!"

    灶间忙活的张氏听到这一声,立马揩着手走了出去。刘氏也马上从猪圈那边绕了过来,站在灶间门口。

    扬儿朝关文扑了过去,关文稳稳地接了,却忽然皱了皱眉头,大抵是因为扬儿扑过来的冲击力碰到了他哪儿。

    隔李欣回娘家来已经有三天了,听说关文生病也有两天了。他这副模样看在刘氏和张氏眼里却都对他是有些同情。

    原来有一肚子火的刘氏这火也发不出来了,但还是没给他好脸色,也不让他进来,哼了声转身继续去猪圈忙活。

    张氏脸上也不大好看,可看关文长条条地站在那儿,又想起上一次他来寻李欣,心又软了点儿。听二弟说这妹婿生了病,看来倒是真的...

    刘氏不理他,张氏也装作没看见,转身也回了灶间。

    关文也没叫人,也没殷勤进来,还是站在门口,摸了摸扬儿的头。

    山子追了过来拉拽着扬儿的裤脚,又仰起头看关文,好像是在脑子里想这人是谁,想了会儿才"姑"、"姑"地叫了两句,冒出句"姑父"来。

    关文对山子笑了笑,扬儿拉了关文的手往里边儿拽,说:"爹,娘,屋里,屋里!"

    山子站到了牛棚面前,伸开双手挡着,一脸戒备地看着关文。

    关文脚立在地上就没动,摸了摸扬儿的头说:"爹不进去。"

    扬儿就愣了一下,然后哭道:"爹,娘在屋里!屋里!"

    关文拿他没辙,费了点儿力气才蹲下身去,道:"扬儿乖,爹惹娘生气了,娘现在不愿意见爹的。"

    扬儿嘴巴扁起来,山子见关文没有任何动作似是放了心,撵着一只小鸡过来,站到扬儿旁边歪了头打量关文,扯扬儿的袖子说:"扬儿弟弟,你爹嚯?"

    扬儿就点头,一本正经地介绍说:"扬儿的爹。"

    山子也点头,瞅着关文皱皱小眉头:"瘦得很。"凑到扬儿耳边说:"肯定没力气,姑父干不成活,娘要嫌弃。"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山子还嘀咕说:"娘就嫌爹力气小,抬柜子都抬不动。"

    扬儿也很郑重地说:"娘没有嫌爹力气小。"扬儿摇头:"爹不瘦,爹很能干的,扛竹子啦,搬坛子啦,该能把扬儿举高高。"

    "真哒?"山子两眼放光:"我也要举高高。"

    说着两个小娃子齐齐望向了关文。

    关文苦笑一声,山子巴在他腿边说:"姑父,举高高。"

    扬儿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关文。

    关文摇了摇头,他胸口还有些犯疼,手上也使不出多少力气来,以前举起他们倒是轻而易举,可这会儿怎么能把两个娃子轻轻松松地举起来?

    见关文摇头山子就不高兴,孩子心性,拉了扬儿说:"姑父小气!"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人小鬼大地嚷:"不让姑父见姑!"

    山子摆了小大人样对扬儿说道:"扬儿弟弟,我是哥哥哦,我说什么你要听哦,不能让姑父见姑。"

    扬儿为难地看了眼关文,又看了看山子,犹豫踟蹰地近乎要哭了。

    小娃子哪儿懂得大人那点儿恩怨?扬儿前几天也是被李欣和关文那样子吓着了,下意识地选择了要跟着自己的娘——娘对他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当然要选娘了。

    爹,爹也不错的,可是爹那天好凶...

    正在僵持中,李欣却走了出来。

    早在扬儿喊爹的时候李欣就听到了外边儿的声响,她僵着坐在了屋里一会儿,听到外面没动静了,这才犹豫着出来看看。

    得知他来,她心中是百味陈杂的。

    虽然心中猜测,他应该不会那么就给了她休书让她失望,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见到他以后要说什么话?要不要让他进屋来?用什么样的脸去面对他...等等的一切都是她没有预想好的。

    紧张、期盼、惴惴...

    从跟关家闹开了起,她心里就一直隐隐有这样的心态蔓延着。

    而其中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最需要她面对的那个男人。

    然而当她走了出来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却忽然感觉心里一些纷繁杂乱的心思都隐匿了,心情很平静,脸上也很平静。

    隔着小院子,关文也看了过来。

    才三天时间,脸颊好像就凹陷进去了,整个人瞅着也跟瘦了一圈似的。是因为病了吗?李欣不知道,可是她很清楚,心里面原本有的那种畅快感竟然无影无踪,此时心里只剩那种闷闷的疼。

    闷得人心发慌。

    关文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沉静如水,眼睛里好像有很多感情很多话,可是他也跟李欣一样,站在一处就不动弹了,只是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那其中的感情传递,在两个不晓事的小娃子看来就有些过于腻歪了。

    "姑!进去!"

    山子发现李欣,立马喊道:"不要姑父见姑,姑进去!"

    扬儿为难地看看李欣又看看关文,急得要哭。

    山子推推他:"不让姑父见姑。"

    "娘要见爹的!"

    "不见!"

    山子挡在前面,仰着小脑袋看关文:"不准进去,不举高高就不准进屋哦!"

    关文只是笑,摸了摸山子的头。

    山子恼怒地甩甩脑袋:"不要摸哦,摸多了娘说不聪明了,光光都跑了。"

    扬儿跑回去拉李欣,急切地喊李欣:"娘,爹!爹来了!爹!"

    李欣手被扬儿拽着,脚却愣是迈不出去一步。

    明明距离挺近的,却谁都不肯跨一步出去,好像谁先跨了,谁就输了。

    正当山子和扬儿闹腾地不行而关文和李欣互不说话只对视彼此的时候,院子外边儿响起李厚仲的声音:"阿文,你来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欣儿等我

    关文回头望去,见他老丈人手里提溜着个竹篓子,脚上裤脚挽了起来,手上袖子也挽了起来,面上倒看不出什么不满,却也没见一个笑。

    关文叫了声"岳父",李厚仲应了声,看着院子里站着的闺女,心里似乎明了了什么,倒也招呼关文说:"进屋坐吧。"

    扬儿听了立马从李欣身边儿跑过来要拉关文进屋,山子雄赳赳地拦着,直摇头:"不给进,不举高高就不给进!"

    李厚仲敲了敲山子的头,道:"再调皮让你爹爹教训你。"

    山子缩了缩脖子,闷闷地退了两步,嘴里嘟囔着:"姑父小气..."

    关文苦笑,李厚仲拉开门进去,说:"别杵在门外边儿,进来吧。"

    关文应了一声,可脚还是没迈出去,眼睛又望向了李欣那边。

    李欣低了头,李厚仲打量自己闺女女婿两眼,心里倒是乐呵上了,只觉得这两个小年青儿那就是闹别扭,不是多大的事儿,只是都抹不开面子,不愿意先低头。

    正想着,刘氏却从猪圈那边出来先说了话:"我说李二爷,您舍得回来了?大清早的您这是去哪儿了!"

    李厚仲讪讪的,刘氏站在灶间门口不悦地盯着他。

    刘氏今早本来说想看着李厚仲,防止他真的跑去李厚伯家就李珠被休的事儿揽到自己身上来管的,不过是她去菜园子那边摘菜的功夫,李厚仲就不见了。

    刘氏心中正气着呢,想着李厚仲肯定是去李厚伯那边儿了,身上就一阵不爽利。这会儿见着人回来了,还要干涉闺女教训女婿,更加想骂他眼睛拎不清,阴阳怪气地就那么来了一句。

    通常刘氏叫他都只叫"李老二",今儿叫这声"李二爷"可让李厚仲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讪讪地对自己婆娘笑了笑说;"我,我这不是去摸鱼去了..."

    "四五月的去摸鱼?"刘氏哼了声:"摸了两条蚯蚓还是逮了两条黄鳝啊?"

    李厚仲忙拎起手里的竹篓子,说:"摸了两条鱼,等会儿晚上炖了吃。"

    说着嘿嘿地笑着,也顾不上管自家闺女女婿了,提着竹篓子走过去递给刘氏。

    刘氏接了竹篓子倒也没说其他话,见李厚仲转过身似乎是想说什么,忙开口说:"你去后边儿搬点儿柴来,灶间柴火不够了。"

    说着就推了李厚仲一把,拉着他往灶间里边儿去,嘴里问他道:"我还说你这去你大哥家了,咋的没去..."

    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不一会儿也听不见两人的交谈声。

    李欣和关文还是就那么站着,一个不出去,一个不进来,门都大打开着了,倒跟没开一样。

    山子望望李欣又望望关文,似乎也察觉出哪儿不对劲了,退了两步忙跑去灶间要跟他娘"告状",说姑和姑父玩儿木头人,不理他。

    见关文始终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样子,李欣心里丧气,转了脚打算回屋去,想着,反正他已经来了,肯定还是会进来的,这会儿也不过是堵着气要看谁先跟谁说话罢了。

    她虽然不一定就要争这一时之气,可是让她先抹开面子关心他什么,她也不想这样做——这不是明摆着她心里还是挂念他的?他那么会冷静会分析的一个人哪里就看不出来了?

    刚转了脚走了一步,关文便出了声。

    "欣儿。"

    他就跟往常一般喊了她一句,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见李欣停了脚步,似是松了口气,又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在家过得还好吗..."

    "当然是娘家舒心多了。"

    李欣淡淡地应了一声,关文随即苦笑。

    他知道她的意思,这是说婆家糟心,远没有她在娘家的时候过得舒适安逸。

    胸口就又有些扯着扯着的疼。

    关文顿了一下,方低声说道:"过得还好就好..."说着扯了个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没事儿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儿?"李欣扯了扯嘴角:"娘家都有娘跟大嫂忙活,我就每天吃点儿饭陪小娃子玩儿,过得不知道多惬意。"

    说着李欣转了身,看着关文道:"今天来是听你爹说的,给我送休书来的?"

    关文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摇头:"爹说的是他说的,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想过要休妻。"

    说着他似乎又深深地看了李欣一眼,"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家里现在还有些事儿,等事情完了以后...跟我回去好吗?"

    李欣微微笑起来:"你让我跟你回去?理由呢?"

    关文顿了一下:"阿妹和韦家的亲事儿..."

    见李欣讽刺地看着他,关文立马闭了嘴。

    是啊,让她回去就是想跟她说,阿妹的亲事儿需要她帮着张罗,阿秀的亲事儿也需要她合计...这些事情要是她没嫁给他,哪用得着管?

    就算是嫁给他了,她也的确尽心尽力地帮着忙乎了,阿妹的亲事已经说定,阿秀碍于一些事情亲事的确不好说,这也不是她的错。她都在忙,一刻也没停,他让她回去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些事?这些本该是由他们关家自己操心的事?

    关文轻叹了一声,只说:"欣儿,你等我接你回去..."

    "我问让我跟你回去的理由。"李欣平静地道:"你连个理由都说不出来,我怎么跟你回去?"

    扬儿看看关文,又看看李欣,忙慌慌跑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把李欣拽过来。李欣不动又怕扬儿不知道轻重把手给扯脱臼了,也就被扬儿拖着走到了关文近前来。

    两个人之间距离也不过就是两步路。

    扬儿站在中间,一手拉了李欣的手,一手拉了关文的手,泫然欲泣地看着两人说:"爹,娘,要好好的...扬儿怕..."

    两人同时低下头。

    扬儿这孩子,乖巧,懂事,不惹麻烦。刚开始来的时候不怎么适应,但是李欣隐隐觉得他也是有在讨好她和关文的,估计是怕他们和魏二夫妻一样,再对他不好。他从小没爹没娘,唯独一个亲近的爷爷还要到处走镖挣钱,没多少时间管他。

    他最渴望温暖,希冀亲情。

    李欣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去摸扬儿的头。哪知道关文跟她一样的动作,刚好伸手盖在了李欣的手上。

    两人同时抬眸。

    李欣首先别开脸去,蹲下身搂了扬儿过来,说:"扬儿乖,爹跟娘好好地站在扬儿面前的呀。"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给他抹掉脸上的泪,对扬儿眯眼笑了笑:"去找你山子哥哥玩儿。"

    扬儿扭头看关文,见关文也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朝着灶间去。

    李欣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关文:"理由,想到了吗?"

