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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三章 没好下场

    李欣还是很关心韦书生的秋闱成绩的,毕竟这关乎到韦书生的前程。

    说来或许有些不厚道,李欣其实不大希望韦书生能有多大的出息。阿妹毕竟也只是个村中姑娘,要是韦书生真的中了举,成了举人老爷,单就是阿妹的这个出身,就会成为别人诟病韦书生的理由。

    倒还不如他就一直做个秀才,和阿妹和和美美地过下去,等岁数大些了,再开个私塾收几个学子,倒也不错的。

    只是李欣也知道,韦大娘对韦书生寄予了厚望,希望他可以出人头地光耀门庭。

    她的想法是有些自私。

    关文摇了摇头:"他没主动说,我便也没好多问。这到底还是要他跟韦大娘先说比较妥当。"

    李欣想了想倒也释然了,道:"算了,考得上是他的本事,没考上呢他毕竟年纪还轻。"

    关文笑道:"多磨练几次也是好的。"

    关文和李欣也有半个月没见了,如今关文得了韦书生赴考归来的由头跟着他回来,自然是想多跟李欣待一块儿的。

    正与李欣说着话,关武却在外边儿喊道:"大哥,大嫂,小康说找你们有事儿!"

    关文疑道:"小康找我们?"

    关武搔了搔头:"啊,他说找你们来着..."

    关武让开地方,小康从灶间外边儿钻了进来,身后门框边儿上探出扬儿的小脑袋。

    "你们兄弟俩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李欣好笑道,推开关文继续做手上的事儿。

    小康鼓了鼓腮帮子,深深吸了口气,大声说:"大伯娘!什么时候送我和扬儿哥去开蒙!"

    关文和关武一听,顿时都愣了一下。

    李欣眨了眨眼,显然也有些诧异。

    小康说:"那天扬儿哥都听到了,孙婶婶问娘什么时候送扬儿哥去开蒙,扬儿哥去,我也要去!"

    扬儿便巴着门框使劲儿地点头。

    李欣顿时被逗笑了,瞧小康一本正经的质问模样,还有扬儿眼巴巴的模样,忍住了笑才道:"那你们兄弟俩要乖乖的,我才能把你们送到先生那儿去啊...不然你们调皮捣蛋,先生降不住你们,丢脸的可是我啊。"

    "小康才不调皮呢!"

    "扬儿也没捣蛋!"

    两个小家伙顿时一唱一和地回复李欣道。

    关文和关武一人抱了一个娃起来,关文抱着小康乐道:"大伯准了,让咱们小康去开蒙!"

    "二叔也准了,让咱家扬儿去开蒙!"

    两个小的一唱一和,两个大的也一唱一和起来。

    李欣看着着实觉得温馨,却还是故作严肃地端正了脸,咳了咳说:"要去私塾开蒙也不是不行,但是一定要听话!要知道你们去念书可要花不少银钱,那可是要家里人勒紧了裤腰带省吃俭用才能凑齐的,去了私塾一定要用功。"

    小康和扬儿都认真地点着小脑袋。

    李欣又道:"还有,以后念书了可就是小小读书郎了,要知道读书郎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明白了吗?"

    两个小人儿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欣,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李欣心里笑得不行,关文脸上虽然笑得不明显,但实际上心里也乐开了花了。

    至于关武,老早就把嘴张得大大的,笑意毫不掩饰。

    第二天一早韦书生便清醒了,喝了碗醒酒汤,梳洗了一番,和两个得了李欣的承诺会安排送他们去私塾开蒙的未来小侄子说话。

    李欣和关文昨晚上商量过了,送两个小人儿去学塾的事情就等阿妹出嫁和关文的铺子开张了以后着手安排,在此之前先去打听打听李欣娘家兄弟李铭的先生顾长生认识的先生。

    顾长生要带着李铭出去游学,便是不可能教授小康和扬儿了。

    "最近我还得抽空回娘家一趟。"李欣对关文道:"娘肚子渐大了,火爆脾气却一点儿都没变,爹拿娘没办法,前几次去都瞅见娘对着爹大呼小叫,爹还甘之如饴。"

    关文笑了声说:"那是岳父让着岳母呢。"

    李欣便也笑了,说:"另外便是我大哥那儿,我托他帮我照看的那些地,也不知道如今是怎么个光景。上次回去大哥想跟我说来着,我没耐烦听...最近太忙了。"

    关文忙说他懂得,又道:"那你既然要回娘家,我正好回来了,抽个空我们一起回去?"

    关文有些不大好意思:"岳母那边儿起屋子,我开始说了我会去帮忙的,结果一直都没去..."

    "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你去又能帮多少忙?"李欣笑道:"别自责了,爹娘他们肯定也不会怪你的,知道你在镇上开铺子,我二弟还羡慕得紧,说他也想呢..."

    说到这儿李欣倒是顿了一下。

    "怎么了?"关文忙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突然想到个事儿而已。"

    李欣摆了摆手,又说:"回娘家倒不是为了别的事儿,其他的事儿都是顺便的,主要还是要去问问铭儿他这乡试如何了。"

    关文点了点头,顿了顿才劝道:"其实就算这次还没过,那也没什么。"

    李欣横了他一眼:"我是那么逼自家弟弟的人吗?他过也好,不过也好,那都不打紧,读书识字只是想要他明理懂事,不求他有多大出息。"

    关文忙赔笑:"是是是..."

    "这次回去便是想问问铭儿,有没有什么好的先生可以介绍给我,我好把扬儿和小康送到那先生那边儿去开蒙。"李欣叹道:"顾先生其实挺好的,只是这次乡试过后,顾先生带着学子们出去游学了,便不在了,否则我还真像把扬儿和小康往顾先生那儿送...可千万别找个张子善那样的..."

    李欣不小心带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讪讪地望了关文一眼。

    关文脸上顿了一下,方才无所谓地道:"张子善可没什么好下场,最近才出了事儿。"

    李欣疑惑地看向他。

    关文说道:"他这次也是时运不济,撞到枪口上了。你也知道,他一直以来也都是收了手下学子不少的银钱孝敬。镇上的庄员外送了自家儿子去读书,是想着让木讷的儿子学点儿知识回来,再不济能结交些学塾里的朋友,不至于像个姑娘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果送了儿子过去没两个月,自家儿子就变得暴躁易怒的。"

    "啊?"李欣有些不解:"这算什么祸事儿?"

    关文道:"庄员外便问那小少爷身边儿跟着的小厮,小厮便说是学塾里的孩子都欺负那小少爷。庄员外这个儿子是他四十来岁的时候得来的幺子,平时虽然宠,却也管教严厉,只许自己打骂责罚,是不允许旁人对自己儿子动手的。于是庄员外便火大地冲到张子善那学塾里边儿去,想找张子善攀谈攀谈。"

    "那边攀谈呗。"李欣笑道:"这有什么,同个学塾读书,人多了,起摩擦也不稀奇。"

    李欣还想说她读小学那会儿同班男生分为两派,打过不止一次群架呢。

    关文讥笑着摇了摇头:"不然怎么说他时运不济呢?庄员外杀到张子善学塾的时候,正看到跟他死对头的乡绅吴家当家的在往张子善手里塞银钱,鼓鼓囊囊的一袋,嘴里说着让张子善对他儿子多照顾照顾,这次的童生试就麻烦他了云云。"

    李欣挑眉道:"既然是死对头,怎么会把自己儿子跟死对头的儿子放在一个学塾里?庄员外也是拎不清。"

    "庄员外并不知道这个事儿啊。"关文笑道:"偏偏那吴当家说完这些话之后,还说了庄员外儿子的坏话,说他木讷没脑子,留在张子善学塾里那是坏张子善的名声什么的。"

    "这吴当家也太不厚待了。"

    "这便也罢了,吴当家本就与庄员外是死对头,两个人互相贬低对方也没什么错处。"关文咳了咳,说:"主要啊,是后来张子善得意忘了形,当场就跟吴当家说了一句话,便把庄员外给惹火了。"

    "哦?什么话?"

    "张子善说,'那庄家小儿就是颗顽石,我早已厌了他,若非看在他爹还算诚心的份儿上给我送银两束脩,我才不会允他继续在此处念书。吴当家放心,学塾中小子欺负那庄家小儿,我都从不理会,还会让大家都多欺负欺负那顽石,好给吴少爷出气呢。';"

    关文道:"大体意思就是这样,一是说他是看在银钱份上才收了庄少爷那'顽石';的,二便是承认庄少爷在学塾被欺负是他默许且推动,好讨好吴家的。"

    "这张子善..."李欣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了。

    关文耸了耸肩:"结果庄员外便当场发了火,冲上去把张子善胖揍了一顿。"

    李欣睁大眼睛看向关文。

    "这也算是近日县镇上讨论地比较厉害的事儿了。"关文小道:"庄员外别看他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身子骨却好得很,长得高大魁梧,闯下这一份家业也是靠着年轻时候不怕苦不怕累,而且特别豁得出命换来的。人老了,家境好了,火爆脾气虽然是收敛了些,但遇上点燃他怒火的事儿他还是毫不含糊。"

    "张子善被打得有多惨?"李欣只关心这个问题。

第五百二十四章 回娘家

    关文对李欣这句问话颇有些忍俊不禁。

    "你赶紧告诉我啊!"李欣瞪了似笑非笑的关文一眼:"提了这事儿却又不说,这不是诚心吊我的胃口吗..."

    关文轻笑道:"你怎么那么急?既然都跟你说了,自然会把事儿说清楚的。"

    关文笑了笑,道:"他被打得很惨,我是没见着人,但听大家口口相传的,说他鼻青脸肿,至今还躺在家中床榻上每日叫唤着。"

    李欣伸手掩了下嘴,暗暗道:"活该。"

    关文叹了一声:"到底是个读书人呢,被人这般胖揍一顿,也着实丢脸。"

    "那他也没敢报官?"

    "报官?"关文笑了一声:"庄员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前脚敢去告,后脚庄家就能掀了他屋顶。"

    李欣若有所思,良久叹道:"有权有势有财,就是好啊。"

    关文又看了李欣一眼,心想自家媳妇儿难不成羡慕那种生活?

    李欣笑了一声,说:"阿文,其实偶尔有那种'我就打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机会,还是很让人心里觉得无比爽的。"

    李欣这句话说得有些绕,关文疑思索了一番后才哭笑不得地说:"就是想随心所欲发发脾气。"

    李欣笑眯眯地点头。

    既然打定主意要回娘家一趟,关文和李欣也不多耽误。

    韦行知已经跟韦大娘说了让韦大娘还暂时住在关家的事情,至于他,要趁着这段时间回去重新布置新房。

    韦大娘说要跟他一起回去帮他布置,韦书生自然是拒绝。

    李欣在一边帮韦行知遮掩,道:"大娘,您身子不好,这事儿繁重得很,当心累着您。韦兄弟那边儿的人手还是够的,您也不也是让韦兄弟担心吗?"

    韦大娘犹豫不定,韦书生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她。

    隔日韦书生便回镇上去选地方租下来,再把老宅子给盘出去。

    挨着出了命案的地方的到底是晦气,即使有人盘下来,价格方面也肯定是低得不行。

    关文让韦行知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去找关全,韦行知也答应了下来。

    送走韦书生,李欣和关文便收拾了东西回李欣娘家去了。

    荷花村和李家村一样,如今已经是两个年轻村长处理村务。村里面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而且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即使有什么事儿,那也通过长辈可以说和,所以这村长一职还算是轻松。

    李家的院子已经重新起过了,前不久完全竣工。

    刘氏好强爱面子,手里有了钱也舍得花。新居是修来要给自己养老再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的,刘氏特别注重这规格尺寸,规格比照着李厚伯家的造,尺寸却还更加扩展了些,惹得李厚仲几次三番说这样不合规矩,因此才惹了刘氏不快。

    刘氏肚子已经显怀了,再是遮掩也遮不住。她还是有些怕村里人笑她老蚌生珠,平时也少有出门儿去,不过新居落成之后,她可就显摆了。

    李厚伯在她面前不止一次黑脸,说她这院宅子造得委实不妥当。

    李厚伯越是数落她,她心里就越得意。

    哼!真以为就你李老大配住好屋子?

    新居竣工,家具物什什么的还没搬进去完,拾掇工作也没做完,李家一家人还是住在租的小屋子里。

    刘氏看起来精神十足。

    "欣儿,阿文,你俩咋回来了?"

    刘氏叉着腰,正往地上撒碎菜叶子,见到关文和李欣顿时双眼一亮,迎着二人走上来问:"什么风把我闺女姑爷给吹回来了?"

    "娘,你悠着点儿..."

    李欣瞧她娘大大咧咧的样子就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好歹她这怀着孩子呢!

    "怕啥!"刘氏满不在乎地道:"肚子结实着呢,又不是第一次当娘了。"

    李欣无奈,和关文走进小院子里去,等扬儿叫了外婆,便撵了扬儿去找他山子哥玩儿。

    李欣夺过刘氏手里的陶盆儿,抓了一把菜叶子往地上撒。

    "家里就娘一个人?"

    刘氏瘪瘪嘴,说:"没呢,你大嫂二弟妹去那边儿收拾屋子去了,你大哥没在家,你二哥去田边儿看看去了,几个娃子都在家呢。"

    "娃子呢?"

    "四处玩儿呗。"刘氏说:"屋里九二在呢,睡着了。"

    李欣"哦"了一声,好笑道:"娘,你怎么每次都要把铭儿给忘了?"

    "哼,现在不要跟我提他。"刘氏闷闷地说道:"等今年的乡试考了,他便要走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一点儿都不顾念我这个娘..."

    说着说着刘氏就要抹泪:"我辛辛苦苦把他给拉扯大我容易吗我..."

    这已经是刘氏的老伎俩了,每回李欣回来刘氏都要拉着她这般那样地说上一通。

    李欣无奈地扶扶额,问道:"娘,那这会儿铭儿在哪儿?"

    "哼,去学塾了呗..."

    刘氏正说着,不远处李厚仲朝这边儿走了过来,李欣忙叫了一声爹。

    见到李欣和关文回来李厚仲也高兴,搓着大掌说让刘氏整治一顿好的招待女儿女婿。

    刘氏哼了一声,厉声问道:"李老二,你这是去哪儿了!"

    李厚仲立马缩了缩脖子,说:"没、没去哪儿啊...就去找大哥说了会儿话..."

    "你大哥又跟你说什么话?说我们屋子砌地不对?"刘氏瞪了李厚仲一眼:"我可告诉你,这屋子都起成这样了,就不能改了!我刘金花跟你李厚仲过了一辈子,还不兴我住住高屋大房啊?想让我依了他的意思把院墙给拆掉,门儿都没有!"

    李厚仲苦了一张脸,显然是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自家婆娘给堵死了。

    刘氏骂了一通心里便舒了气,跟李厚仲说他女婿在后边儿,让李厚仲跟他女婿去说话去。

    李欣扶了刘氏进了屋,果然见九儿乖乖地睡在床上。

    李欣俯下身去轻轻亲了下九儿的小脸蛋儿,奶娃子浑身香喷喷的。

    "娘,你又跟爹置什么气。"李欣好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软性子,没碰上原则问题,他对大伯就是百依百顺..."

    "顺他个驴肝肺。"刘氏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你大伯这会儿什么事儿都要赖着我们家,在村里办事儿就摆他是村长的大伯的派头,你娘我还没那么牛气呢!仗着自己是老大就喜欢指指点点...我都不稀得说他!就这新起的屋子的事儿,他还挑三拣四地挑毛病...干他屁事儿!"

    李欣笑了笑,说:"娘,你就说这屋子是为了给大哥起的,不就堵了大伯的嘴了?谁家的村长的屋子,还不能比你村里一个富户都算不上的人家的屋子大了?人家村长家的屋子可都是大大的的呢。"

    刘氏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欣笑了笑,自己给了杯热水,准备等刘氏给她倒苦水的时候端给她喝,这会儿正好能温一温。

    晚晌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

    瞧见李欣和关文回来大家都很高兴,晚上吃饭刘氏也整治地极其丰富——在吃食上,如今刘氏是毫不吝啬。

    吃过饭后刘氏拉着李欣还要谈谈心,李欣好笑地说:"娘,我今儿来是找铭儿的。"

    李铭听李欣叫他,忙抬了头朝李欣望过来。

    刘氏便不高兴了:"怎么,你回来就专找你幺弟,都不理睬我这个做娘的了?是做娘的重要还是当弟弟的重要。"

    李欣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好言好语劝着刘氏让她回房。

    打发了刘氏,李欣才招手让李铭过来。

    "铭儿,乡试考过了,是等放榜了再走吗?"

    "是啊。"李铭笑了笑,说:"三岁一大比,今年不像去年,考上秀才就能再考举人了,至少还要等两年。"

    李欣点了点头,笑问他道:"这次考得如何?"

    李铭淡笑道:"还行吧。"

    李欣便笑道:"考得如何也没什么大碍,你这都要跟顾先生一起游学去了,这期间学的才是重要的。"

    李铭认真地点点头。

    李欣这才问他正经事儿。

    "我打算送你侄儿去开蒙,以前就跟你说过的,想送到顾先生那儿去。如今顾先生要带你们这些学子出外游学,我这想法便只能打住了。"李欣说道。

    李铭抱歉地一笑:"这事儿是顾先生计划好了的..."

    "嗯,没事儿,我知道的。"李欣笑道:"只是你也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居,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朋友。顾先生要出门,便是不行,你姐夫的六弟那个先生张子善心术不正,更是不能考虑。只是姐姐知道的也就这两人,所以想让你跟顾先生打听打听,哪位先生给小儿开蒙最好。"

    李铭点点头,笑道:"放心吧姐,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记下了。"

    李铭应承了下来,李欣便觉得轻松许多,笑道:"这个倒也不急,等我小姑正月出了嫁以后我才送扬儿跟他堂弟去呢。你只需要走之前把打听的结果告诉我好了。"

    李铭点点头,李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放榜是什么时候?顾先生定了,是什么时候出发?"

第五百二十五章 议定

    李铭默了默,还是淡笑地对李欣道:"先生说等放榜后第三日便去,时间是拖不得的。"

    李欣犹豫了一下,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再去不成吗?过两日这都入了腊月了..."

    李铭抿了抿唇,他其实也舍不得家人,但这是先生定的日子,大家都没提别的意见,都巴不得能早早地就随先生出外游学去,要是自己提出来,难免扫兴。

    李欣早前听李铭说过,这一次随着顾先生出去的学子差不多都是他这样的年纪,游学个两三年回来,岁数也差不多到了十五六了,而这个年纪,正好是逐渐懂事的年纪,再刻骨用功几年,那也弱冠成年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开始青春期的时候,好奇心尤其重。都期待着能看看这大千世界。

    李欣叹了口气,见李铭那样子也知道他为难,但少不得还是劝道:"走前好好跟娘说,看娘的样子,虽说不反对了,可还是没消气。"

    李铭点了点头,望着李欣笑道:"姐,你如今过得还好不?姐夫在镇上开了铺子,你怎么没跟去?"

    "我跟他去干什么?"

    李欣顿时微微红了脸,瞪了李铭一眼,说:"小娃子家,打听这些。还是好好抱着你的书本啃来得好些。"

    李铭便越发笑了出来。

    如今天气已经很冷了,李厚仲几个在点了油灯的屋里就着昏暗的油灯说话,屋里靠墙壁那边儿柜子上搁着的大石头便尤为瞩目。

    李欣和李铭进了屋去,李厚仲忙招呼他说:"正说你呢!快来快来!"

    李铭忙走了过去,李欣也挨在关文一边儿坐下。

    大嫂张氏笑说:"爹听说你姐婆家小姑子的未来夫婿已经从州府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回镇上去忙活来年的喜事儿,说你在家也没做什么事儿,让你去跟亲家姨姑爷打个招呼,取取经。"

    关文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两声,李欣瞧出来,这主意不是关文提的,多半是她爹自个儿提的吧。

    李铭也是会看脸色的人,见关文笑得尴尬便明白了其中道道,跟李厚仲说:"爹,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你咋没时间?平日里不都无所事事的吗?"李厚仲困惑地搔了搔头:"也没瞅见你说什么做什么啊..."

    李铭脸上挂着淡笑,扬儿问他说:"小舅舅,你有空?要是有空来扬儿家玩儿啊!"

    山子便在一边皱了眉毛:"扬儿弟,咋不叫我去?"

    "唔..."扬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因为长幼有序。"

    "那不算数!"山子叉了腰,跟个小霸王似的瞪着扬儿:"你都没叫我去!"

    一边儿的张氏笑了起来:"这小子,越来越霸道了,这性子可不行。"

    张氏笑对李欣说:"他呀,如今是公爹婆母宠着,外公外婆宠着,大家都溺着他,胆子倒是越来越大,那天儿看到山壁上游走着一条蛇,还愣是不怕捡了石头去把蛇给砸晕了,甩溜着蛇回来,大声嚷嚷着让我给他把蛇给烧了吃...没见过谁家娃子那么胆大的!"

    李欣倒是意外,很是佩服地看向山子,不由自主地离山子远了些。

    "姑,你躲啥?"山子瞪着眼睛看向李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蛇都进这儿了!那么大了还怕蛇,真羞!"

    张氏没好气地轻拍了下他脑袋:"胡说八道!"

    李欣被山子一番话给臊了,李厚仲乐呵呵地在一边儿说道:"闺女那么大了,还是怕蛇啊?"

    李欣没好气地叫道:"爹!"

    关文捉住李欣的手,想起以前自己逮了蛇回来媳妇儿吓得面如金纸的样子,也不由笑了起来。

    山子哼了声别过头,又皱眉看向扬儿,说:"不行,你光叫三叔不叫我,我不高兴!"

    "那...那你也去成了吧?"扬儿说。

    山子立时尾巴就翘了起来:"不行!你还是先叫的三叔,没先叫我!"