    "欣儿..."

    "我还以为,这几天你都在反思,看来还是我对你期望过高了。"李欣道:"那么你既不是来给我休书的,又说要我等你接我回去,你今儿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关文沉沉地看着李欣,他知道自己小舅子肯定跟媳妇儿娘家人说了他得病的事儿,媳妇儿肯定也知道。

    可是媳妇儿不提,他也不想说。

    关文缓缓伸了手,两只手同时拉住了李欣的手腕。

    李欣挣了两下,挣不脱,也就不挣了,直视着关文:"你来做什么的?"

    关文露出一个苦笑,"我就想来看看你,看你没事儿,我才放心。"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事儿。"

    李欣扬笑说:"我吃得饱,穿得暖,什么都不用担心,闲了还能跟嫂子弟妹她们说说话聊聊天,家里也没人上来说我这样那样。"李欣笑道:"然后呢?看我没事儿你放心了之后,打算怎么办?"

    关文缓缓松开手,牵了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我会把事情解决好以后,再接你回来。"关文说:"至少,不让你总掺和进一些烂摊子里。"

    李欣一怔,关文看着李欣的眼睛说:"侯家的事情,爹的事情,六弟的事情,石头地那边的事情...都我来处理。等我处理好了,欣儿,我再来接你回家。"

    李欣愣愣的,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句:"理由呢..."

    "你是我媳妇儿。"关文说:"你是我媳妇儿,我是你男人,我们怎么能不在一起?"

    李欣微微瞪大了眼,关文轻声道:"欣儿,不管怎样,我是离不开你的。你嫁了我,这辈子我也不能把你丢了...死都不能。"

    关文微微低了头说:"我跟你说过,我从小就看清楚了我娘,我姑她们受的苦,所以我一直都挺敬重女人,也从来没想过会跟女人动手。娶了媳妇儿回来,我也想要好好疼,让你这般辛苦,也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了。"

    他定定地望着李欣:"以后不会了。"

    李欣动了动嘴,说:"你以前就说过这话..."

    "所以你不信我..."关文苦涩地叹了声:"以前...是我没考虑到这许多,以后、以后真的不会了..."

    似乎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反反复复地就只是重复着"我以后不会了"这句话。

    念得李欣心里酸酸的,鼻头也酸酸的。

    关文忽然上前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脑袋埋在她颈窝,抱得紧紧的,密不透风一样。

    李欣一惊,还没发问就听关文说:"欣儿,等我。"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事不过三

    午晌吃饭刘氏脸色就不大好看,李厚仲讪讪的,瞅了瞅刘氏的神情,悄声对李欣说:"你娘她到底是不满你当家的就这般招呼不打就走了呢,还是不满爹今儿去摸鱼?"

    李欣勉强牵了牵嘴角,给刘氏夹了一筷子菜,说:"娘,吃。"

    刘氏重重地"哼"了声,想半天还是气不过,问李欣:"你当家的咋回事儿?来了不进屋,见着人也不咋打招呼,说一通话就走连午晌饭都不吃。说出去别人还说你娘家人给女婿脸色看,屋不让进饭不让人吃,像啥话?"

    李欣动了动嘴,道:"他自己说完话自己要走的,难不成我还拉了他让他留下来?"

    堵得刘氏说不出口,就只能又瞪了她一眼。

    李厚仲搓搓手掌说:"人家夫妻俩的事儿..."

    "你也是,大清早摸啥鱼,你一起现在啥天气你就去摸鱼!"刘氏把矛盾又转到李厚仲身上:"我还没问你呢,你咋出门都不跟家里人打招呼?李老二我可事先跟你说明白了,你侄女儿的事儿你先别窜窜去揽在自己身上忙活,你先瞅瞅你大哥大嫂咋说的你再出头不迟。"

    说着暗骂他一句"出头鸟",忿忿刨了两口饭说:"不吃了,这会儿都气饱了!我去猪圈瞅瞅猪去!"

    等刘氏走了,张氏才轻声说:"婆母她今儿一上午都在侍弄猪,哪有什么好看的..."

    李厚仲笑:"她那是觉得咱家猪好看,今年的猪尤其好看。"

    说着也搁了碗筷说:"我去瞅瞅她去。"

    李大郎便笑了声,对张氏说:"爹这是觉得娘比以往好看?"

    张氏嗔了他一眼,招呼桌上人说:"都吃饭吃饭。"

    吃完饭李二郎牵着江氏去消消食,顺便让她走动走动。江氏眼瞅着肚子隆了起来,大得不行,肚里孩子的月份比李宝小不了多少,随时都有生孩子的可能。

    李欣帮着张氏收拾碗筷,张氏问她:"你当家的都跟你说了些啥?是不是气呼呼地走了?"

    见李欣摇头,张氏叹道:"他爹他弟是过份了些,但他好歹也维护你了,这回你怎么就使性子了...还是说他们家人这般对你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是你忍不下去了才火了?"

    李欣呼了口气说:"婆家里的事儿...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他爹跟他六弟就没做什么让我看得顺眼的事儿。"

    张氏也叹:"家人要是糟心,这事儿可就抹不匀净,论哪头都论不清楚。"

    李欣扯了扯嘴角,张氏问她:"那你当家的来家,是来做啥的?"

    "就说来看看我好不好。"李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然后跟我说,等他处理完那边的事儿以后再来接我。"

    张氏手上一顿,抬头看李欣,说:"他要这般讲,也是替你着想了,不想让你继续管那些个事儿。他要是真处理好了再来接你回去,你也就服个软跟他回去吧。"

    见李欣不说话,张氏叹口气说:"妹妹,夫妻两个过日子,哪有不磕着绊着的,要说感情啊,那也是经年日久积累起来的,谁能一朝一夕的就把你搁心上了?你俩这成亲也有大半年了,感情不可能没有,但是也不可能就好得不行了。大嫂也是过来了,上下牙齿有时候还打架呢,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夫妻?一方认错,另一方也就见好就收,不要硬着犟着的,你当家的到底是个男人,还是有自尊心的不是?"

    李欣便只点点头,含糊道:"大嫂,我知道了。"

    见她反应平淡,张氏也觉得人家夫妻两个人的事儿,自己说多了不好,毕竟具体情况她也不了解。但见人家关文生了病还来李家村看李欣,张氏还是觉得关文记挂自己这小姑子,嘴里多劝了一句:"男人好面子,来一次二次的,是他心里有你,想挽回你,要是你一直冷脸子不说好话,也不服软什么的,多了次数,男人也就没那个耐性了。这种事儿啊,贵精不贵多,偶尔一两次,让他知道知道你的重要,知道你也不是随便拿捏的,可多了,男人也觉得失了面子丢了尊严,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

    李欣抬起头来,笑对张氏说:"大嫂,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自己个儿心里掂量掂量。"

    说着望了望屋外边儿和山子跳格子的扬儿,说:"到底你俩之间还有个牵挂不是?这孩子虽说不是你生的,但是也是因为你当家的缘故才会养在你身边。你也说他身世可怜,这么小的娃,你忍心让他再受苦?"

    李欣说:"大嫂,我没想跟他犟。只是他还没做到让我满意的那地步,我也不能退。我要是退了,就表明我心软,以后这种事儿还会有。"

    李欣认真地道:"有句话说,事不过三。第一次回娘家是因为他爹在外人面前对我吆五喝六还说娶了儿媳妇儿回来就能打能骂,而他在一边喝酒听着也不做声,我恼了,这才回来。这件事情以后,他爹在旁人面前说我,他便不会再听之任之了,而是会站出来堵了他爹说的话。第二次,也就是这次回娘家,是因为我那名声...他去把人打了,人家家里人闹上门来,他爹他六弟想要息事宁人,我气他从来没把我的感受放在心里,别人说我他气怒,自己家人说我他倒是忍得住,所以这才回了来..."

    张氏动了动嘴:"妹妹..."

    "大嫂,我这也不算是耍小性子,你瞧,第一次以后他就有收敛了,因为他吸取了教训了。这一次呢,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结果。"李欣道:"不过总得来说,我还是那句话,事不过三。第二次我可以再原谅一次,可没有第三次。第三次我要是回了娘家,不必说别的,我是真的不会跟他过了。"

    张氏唏嘘一声:"你这女娃子,心里怎么藏了那么多的事儿?"

    李欣笑了笑:"也不是藏事儿,说着说着就到那儿了,我也没想到心里还想着这些的。"

    张氏叹了声,利落地收拾好了灶间,拉李欣说:"你大哥先前不是说要商量事儿的?咱们去堂屋看他跟二弟说啥。"

    姑嫂两个携着到了堂屋,李二郎也送了江氏去房里休息,坐在一边。

    李大郎皱眉沉思着,李二郎见张氏和李欣来了,忙道:"大嫂,姐,你们坐。"

    "大郎。"张氏叫了一句,问:"你说有什么事儿要说?"

    "珠堂姐的事儿。"李大郎叹了一声:"爹找我说了,这事儿要是大伯家提了,还是让我们也管一管——说我好歹以后是个村长,想来常家也要忌讳一些。"

    张氏顿时蹙了眉:"你这还不算什么村长,老村长不还当着的吗?这还得带你半年时间呢!"

    李大郎笑了笑说:"但总归是顶着个村长名头就是了。"

    说着问李二郎说:"二弟,你怎么看?"

    "我能有啥看法?"李二郎搔搔头:"大哥说啥我就做啥呗。"

    想了想添了句道:"大堂哥走了,咱们这一辈序齿排行下来,第一个是二堂哥,接下来就是大哥你了。大哥你要是不管,还真说不过去。"

    李欣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况且宝堂妹还开了口。"

    "宝堂妹那可是人精儿,日子过得好着呢。"张氏叹道:"她那想法弯弯绕绕的,你被她绕进去也不稀奇。"

    日子过得好?

    李欣想起李宝说的,她男人出去偷腥的事儿,心里就不大舒服。

    李二郎叹道:"要是三弟在就好了,他也能出出主意。"

    "三弟才十三岁年纪,还小呢,你让他出主意?"李大郎笑着摇头:"你不想费脑筋想事儿,别推到三弟头上去。"

    李二郎也只呵呵地笑。

    正说着,刘氏拽着李厚仲进了来,一把按了李厚仲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旁边儿。

    "继续说啊!娘也听听!"

    刘氏插嘴说了一句,又瞪了李厚仲一眼:"你倒是当老爷是吧?事儿丢给你儿子去办,当真是派头大得很。这会儿还动得手动得脚的,再过几年你动不得了可咋办?"

    说着又问李大郎和李二郎:"你们爹让你们管你们就接手管了?娘说过咱家有啥事儿要大家一起商量的,你俩现在是不听娘的话还是咋的?"

    李大郎和李二郎对视一眼,纷纷道:"娘,没那回事儿。"

    "娘,大哥这不是还在说...要是说定了肯定要跟娘你说一声的,娘不同意再重新商量。"

    李欣给李大郎找了个台阶下,又冲李大郎眨了下眼睛。

    李大郎会意,顺着李欣的话就说了下去。

    刘氏心中微微平衡了些,语气也就软了点儿:"这会儿说的也要全家商量。二郎媳妇儿睡了不管事儿就算了,三郎没在也就算了。现在家里就这些人,就这事儿,说吧。"

    李厚仲咳了咳,首先开口说:"要我说,珠丫头这事儿...咱们还是得管一管。"

    刘氏挑眉看他,李厚仲微微不自在,但还是说道:"珠丫头好歹是咱们李家的大孙女儿,她受了委屈,别人会以为咱们李家的闺女都是好欺负的。真要是那常家休妻另娶,也不能就那么放过常家。"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定去理论

    李欣其实也觉得常家做得太过份了。

    要真如李珠所说的,常宽跟一个寡妇勾搭上,贪寡妇的银钱,又嫌弃李珠人老珠黄,所以起了心思要休妻娶个"有钱"的媳妇儿回来——当真是挺无耻的。

    李家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常家这门"亲家"。

    李厚仲道:"我说娃他娘,那珠丫头你也算是看着长大的,珠丫头人不错吧?从不生事儿惹事儿,人也文静秀气,也不跟人说嘴什么的,那会儿你也说过,要是生个女娃就要跟珠丫头那样...你这也心疼心疼她..."