    扬儿重重地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对李铭说:"三叔,那只能你先不去,先让山子哥去了..."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

    张氏又敲了山子一个爆栗,数落他道:"同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你二弟就乖巧懂事,你倒是跟山中霸王似的毫不知道收敛?当真你才是家里的当家不成?"

    山子眼珠子转了转,摸摸自己的头嘿嘿笑道:"娘,这可不是我提的,是扬儿弟说让我去的..."

    张氏作势又要打他,山子忙噔噔噔退开两步护着脑袋,冲李欣嚷嚷道:"姑!我明天跟扬儿弟一起回你家去啊!"

    说完话便一溜烟跑了,生怕自己娘再揍他。

    李欣无奈地笑了起来,张氏指了李大郎说:"你不去管管你儿子去?"

    "他要去玩儿就让他去,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张氏气得瞪眼,但对李大郎这这副却也无可奈何。

    "没事儿的大嫂,让山子去呗,玩儿一段时间再让他回来就成。"

    李欣笑了笑,开口解了张氏的围,又想起什么,开口问张氏:"大嫂,开了春我打算送扬儿去开蒙,阿文他弟弟家的小康到时候也去。你家山子...有没有什么打算?"

    "这..."

    张氏犹豫了一下,转头看李大郎。

    这事儿到底还是得男人做主。

    李大郎沉吟了会儿,说:"送他去倒是没什么,这个钱家里出得起,不像那会儿送三郎去念书来得困难..."

    李铭淡淡笑了笑,说:"那就送山子去念书,等小兜再大两岁,也送他去。"

    "好!好!"李厚仲拍了大腿道:"咱家娃子都送去读书,长见识,会读书识字儿,那就是高人一等!"

    "爹,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李铭笑了笑,转向李大郎:"那到时候让山子和扬儿他们去同一个先生那儿去,彼此也认识,有个照顾。"

    李欣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李大郎喝了口水,却是笑道:"送他去也没问题,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去了以后把先生的房子顶儿给掀了,或者挥着他的小拳头在学塾里边儿横行霸道欺压同窗。"

    二弟妹江氏顿时一口笑了出来,拍了拍怀里的九儿乐道:"大哥说的哪儿话,山子虽然平时性子有些强,但不是那种顽劣的娃娃。"

    "二弟妹是没瞅见他顽劣时候的样子。"张氏叹了口气道:"今儿去撵东家的鸡,明儿去抠西家的墙,路上过个人他都能眼珠子一转想了发法子把人给绊倒了,还不让人知道是他干的。"

    张氏摇了摇头:"你这侄儿啊,当真是了不得,长大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呢!"

    说着张氏便数落李大郎道:"你也不多管教管教,他要是再长点儿岁数,知道自己是村长儿子,靠着你的名头横行乡里的,我看你怎么收拾着场面!"

    张氏虽然说了这话,李大郎却也不着急,还笑眯眯地说:"山子不是那么没分寸的娃子,小娃子打打闹闹很正常,你真管成那老学究老八股的才不好。"

    "是啊大嫂,现在山子这样子挺好的,小娃子就得有活力才好呢!"李欣笑说。

    刘氏摸了摸肚子,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等开了年,娃子想送去学堂的都送!"

    "哎,娘。"

    "免得那谁认为自己就是家里念书的,主意大得很,啥啥都能自己拿主意..."

    刘氏这话一说,全家人就没人敢接话了。

    这说的明摆着就是李铭啊!

    李铭也只温温地笑着,类似的话刘氏说了不止一遍两遍了。

    李欣回娘家来也不久待,怕大伯家大伯娘听到风声来找她说叨给李铁相姑娘的事儿。既然把打听先生的事儿让李铭去办了,她回家来也看了家里的情况了,第二天一早李欣便跟关文说要回去了。

    刘氏留不住人,也懒得留,毕竟家里地方窄,新屋子还没能搬进去,便道:"那行,咱们家打算过大年前几天搬到新屋去,日子都瞧好了,腊月二十五,到那天你们记得回来。你外婆舅舅还有小姨那边儿都通知了的。"

    李欣便点头,说自己一定回来。

    山子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叉着腰等在门口了。

    "姑!快着些啊!"

    山子大着嗓子喊着。

    扬儿站在一边,看着李铭的方向有些不高兴地抿着唇。

    扬儿喜欢李铭,从开始就没掩饰他对李铭的崇敬。

    瞧见扬儿对他三叔依依不舍的样子,山子顿时就伸手拍了扬儿的背一下,把扬儿吓了好大一跳。

    "你看什么看!"山子嘟着嘴看着扬儿,说道:"你是不是还想着让三叔跟姑回去,把我撇一边儿去?"

    "没有啊..."扬儿委委屈屈地道:"要是...要是小舅舅也去就好了..."

    "不行!"

    山子扬了下巴:"就只能我一个人去。"

    "行了,要去还不老实!"

    张氏伸手揪了山子耳朵,嘱咐他说:"去了姑姑姑父家要乖,不能乱跑给你姑闯祸。要是让爹娘知道你给你姑姑和姑父惹麻烦,小心回来你爹揍你屁股!"

    山子忙摸了摸屁股,龇牙咧嘴的,"我啥时候闯祸了?"

    "等你闯了祸你就知道了。"

    张氏伸了食指轻戳了下他脑门儿。

    李欣笑道:"大嫂,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他跟你去了,我便是轻松多了。"张氏长舒了口气:"妹妹你可不知道,这孩子,皮实得厉害,你要是降不住就尽管给我送回来,看我不打他个屁股开花!"

    山子又摸了摸自己屁股。

第五百二十六章 问题少年

    李欣只当张氏说的话是夸大,再皮实的孩子,能皮实到哪儿去?

    况且山子这孩子平时还挺乖巧的,性子虽然显得有些霸道,但到底架不住他年纪在李欣婆家和娘家的同辈小子姑娘里最大,性子要强些也是好事——这才是做大哥的该有的气魄呢!

    然而李欣回到关家才半天,她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山子这孩子,她大嫂真是一点儿都没猜错,皮实起来她根本就降不住!

    山子不是第一次来关家,但是第一次在这边儿长住。午晌到了关家后还是乖乖地用了午饭,但一下了桌子,山子就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伙同了扬儿和小康一起溜下桌子,说让扬儿和小康带他这个"大哥"去四处逛逛。

    杏儿还笑说,李欣这大侄子瞧着就是个机灵鬼,看着便聪明,李欣答道:"就怕他给我惹事儿。"

    等李欣一边涮锅一边和阿妹、杏儿聊天儿的时候,冯德发便匆匆跑了回来说,山子在石头地那边儿去逗蜂子,他拦不住,让李欣去把他给拽回来。

    李欣忙赶往石头地去,瞧见三个小人儿正一人拿着一根长的干枯树枝杈子在戳着蜂箱。

    "山子!扬儿!干什么呢!"

    山子忙缩回手,一把将树枝杈给丢掉,一脸无辜地看着李欣。

    明明都已经被李欣逮了个正着了!

    "还不赶紧给我过来!要是被蜂子蜇了,我才不管你疼不疼!"

    李欣怒骂一声,山子哄地一下就跑了。

    可是不是朝李欣那边儿跑,而是往石头地另一边儿斜坡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招呼着扬儿和小康:"赶紧跟我跑哇!姑那样子是要揍你们屁股!"

    "李航!"李欣气急败坏,连名带姓冲着山子怒吼。

    本有些犹豫的扬儿和小康没见过李欣这副样子,呆愣了一下,立马就跟在山子后边儿往上爬。

    李欣想追,奈何那斜坡荆棘密布的,倒是开了一条小路出来,想来是平时扬儿和小康玩儿的时候给弄出来的,他们小人儿能钻,她这个大人怎么钻得进去?

    这三个小子手脚还灵活,不一会儿就爬到高处去了。

    李欣大声嚷道:"山子!赶紧把两个弟弟给我带下来!"

    山子冲李欣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一会儿就钻没影儿了。

    扬儿和小康也没影儿了。

    李欣叉着腰气得不行,还是冯德发在一边儿劝道:"算了关大嫂,这片山头又没什么大危险,扬儿和小康也是跑遍了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哪家小子像他那样!"李欣长吐了口气:"还一点儿不听话。"

    冯德发笑道:"哪家小子都这样..."说着便戴了罩子去查看被山子他们逗弄的蜂箱里边儿蜂蜜的情况。

    李欣辞了冯德发回来,撒了把米麸混着菜叶子和剩糙米喂鸡。

    关文从荷塘子那边儿回来,见李欣脸色不佳,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李欣想了想,懒得说,兴许自己说了,关文还觉得是小娃子玩闹,而她大惊小怪了。便摇了头说:"没事儿。"

    关文觉得莫名,倒也没多问,赶着去后屋那边儿帮着关武拾掇家具物什,按着李欣画的图纸给一一摆放好。

    李欣本想着三个娃子凑一堆去,玩儿半下午回来正好吃晚晌饭,倒也算是省了她照看孩子的功夫。吃晚饭再让他们闹腾会儿,就让他们洗漱去休息了。

    没想到她才刚去后屋那边儿忙活了一圈儿帮着关文关武收拾新屋,便听到了红欢的嘶叫声。

    "谁在马厩那边儿?"关文惊问道:"要是惊着红欢可怎么办!"

    李欣忙丢了手上的活和关文一起朝马厩那边儿去,过去便看到扬儿正顺毛摸着红欢,踮着脚把手伸得长长的,山子则在奋勇地往马背上爬。

    "李扬帆!"

    李欣顿时火大,也甚是心惊。

    关文也心里也漏跳了一拍——要是红欢性子不温顺而是性子暴烈,这会儿山子恐怕还不能往红欢背上跃跃欲试。

    "赶紧给我下来!"

    李欣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哪知山子却溜得贼快,像条滑不溜秋的鱼一般,迅速地从侧边儿爬下来,转身便跑,直把附近放养的鸡给惊得飞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嘿嘿,抓不到,抓不到!"

    李欣气得头顶冒烟,提了裤脚就跟着追,奈何冬天儿她畏寒,本就穿得厚,跑起来也没山子灵活,这小子还能一边跑一边冲李欣做鬼脸。

    关文忙拉住李欣说:"算了算了,你追他做什么..."

    "不把他追回来他还要翻天!刚才就去捅蜂箱子,是他运气好没被蜜蜂蜇..."

    关文顿时愣了一下:"山子去捅蜂箱?"

    "小娃子看什么都稀奇,使得使不得的事儿都喜欢尝试。"李欣喘了两口粗气:"可这混小子就是不听话!让他乖乖过来他偏跑,听也不听我说话!"

    关文霎时皱了眉头,对一边傻呆呆站着的扬儿和已经跟着山子往前跑了去的小康道:"你俩!你把你们山子哥给逮回来!"