    "我哪儿不心疼她了?"刘氏瘪嘴道:"少拿陈年旧事儿来博我同情,咱们就事儿论事儿。"

    刘氏说:"你要管,可以,但是你不能现在就窜着去管人家大房的事儿。人家珠丫头又不是没爹没娘,哪里轮得到你这个二叔去出头?等你大哥大嫂叫你再说。"

    李厚仲应了一声,迟疑道:"那要是大哥不管..."

    "那你就当不知道。"

    刘氏瞪了李厚仲一眼:"你大哥是能眼睁睁瞧自己闺女吃亏的主儿吗?再说了不还有大嫂在的?大嫂肯定不会就那么接了珠丫头在娘家待着,不去给她讨个公道。"

    李厚仲连声应是,说:"那咱今儿说这个不就没意思了?不是反正大哥大嫂都会帮珠丫头出头,那我肯定..."

    "你少来,我说的是,人家叫了你,你才去。"刘氏伸腿踢了踢李厚仲:"别跟我抠字眼儿。"

    李厚仲笑了笑,刘氏白他一眼:"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自己就去找你大哥他们,可别怪我跟你翻脸子。"说着又瞪李大郎李二郎兄弟俩:"还有你俩,胳膊肘不要往外拐,啥事儿都跟娘通个气。你们不知道你们爹有些男生外向。"

    "这咋说的,不都说女生外向..."

    "欣儿才不外向,咱家就你外向。"

    刘氏哼了一声,站起身道:"我去歇晌午觉,你们也去歇着吧。"

    李厚仲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到底还是小鼻子小眼地撵在刘氏身后去了。李大郎和张氏相视一笑,也说回屋歇会儿晌午觉去。

    李二郎拉了李欣说:"姐,你瞅我媳妇儿那肚子...现在还大不大?"

    自从李欣跟李二郎说,孩子个头大了不好,生的时候容易卡住,大人遭罪孩子也遭罪,李二郎便上了心,天天看着江氏吃什么喝什么,每日每日的愣是要拉着她转悠上一圈。

    村里这会儿都传遍了,李二郎疼媳妇儿得紧,怕媳妇儿肚子里揣娃子了憋闷,见天儿带人出来转转。

    李二郎也不反驳,反倒觉得挺美。江氏曾经担心过刘氏心里不高兴,一段时间以后倒是没见着刘氏如何,心里也微微放了心。

    李欣听李二郎问,道:"现在看着跟上次也差不多,要是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肚子也就那么大,应该没多大问题。"

    李二郎搓搓手:"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

    说着李二郎便道:"那我还每日拉她出去晃悠不?"

    "去,每天都走走,只要她走得动,都没坏处。"李欣笑道:"走路也是一种锻炼,能增体力,等她生孩子的时候肯定要轻松些。"

    李二郎就笑,连声对李欣说:"姐,多谢你啊..."

    李欣摆手,让李二郎也回屋去陪江氏,自己也回屋子去休息。

    扬儿跟着进来,挨着李李欣躺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欣摸摸他的头,手轻拍在他瘦小的背上,也闭了眼打算养会儿神。

    今日关文来的事情也是给了她一点儿冲击,她没料到关文来看了她一回,跟她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还说等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完了再来接她——也不知道关家现在有些什么事儿,他需要处理多少事情?

    这么一想就又有些替他操心了,瞧他那样子精神也不大好,病什么的肯定也没好。要是关家的事儿多,他一个人撑的下来吗?

    想想又觉得关武和关全必定会在一边帮忙,李欣心中稍微安定了会儿。可转念又想,关明和关止承说话做事儿都很气人,关文会不会也被他们气着?他这还生着病...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李欣便开始想七想八的了,脑子一直不得休息,睡得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外边儿声音有些嘈杂,手下边儿也有动静。

    眯了眼瞧了瞧,见扬儿小心翼翼地从她臂弯下钻了出来,自己乖乖地穿了鞋,站在床头轻声叫她:"娘。"

    "嗯..."

    李欣睡意犹在,含糊地应了声,扬儿说:"外面吵吵。"

    说着便颠颠地跑了出去,还细心地帮李欣掩好门。

    没过一会儿扬儿又跑了回来,跟着跑来的还有山子。

    山子大声吼道:"姑!起床了!太阳公公晒屁股了!"

    扬儿顿时皱眉,手去捂山子的嘴:"不要吵娘,娘睡觉觉。"

    山子不悦,大叫:"姑又赖床!羞羞!"

    李欣简直无地自容。怕是她在山子的心目中就贴了三个标签——姑、抢牛牛招财和赖床。

    李欣从床上坐起来,无奈地问:"怎么了,山子你吼什么?"

    "阿嬷让去,大爷爷来了!"

    山子爬上床拉扯李欣的被子,大声叫着:"姑!起床了!"

    "起了起了,这不是起了吗!"

    李欣真想翻翻白眼,这山子这会儿越来越有大哥大的风范了,为人处事渐渐有些霸道。

    还是她家扬儿好,不像山子这样闹腾。

    披了衣趿了鞋,李欣被山子逮着手往前拽,扬儿乖乖牵了她另一只手,似乎对山子拽他的行为有些不悦,一路上频繁地往山子处望。

    山子倒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成果一样,胸脯挺得高高的,扬儿望过去他就挺得越高,直到快到堂屋还不忘喊:"爷爷!阿嬷!山子把姑从床上抓起来了!"

    李欣微哂,想到山子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要去捂他的嘴,可没成功,还是让山子说了出来。

    "姑赖床!山子都起了她还不起!羞羞!"

    张氏骂他一句:"小人精儿,自己玩儿去。"一边招呼李欣找个地方坐。

    李欣窘迫地点了点头,不过堂屋里的人似乎都没怎么在乎她来迟。

    来的人是李厚伯一家人,不单单是李厚伯两口子在,李银、李铜、李铁三兄弟都在。除了在镇上坐月子的李宝以外,李厚伯的子女便全齐了。

    李欣挨着李珠坐了,见她眼眶红红的,不由拉了她手伸手拍了拍。

    李珠勉强抬头对李欣笑了一下。

    李厚伯说:"这下也算是人到齐了,这事儿我就先说了。"

    李厚伯似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自家闺女被休,说出去不会那么好听的。

    "珠丫头的事儿,二弟,二弟妹,你们肯定也听说了。"说着望了眼李欣,直接把这一段掠过:"但是珠丫头的事儿肯定不能这么算了,前段时间是因为家里忙,再加上宝丫头生娃子,一系列的事儿累得人脱不开身。这会儿抽出时间来了,想来还是要去常家一趟,问他们要个说法。"

    朱氏接口道:"珠丫头没做错什么事儿,这小十年的,给他常家生了一子两女,任劳任怨伺候他们常家,临了却落到这么个结果,她也是个傻的,回娘家来什么都不说,自己把心事儿埋着,她不说,我们这做爹娘的咋给她做主啊!"

    李珠也哭了起来,"娘,是我不争气..."

    "你少说这话,明明是他们常家太不仗义,一家子都不是个东西!"

    朱氏往地上"呸"了声,看向李厚仲和刘氏道:"二弟,二弟妹,我跟你们大哥商量过了,这事儿肯定是要去找常家理论的,但是常家路远,珠丫头也说,常家人在的那村儿是个护短的,要是去的人少了,就怕常家联合他们村里人来欺负我们。"

    李厚仲想说话,被刘氏先压住了。

    刘氏问朱氏:"大嫂,你们家银娃子铜娃子铁娃子都去啊?"

    朱氏讪讪地笑了下,说:"银娃子去,铜娃子和铁娃子都不去。田地总不能没人管不是..."

    刘氏心中冷笑,朱氏这也是知道自己三个儿子的性子,李银阴沉,李铜轻浮,李铁柔弱,三个人里边儿就李银沉得住气些,换了李铜怕是说两句就要让人揍,李铁那是不经揍...

    又看看自己家两个儿子,刘氏也笑眯眯地说:"哎,大嫂,珠丫头的事儿那也是我们李家的事儿,我们李家的姑娘可都不是不学好的姑娘,总不会在外面'野';的。"

    这话是暗指当初李厚伯说李欣在外面"学野"了,从而被李厚仲和刘氏一起轰出家门的事儿。

    李厚伯顿时抹不开面子,轻哼了声。

    刘氏又道:"不过我们家也有田地...这样吧,让大郎跟你们去,二郎要忙田地,三郎跟先生出去云游没在家里,也就大郎有点儿空闲。"

    说着对李大郎说:"你记得跟你叔公说一声。"

    李大郎忙点头。

    李厚伯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李欣一眼说:"欣丫头,你当家的以前不是镖师吗?走南闯北跟山匪子干过架的...你跟大伯说说,他这有空没?有认识的能打的汉子不?"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死性不改

    李欣顿时挑了挑眉。

    她大伯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让关文这个有镖师背景的人来充场面?

    李欣觉得好笑,漫说她现在跟关文还闹着别扭,就算是没闹别扭,她也不会应了帮这个忙。

    这个忙可帮不了。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她是不清楚,虽然也同情珠堂姐,但是这不代表她要把珠堂姐的事情也包在身上管。好比她娘说的,人家爹娘还没开口管,她爹就不该先去揽了事儿窜窜。

    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让夫家管隔房堂姐的事儿,总有些膈应人。

    而且让关文去便罢了,关文是她大伯的堂侄女婿,帮帮忙看在亲戚面子上,无可厚非。可说什么"认识的能打的汉子",这就是要让关文再去请朋友助阵了。

    要真请人,她大伯自己也可以请。让关文请人,这钱关文好意思问她大伯要?说不准大伯还会惊诧反问:"那不是你认识的朋友?还要找你拿钱?"言辞里要么是说你交的朋友不地道,要么是暗示你在自己揽钱。

    帮忙徒惹一身腥的事儿她才不会做。

    退一万步讲,她和珠堂姐的关系也并不是好得不行,她爹娘和大伯大伯娘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般哥俩好啊妯娌好的,各人心中有各人心中的盘算。

    只是如何回她大伯倒是让她有些踟蹰。

    李欣有些犹豫,看在李厚伯眼里就是不仗义。

    怎么帮你堂姐忙,维护咱们老李家名声的事儿,你也是老李家的闺女,这事儿还有啥好犹豫了?依着李厚伯看,自己这堂侄女就该一口应下来,还扭扭捏捏不回答,像什么话!

    李厚伯顿时重重哼了一声,说:"欣丫头,你当家的有那身家背景,抬出来也好吓吓那常家人。帮你珠堂姐的事儿你可不能躲啊,堂姊堂妹的,互相也要有个照应不是?"

    刘氏心里不爽李厚伯颐指气使,当即就道:"那大哥你让宝丫头她男人家也出出力呗,宝丫头可是珠丫头的亲妹子,郑家侄女婿和常家侄女婿那才是正经的连襟,让郑家侄女婿去说,分量不是更重?欣儿那好歹是隔房堂妹,再说了欣儿她当家的连人家常家人的面儿都没见过,瞎瞎地跑去找人理论像啥话?"

    "咋就不像话了?那常家自己做那般龌龊事儿,还不兴咱们找人去理论了不成?"

    李厚伯顿时鼓了鼓眼:"我看他们常家那是瞅准了珠丫头她大哥没了,觉得咱们李家就没人了,当咱们好欺负呢!不然咋珠丫头因为她大哥丧事儿回来了一趟,回去就没多久就接了常家的休书?就这样的人家,跟他们理论都还是轻的!要搁我以前的脾气,直接打上门去,也不用跟他们废话!"