    扬儿哆嗦了一下,忙朝着山子那边儿跑去。

    关文拉着李欣回去,劝她不要太担心。

    但李欣就是担心,又怕这三个娃子不回来,又怕他们又生事儿。

    偏这事儿还不能对刚睡了起来的杏儿说,怕她着急。

    等了不多久,扬儿和小康倒是真的把山子给逮回来了。

    山子挣扎着不断往后退着,怒瞪着扬儿和小康,被"扭送"到李欣面前了还不老实地想溜。

    李欣伸手点了下他脑门儿道:"还跑!是不是想屁股被打开花了?"

    山子哼哼唧唧地说:"我来姑你这儿就是来玩儿的...你不让我玩儿,那我还不如不来呢!"

    "你这还埋怨上我了?"李欣气他恶人先告状:"你要玩儿便玩儿,你怎么尽做些危险的事儿?那蜂箱是你能随便捅的吗?那马儿是你能随便爬的吗?你今儿没事儿那是命大!"

    山子不服气地撇撇嘴,低声嘀咕:"哪有什么事儿..."

    "等有事儿就晚了!"

    李欣怒瞪了山子一眼,山子缩了缩脖子。

    关文坐在一边忍俊不禁,他少有瞧见李欣又气又怒偏还无可奈何的模样,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什么看!"

    李欣训斥不了山子,偏头见关文望着她,嘴角还带了点儿笑意,便跟找到出气筒似的恶狠狠地冲关文冲了一句。

    关文也不恼,等李欣又训了山子,连带着小康和扬儿也被骂了一通后,才开口做好人,说:"要吸取教训,下一次还调皮,我就直接上板子了。"

    李欣觉得关文这话不错,就不信拿"屁股开花"的事儿来威胁山子,山子还不怕。

    山子果然手往后背摸了摸屁股,大声问扬儿:"姑父平时揍你不?"

    扬儿摇摇头:"爹不揍我啊..."

    小康也附和着点头:"爹娘跟大伯大伯娘都没打我跟扬儿哥的。"

    山子立马抬头挺胸地对着关文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姑父,你都不打人,不要拿哄小孩儿的招数哄我!"

    阿妹正好路过这檐下,听到山子这话顿时笑道:"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儿吗?"

    "你才是小孩儿呢!"

    山子立马朝着阿妹龇牙。

    李欣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她这会儿总算是理解了张氏的难处了,摊上这么一祖宗,自己头发怕是都要早早地白几根。

    幸好啊,幸好扬儿的性子不像山子,否则她拿着孩子还真不知道这么办了。

    "山子,你站直了!"

    李欣伸手把山子的身子给摆正,面容严肃地说:"你要在姑家里玩儿长久些,就一定要听姑和姑父的话。再像今天这样,姑就送你回去了,不准你跟你扬儿弟弟和小康弟弟玩儿。"

    山子瞪大了眼睛,哼哼两声,忽然说:"姑,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才不走!"

    李欣一愣:"谁教你这话的?"

    "哼哼...偏不告诉你...哎哟!我说我说!"

    山子本想再拿拿乔,不料李欣却伸手揪了他耳朵,他只能立马缴械投降。

    "...是我背地里听爷爷说的,爷爷说三爷爷家的春堂姑回来了,回来了就住下不回夫家去,当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山子眨巴眨巴眼睛:"爷爷背着阿嬷说给爹听的,姑,春堂姑是不是被休了?"

    "胡说八道!"

    李欣立马板了脸,山子缩了缩脖子。

    关文蹙了眉:"回去怎么没听岳父岳母说?"

    "娘本来就不待见三叔一家子,这会儿怀了娃子,更加不会去探听三叔家的消息让自己堵心。"李欣道:"娘不想听,爹自然就不会在她耳边说。方才山子不是说了,是爹私下跟大哥说的,没告诉娘。"

    山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李欣。

    李欣没好气地骂道:"躲这儿偷听什么呢,你个问题少年!"

    山子便控诉道:"姑,我没问你问题...好吧,就问了一个..."

    李欣哭笑不得,山子却趁着李欣失神的这空挡,挣开扬儿和小康,撒野般往外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走啊走啊!再去玩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

    "李扬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打架(上)

    山子在关家住了下来,这娃子就跟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每天这里疯那里闹,短短几日的功夫竟然就和村里边儿的同龄娃子打成一片了。

    李欣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按理说这孩子能这么好地与人交流,还颇有"大哥"风范,挺有组织能力的,李欣是高兴的。

    可就没见过比他还野的小子!

    他一站在几家几户的小子们中间,那他就一定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要是谁不服气,他上赶着就能挥拳头!

    李欣和关文已经给他处理了好几个烂摊子。

    偏这些孩子又不记仇,真被他揍了,隔了一天便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要上赶着跟山子玩儿。

    山子胆大,好奇心重,什么都不怕。别说是让李欣光见到就浑身发抖面如金纸的蛇,就是那啄人的大白鹅,山子都敢骑到它背上去。

    扬儿和小康这些日子也跟着山子上窜下跳地玩儿疯了。

    李欣一直知道山子会玩儿,但没想到他那么会玩儿!整个荷花村在这短短几日的时间里被他跑了个遍,扬儿和小康都听他的话,再加上新结交的这些小伙伴,风一样地在这村里边儿跑着,很快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李欣的侄儿来荷花村的事儿。

    还是隔壁李家村儿村长的长子呢!

    山子可谓是名声大噪啊!

    李欣冷冷地瞅着山子,让他罚站,他站不住;让他趴着给自己揍屁股,他就瞪了眼望着李欣,不情不愿地趴下去,嘴里还嘀咕:"打坏了看姑你怎么给我爹娘交代..."

    李欣简直拿他没办法,连关文都降不住他。

    住了十天之后李欣就受不了了,这孩子不服管教,自己又不能真下狠手打,中午山子去疯跑了一圈儿后回来李欣便拽了他过来,要给他手上个腿上的清淤抹药酒给抹掉,而且明日就送他回去。

    扬儿和小康舍不得,又见李欣一脸的不高兴,也不敢开口说话让李欣别送山子回去。

    山子睁大着眼望着李欣,皱了皱小眉头说:"干嘛送我回去?"

    "不送你回去你在我这儿就要翻天了!"

    李欣点了下他脑袋:"你数数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今天跟这个打架,明儿伙着那个翻山,这村里边儿的地皮你都摸熟了吧?再不好好管你,我看你要成为村大王了!"

    山子不乐意地说:"我没干啥啊。"

    "还没干啥!"

    李欣提高了些音量:"等我回去把你在这边儿做的事儿都告诉你爹娘去,看你爹娘怎么收拾你!"

    山子立马大声吼道:"姑!背着人告状是不对的!"

    "谁说要背着人了?"李欣理直气壮地道:"我就当着你爷爷阿嬷,你二叔二婶娘,你三叔,你弟弟,你九儿妹妹一起说!"

    关文拿了药酒过来,听到李欣这孩子一般的赌气话,笑了笑说:"好了好了,跟他这么个小人儿计较什么?"

    山子不悦地看向关文:"姑父,我才不是小人儿。"

    "你不是小人儿是什么?"

    "我是大人!"

    关文笑了笑,"好,好,你是大人。"

    "所以我能自己做主,我才不回去!"山子挺着小胸脯:"是姑你自己带我回来的,我没说回去,就不能回去!"

    "你还反了你了?"李欣怒气冲冲地看着山子:"你这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扬儿弟弟让你三叔来这边儿玩儿,你撇开你三叔硬是要跟来的!"

    山子哼唧一声:"那是扬儿弟叫我去的,又不是我主动来的。"

    山子望向扬儿:"扬儿弟,你说是不是?"

    扬儿愣愣地点头。

    李欣真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她头疼地接过关文手上的药酒,倒了点儿在手心里,扯过山子的手臂抹了上去。

    力气下得有些重,山子也没哼哼,只是嘴角越撅越高,简直可以挂油壶了。

    "还撅嘴!"

    李欣没好气地瞪了山子一眼,动作倒是轻柔了一些:"谁让你跟别人打架了?明明知道自己岁数比人家小,还上赶着跟人打。"

    "谁让他说...说扬儿弟的坏话?比我大也一样该揍!"

    山子今日上晌跟孙喜鹊的侄儿打了一仗。

    那孙家娃子叫孙浩,岁数要比山子大两岁,今年已经七岁了,长得矮胖矮胖的,白嫩嫩的一个小子,孙喜鹊是他亲姑姑。

    这娃子平日里倒是没怎么惹山子,只是最近山子抢了村里边儿人的眼光,茶余饭后大家聚在一起都喜欢谈论关大郎他媳妇儿的侄儿今儿又做了什么什么,话题全跑到山子身上去了,而且村里边儿的孩子都围着山子转悠去,没人理会他多少,说山子能带着他们如何如何的...孙家娃子便不大乐意了。

    正好今天上晌山子他们一帮人路过孙家,孙浩见着便火大,尾随着他们去了荷花村附近的山,半途被人发现暴露到了行踪,索性发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对山子哼道:"你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带着大家瞎晃悠。"

    山子不理他,其实说起来山子的气度还是很大的,有些不拘小节。

    才走了两步,孙浩便大喊道:"你懂不懂礼貌?我比你大,你见了我就得叫我哥!"

    山子皱了眉,回头看向孙浩:"你比我大就是我哥?那你爹你爷爷都比我大呢,都是我哥?"

    懂得这其中的关系的娃子都笑了起来——要是孙浩承认了的话,那山子可就比孙浩要大上一辈甚至两辈,孙浩这是自降辈分!

    孙浩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的娃,当即就被山子这番话给挤兑地面红耳赤,怒瞪着山子却是说不出话来。

    山子不想在理他,吆喝着大家一起上山上去玩儿去,孙浩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就推搡起山子来。

    山子到底是要比他单薄些,毕竟岁数摆在那儿,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

    同村的娃子都站在了山子面前,不准孙浩去跟山子起冲突,都觉得山子要小,会吃亏。

    孙浩平日里多半是听了孙家大人的嘀咕,当即就不依不挠地说:"你们都护着他做啥?我姑说了的,在村里横行霸道的那小子是窑姐儿的侄子,窑姐儿不干净,他也不会干净!"

    山子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孙浩洋洋得意地鼓吹者周围的同村娃子:"不要跟他玩,传出去要被人嚼舌根的...还有那个魏挚扬,还是那窑姐儿领来的娃子,姓都不跟那关家一个姓..."

    小娃子朦朦胧胧什么都不大懂,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

    可是山子对这个却是十分明白的。

    他记得自己爷爷阿嬷爹娘他们都跟自己说过的,不能让人欺负姑姑!

    说姑姑坏话,特别是这种"不干净"的坏话,更加不能容忍!

    扬儿尖声大叫:"你胡说!"

    山子顿时拨开挡在前面的人,不由分说地就上前拽住孙浩打了起来。

    小孩子打架,左不过也就是扯头发抓脸,蹬人推搡之类的。

    孙浩被山子按着打,短暂的懵了之后便是反击,到底是仗着岁数大,人也敦实些,他那白胖胖的身体压着山子,山子还不一定起得来。

    但好在旁边有那么多人拉架,还有扬儿和小康不让山子受欺负,所以也不过是腿脚被拉了起来,袖子给拽了开擦伤了些。

    孙浩哭着跑回家告状去了,山子却愣是一滴泪都没掉。

    当然,打架的原因山子也没说,只是昂着下巴说自己瞅不惯孙浩不可一世的劲儿,瞧他就长了一张欠揍的脸。

    李欣收了手,见山子还一副"我没错"的样子,心里不由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这孩子这样的性子要怎么给他收...

    虽然是自己的亲侄子,但人家爹娘还在,自己要是动手教训不大合适。

    可要不教训吧,这娃子又是自己亲侄子,那也说不过去。

    李欣拿着头疼,想着还是把他送回家去比较好。

    还不知道孙家的人会不会来找她麻烦呢!

    擦好药酒关文还要跟山子说话,山子却拽着扬儿和小康一溜烟就跑了,丝毫看不出来他跟人打架身上还有伤。

    关文道:"欣儿,你说等会儿孙家的人会不会找上门来?"

    关文微微拧了拧眉:"听扬儿说,那孙家小子是哭着跑回家去的,肯定会跟他爹娘告状的。"

    李欣嗤了一声:"孙家的人要是好意思上来找我理论,我也不怕。"

    "欣儿..."

    "山子比那孙家小子要小两岁呢,再说山子也说,他跟孙家小子打架的时候旁边儿没人参合进来,也就是说没人帮着他打架。"李欣搁了药酒,去洗了手,对关文道:"山子虽然性子霸道,但是还从来没说过谎。孙家真来找我麻烦,我也要跟他说叨说叨,怎么你家娃子比我家娃子还要大两岁,竟然也动手打我家娃子?这不是以大欺小吗!"

    关文笑看着李欣,说:"你这还真是...护短得厉害,黑的也被你掰成白的。"

    李欣扬了扬下巴:"孙家人要是来,我就这么回他们!我家扬儿又不是坏孩子!"

    睚眦必报的孙家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李欣的机会。关文果然是猜准了,没过多一会儿,孙家人便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打架(下)

    不只是来"兴师问罪",找来的人都还不少。

    关文最近待在荷花村没有回镇上去,大家也都知道他在家,所以不敢来人太少,怕一见到关文就腿脚发麻。

    人多力量大,人多可壮胆。

    李欣冷笑地看着孙喜鹊打头,刁老妖在后,当前一对夫妇赫然便是孙喜鹊的兄长嫂子,领着另外好几个壮年汉子往这坡上来。

    关文早在见到人影子的时候就拧了眉头。

    "倒还真好意思。"

    李欣嘴角掀起讽笑:"两个娃子打架,这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哪家娃子不是摸爬滚打长大的?竟然还真能找到家里来讨说法?"

    关文凝神说道:"孙家小子从来就是被他爹娘惯的,见他哭着跑回去,再听他告两句状,纠集了人要问我们给说法,那也无可厚非。"

    李欣便轻嗤一声。

    "姓关的!"

    孙浩的爹大喝了一声,孙浩娘已经叉着腰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外侄子咋回事儿?横行霸道都横到我们村儿来了?他是李家村儿村长的儿子那又怎样?老娘才不怕他!把老娘儿子揍哭了,让他给老娘赔礼道歉!"

    关文稳如泰山般地站在前头,李欣立在旁边,二人均是一脸讥讽地看着孙家一群人。

    刁老妖翘了兰花指,在一旁添油加醋:"哎哟哟,人家可是村长公子呢!哪能说给嫂子你赔礼道歉就给嫂子你赔礼道歉的?"

    李欣已经很久没见着刁老妖了。

    她跟刁老妖算是结下了仇怨,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刁老妖是被关文吓着了还是怎么,愣是没跳到她面前来。前段时间孙喜鹊和姜寒的事儿,他竟然也能忍。

    明摆着他是被孙喜鹊给"三振出局"了的,可现在姜寒没消息了,孙喜鹊不跳来跳去了,他居然又出现在孙喜鹊身边,还叫着孙喜鹊的嫂子为"嫂子"叫得如此亲切。

    李欣只能说,刁老妖真可谓是一朵奇葩。

    孙浩娘立马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村长公子?多大的本事儿!"

    关文淡淡地说道:"村长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一句话顿时把孙浩娘给噎住。

    孙浩爹见自己婆娘吃瘪了,立马瞪向关文说:"让你外侄子出来!"

    "找我侄儿什么事儿?"李欣挑了挑眉:"他才是个五岁多的娃子,用得着你们这么些人来找吗?"

    "就找他怎么了?"孙浩娘尖声道:"他欺负我们家浩子!"

    李欣冷嗤了一声,说:"这位嫂子,你说这话也不嫌自己脸上臊得慌?"

    "我臊什么?"孙浩娘横眉瞪眼:"你纵容你侄儿打我儿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要臊得慌那也合该你臊得慌!"

    关文拉了李欣一把,抢在李欣前头说道:"你怎么就不臊得慌?你儿子已经七岁了,我侄子才只有五岁,要真说打架就是欺负人,那也是你儿子欺负我侄子,我都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好意思上门来了!"

    关文说到后面,音量提得很高,把孙浩娘给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但关文面上却仍旧是清清淡淡的,从左到右扫了来的孙家的人一遍,堵在坡口那儿愣是不让人上来。

    "我们都想着,不过是娃子打架,稀松平常的事儿,没想到你们倒真够要脸的,就为这事儿那么多人就找上门来了。"关文不紧不慢地道:"你们家孙浩是缺了胳膊还是断了腿儿,瞎了眼睛还是堵了嘴?要只是一点儿隔天就好的皮肉伤让你们来我这儿闹腾,那我还得跟你们算算,我侄儿身上可是好几处瘀伤,我是不是也要抓了孙浩来给我侄儿赔礼道歉?是不是这个理儿!"

    孙浩娘又是一哆嗦,孙浩爹已经怒瞪着关文了。

    李欣抱了手臂,瞧见孙喜鹊要跃跃欲试地想开口,脸上笑了一下,说:"都是孩子玩闹,我侄儿虽然胆子大了些,人缘儿好了些,可也是个好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跟人打架。这些天儿他也不是没跟村里的娃子打过架,身上也不是没有点儿擦伤瘀伤,但也没见谁来我家就因为孩子打架的事儿跟我闹腾的,人家还不打不相识,打出了交情。"

    关文接过李欣的话道:"这肚量和心胸,一对比可就出来了。"

    李欣笑了声,讽刺地看向孙家一群人:"怎么,你们这是来给孙浩出头?那行,我们也好好掰扯掰扯,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两个小子打起来的。当时围在边儿上的可是好些娃子呢,不愁找不到知道这事儿来龙去脉的人。"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地孙家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孙喜鹊忍不住,大声开口道:"谁不知道你侄儿笼络着那些娃子,他们当然向着你侄儿说话了!"

    其实来龙去脉李欣还真不清楚,但是孙家人清楚啊!孙浩回来哭哭啼啼地就把事儿给说明白了,正好被孙喜鹊听到。孙培本来都说了,孩子玩闹,不是多大回事儿,可孙喜鹊就是觉得不服气。

    最近她安生太多,皮早痒痒了,因为姜寒的事儿想给李欣气受,但碍于关文亲自来孙家警告他们,她一直找不到由头。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就算不能让李欣伤筋动骨,好歹也拧巴拧巴她的皮,让她不要过得那么舒服。

    孙喜鹊便跟孙浩交代让他继续哭,然后自己找了护犊子的嫂子,挑唆着自己兄嫂找人去寻关家人算账。

    半途上碰到来讨好孙喜鹊的刁老妖,刁老妖便也跟上了。

    孙喜鹊的话一出,孙家人顿时纷纷附和,说村里边儿的娃子如今都被山子给收买了的,不会说真话。

    孙喜鹊自以为自己这话圆得不错,不料李欣却问道:"照你的意思,这个年岁的娃娃们嘴里就没实话了?"

    "小孩子撒谎那是常事儿!"

    孙喜鹊斩钉截铁地说。

    "你倒是了解得透透的啊?"李欣笑了声,说:"平时没少被孩子骗吧?谁骗你了?你侄儿?"

    "你!"

    "你家小孩儿喜欢撒谎,可别家小孩子教养好着呢,谁成天嘴上就挂着谎话?"

    李欣斜睨了孙家人一眼,身后跟来的几个孙家汉子都面面相觑。

    李欣轻言道:"我倒是好奇,孙浩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了。他是伤得重呢,还是控诉被人欺负了?"

    "就是你侄儿欺负我侄儿!"

    后边儿一排其中一个孙家汉子站出来道:"浩子一直哭,说是被李航欺负了。"

    李欣挑了挑眉:"都七岁大的孩子了,怎么还那么爱哭?"

    一直坐在坡上的杏儿开口道:"当女娃子养的呗,娇滴滴的成天淌金豆子。"

    孙浩爹和孙浩娘顿时面红耳赤,孙喜鹊大怒道:"罗杏儿,有你什么事儿!"

    "是没我什么事儿。"

    杏儿闲闲地吃了颗核桃:"不过就是瞧不惯你,怎么着吧?"

    关武又递给杏儿一颗,示意她不能再吃了,冷冷地看向孙喜鹊道:"你们孙家养娃子都怎么养的?屁大点儿伤都没受,七岁大了打架输了还输不起怎么的?我大嫂他侄儿回来都没告状,只说是跟孙浩打了一架,手上腿上有淤青,擦药酒的时候哼都没哼一声,除了年纪比孙浩小之外,其余任何地方都比孙浩强了去了。大人上来找小娃子兴师问罪,你们脸上也不害臊?"

    说完话关武弯下腰低声问杏儿:"这样说可对?"

    杏儿满意地点点头,把自己手里的核桃肉塞到关武嘴里了。

    一番话说得后边儿的孙家汉子一个个脸上都讪讪的。

    孙浩不是他们的儿子,大家也不过是个亲戚关系,还有的连亲戚关系都没有。的确人家关家的人说得没错,你一七岁大的娃子,不过是跟人打架,输了便输了,输了哭也没什么,但一直哭一直哭,那说出来就有些让人笑话了。而且跟你打架的人还是比你小两岁的娃子,连比你小的你都打不过,或者说你居然还跟比你小的娃子打架,这传出去,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当即有人觉得后悔跟来,没跟孙喜鹊等人打招呼,便掉头下坡去了。

    一走就走了三四个。

    李欣笑道:"跟你们来的人都走了,你们还要留下来?"

    "赶紧走吧,我没闲工夫堵在这儿。"关文冷冷地看了孙喜鹊一眼,眼睛又落到刁老妖身上,让刁老妖好一个激灵。

    "不走,我就拿大棒子撵了。"

    孙浩爹便有些犹豫,纠结着是要给儿子讨回一个公道呢,还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孙浩娘却是个护犊子的,觉得关文和李欣等人颠倒黑白,"嗷"地叫了一声,冲上来便对着关文拳打脚踢。

    关文和李欣都愣了一下,李欣知道关文是男人,不大好跟个妇人拉扯,忙伸手去拽孙浩娘。

    孙喜鹊也上前来了,瞧着她眼神却不像是拉架的,反而像是来添油加火好让这架打得更实在的,频频不断地推搡着孙浩娘往关文身上去,口里还不断地说着一些惹人发怒的话来调动情绪。

    李欣一看便火了,也不想再顾及什么,狠狠一把扯了孙浩娘的头发往旁边拉,在孙浩娘被扯到一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伸手朝孙喜鹊脸上招呼了去。

    只听"啪"地一声,李欣怒指着孙喜鹊道:"你再耍什么精怪,我就对你不客气!"