    说着李厚伯就赤红了眼。

    听大哥提到自己的大侄子,李家的大孙子,李厚仲也是一下子感伤上了,抹了把脸正想说话,脚背上一下子被刘氏给踩了下。

    李厚仲憋了声儿不敢说话,抬头瞪了刘氏一眼。刘氏不怯他,回瞪他,眼神里威胁着:你要敢就啥都应下来,有你好果子吃!

    李厚仲不吭声,李厚伯就觉得自己家二弟也当真不仗义,正想跟李厚仲说话,却被刘氏笑眯眯地拦道:"大哥说得也是,常家这样的人家,根本不需要跟他们废话。可是好歹珠丫头还有三个娃姓他们常家的姓,要真闹得不愉快的,那三个娃怕是也苦。人家常家给了休书,珠丫头出了常家,以后也护不住三个娃子不是?地儿远,咱们也看顾不上,要说把娃子接回来,那也不大可能,那是人家常家的子孙。大哥也要考虑这一点儿啊。"

    "要不是考虑到我那外孙外孙女的,我们能忍到现在?"朱氏抹了下眼,说:"就怕常家人对我那外孙不好,贸贸然打上门去不好收拾,所以这不才找二弟二弟妹你们商量来了吗?好歹你们家斐子这会儿是村长,咱们家人去得多,他们常家才重视。欣丫头她当家的要是也跟着去,咱们这边有一个村长打头,又有一个镖师压阵的,也好吓唬吓唬他们常家不是?"

    朱氏这话也就说明白了——合着大房的人就指着李厚仲这房的人去给撑场面摆场子啊!

    说得刘氏顿时有些飘飘然了。

    刘氏忙掩口道:"大嫂这说的啥话,珠丫头出了事儿,咱们做叔叔婶娘的当然要帮她一把,总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二弟妹这般说我就放心了,那这..."

    "只是欣丫头她当家的怕是不好出面,斐子倒是可以跑一趟。"刘氏还是把关文给摘开,推李大郎道:"斐子,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跟你大伯他们一起去。"

    李大郎忙应了一声,朱氏还要说啥话,刘氏就叹道:"哎,要说欣儿她当家的吧,腿脚也不好,也没在镖局做事儿了,这都两三年的,俗话说人走茶凉,就是要帮忙,也是有那个心,使不上那个力。"

    说得朱氏讪讪的,刘氏"好心"给朱氏和李厚伯想主意:"要我说啊,大哥大嫂你们不妨找上杨家,让杨家帮忙寻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啥的,跟你们一起去,钱方面稍微给点儿就好,他杨家要是觉得这事儿不该他们管,你们就只管说,这是金娃子他亲妹子的事儿,金娃子得管的,他们必须管,谁让金娃子是被他们家杨瘪三害死的,你们又没逼他们杨家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找点儿人壮壮声势哪儿不行了?保管他杨家说不出别的话来,一准儿应了这事儿。"

    李厚伯和朱氏对视一眼,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李银倒是赞同道:"二婶娘这主意不错,不如我待会儿就去杨家找他们说说?"

    李铜顿时也接话道:"我跟二哥一起去。"

    李厚伯心里大概还是对李欣不出声答应他这事儿有些芥蒂,话全让老二媳妇儿说了,他这做大哥的难不成还一定要逼着人家出人出力?又没许人好处。

    算计一番,李厚伯还是想着,不如就去找杨家。谁让杨家那主母信神信鬼的,生怕金娃子真的来找了她儿子索命,一直对他们家的要求无不应的。想想他们家也没真提多少要求,没让杨瘪三偿命就算好的了,找点儿人对杨家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

    合计好了李厚伯便也不跟李厚仲一家多说什么,只是又和颜悦色地跟李大郎多说了两句,让他准备好,估计明儿后的日子就要去常家那边。

    李大郎当然是连口答应。

    送走了李厚伯一家,刘氏就转了身狠狠瞪着李厚仲。

    "你说你是不是就是受不得你大哥在你面前哭,一提你大侄子你就心软。"刘氏揪了下李厚仲的肩头肉骂他:"死性不改的,让你大哥把你当枪使,你还觉得人家把你当兄弟。出头是那么好出的?你大哥的闺女出了事儿,人家自有自己的亲爹兄弟,全让咱们家人去帮忙算哪门子回事儿?我瞅你那样子还真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答应..."

    刘氏说着不过气,气呼呼地坐在了长凳上。

    李厚仲被她说得讪讪的,抬了抬头想解释,到底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由得刘氏骂了一通。

    骂完了刘氏心里也舒坦了,又警告李厚仲说:"以后你大哥说啥,你脑子多转转弯成不?说啥你应啥,我叫你的时候咋没见你那么听话过?"

    张氏顿时笑了出来,推了推李欣小声道:"你去劝劝婆母,当着你大哥二弟的面儿骂公爹,公爹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李欣也含笑,悄悄点了点头,对刘氏道:"娘,你不去看看猪圈那边,猪都嚎嚎好久了。"

    刘氏顿时一拍大腿:"我那锅里还煮着猪草呢!赶紧熄火去..."说着便朝灶间跑了去。

    李厚仲松了口气似的,瞅了眼李大郎和李二郎,哼了声说:"都瞅瞅啥,不干活儿啊!赶紧各自忙各自的去!"

    说着自己撑着腿去编他的竹子去了。

    李欣叫了扬儿和山子一起描红,李铭的屋里整整齐齐码着一摞纸,笔墨也都齐全,两个小人儿认认真真地坐在桌子前边儿临摹着,样子认真得紧。

    李欣看了一会儿便又出去了,站在院子口有些出神地望着出村的方向,心里想着关文当时转身走的情景。

    他说了那句"欣儿,等我"以后,便什么都没说了,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朝着这方向离开,走得有些快,脚还是一颠一颠的,背影魁梧,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看着这背影却让她觉得有点儿寂寥。

    他连一句她的回应都没来得及听。或许是怕她再问他理由?

    李欣沉默了会儿,回屋见扬儿和山子还是乖乖地在写字,心里欣慰,嘱咐他们说:"你们好好练啊。"

    "姑去哪里?"山子抬头,脸上有两道墨痕。

    "姑去找你阿嬷说点儿事儿。"李欣笑了笑,摸了摸山子的头,擦了下他脸上的墨痕,又对扬儿道:"扬儿要听哥哥的话哦。"

    扬儿看了眼山子,山子挺了挺小胸脯,扬儿便撇过头微微颔了颔首,低下头继续描红。

    李欣看着觉得好笑,又拍拍两个小人儿的背,去了灶间找刘氏。

    刘氏刚舀了猪草正在拌糠进去,见到李欣来便让她搭把手把门打开,她提着一桶猪草去了猪圈,一会儿回了来,舀水洗手,一边问李欣:"咋的了?"

    "娘。"李欣叫了一声,顿了顿道:"有事儿跟你说。"

    "那你说呗。"刘氏不怎么在意,这会儿时间差不多又要煮晚晌饭了,她去灶膛前生火,一边问李欣:"啥事儿啊?"

    李欣挨过去,沉默了下才道:"我这回来,带了二十两银子回来的。"

    "啥?"刘氏以为自己听花了耳,忙转过头去看李欣。

    李欣点了点头,"二十多两银子,是我跟关文那个家全部的积蓄,我带了二十两回来,剩了点儿散碎银子留给他用。"

    李欣扯了扯嘴角;"走的时候关文他爹还拿钱说事儿。"

    刘氏顿了下,方道:"那你当家的也知道?"

    "他当然知道。"李欣说道,又小声地说:"这钱,也不是他赚的,是我的。"

    刘氏顿时有些不能理解:"欣儿,你当家的受伤那次,还有后来你们分家单过起屋子那事儿,你不是说是你当家的问他朋友借的钱?你咋一下子冒出二十两银子来还说是你挣的?"

    李欣顿时一梗。当初他们家天降横财一百两的事儿,没多少人知道,关文姑姑一家除了赵光明不知道以外,其他人都知道,但是也没人传出口一句过,所以关明也一直不知道他们家有这笔钱,连李欣娘家,出于一些心思李欣也没说。

    现在怎么解释?

    李欣只好含糊地说:"那是跟镇上一户夫人做了笔生意赚的,镇上的夫人出手大方,这也不足为奇。"

    刘氏将信将疑,打量了李欣一会儿道:"欣儿,你咋赚钱的娘也管不着,不过这钱一定要来得正当。你赚的你也紧着捏着。"

    说着小声凑近李欣耳边说:"女人家,还是自己藏点儿私房。"

    李欣点头,道:"我这就是想来问问娘,跟娘取取经。"李欣也压低声音:"娘说我这存私房,存在哪儿比较好?"

    "那得看你怎么咋想了。"刘氏悄声道:"那会儿我跟你爹还没分家出来的时候,娘的私房就是拿回家让你小姨帮我看着的,后来你小姨出嫁,这钱全部还给了我,那会儿刚巧你爹他们说了分家的事儿,这笔钱算是给应了急。"

    "那后来呢?"李欣问:"分家了以后娘还藏私房吗?"

    "废话,当然要藏啊!甭管男人对你多好,你自己总得留一手。"刘氏说:"分家以后娘藏私房就只是找了个地方,悄悄买了坛子把私房钱搁进去。别人一般找不到娘的私房。不过有一次搁钱的时候让你爹看到了,娘就赶紧转移地方。"

    刘氏说着有些得意:"你爹知道你娘我藏私房,他可不敢吭声,家里的钱财都我捏着的,没短他吃没短他喝,他要跟我叫板他也没那本事。"

    李欣不禁一笑。

    虽然刘氏总是吼李厚仲,但是李欣知道,她爹娘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只是可能吼与被吼已经成为他们老两口的交流方式了。

    李欣犹豫了一下,道:"娘,我的私房,要不先放娘你这边儿?"

第二百七十八章 藏私房钱

    刘氏一听,略微诧异了下,道:"你要是放娘这里倒是没关系,不过娘还是觉得,钱是留在自己身上比较好些。"

    刘氏道:"那会儿娘不敢把私房藏在家里,因为没分家,家里娃子也多,你阿嬷又是个眼睛贼尖的,被她瞅到了可没娘的好果子吃。所以那会儿逼得没办法,娘才把钱给你小姨揣着,其实心里也不是那么肯完完全全相信你小姨的。"

    说着刘氏便微微压低了声音:"虽然娘跟小姨关系好,但总归是人心隔肚皮,牵扯到钱的事儿,啥事儿都说不清楚。人都说谈钱伤感情,亲姊妹间说到钱,总觉得别扭。不过那会儿娘是没办法,婆家找不到地方放,娘家兄弟那儿也不放心,就只有你小姨,好歹你小姨还没出嫁,我就说等你小姨出嫁的时候再把钱给我。"

    "小姨没坑娘你呢。"李欣道。

    "那是,所以那会儿你小姨算是对娘有恩情的,这些年娘跟你小姨才越走越近。"

    李欣忍不住问:"那娘怎么不把钱让外婆帮你看着?"

    刘氏敲了下李欣的头说:"这会儿你看着你外婆这般好那般好的,早些年生她可不是那么好的,你外婆也喜欢钱,抠着抠着的都要把钱放自己兜里揣着。"刘氏说道:"再说了,你外婆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只是没你阿嬷那么严重,钱要到她手里边儿,还不知道怎么贴补你大舅四舅还有你表哥他们呢,还不如让你小姨揣着。你小姨性格好,姊妹间总比兄妹、姐弟间走得亲近些,娘还信得过些。"

    李欣若有所思地点头,刘氏又道:"你自己想想清楚,钱搁娘这儿可以,不过娘还是劝你自己找地方放着。私房钱这种东西也别嚷给别人听,这只是对自己的一点儿保障,要说用处其实也没多大用处,顶多就是给自己个心理安慰——你藏私房,那私房能有多少钱?一个月的有一百个钱就顶天了,能有五十文的就不错了。"

    李欣便笑。这二十两银子她可真的打算就用来当私房钱的。

    听刘氏说了一通李欣也微微明了这其中的猫腻。以前她没想过存私房,这会儿她倒是起了心思了。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存款",像她娘说的,就是一个心理保障也好,有这钱女人才会觉得自己有条后路,心里边儿也踏实些。

    当然以后真存起私房了,她也不会告诉关文。

    打定好了主意,这钱李欣也不打算让刘氏帮着揣着了。李欣不知道刘氏话里有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刘氏劝她让她自己把钱收着,她便自己把钱收着的好。诚如刘氏说的,李欣她外婆唐氏想着贴补自己的儿子孙子的,刘氏或许也担心要是有一天应急就把钱给拿来用了...

    李欣找了个小瓦罐,把钱搁了进去放在床底下挨着墙根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是钻到那下边儿进去找的,她这屋平时也没人住,打扫啥的也就隔天随便弄了一弄免得铺了灰。她大嫂跟她说过,她娘让一直保持她这屋干净,保证她随时回来随时都能住。

    过了两天李欣大伯便又找上门来了。

    这次李厚伯胸脯挺得老高,大咧咧地坐到了堂屋里。李厚仲坐在一边,刘氏倒了水,李厚伯大口喝了,说:"二弟啊,杨家也找了人来,明儿就让斐子跟他二堂哥他们一起去吧?"

    李厚仲愣了下,忙道:"好啊好啊。"又问李厚伯:"那杨家叫了多少人?"

    李厚伯比了五根手指出来。

    李厚仲愣道:"五个?"

    "啥五个?二弟你眼神儿不好还咋的,没瞅见我这手晃了三下吗?"李厚伯不悦道:"那杨家要是就给我出五个人,我不找他算账去?"

    这话说得大老爷款儿十足。

    刘氏撇撇嘴,在一旁假笑问道:"那大哥的意思是,杨家出了三个五?就是十五个?"

    李厚伯慢悠悠地点头,又喝了口水吹嘘:"其实吧,他们还想多出点儿人的,我想着这些人,也紧够了,算一算差不多也有二十个人了。二十个人,这数量不算少啊。"

    刘氏又跟着笑了两声,倒了水提了提壶下去。

    李欣帮刘氏在灶间看着火,刘氏轻声细语地跟李欣道:"你大伯倒也不知羞,不知道他这有啥好炫耀的。岳丈家请外人一起打上女婿家去..."

    "娘,那可是你给大伯出主意让他寻杨家帮忙的。"

    李欣无奈道:"那天你说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不妥,后来细细一想当真不对。这事儿找杨家帮忙,人家杨家不就知道了?叫的人跟去,不也更加知道了?这下不想闹得别人知道,别人可都知道了。"

    "怕什么,知道就知道呗。"刘氏摆摆手说:"你以为你大伯大伯娘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人家清楚得很,你大伯娘是个精明人,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刘氏说:"那天找我们帮忙是想省了别的功夫,让你当家的帮忙,省了人力还省了财力,他们当然高兴,是见你不应,我又给堵了,还给他们出了主意让他们去找杨家帮忙,他们才算歇了让我们揽事儿的心思。"

    李欣诧异道:"我还以为娘你当时没想到这一点..."

    "娘早就想好了,不然怎么那么简单就给他们出了这主意?"刘氏洋洋得意道:"头些年跟你大伯娘三婶娘暗斗的,娘还是摸清楚了她们一些道道的。你大伯娘心思重,人虽然不算坏,但是就喜欢计较算计,啥事儿都要想个翻来覆去;你三婶娘就不消说了,经不得激,人还莽撞,除了嘴巴不饶人,说甜话也好听以外,还真没觉得她有什么好忌惮的地方。"

    刘氏笑望李欣一眼,说:"你呀,学着点儿。"

    张氏在一边笑说:"婆母这都成人精儿了,一说一番大道理。"

    "甭管人精儿不人精儿,只要说的是道理,你们听着觉得有理,就好好听。"刘氏端了饭甑子到一边,"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姜还是老的辣。"

    张氏便笑,李欣也笑,很想说一句"那是因为娘你口重,不然吃那么多盐干嘛",想想她娘品不出她说这话真正的意图来,便也作罢。

    张氏回屋给李大郎收拾了东西,第二日李大郎就要跟李银一行人一起去常家了。晚晌李厚仲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李厚仲叹了口气说:"大郎啊,这是你堂姊的事儿,你多费费心,这一众人里边儿,就数你在村里边儿的地位最高。"

    李大郎含糊地应一声,刘氏瞪了李厚仲一眼,对李大郎说:"斐子别听你爹的,他拎不清。"说着嘱咐他道:"你这去,啥事儿就躲后边儿,甭跟人硬碰硬,要是让你出来说话你就和和稀泥,千万甭跟人常家闹起来,免得遭了打,知道不?"

    李厚仲听这话顿时不高兴:"咋就叫躲..."

    "你一边儿去!"刘氏哼了声:"你不心疼你儿子,我心疼成了吧?本来就是去帮个忙而已,他这是村长,要是跟人动了手要怎么说?"

    说着又重重地剜了李厚仲一眼:"再说你让斐子去跟人打,打得过吗?人家要是好些个人拥上去,吃亏的不还是斐子?你就顾你大哥的名声,不顾你儿子的死活?"

    "你这说啥话,咋就叫不顾他死活了..."

    李厚仲辩驳地很吃力:"我跟你个婆娘说不清。"

    "说不清就别说。"刘氏也懒得跟李厚仲说,为李厚仲大哥三弟两家人他们夫妻俩都吵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了。

    刘氏撇开李厚仲不理,径自对李大郎道:"记住娘说的了啊,千万别跟人闹啊。"

    "娘,我知道了。"李大郎抚了抚额:"就是让我保全自己,不要往前凑呗?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刘氏舒了口气,山子嚷嚷着蹦到李大郎边上,蹭着李大郎的手臂说:"爹要去哪里?"

    "爹要出去办事。"

    "山子,你爹爹可是要去当打坏人的英雄哦!"

    刘氏笑眯眯地哄大孙子,山子立马胸脯挺高:"山子以后也要当打坏人的英雄!而且要比爹更厉害!"

    "哦?山子要怎么比爹爹更厉害?"李大郎也逗儿子说道。

    山子声音更大:"爹爹是英雄,山子要当大英雄!"

    全家人都笑起来,山子哼唧了两声,拉了扬儿说:"我是大英雄,扬儿弟弟以后是小英雄!"

    扬儿点点头,也不多说话。

    刘氏揽了两个小人儿到自己怀里,一人亲了一口,"都是好孩子。"

    "那弟弟怎么办?"张氏逗山子:"山子不要弟弟了?"

    山子望了望可怜巴巴望着他的小兜,脑袋一偏,哼了声说:"他矮!"

    李欣顿时笑起来,要说高,山子可不见得就高了。

    张氏骂他一句小大人,抱着泪眼汪汪的小兜出去哄了,山子也拉了扬儿说要去看招财——每日例行的都要去看一遍。

    张氏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嘱咐自己男人说:"你听婆母的,别瞎出头。"

    李大郎拉了张氏的手拍了下:"我知道,我又不是蠢的,堂兄弟一辈,大堂哥虽然没了,但是二堂哥岁数也在我上头,再说他还是珠堂姐的亲哥,再出头也轮不到我出头。"说着对张氏笑了笑:"放心。"

第二百七十九章 噩梦连连

    李大郎走了以后,张氏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但是做事还是做得麻利,一点不拖泥带水。

    李欣在娘家也不闲着,又恢复了她"孩子王"的身份,带着山子、扬儿和小兜玩儿,张氏也松乏一些。

    她在家也没人问她跟关文之间的事儿如何打算,更没问她什么时候回婆家去。但是李欣心里也隐隐有些觉得不适应,她毕竟是已经出嫁了的,在娘家待着,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外人闲言碎语倒也罢了,就怕娘家人心里也不大爽利。

    她心里边更有些纳闷——到底关文说处理好了事情再来接她,到底是要处理多少事情?什么时候要来接她?

    人家没来的时候吧,赌气说随便他来不来;来了又走,这会儿又有些个牵肠挂肚,生怕他不来接她似的。

    李欣心里也暗骂自己沉不住气,掰指算一算,她这回娘家来也七八天了,总不能让她在娘家待太长吧...最近李家村儿里好像也有些闲话了。

    柳大嫂子来串门子,因为跟李欣算得上是童年好友,关系近乎是闺蜜了,所以说话也直接,问李欣:"你跟你当家的是不是闹别扭了?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说你回娘家都好一段日子了,闲言碎语说七道八的都有。我瞅着你这回来的确是有好些天了,怎么着,跟你当家的真闹别扭了?"

    李欣和柳大嫂子在出嫁前接触过一些,两个人说话也比较随意,但是要谈交心还是谈不上。

    李欣叹了口气,也就含糊答道:"就是闹别扭了。"别的她也不多说。

    柳大嫂子了然笑道:"偶尔使使小性子,让他重视重视你,也不错。"柳大嫂子道:"我那会儿也这般干过,你大柳哥可不就上赶着来找我来了?"

    说着又劝李欣:"你也别一直抻着,见好就收,给男人也留两分面子。"

    这意思是说李欣在娘家待的时间长了不好。话里虽然是让李欣别抻着,其实也是在提醒李欣,她当家的要是真来接她就别拗着了,这损的不是男人的面子,而是女人的名声。

    李欣哪里听不出来,笑了笑说:"柳大嫂子,你误会了,我当家的已经来过了,不过他说家里有些事儿他要处理,说处理完了再来接我。"

    柳大嫂子讶异道:"你当家的处理完了事儿再来接你?"便又感慨一声:"你真是好福气啊,你当家的这般为你着想,不想你累着。"说着还隐晦劝道:"那到时候可要好好回去跟你当家的过日子啊。"

    "嗳,知道。"

    李欣笑应了声,又和柳大嫂子扯了别的。

    关文既然说了事情忙完了要来接她,就一定会来接她。李欣对此一点儿不怀疑。但是到底这个"忙完"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就不是李欣能预料到的事情了——她更不知道关文到底要忙什么。

    她走之后荷花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也一概不知。李二郎回来只说见着关文病了,然后关武说要跟他一起回来劝她回去,被李二郎拒了。除此之外,李二郎其他别的什么都没说。

    她这般等,自然也心焦。

    就在她有些左右犹豫的时候,梅小霞突然上门了。

    这一次梅小霞是一个人来的,没像上次上李家门一样带上杨婆子。她身边跟了个娇娇小小的小丫鬟装扮的人,站在李家门口张望。

    刘氏出来喂鸡看到人,立马皱了眉头粗声问:"梅小霞,你来我家做啥?"

    梅小霞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沉了沉气说:"我,我找你说说话..."

    刘氏一顿,刚巧出来的李欣端着簸箕,也是一顿。

    梅小霞看到李欣倒没跟以前似的冷嘲热讽的,讪讪地笑了声说:"大侄女儿也在啊..."

    "谁是你大侄女儿,别乱攀亲戚。"

    话是这样说,但刘氏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嘟囔了两句还是问道:"她来找我说啥话?"

    "我,我进来说成不?"

    梅小霞这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倒是让刘氏有些诧异。

    一直以来梅小霞都是颐指气使的,大年那会儿因为李金的事儿,她倒是少有出来了,刘氏算了算,好像也真几个月没见她了。

    这回刘氏才仔细打量了梅小霞。

    身上穿的衣裳没以前那么妖冶,脸上也不涂夸张的粉了,整个人显得又瘦矮了一圈,脸上的褶子看着更多了,倒闭她还出老。

    刘氏皱了皱眉头,梅小霞身边那小丫鬟清脆地开头:"李夫人,你就让我家夫人进去呗?"