第五百二十九章 应声虫

    孙喜鹊顿时也哇哇大叫起来。

    李欣冷冷地看着她,说:"还真没见过孩子跟孩子打架,为这事儿找上门来的。"

    孙喜鹊捂着脸哭,大声控诉李欣对她动手,孙浩爹气不过,上前要打回来,李欣斜瞥他一眼,站着压根儿就没动。

    他不动,自然是知道关文会动。

    关文一把抓住孙浩爹的手腕子,寒声说:"你想对我媳妇儿动手?"

    孙浩爹长得并不矮小,相反的,他个头还算大,体格也健壮。

    但是他身上没有关文那样的魄力。

    关文一拽住他的手腕,他身上的气势便蔫了下去。

    关文冷哼一声,手往前推,孙浩爹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被孙浩娘扶住。

    孙浩娘头发乱蓬蓬的,衣衫不整,瞧着十分邋遢。孙浩爹白着脸皮,脸色很是不好看。

    孙喜鹊便在一边哇哇地哭。

    刁老妖此时发话说:"你们关家就是这样欺负人的?这也欺人太甚了!"

    关文猛地朝刁老妖看去,嘴里发狠话:"你是不是还没受够教训?"

    刁老妖缩回脖子,身子躲开,但嘴里还是不怕死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关家为所欲为的模样!你仗着身上有两分功夫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呐?老天爷看着呢,早晚收了你!"

    关文冷笑一声:"我等着老天收我。"

    "要收也是先收你这个娘娘腔。"

    李欣拉了拉关文的手,说:"犯不着跟个不像男人的男人废话。"

    关文堵在坡口,孙家人却也不走,两边僵持着,坡上的人累,坡下的人也累。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子几个娃子却回来了。

    山子站在了杏儿边上,睁大眼睛大声问:"来者何人!"

    "何人?"

    "何人!"

    扬儿和小康给紧接着发问。

    杏儿被这三个娃逗笑了,半坐起来搂了山子笑说:"就是今儿上晌跟你打架的那个小子的家人。"

    "哪个?"山子皱了皱眉,立马"啊"了一声:"那个自称是我哥哥的胖子?"

    扬儿和小康肯定地点头:"是孙浩。"

    山子立马就刻意地挺了挺胸脯,小脑袋扬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欣回头,瞧见山子就觉得头疼,却见山子晃晃悠悠地竟然朝这边儿走过来了。

    "大人说话,你赶紧回去。"

    李欣皱眉呵斥,山子不听,大声问:"谁在哭!"

    "谁哭?"

    "谁哭!"

    ...

    李欣真想揪了这三个小子的耳朵,不让他们在这唱"三簧"。

    "哭的是孙浩的姑姑。"杏儿又笑着回答山子的话。

    杏儿很喜欢山子,原因当然离不开小康。虽然小康跟着扬儿以后性子不再那么腼腆沉静的,会多跟家里人说话了,精神也愈发好了。但是自从山子来这边儿跟小康认识带着小康玩儿了以后,小康明显的食欲更好,而且眼睛常常发亮,跟在山子屁股后边儿转。

    大人终究是每日要忙活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孩子,但是山子他们却随时随地都可以玩儿。小康有个稳重知礼的扬儿做堂哥,又有个精力充沛的山子做哥哥,带着他一起玩儿,免了杏儿目前的担忧,杏儿当然高兴。

    杏儿生怕自己怀娃子生娃子这段时间小康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心情郁卒。

    听了杏儿的回话,山子眉头皱得更深。

    "她哭什么!"

    "哭什么?"

    "哭什么!"

    杏儿掩嘴笑:"她打不过你姑,所以就哭鼻子了。"

    山子立马就"啊"了一声,有些不相信:"我姑会打人?"

    "山子!"

    李欣瞪了他一眼,无奈地对杏儿说:"你别跟他讲这些有的没的。"

    "我说的是事实呀。"杏儿笑眯眯地道,指了指关文和关武,对山子道:"你问问你姑父跟叔叔,看婶婶有没有骗你。"

    山子顿时就问二人道:"真的吗?"

    关武咧嘴笑着点头,关文却没搭理他。

    但这也足够了。

    山子立马大喝一声:"哭什么!"

    "哭什么?"

    "哭什么!"

    山子又大喝道:"不准哭鼻子!"

    "不准!"

    "不准!"

    李欣忍无可忍:"扬儿,小康,你俩是跟着你们山子哥学说话还是怎么?怎么他说一句你们就跟着说一句,应声虫不成!"

    扬儿搔了搔头,小康嘿嘿傻笑,山子不乐意了,说:"姑,干嘛骂弟弟?"

    "山子哥说,他说一句,我们再跟着重复一遍,别人听着更有气势的。"小康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欣扶额...

    山子不理李欣,径自对惊愣地忘记了哭的孙喜鹊皱眉说:"你们家人怎么那么爱哭?那胖子也哭,你也哭,你家缺水啊?"

    "缺水呢..."

    "缺水哦?"

    山子又拧了眉毛:"那个说是我哥的胖子咋样了?"

    "你才是胖子!"

    孙浩娘指着山子骂道:"你有没有家教?胖子胖子的随便挂在嘴上!要当我家浩子的哥,你还不够资格!"

    山子有些闹不明白:"我没想当他哥,是他上赶着认我当弟弟。"

    孙浩娘也醒悟过来自己一时口误,但这话说出去还被这娃子接了,她要圆也不好圆回来。

    小康哼哼一声,大声说:"是你们家孙浩要我山子哥叫他哥的!他说他比我山子哥大,山子哥就得叫他哥!"

    "就是!"扬儿也在一边儿帮腔:"山子哥问他是不是比山子哥大就得管人叫哥,他回答不上来,山子哥后来跟我们说觉得他太笨了,所以不想跟他玩,所以当时山子哥就要走的。"

    "他偏偏不让山子哥走!"小康一脸愤愤:"还说大伯娘坏话,说大伯娘是窑姐儿..."

    话还没说完关文就猛地回头瞪向小康,把小康瞪得一个激灵。

    同样激灵的还有站着的孙家一拨人。

    谁不知道关文曾经亲自到了孙家去找孙家当家人孙培摆明了立场,说要是再听到类似"窑姐儿"这类的话,就对人不客气。

    关文低沉着声音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康顿时哭出来,哇哇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大伯好凶..."

    关武忙去抱了小康起来安抚,山子伸手想拍小康的脑袋,见他被人抱起来,自己只能踮起脚来拍他屁股,顿时也不犹豫,"啪"一声拍下去,说:"不准哭了!"

    小康剪了哭声,开始抽噎起来。

    关武望着关文不自在地笑笑:"大哥,这...这话不是小康说的,他也是听人说..."

    关文点了点头,也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这本不干小康的事儿。

    李欣拉了拉他:"好好跟孩子说话..."

    关文咳了咳,语调放得温柔了些:"小康啊,告诉大伯,孙浩说你大伯娘坏话,具体是怎么说的?"

    孙家人这时候想溜,却是根本溜不走了。

    原因无他,是因为在他们身后的坡口,立着两条比狼狗体型还大的狗,正微微伏低着身子,好像是蓄势待发似的,紧紧地盯着他们。

    孙喜鹊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发了出来。

    小康抽噎了两下便停了,然后一五一十地把回答了关文的话。

    当听到小康说,孙浩话里提到的是他姑姑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那个掩嘴哭泣的女人身上。

    关文一脸冷然地看着她。

    李欣心里只能叹息: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能消停一点儿呢,她跟她有利益冲突吗?好像没有吧!又不沾亲也不带故,怎么她就招上孙喜鹊的恨了呢?

    关文轻声开口,落在孙喜鹊的耳里却跟重锤一般。

    "孙喜鹊,他说的是真的吗?"

    孙喜鹊忙摆手说不是,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今天要怎么脱身,口里回答关文说:"你们家的娃,当然是偏着你们家了!"

    杏儿大声啐了一口,"我呸!小娃子的心最是纯真,看到什么是什么,听到什么是什么!我家小康从来不对人撒谎,说的肯定都是真的!"

    杏儿转向小康:"小康,娘说得对不对?"

    小康重重地点头,大声说:"小康从来不说谎!小康是好孩子!"

    "...今儿的事儿我们就不追究了。"

    孙浩爹见形势不妙,忙站出来开口,给自己婆娘使眼色让她架了孙喜鹊走。

    关文却冷哼一声:"现在可不是你们不追究就不追究的事情了。"

    关文道:"现在,是我要追究!"

    孙家人如今是前怕狼后怕虎,被堵在这坡口中央进退不得。

    李欣垂了眉眼,退到一边。

    今儿的事儿,就让关文解决好了。

    山子问道:"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杏儿回答他说:"喏,山子,那个女的就是孙浩的姑姑,他口里那个跟他说你姑如何如何的姑姑。"

    山子顿时就看向孙喜鹊。

    在大家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山子忽然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着孙喜鹊狠狠地砸了过去。

    孙喜鹊才挨了一下,尖叫了一声,立马就有了第二下,第三下。

    李欣睁大了眼,赶上前去拦着山子,却也只能看着他砸了孙喜鹊四块石头。

    有一块石头正好砸在孙喜鹊的鼻子那儿,顿时孙喜鹊就吃痛地叫了出来,然后便流鼻血了。

    "山子!"

    李欣怒声道,山子还是狠狠地看着孙喜鹊,娃子的童稚声音一旦放高就显得特别高,听在孙喜鹊耳朵里那简直是毛骨悚然。

    "你要再敢说我姑一句坏话,就不是今天砸石头这么简单了!不怕死你就找我李扬帆!"

第五百三十章 新居落成(上)

    回李家村的路上,李欣频频回头望和扬儿走在后边的山子。

    今儿是腊月二十四,明日李欣娘家屋子正式搬进去住人,李欣也终于可以摆脱掉山子这个侄儿了。

    ...太不容易了啊!

    李欣都想大叫一声,这小半月当真是让她心力交瘁。山子这孩子真的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那天孙家人上门来,自然是没有捞到上门好结果。李欣和关文不是软弱的人,没给他们好脸色看。

    从山子朝孙喜鹊身上丢石头之后,孙家人又开始责骂山子如何如何没教养。

    结果,山子一言不发转身就要去搬大石头。

    好在他年纪小,力气到底不足,大石头他也搬不动。

    可他脸上那冷凝的神情还是让孙家的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这才是个五岁多的娃子啊!怎么会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儿都敢做啊!