    刘氏被这一句"李夫人"叫得有些飘飘然,心情甚好,像是大发慈悲一样开了门说:"进来吧,我时间可不多,跟你说不着多少话。"

    梅小霞赶紧带着那丫鬟进来,往堂屋坐了。

    刘氏坐到了主位,李欣瞧梅小霞这次来不像有恶意,便也默不作声地倒了水给她。

    梅小霞双手搅合在一起,颤巍巍地开口说:"我,我晚上做噩梦,我做噩梦..."

    "做噩梦就做噩梦呗,又不是真的。"刘氏奇怪地道:"你哆嗦什么?被噩梦吓的?"

    梅小霞忙摇头,抽了两下忽然掉出泪来。

    "我梦到我闺女了..."

    刘氏便是一愣。

    她印象里,梅小霞可是没闺女的。

    梅小霞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泪,好像她这一哭就跟刘氏拉近距离了,竟然就挪了屁股直接坐到了刘氏身边,拉了刘氏的手说:"刘金花,我梦到我闺女了,她哭,她俩都哭,哭得好伤心..."

    刘氏忙拦她:"嗳你慢点儿说,你哪来的闺女?还俩?我怎么不知道?"

    梅小霞身边的丫鬟小声道:"夫人以前生过一个姐儿,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还落过一次胎,五个月份的时候掉了,大夫说是女胎。"

    梅小霞拉着刘氏哭道:"她俩都哭,怨我,说我没把她俩保护好,说我害了自己的闺女还要害人家的闺女...还说她俩兄弟害死了人,人家在阴间不放过她们...刘金花,刘金花你给我出出主意,我闺女可咋办,这不投好胎,我梦到她们一次她们哭一次...我们家给李老大家赔了钱,还让我儿子给他们磕过头,咋李金还不放过我,不放过我闺女..."

    李欣立在门槛那儿,听到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金的死,她大抵是明白其中的歪歪绕绕的。因为村里人信神鬼之说,所以大家都一致认定,李金在杨家和李家闹腾的时候口中出血,是他死不瞑目的表现,根据前头发生的事儿,也就是说他是被杨瘪三害死的。

    杨家怕招惹阴魂,所以才把李金的丧事儿以及遗孀、遗孤的责任都揽了过去,赔了李厚伯家一大笔钱。

    其实真要说李金的死,跟杨家根本没多大关系。

    但当时那样的情况,也只能让杨家背了黑锅。不然漫说杨家不会善罢甘休李家人捉了杨瘪三的事儿,李家肯定也不甘心李金就这般白白死了。两家闹到最后也只能是个鱼死网破的结果。

    所以当时她保持了沉默。

    可现在看着梅小霞因为噩梦而苦,李欣心里真觉得挺难过的。

    诚然梅小霞说过她不好的话,也动过一些龌龊心思,但是到底对她没有造成多大实质性的伤害,被她娘打过一次以后也再也没有招惹她什么,据说后来都不跟她娘对上——她记起来了,那会儿大堂哥丧礼上,她娘因为梅小霞误抓了她脸,愤怒地打梅小霞,梅小霞也没还手的。

    这也不算是个多恶的人。

    李欣想,梅小霞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联想她那丫鬟说的,她刚出生的女儿夭折,五个月大的女胎又落了...

    她叹了口气,端了盘瓜子进去。

    梅小霞还在拉着刘氏说:"刘金花,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报应在我身上了,啊?我对不起我俩闺女,又添油加醋说你闺女闲话,结果真报应来了,报应来了啊!我儿子对不住你们李家人,你们李家的姑娘的事儿我们都要管,都要管...可我也管了,我也管了啊!我都叫了那么些个人去跟你大哥他们去那啥啥女婿家去给李家姑娘讨公道了,可为啥这两天我还是做噩梦啊?我怎么还梦到我俩闺女...她俩哭得更大声了,我每晚每晚睡不着..."

    刘氏和李欣倒是没想到李厚伯没吹嘘,杨家居然是真的出人力帮李家去常家理论压阵这件事。

    见梅小霞这般,刘氏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要知道梅小霞可从来没在刘氏面前这般哭过...都让她有些不认识她了。

    梅小霞擦了擦泪,又拉了李欣的手说:"大侄女儿,大侄女儿,是婶子混账,是婶子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婶子过去错了,你都忘了吧,啊,忘了吧!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说一句'我不怪梅小霞';成不?我闺女都听得到的,真的,都听得到的,她俩就知道你不怪我了,也不会怪我..."

    刘氏叹了口气,拍拍梅小霞的手说:"你别魔怔了,我看你是心神不宁,去找孟郎中要一副安神茶喝喝,保管你睡个好觉,你也别东想西想的,想多了,自己亏身子。"

    梅小霞只是摇头,拉着李欣执意要她表个态。

第二百八十章 往死里弄

    李欣被梅小霞拉着坐到了她边儿上,心里闷闷的,见梅小霞表现出来真有些魔怔的感觉,动了动嘴说:"我晚晌睡的时候念叨两句,行吧?"

    "嗳,行,行行行!"

    梅小霞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她身边的小丫鬟连声叫着:"李家姐姐是好人,是好人呀!"

    李欣牵了牵嘴角,露出个牵强的笑来。

    梅小霞也抚着李欣的手,好像看不够李欣似的,一下一下地抚了个来回,说:"大侄女儿真乖巧啊,要是我那俩姑娘能保下来..."

    说着就伤感地抹了抹眼睛,刘氏在一边劝,说:"你现在想那些又有什么用,自己个儿把自己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虽然说跟梅小霞不对付了一辈子,同为母亲,刘氏到底还是觉得梅小霞这样的遭遇挺让人同情的。

    "你也别东想西想,再咋想你那俩闺女也回不来,想多了把自己身子累垮了可咋办?"刘氏道:"前头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也挺好的,人看着也精神些,这会儿看你都比我出老好多。"

    梅小霞擦了擦脸,理了理鬓发,骨子里那股不肯服输的劲头又窜了上来,"谁说我比你出老了?你才比我老。"

    "甭管谁比谁老,那也都是老了。"

    刘氏叹了口气:"你也甭跟我耍嘴皮子,这会儿看你可怜,跟你掰扯两句,你要惹了我生气我可直接撵你出去了。"

    梅小霞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拿帕子把自己脸上的泪给抹了,又递了帕子让小丫鬟汲了水,给她擦擦脸。

    李欣带着小丫鬟去灶间倒水,小丫鬟望望左右,嘴巴倒是甜,一口一个李姐姐地叫着。李欣应两声,间或简单地答一两句。

    梅小霞擦了脸,又跟刘氏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小丫鬟起身走了,瞧那背影也比以往趾高气扬的劲儿萎靡了许多。

    刘氏叹口气说:"瞧瞧这梅小霞,从前是多不服输的一个人儿,哎,到底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人啊,就得服命,要相信报应..."

    刘氏说着就又去忙活了,三下五除二地喂完了鸡,又赶去菜园子摘菜。

    李欣闷着坐了会儿,到底也只是心里微微叹了一声——其他的话,她也不会多说了。

    又过了两天,李大郎一行人终于是回来了。

    去的时候是李银打头,李斐跟着,另外便是李珠和杨家派去的十五个打手。回来的时候多了两个人——李珠她当家的常宽和那个跟他搅在一起的寡妇。

    李大郎回来就直接回了家,村里人都来凑着看热闹。去常家讨说法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了,说李家气势大大的,常家又做出这样没品的事,人家李家不善罢甘休,又他们好果子吃。这回绑回来了奸夫**的,大家都来看看事情有个什么公断。

    李大郎坐在堂屋喝了口水,刘氏就迫不及待地问:"咋的咋的,咋就把人都给绑回来了?那常家那边村儿里的人能就这么看着人绑走?"

    "哪能啊。"李大郎摇摇头:"二堂哥瞅着一晚上直接绑了人走的。"

    "啥!"

    刘氏立马瞪大了眼睛,就连李厚仲也是惊了一下:"这、这不是犯官司..."

    李大郎摆摆手:"二堂哥先前带着我们去常家理论,常宽他爹娘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休了就休了,没其他好说头。我们连珠堂姐她三个娃的一面都没见着,就让常家人带着附近几户人家把我们赶了出来。"

    张氏给李大郎揉着肩,听到这话顿时皱眉:"常家也太无耻了。"

    "无耻的还在后头。"

    李大郎拍了拍张氏的手:"我们被赶出去倒也罢了,那边村里的人才叫做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只说我们是来仗势欺人,来的全是高高大大的汉子什么的。二堂哥就拉了我出去,说我是李家村儿村长,要见他们村的村长说个明白,是他们常家对不起李家嫁过来的媳妇儿。他们都不信,还嘲笑我们,说拉个看着文弱点儿的就想充村长,当他们都是傻子。"

    刘氏一瞪眼,"都是些不识货的!"

    李二郎也叫起来:"都他娘的不是东西!自己个儿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拦着不让人讨回公道了?"

    李大郎叹了口气,"单是这样也就算了,那常家还一点不脸红心跳,说珠堂姐怎么不做活计,怎么偷懒不伺候公婆...说得那叫一个刻薄。我站出来说我是李家村村长,常家人就喷我,常宽还算对我有点儿印象,指出我是珠堂姐她堂弟,然后说我们李家人自家说自家话,当然什么话都能说。"

    说着顿了顿,李大郎道:"然后他们村人就叫嚣着,让我们滚出他们村。还说外村媳妇儿来不做事儿,休回去也是应当的。"

    "反了他们了!"李厚仲顿时拍了桌子,胸脯一起一伏的:"都是些眼睛被屎蒙了的主儿,护短也不是那么护的!真当外村媳妇儿就能随便欺负了!"

    李欣问道:"大哥,那之后呢?"

    "之后?"

    李大郎苦笑了下:"然后二堂哥就被惹火了呗,半夜三更带了两个杨家派来的人,直接上那寡妇家里把那寡妇拖了出来,巧的是,那常宽也在寡妇家歇,破门进去的时候人家两个还一丝不挂睡在被窝里。"

    李大郎说着抖了下:"二堂哥当时那怒气发得...我看他连杀人都干得出来。"

    李欣一惊,她知道自己这二堂哥在家里会打老婆什么的,二堂嫂仝氏性子软被二堂哥收拾地服服帖帖。虽然她不至于认为二堂哥只是个窝里横的,倒也没想到对外人也会那么狠。

    或许是因为有杨家派的人在一边撑腰?

    李大郎接着道:"二堂哥也不含糊,让人堵了两人的嘴把人绑了,然后自己把寡妇家砸了个稀巴烂,又趁着夜色悄悄摸进常家,把人家的鸡、猪跟看门的狗都给毒死了,还拿走了人家的碗啊碟啊坛子啊什么的,卷在一处地方砸了个粉碎。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二堂哥就带着我们回村来了,也不知道常家那边会是个什么光景。"

    刘氏不禁牙疼:"哎哟,这银娃子当真是个狠角色啊..."

    "可不是..."李大郎揉了揉肩:"路上二堂哥一点儿不客气,想着想着就要去找常宽算一账,抽他耳刮子也好,踢他胸也好,有一次似乎是常宽说了什么威胁他的话,把他气狠了,二堂哥直接对他拳打脚踢,抹了拽着他后颈子把他按在水里闷他,觉得差不多他受不住了才把他提起来,过一会儿又这样...来回好几遍。"

    李大郎缩了缩脖子:"杨家派的人里边儿有两个跟我嘀咕,说从来没见着人这么狠的,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弄啊...打那次以后常宽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那珠堂姐那三个孩子呢?"李欣不由问道:"二堂哥就没管那三个孩子?"

    "没管。"李大郎道:"我倒是跟二堂哥说了,那三个娃子要是留在常家,怕是日子不好过,毕竟孩子他爷爷阿嬷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可二堂哥说..."

    李大郎顿了顿,刘氏催他:"你二堂哥说了啥?"

    "二堂哥说,那是常家的骨血,常家要打要骂跟他没关系。不过..."李大郎说:"不过二堂哥也说了,他外甥和外甥女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全部加倍偿还到常宽跟那寡妇身上。"

    "珠堂姐就同意?"李欣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就这般掳了人回来,不管那三个孩子,珠堂姐也跟着你们一起回来?"