    虽然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见过横的娃子,没见过这么横的娃子!

    一时之间孙家的人都被震慑住了,往前进不得,往后退不得——二黑二黄在那边儿虎视眈眈的呢!

    后来还是李欣回过了神来,发了慈悲让二黑二黄让开,"请"孙家一群人回去。

    孙家人见自己这边儿也捞不到好处,再待下去也是徒然,要是把关家惹急了,还不定要出什么事儿,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孙喜鹊是被人架着走的,孙浩娘是被孙浩爹给扯着走的。

    要是李欣是"发慈悲",其实也说不上。

    她只是见到自己这大侄子这般模样,所以震惊到了罢了。

    她的当务之急不是要跟孙家的人算账,毕竟他们家和孙家之间的仇怨那是从她嫁过来起就开始积起来的,真要算,怕是不好算明白。

    她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山子给稳下来。

    山子看起来非常激动。

    好不容易哄着山子回了屋,她这侄儿一句话就把她给说来定住脚步了。

    "姑,你放心,我不会让坏人欺负你的!"

    义愤填膺的小模样看得李欣心里发酸,可瞅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欣心里又是叹了口气。

    山子望着孙喜鹊的时候,双眼里边儿可是非常狠戾的。

    这么小的娃子,怎么能有这样的狠戾眼神呢?

    然而李欣问他,他却不说。让他以后要改了这个脾气,说他随便让人身上扔石头不对,山子也摇头不听。

    李欣没法了,动了怒又想教训他,山子才哼了声说:"爷爷阿嬷都说了,不能让欺负咱家人!而且那是坏人,往坏人身上扔石头怎么不对了!"

    李欣真切觉得养大一个孩子好难。

    这次回去,李欣一是要去娘家喝酒,毕竟是新居落成。二来也是近几年最后一次见自己弟弟李铭了。昨日出了乡试成绩,李铭考上了秀才,十三岁出头的娃子考上秀才,那可是很了不起的,比当初关文他六弟关止承都要有出息地多。三来李欣也要问李铭帮他打听的学塾和先生的情况,年过后便要送了扬儿和小康去开蒙。四来则是要找自己大哥大嫂好好谈谈山子的教育问题了。

    这是李家的长子长孙,毫无疑问的,李厚仲、刘氏、李斐、张氏对他寄予了多大的厚望。

    这孩子...维护亲人是对的,可是却简直是认死理儿,她跟他说的那些道理,他都不听。

    好孩子可不能让他走入歧途了。

    一旁的关文见李欣有些忧心忡忡的,笑着说:"你昨日不还跟我说,今天回去正好把山子给送回去了,不用再天天操心他在外边玩有没有闯祸...怎么现在看你又一副不舍得的样子?"

    "你还说?"李欣瞪了他一眼:"山子调皮,你这做姑父的怎么不管他?"

    关文笑道:"男娃子不都这样的,要管他,怎么管他?他在外边儿结交同村朋友,这说明他人缘好,大家都愿意跟他玩,这不是好事儿吗?你还拦着拦着的做什么。"

    李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都惹了多少祸了..."

    "孙家的事儿可不算。"关文脸色顿时绷了起来:"那是孙家的人自己找事儿,山子要是忍,那才不像话。"

    "可他拿石头丢人家呢!"

    "他要是没丢,估计孙喜鹊就不是那么便宜能躲过去了。"关文骤然冷哼一声:"要不是被山子这么一搅合,我万万不会放了孙喜鹊就这么离开!她这没消停多长时间,就又开始生事..."

    李欣知道关文指的是孙喜鹊跟孙浩说她是窑姐儿、不干净这样的事情。

    坦白说,李欣觉得照着孙喜鹊的为人,说这些为了自己高兴,她也不意外。孙喜鹊就是个自己过得爽便好,别人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是这种话说到孩子耳朵里,那便有些过分了。

    孩子的心是最纯真的,什么都不懂,大人说什么都觉得是对的,大人做什么都跟着学。

    不然为什么说,家庭教育很重要,亲近的亲人的榜样尤为重要呢?

    在什么样的氛围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必定也会有什么样的性格。

    虽然这不是百分之百的,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孙喜鹊这样教导孙浩,李欣觉得,她是在害自己侄子。

    当然,当事人对此可能是根本不信,或者还是洋洋得意的。

    李欣拉了拉关文的手,淡淡地道:"你明明知道她嘴里就从来说不出什么好话,又何必跟她计较。那个时候你真要是对她动手了,本来是他们的错,到头来就成你的错了。村里打媳妇儿的有,还没见过打别人媳妇儿的。"

    "她是谁媳妇儿?"关文嗤了一声,摩挲了下李欣的手掌心,道:"算了,不说她了,提到她就觉得心情不舒畅。"

    李欣笑道:"那就别提她了。"

    到李家的时候,新居里边儿已经有人在忙活着了,刘氏挺着肚子喜气洋洋地在那儿看着,这边儿吩咐一声,那边儿吆喝一句,脸上的笑就一直挂着。

    李欣和关文带着扬儿、山子站到刘氏面前,刘氏赶紧让他们往租的屋子那边儿去。

    "这会儿还不能搬进去,明儿一大早把东西搬进去才成。"刘氏乐呵呵地道:"那边儿院子也大宽敞,正好可以摆酒席。荤菜素菜都跟人打好交道了,明儿早上一早送来。"

    刘氏拉了李欣的手说:"明儿你可得帮着掌掌勺,娘知道你手艺好。"

    "成。"

    李欣笑应了一声,扶着刘氏往租屋去。

    关文跟在一边,手里提着给刘氏送的礼。

    租屋里边儿张氏听到刘氏的声音,忙迎了出来,打开门请刘氏他们进来。

    见到山子张氏也开心,忙拉了他过去问他有没有在小姑家调皮。

    山子很"老实"地摇头。

    张氏明显不信,望向李欣问:"妹妹,你侄儿没给你惹事儿吧?"

    李欣尴尬地笑了一声,想着还是先不跟嫂子说这个事儿了,便道:"没呢,他挺乖的。"

    要说惹事儿,倒也不是真的惹事儿。诚如关文说的,孙家的事儿,是孙家自己挑起来的。

    山子更多的是他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得让李欣成天都担惊受怕,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

    为什么说都不喜欢帮亲戚带孩子呢?就是因为,如果孩子带得好,嗯,人家亲戚会觉得,这门亲戚没白当,人家感谢你。当然,心里也会觉得你应当把他孩子带好。

    反之,如果孩子没带好,那各种不满、埋怨、指责便接踵而来。

    这不是一项容易的活啊!

    张氏诧异地看向李欣,又追问了一句:"妹妹,他真没惹事儿?"

    李欣笑了笑,点了点头。

    "奇了怪了..."张氏嘀咕:"这小子什么时候转性儿了..."

    李欣尴尬地跟刘氏扯别的话题,躲开张氏的问话。

    照例的是家里的男丁都不在,都去新居那边儿了,另外新居那边儿还找了几个年轻后生去帮着最后收拾收拾,包括明天要起锅灶,安置桌椅什么的,都提前给搁到了屋子。

    李欣还没去这新居看过,但瞧着那外边儿的围墙就知道刘氏是花了大手笔的。这造的屋子大得很,里边儿还不知道有多少间屋子呢。

    刘氏问她要不要去看看,李欣想想还是摆手说不用了,又问刘氏李铭是不是也在新居那边儿。

    今儿提到李铭刘氏脸上却不似往常那样横眉冷目的,李欣一说李铭的名字她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你三弟可出息了,考上秀才了呢!"

    刘氏拽着李欣的手不放,嘴角咧得开开的:"他这一当上秀才,家里田地都归到他名下去了,以后就不用往上交赋税..."

    李欣挑了挑眉。

    她爹有三个儿子,大哥稳重耿直,二弟憨厚豪爽,三弟是读书人,重视亲人,却也追求学业上的发展。

    只是家里没分家,全家田产都归到自己三弟名下去,大哥二弟会不会...

    即使大哥二弟没意见,那大嫂和二弟妹呢?

    刘氏不知道李欣在想什么,只拉了李欣抱怨:"可这孩子当真是死心眼儿,我说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好好办一场,让他把他同窗啊先生啊平日结交的朋友啥的都给请来,正好明日咱家摆酒席,他偏说不!"

    刘氏说着就有些埋怨:"昨儿放榜知道了这喜事儿,今儿一天,明儿一天,后日他就走了...就跟一点儿都没有舍不得家里一样,也不留在家里边儿..."

第五百三十一章 新居落成(下)

    刘氏抱怨着,对李欣表达着她对李铭不肯大操大办全村宣扬他考上了秀才这事儿的不满。

    李欣宽慰了刘氏几句,问她:"娘,那铭儿这会儿在哪儿?"

    "去学塾了呗,说是顾先生有事儿交代。"

    刘氏对顾先生"拐带"自己儿子出外游学仍旧很不满,说起顾先生的时候口气还是有些冲。

    李欣笑道:"娘,铭儿能考上秀才,那也是顾先生的功劳。"

    刘氏动了动嘴巴,想反驳两句,却又明白李欣说的话是对的,便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铭既然不在,李欣也就只能等着他回来再问了。

    背着自己大嫂二弟妹,李欣塞了些银子给刘氏,对她说:"家里起了屋子,肯定花了不少钱。这个钱娘拿着,你怀着娃子,多补补。"

    刘氏面上高兴,却还是给李欣推了回去,说:"我这边钱紧着用,足够的,你大哥二弟他们都给我孝敬银子的。"

    刘氏道:"你有这个钱就自己收着,自己给自己攒点儿私房。"

    说着刘氏往左右望望,没见到关文,便松了口气说:"按理说你上头没婆婆,如今连公公也不知所踪,家里的事儿就你跟你当家的两人做主,私房钱也不需要藏得太多。不过有些钱攥在手里,心里边儿到底是安定些,买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都容易着。"

    刘氏把钱往李欣怀里推,自己撑着腰说再去新居那边儿看看,等会儿再回来吃午饭。

    李欣说陪她去,刘氏道:"你还是待在这边儿帮着做饭,等会儿你爹他们回来正好吃午晌饭了。"

    灶间只有李欣和她大嫂二弟妹,二弟妹抱着九儿坐在灶门前烧火,顺带取取暖。

    张氏还扯着那个话题没放,问李欣山子是不是真的没闯祸。

    李欣哂笑了下,张氏看她那样便知道:"我就说那小子不可能不惹点儿事儿出来。"

    张氏端了筲箕过来,问李欣说:"妹妹,他惹了些什么事儿,你就一五一十跟我说好了。"

    李欣避开这个事儿没答,却是问张氏道:"大嫂,山子平时在家都跑出去玩儿的吗?他性子好像真有些霸道。"

    "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没什么能吓着他的。"张氏说到自己这大儿子也是一脸头疼的模样:"他爹这会儿都不大降得住他!"

    李欣吃了一惊:"那怎么还不好好把他这性子扳回来?"