    "珠堂姐不想回来的,说是舍不得孩子,还是被二堂哥给硬拽回来的。"李大郎道:"要是珠堂姐留在那儿,保不准常家的人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她这不是自己往坑里跳吗?"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银娃子说叨说叨。"

    李厚仲站起来说:"他这样干,要是真把人弄死了这事儿可就大了!"

    刘氏忙拉他:"你慌啥?"

    "咋不慌?绑常宽回来也就罢了,把那寡妇绑回来,这算啥理由..."

    刘氏瞪他,李厚仲却没怎么注意,忙慌慌地说要去主屋那边看看。

    李大郎拉了他说:"爹,现在别去,估计大伯家正乱着呢。"

    "就是怕更乱啊!"

    李厚仲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李家跟常家先前是亲家,现在亲家情分没了,打打杀杀的倒也没啥说头。可是绑人回来还半道上把人折磨来折磨去的,这可就是咱们理亏..."

    "咋是你理亏了,那打人折磨人的又不是大郎。"

    刘氏忙去拉了李厚仲,压着他回来坐着:"你消停些,你现在去才是添乱呢!"

    李欣问李大郎:"大哥,二堂哥有没有说他接下来是怎么个打算?"

    李大郎犹疑了一下,说:"二堂哥说,依着咱们这边的规矩,寡妇没嫁人就跟人有染啥的,要沉塘。"

    李欣惊呼一声,"二堂哥的意思是,把他们绑回来,就是要把那女的沉塘?"

    李大郎点了点头。

    "疯了吧...那是一条人命啊!"李欣掩嘴,有些不敢置信。她一向认为,沉塘不过是说说而已,毕竟谁真能无视那么一条生命,都一个村里住着的,谁又真能狠心?可她二堂哥...

    "二堂哥如今是咱们这一辈的老大。"李大郎叹息一声说:"他这也是要维护李家声誉,更是为了给珠堂姐出气吧。"李大郎顿了下:"二堂哥还冷笑着说过,他这会儿等着常家人带着他们一村的人来我们村儿找李家算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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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肚圆生女

    李银把这件事儿闹得有些大了。

    李大郎这般说了一通,李厚仲委实是坐不住,一定要去主屋那边看看是什么光景。那常宽和那寡妇肯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可李厚仲也着实担心,真要是弄出个三长两短来可怎么办?

    弄出人命的话,那更是大事儿了。

    李厚仲急得团团转,看那样子要不是刘氏拉着他,他还真的就要跑主屋那边去了。看李大郎坐在那儿让张氏给他揉着肩,自己饮两口水什么的,禁不住埋怨李大郎道:"你怎么就不劝着点儿你二堂哥?他真耍了狠闹出点儿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刘氏听这话不乐意了,"咋的,还怪到大郎身上去了?你又不是没听他说银娃子有多狠,他劝得住才怪!"

    说着刘氏就鼓了眼:"我还没说你大哥家的事儿找了大郎去帮忙,他这一路来回也走了不少路受了不少罪,还顶着村长名头,结果同行的他堂哥绑了人回来他还一边跟着,传出去了他这村长位置可咋办?会不会就被人戳掉了?你不担心自己个儿的儿子,倒是关心别人的儿子,胳膊肘外拐也不是你这样拐的!"

    李厚仲被刘氏骂得抬不起头,李欣拉了拉刘氏道:"娘,先别跟爹吵。"

    刘氏哼了声,别开头去对李大郎说:"这两天你累着了,好好休息休息,甭理你爹。他老糊涂了,他说的话你也甭当真。"

    李大郎应了声,刘氏叫张氏拉他去屋里歇,自己转过身来看着李厚仲道:"我可跟你先说清楚了,大郎帮了忙这就算完了,你大哥家的家务事儿,你瞎掺和个啥劲儿?要是人家常家真的找上门来,那也找的是你大哥家,跟你没关系,你别给我瞎出头。"

    说着刘氏就站起身,吼李二郎说:"带你媳妇儿去屋里歇着,大着肚子不要到处乱跑看热闹。"

    江氏是个腼腆的人,但是喜欢听故事看热闹,对跟0她亲近的人也喜欢说些奇志怪谈。听说李大郎回来了当然坐不住,到了堂屋听了一通,正津津有味的却被刘氏轰着让她回屋去,顿时脸便红彤彤的,被李二郎半扶半牵着地回去了。

    李厚仲也恹恹地说了句他去编竹子,生怕刘氏再说他什么,躲开刘氏自己去忙活自己的了。

    刘氏拉了李欣说:"哎哟,这可咋整..."

    刘氏搓着手,完全不像方才表现出来地那么彪悍,吼了自己当家的又吼了自己儿子。

    堂屋里边儿就剩刘氏和李欣两个人,刘氏也不说其他的,拉着李欣商量说:"你说你大伯二堂哥他们到底要弄啥?真弄出什么事儿来了...这可不好收场啊!"

    李欣便笑:"娘你刚才不说这不关我们事儿吗?"

    "胡说!"刘氏瞪她一眼:"娘那是说给你爹听的,怕你爹自己跟无头苍蝇一样撞上你大伯家去,到时候掺一脚,那可就谁都说不清。"

    刘氏蹙了眉头道:"你珠堂姐的事儿倒是应该管,可你二堂哥这也...太有些狠了,二话不说绑了人回来,真给常家人找上门,你瞅着吧,绝对没那么好解决的。"

    又说:"人家常家他们那村儿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一个不慎要是全村都来讨公道的,会不会变成村儿跟村儿之间的事儿啊?哎哟...要真那样可就更不好收拾了,这,这就为两家儿女亲家..."

    刘氏不禁埋怨起李银来:"你二堂哥也真是拎不清,再怎么也不能这般由着性子来啊!绑人倒也罢了,路上把人折磨地死去活来的,这、这像啥话..."

    李欣劝道:"娘你别想那么多。"

    "我哪能不想,要是牵连你大哥可咋办?"刘氏气鼓鼓地说:"当初就不该应了你大伯家的事儿,让你大哥也去掺一脚,真要是因为这事儿把村长的头衔也给戳掉了那多划不来..."

    刘氏一是担心李斐的前途,二是担心这对李家会有影响——以后人家说起来都知道,李家姑娘可不好娶,人家姑娘的堂亲兄弟啥的可是有能耐的主儿,要是对不住人家李家姑娘了,上门揪了你去打都成,娶李家姑娘可要慎重!

    虽说现在李厚仲这一支里面只有李欣一个姑娘,也是嫁了人的,但是下一辈要是出了女娃,那名声也会受连累——江氏肚子圆着呢,刘氏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认定江氏这一胎是女娃子了,俗话说肚尖生男,肚圆生女,瞧江氏那样子,肯定给她生个小孙女儿。

    可不能让孙女儿受了大房家的累。

    刘氏焦急又心忧,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办法挽回了。

    沉了沉气,刘氏道:"待会儿娘去你大伯家走一趟,找你大伯娘说点儿事儿。"

    李欣道:"娘,我也跟着去。"顿了下说:"你性子有时候急,要是一下子嘴没把门得罪了大伯娘他们,可就不好了。"

    刘氏想想也觉得自家闺女说得对,多个人跟她去也多个参谋,便点了点头。

    母女俩收拾了一番到了李厚伯家所在的主屋。

    这会儿主屋这边也正热闹,外面站了些人往里头探望,嘴里也嘀嘀咕咕地互相说叨着。见着刘氏来了周围人都有些讪讪,目光转到李欣身上则是意味不明地打量着,有两个瘦高瘦高的妇人还显得有些不怀好意,问说:"李老二家的,你家丫头咋也回来了?"

    "回娘家来瞅瞅我这当娘的,不成啊?"刘氏没给那两人好脸:"你姑娘出嫁了不回来看你,合着别人家姑娘也不能想念爹娘回来看她爹娘?"

    刘氏哼了一声,拉着李欣径自绕过两人,李欣听到两人在后边儿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李老大家闺女一样被人休了回娘家来了,话说得那么好听..."

    刘氏当没听到,在外边儿叫了门,不一会儿有人来开门,刘氏拉着李欣钻了进去,门又随即关上。

    外面的人没偷窥到什么,显得都有些不大高兴。

    来开门的是李铜媳妇儿小朱氏,笑着请了刘氏和李欣往堂屋坐。

    朱氏擦着手从灶间出来,到了堂屋招呼刘氏和李欣,问:"二弟妹,你咋来了?"

    "大伯娘。"

    李欣叫了一声,朱氏点了点头,又看向刘氏。

    刘氏吸了口气说:"大嫂,银娃子把人绑回来了,这会儿人呢?"

    "关在柴房里。"朱氏顿了顿,居然也跟刘氏似的吸了口气,说:"你要是来劝我让我们别把事儿闹大,那我可真做不了主..."朱氏叹气道:"银娃子他爹跟他两个人说了要给常家一顿排头吃,我又哪儿劝得住。"

    刘氏有些不悦:"大嫂说话大哥跟银娃子肯定是要听的。"

    "这回当真是不听我的。"朱氏摇头说:"这不,人刚刚回来,我才说了一句'这样要不得';,银娃子就直接顶了我说,出了什么事儿他担着...瞧着比他大哥还要有气势一些。"

    想起走了的李金朱氏就有些伤心:"要说银娃子这下也有长兄的架势,可是处理事情来当真是狠得不行。我刚才还听说,他把人常家的猪啊鸡啊狗啊的家禽家畜都给毒死了,人家要找上门来...这也是大问题啊!"

    农户人家养猪养鸡的不容易,狗还好说,看门护院的,从小养着也是要等着它老死,多数是从别处产崽的狗那儿抱来的,也不花什么钱,最多就是养着养着养出了感情。但是鸡啊猪啊的,一般都是要等到大日子或者过年的时候宰杀的,特别是猪,养一头至少也要一两年。

    李银这把人家猪啊鸡的毒死了,常家有多大损失可算不清——因为不知道李银毒死了人常家多少鸡跟猪。

    朱氏抿了抿头发说:"我是劝不住他们父子俩,你大哥也瞅着是有些疯了,由着银娃子闹。"

    说着拉了刘氏的手道:"二弟妹,你让二弟来劝劝他大哥,好歹这事儿事关咱们李家的声誉,真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我们两家可都得不着好啊..."

    李欣蹙了眉头,刘氏听这话也不得劲。

    什么叫两家都得不着好?

    这起因是因为你们家女儿出了事儿,中间也是你们拉了我儿子去顶缸随你们去讨公道,绑人回来折磨的也是你们家人,怎么就拉上我们家了?

    刘氏心里很不高兴,敷衍了两句,朱氏还在说这李老大和李老二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要齐心协力一起把事情给抹平什么的,那意思就是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老二家要是不帮忙,那也吃亏什么的。

    刘氏越听心里越不爽快,她这找上门来提醒人还要让李老大家当枪使?她有那么傻吗?

    刘氏站了起来道:"大嫂啊,我家里还有事儿,就不多待了,我回去转告娃他爹一声,让他来劝。劝得住倒还好,劝不住反正事儿也这样了,你们家还得看着办不是?"

    说着拉了李欣,走了两步回头道:"对了大嫂,还有个事儿大嫂别忘了,银娃子闹出这么一场来,以后李家姑娘可不大好嫁了...尤其是咱们孙女辈的,要是知道有那么一个狠角色的叔叔..."

    刘氏说话说半截,又跟朱氏告了个罪,面色沉沉地拉着李欣回去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放不下心

    回到家刘氏就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瞅你大伯娘那张脸!帮了她忙不说感谢,还硬是要拉你爹拉你大哥下水来。啥叫两家都得不着好?你爹啥时候又得了你大伯家的好了?"

    刘氏气呼呼地灌了杯水,张氏端了盆盆沿上搭了帕子的水进来,刘氏几下抹了脸,心里到底是憋着气,跟张氏说:"当初就不该让你当家的跟他们去!那会儿你就该出来说句话,拦着找个借口说大郎去不了啥的,你也脑子木的,我脑子木了你脑子总要清醒清醒!都拎不清事儿!"

    张氏苦笑,李欣对张氏眨了眨眼,张氏回了她一个撅嘴。

    姑嫂两个都知道刘氏这是在大伯娘处不高兴了。

    刘氏从来不为难儿媳妇儿,对张氏也好,对江氏也好,都挺不错的。搁在别家那也是个善婆婆。或许因为张家那会儿在李家困难的时候没悔婚,照旧把张氏嫁了过来,刘氏心里头更加感激张家一些,且由于张氏更会做人点儿,所以刘氏偏疼大儿媳妇儿一些也是有的。

    但对江氏也是好的,不打不骂不立规矩,是念着想给李欣积福,自己对别人家闺女好些,希望自家闺女也能得人照顾一二。

    说起来也是因为她信因果报应。

    这会儿说张氏两句也是她在气头上,张氏自然不会因此对刘氏有什么想法,李欣就更加不会了——在大伯家,她大伯娘怎么说话的,她可是看着听着的。

    刘氏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倒是缓了过来,问张氏说:"大郎睡着了?"

    "睡了。"张氏答道:"这几天路上走大概也累了,泡了个脚就沉沉睡了。"

    "晚上弄点儿好吃些的给他补补,才出去几天,眼瞅着就瘦了。"

    刘氏摆摆手,张氏应了声去照做。

    李欣坐到了一边说:"娘也别气,大伯娘就是那么一说,你不当回事儿不就好了?难不成我们不掺和大伯家的事儿,这事儿就解决不了了?"说着顿了一下,"说得不好听点儿,这事儿不也已经成这样了?要说解决能怎么解决,把人放回去?还是等着常家找上门来?"

    刘氏捂了捂额头:"谁晓得你大伯跟你二堂哥是怎么想的,谁又晓得人家常家怎么想的?"

    刘氏道:"我们这是没有见着常宽跟那个和他搅一起的寡妇,还不知道他两个被打得怎么样了。你不也去了,你大伯家就你大伯娘出来说了两句话,其余人都没见着,还不定在干什么呢...也不知道你珠堂姐咋想,不管怎样那常宽也是跟你珠堂姐处了十年的男人,夫妻情分也不是那么容易断的,人家两个中间还有三个娃呢!你二堂哥倒好,一竿子就给打散了,以后就算是你珠堂姐想继续跟着常宽那也不大可能了。"

    李欣倒是没想过这茬,有些愣地道:"珠堂姐怎么还会眷恋那种男人..."

    "那男人就算是个渣,也有女人愿意跟他过的。"刘氏叹了声:"十年夫妻哪是那么容易就忘得掉的?再说你珠堂姐岁数也不小了,又是生养过三个孩子的,被休回来想再嫁人,又哪里是那么好嫁的?"

    李欣不语,想起去郑家看李宝的路上李珠的表现。

    那会儿她跟李珠说了,女人要多心疼自己一些,也不知道珠堂姐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李欣叹了一声,刘氏瞅了瞅李欣的脸色,又转过头告诫起李欣来。

    "要说你当家的,比起你珠堂姐她那口子也是好到哪儿去了,对你一心一意没其他花花心思,又不好喝酒,责任心又重,再有其他什么不好的,单凭就对你一个女人上心这一点,那其他的都可以不用大理会,只要他那心思不变,其他的磨合磨合也就算了..."刘氏摸了摸李欣的头说:"女人对男人不要要求那么多,这样要好,那样要好,要真啥啥都好了,早就被人抢了,哪还轮得到咱们头上?"

    李欣一乐,说:"娘,你可不能有那心思,想着撇了我爹再找一个。"

    "去,别歪曲娘说的话。"刘氏笑骂了她一句,还是正经地道:"娘跟你说这道理啊,哪儿哪儿都通用。啥都好的男人这世道上不说没有,便是有,那也显得不大真实。说句让男人不爽利的话,自己个儿的男人啊,那是咱们女人自己调教出来的。调教得好,这辈子你就过得舒心;调教地不好,那你这辈子过得就不大爽快了。"

    刘氏拿自己和李欣她爹做例子:"娘跟你爹早年间也闹腾得很,你知道娘性子辣,你爹又迂得很,有时候看着就窝囊,在你阿嬷你大伯三叔他们面前的时候,表现出来那孬样,更是让娘气得不得了。这么些年娘还不是也过过来了?如今你爹基本上都听我说的,磨合了二十来年,两个人如今相处就是这么个样子,我压他一头,他也不觉得有多损面子——也都是这些年习惯了的。"

    说着就叹了一声,牵了李欣的手道:"娘当然希望你过得好,可是你嫁了人,日子总是你自己过的,娘也不能手伸太长干预太多。娘倒是看得明白一个道理,跟子女过一辈子的,不是老爹老娘,是子女自己个儿的那口子,过得好过得不好那也都是子女的事儿,老一辈的管太多,说不定子女还说你老不死的管得宽。索性不管还乐得个自然——当然前提是子女都懂事,没有那种让人操心操不完的败家子。"

    李欣点头说:"大哥和二弟三弟都挺好的。"

    "所以也都不需要娘操心啥。"刘氏掸了掸衣裳:"也就唯独操心你了。"

    "娘..."李欣低了低头:"我没有不懂事。"

    "娘没说你不懂事儿。"刘氏笑了声:"不过娘这四个娃里边儿,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你大哥他们跟爹娘住一个屋檐下,好歹是在娘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啥事儿都瞒不过娘的眼睛,你是闺女,出嫁了以后哪能让人时时刻刻看着?当然是最放不下心了。"

    李欣手指在刘氏手掌心里抠了***得刘氏有些痒。刘氏打了她一下:"说正经的呢。"

    李欣便笑:"我没不正经啊。"

    话题扯得有些远,李欣给刘氏掰回来道:"娘不要太担心我,我有分寸的,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阿文那边...他说他先忙,等忙过来再来接我,我也好多几天的懒,休息一段日子。现在摆在眼前最棘手的可不是我的事儿,是大伯家珠堂姐的事儿。"

    "对了!"

    刘氏一拍腿根子:"可不就是他们家的事儿。"

    说着便又埋怨:"你说你大伯家,啊,好事儿论不着咱们,晦气的事儿一件接一件。"

    说着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论理这话我是不该说的,戳人心窝子,但是欣儿你说是不是这样?你大堂哥没了,咱们家要摊一份儿,你珠堂姐被休,咱们家也要摊一份儿,份份都要摊到咱们家来,搁谁谁家愿意,又不是跟你李厚伯家多亲。"

    刘氏直了直身子哼了声:"这事儿还有得扯,你大伯娘花花肠子的,鬼主意可多着呢...看着她不显山不露水的,啥事儿都看得精,别人说她都只说她的好,从来没说她一句不是,其实吧她就蔫儿坏...你大堂哥走的时候她伤心着,倒是让人又同情一把,现在伤心过了,那歪主意都泛上来了..."

    "你们母女俩说啥呢?"

    刘氏正说着,李厚仲却撑着腰走了进来,手在腰上捶了捶,笑道:"说啥那么起劲儿,我也听听?"

    李欣唤道:"爹。"

    "你有啥好听的。"

    刘氏却白了他一眼,上下扫了他身上一下,问:"你方才做啥去了?"

    "编竹子啊。"

    李厚仲拉开一条凳子坐了,试探地问刘氏:"刚才你去大哥家了?"

    刘氏哼了声:"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这不是瞅着你们来的吗..."李厚仲讪讪地笑,又问刘氏:"都说了啥了?"

    "没你事儿。"刘氏警告李厚仲道:"你别瞎掺和啊,讨不了好还白惹一身腥。"

    李厚仲对这话不喜,嘀咕道:"你咋说话的,那也好歹是关乎咱们李家名声的事儿..."

    "关乎你李家名声的事儿多了去了,你样样都管?那你大哥做啥吃的?"刘氏声音微微压了压:"别抢你大哥风头,人家家里边儿的事儿还论不着你指手画脚,要是问到你头上让你帮忙,你也别傻乎乎地什么都答应下来。听到了没有?"

    李厚仲缩了缩脖子,刘氏往他背上拍了下:"当着闺女的面你也表个态,这事儿你掺和进去没意思,别瞎掺和,听到了没有?"

    李厚仲便只能点了点头,望着李欣无奈地笑,趁刘氏不注意,还冲李欣眨了下眼睛。

    李欣闷笑,等刘氏把李厚仲赶走后李欣才道:"要是大伯真叫爹帮他们什么,爹不去,总觉得不好。再说娘你不也担心这事儿会牵连到咱们家吗...到底大哥也是跟着去常家了的,而且也亮了身份说他是村长,二堂哥绑人回来,大哥也是跟着一路回来的..."

    刘氏顿了顿才道:"那也没别的说头,你大哥是说了要找常家你村儿村长说话的,是他们轰了你大哥不信他说的话不是?那咱们就说,开头是以村长的身份去的,后头就是以堂弟的身份去的...再说了,这事儿又不是你大哥组织撺掇的,怪也怪不得你大哥头上。"

    话虽这样说,刘氏心里也有些惴惴。

    常家那村儿就是典型的穷山恶水出刁民,比李家村儿刁蛮多了,瞧他们村儿护短的那劲头就知道。这样一个村的人,讲道理什么的不好讲,人家认准了一样理就不会听你说其他的"解释",根本就说不通。

    李欣心中也有些叹息,这当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要是常家那边儿村儿真的纠集来了许多人,矛盾升级了,肯定是不好收场的。

    要真的连累她大哥丢了那"前途",怕是她娘心里要把大伯一家埋怨个遍。

    这般便又过了两日。

    李欣心里想了好些事。譬如,关文这会儿在荷花村忙活什么?荷塘子的生长有没有什么进展?雇了冯德发来尝试着走养蜂的路子养起来了没有?关明那件"丑事"是否跟刁老妖协商一致解决好了?还有沈家那边应该也要派人来跟她就作坊的运作问题商量了——说不定就能开始赚收益也说不定?还有阿妹跟韦家的婚事儿,她不在,那贾媒婆跟谁商量订亲的事儿呢...

    想着便有些出神,她这回了娘家,一下子失了婆家那边的消息,竟然还有些心神不宁。

    果然老一辈的人说得没错,要是一直忙忙碌碌的,一下子停下来了还各种不适应,不做点儿什么活计就总要东想西想。

    李欣自嘲道:"李欣啊,你就天生是个劳碌命,没有享福的那个福气。"

    "谁说的,我闺女以后享福的机会多着呢。"

    刘氏端着一盆衣裳从屋后头那边走过来。刚好听到李欣这句自言自语,不高兴地反驳。

    李欣转身朝她笑,接了衣裳帮刘氏晾起来。

    刘氏说:"你又想啥了?"

    "没呢。"

    "还说没,娘可都听见了。"

    刘氏不悦地看着她忙,倒也丢了手让李欣晾衣裳,自己站在边上叉了腰跟她说话:"你是不是想你当家的了?"

    "想他做什么。"

    "还犟,跟娘有啥不好说的。"

    刘氏嗔了她一眼,笑道:"娘也是过来人,哪能不明白你这小心思,隔得远了吧又想,隔得近了吧又嫌。夫妻两个就是这样的,磕磕绊绊走个几十年,到最后跟你走到一起的还不是自己枕边人。"

    刘氏捡了条凳子坐,仰着头眯着眼。

    "今儿太阳不错,艳阳天的,是个好兆头。"

    "哪是啥好兆头啊!"

    刘氏正笑眯眯的,院子外却顿时传来一声拔高的女音,紧接着门被人推开。

    李欣定睛一看,却是李铜的媳妇儿,朱氏从娘家给李铜娶回来的贤妻——小朱氏。

    小朱氏脚都像慌了一样,急喘着跑到刘氏面前,狠狠吸了口气才道:"二婶娘,不好了,常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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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跃农门介绍: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加油吧,李欣同学。良跃农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良跃农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良跃农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