    张氏摆摆手:"真那么容易扳回来就好了。我跟你大哥提过几次了,你大哥开始一直说男娃子这样性子好,敢做刚当勇往直前的,这才是一条真汉子。直到现在你大哥有时候都叫不动他,说不动他了,这才开始重视起来。"

    "那...大哥跟大嫂对山子动过棍子吗?"李欣小心翼翼地问。

    张氏摇了摇头:"谁舍得打他啊,你大哥有一次气得不行,发了火,想揍你大侄儿,结果你公爹婆母立马就去护着了。他是长子嫡孙的,家里谁不护着他?"

    江氏在一边笑道:"山子是个好孩子,他除了胆子大些,其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欣咳了一声,讪讪地笑了下。

    张氏拉了李欣问:"妹妹,你跟我说说,他在你那边儿去了小半个月了,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张氏嘀咕:"我还想说,过两天你肯定就把他给我送回来了,你性子那么温婉的,肯定要被他给气得跳脚...没想到你今儿回来才把他带回来了。"

    李欣搔了搔头,不知道这个时候跟张氏说山子的教育问题是不是不大好。

    毕竟她大哥没在,二弟妹还坐在这儿呢。

    想了想,李欣摇头说:"没做什么,就每天和扬儿,还有阿文他侄儿一起玩儿。村里边儿他也交了几个朋友。"

    李欣说得含糊,张氏也将信将疑。

    但见李欣已经动手开始拾掇起中午的午饭了,张氏也不好多问,扯了别的家务上的事儿聊了起来,边聊边做事。

    午晌吃了一顿饭后,又混过了一个下晌,李铭便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他中了秀才,刘氏觉得他一身补过丁的衣裳拿不出手,于是给他换了一身新衣,干净整洁的棉袍,穿在李铭身上倒是显得他整个人都清清爽爽,如一根修竹似的立在那儿。

    眼瞅着这孩子就长成了半大小伙了,再过两年都可以说亲了。

    见到李欣也在家,李铭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的笑意浓了几分。

    "姐,你回来了?"

    "嗯。"李欣点了点头,柔声问道:"去学塾了?顾先生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李铭答道:"让我们收拾准备一下,后日一早在镇口集合。"

    李欣点点头,刘氏却忽然急了。

    "这离过年也没差几天,怎么就不能过完大年再走啊?"刘氏瞪眼看着李铭:"好歹也过了年祭了祖宗,跟祖宗说你有了出息了,你再走也不迟啊!"

    李铭无奈道:"娘,这事儿是一早就定好的,那么多人,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就重新安排吧?"

    "咋就不行了?你是我们老李家..."

    "娘!"

    李铭顿时开口打断了刘氏,不想再从刘氏嘴里听到什么"第一个秀才"、"祖上光耀"之类的话。

    刘氏嘟嘟囔囔地,对李铭的态度很不满意。

    "翅膀硬了就要飞了,你老娘我说的话都不乐意听完。"

    李铭叹了口气,说:"这些话娘你已经说了百八十遍了,可不能再说了。"

    "咋的,你嫌你娘我碎嘴了?"刘氏很不高兴。

    李铭指了指她肚子:"你不是希望这里边儿是个妹妹吗?你要一直这样说下去,妹妹以后随你怎么办?"

    刘氏立马闭了嘴,伸手轻轻抚了抚肚子。

    要真是个闺女,可不能让她养成个喜欢说嘴的毛病。谁家娶媳妇儿不想娶娴静温婉会来事儿的...

    见刘氏噤了声,李铭脸上才挂上了一丝笑意。

    李欣让他去搁了东西进主屋坐,待他坐定才开口问他:"我上次来的时候拜托你的事儿,你打听地怎么样了?"

    李铭喝了口茶,说:"打听好了。"

    "如何?"

    "顾先生一共推举了四个先生,让我学给姐你听。"

    "四个?"

    李欣有些讶异。

    李铭点了点头,笑道:"这四个先生,有两个是村里边儿的,就在村里边儿开了个学塾。还有两个是镇上的,本是受雇于某家的教书夫子,吃、住、工钱都是东家给,而顺便开了个私塾,也不过是那东家为了给自家孩子寻几个一起读书的同窗。银钱方面其实也差不多,可能前者会稍微高些。"

    李欣点点头,沉思一番后道:"镇上的就不考虑了,专门给人家坐教书先生的,肯定是紧着那东家的孩子教。而且怕去了,还会受东家那边儿欺负。况且,这总给人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大好。"

    李铭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其中一家据说东家吝啬,且对孩子很溺爱,虽然教书先生学识人品都不错,但顾先生也说,这家最好别去。"

    "那就重点跟我说说村里边儿的先生吧。"李欣道。

    李铭说道:"村里边儿这两个先生也都是屡次落第的秀才,一个已经放弃了,另一个却还在坚持每三年去试一试。一个先生姓曲,一个先生姓傅。曲先生的学塾开在出荷花村那西边儿往镇上去的路上,姐你可能没从那边儿过去过;傅先生的学塾则在下河村东北头。"

    李欣琢磨了下地方,说:"曲先生那学塾挨着镇上近,跟荷花村也不算远。傅先生那学塾没挨着镇上,却是在下河村东北角,那也是挨着荷花村儿的。"

    李铭笑道:"我跟顾先生说是荷花村的孩子找学塾,他才跟我说了这两个村子里的先生。镇上的先生是顺带的。"

    "顾先生果然是心思。"李欣叹了一声,又问李铭:"那这曲先生和傅先生,你可都认识?告诉我一些具体情况我好决定。"

    李铭点点头,说:"曲先生便是我说的那个已经放弃考举人的秀才,年纪也就三十出头,迈不过四十去,为人爽朗大方。我见过他的次数倒是挺多,他与顾先生的交情不浅,只是先生对我说,曲先生有些恃才傲物,虽然世情看得开,但有的时候也很是执着。"

    李欣一一记下,又问李铭:"那傅先生呢?"

    "傅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了,因为常年都钻在书本堆里,刻骨研读书本,所以这会儿已经有不少白头发了。"李铭道:"傅先生与顾先生有些不大对付,顾先生说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还锲而不舍地准备三年一次的府试,三年复三年的,时光都溜过去了。"

    "那顾先生为什么会推荐傅先生给你?"李铭好奇问道。

    李铭笑道:"我对顾先生说,姐姐你是想找先生开蒙。顾先生与我说,傅先生虽然一直不放弃府试,显得有些迂腐,只是他的基本功扎实,若仅是孩子开蒙,必定能让孩子学到更为完整的理论知识。傅先生有些严苛,不像曲先生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孩子开蒙是绰绰有余的。"

    李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李铭笑道:"具体选哪位先生,就看姐姐你自己决定了。"

    李欣好笑道:"那也要看先生会不会收扬儿他们当小童学子啊。"

第五百三十二章 酒席

    其实听了李铭的介绍后李欣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她偏向于年纪稍长的傅先生。

    不过这件事情还要回去以后和关文以及关武夫妻商量商量。如今知道了有这两个人选便好了。

    第二日便是举家搬迁的日子。

    刘氏穿了一件大棉袄,脸蛋红红的,精神头十足地指挥着家里的男人们搬着还没搬到新居里去的床、梳妆台等家具物什。

    天还没怎么亮,李欣觉得外边儿冷得很,窝在灶间坐在灶膛前边烤火,不乐意出门去。

    江氏起了床后就把九儿塞给李欣劳她看顾,九儿这孩子也乖巧,醒了也不闹腾,一双眼睛盯一会儿这儿,再盯一会儿那儿,乖乖任李欣抱着。

    张氏一边呵斥着山子让他不要到处乱跑,一边着急上火地准备着一大群人的早食。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基本上家里这边儿租的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完了。

    李大郎和李大郎回来帮着把锅碗瓢盆的拿回去了,众人简单地吃了个早饭,待会儿午晌还有得忙。

    李欣也抱着九儿跟着过了李家新屋那边儿。

    怪不得大家都想住新屋子呢!新落成的屋子,从里到外都是新的,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这院子的确是要比李家老宅那边儿还大,难怪李欣大伯屡次数落刘氏,说她这不合规矩。

    但本来就是都分了家的,谁家发展得好,别家也别有意见。

    李厚仲儿子出息,家境越来越富裕,这也是李厚伯羡慕嫉妒不来的。

    大清早的李欣几个堂兄弟堂兄弟媳妇儿倒是都过来帮忙来了。

    乔迁新居是大喜事儿,同一个家族的人都会聚在一起帮忙。

    可李厚伯和朱氏还没来。

    刘氏也一点儿都不在意,笑眯眯地说谢谢李银等人来帮忙,又问他们吃了没,让李欣给他们去端几碗醪糟糯米团子来吃吃。

    李厚伯的孙子孙女儿们都过来了,孩子是不讲究那么多的,刘氏说让吃,他们便吃。

    李厚仲挨着那边坐了一会儿,问李银说:"银娃子,你爹娘咋还没来?"

    李银有些尴尬,道:"二叔,爹年纪大了精神不好,晚上睡不好,早晨就不怎么起得来。今儿也是昨晚上没睡好,早上叫他,没叫起来。娘还在收拾,立马就起来了。"

    刘氏心里哼了一声,想说那李厚伯数落她院子不该造那么宽的时候怎么就没说他年纪大了精神不好呢?那会儿数落她的时候精神顶号的嘛!

    不过这会儿刘氏也不会跟李厚伯计较这些,托着腰自己去忙别的去了,李厚伯浅浅地舒了口气。

    中午时分,本家外家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

    今儿来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李春。

    这个堂妹据说是回娘家住了以后就没回夫家去,具体的情况李欣也不大清楚,她娘没去八卦这个,她就没消息来源。

    不过李欣瞅了她一眼就当她不存在。

    本来就是翻了脸面的,自己也犯不着上赶着去招呼她。

    李厚仲乔迁新居,请的人除了乡邻便都是自家亲戚。李厚伯一家,李厚叔一家,刘氏娘家,张氏娘家,江氏娘家,还有便是李欣的婆家。

    关家事情多,老人孕妇的,也走不开,杏儿等人便没来,只有关文跟着回来了。

    李欣笑着对关文道:"来人还挺多。"

    "院子里里外外摆了起码二十桌酒席,够了。"

    关文给李欣搓了搓手,说:"能不碰凉的最好就别碰,你身子受不了。要是可以你就单炒炒菜就成了,如今天气冷得很,要是手生了冻疮可就不好了。"

    李欣点头,关文又抬了李欣的手给哈了哈气。又给她搓了搓,才放她去灶间做事。

    关文则是被李大郎拉着去招呼同乡的乡邻了。

    灶间、外边儿搭的锅灶、里里外外的酒席...李欣虽然没在这三个地方窜来窜去,不过一直待在灶间里,免不了还是染上了好一股油灰味。

    传菜的上菜的收盘子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大家在外边儿倒是吃好喝好,男人喝酒女人吃肉,脸上全是愉悦之色,李欣心里却是在想,办酒席其实也不容易。

    她也已经办了好多场酒席了,自家的别家的,没办一场体会更深。

    办这个,累。

    但是不办却不行。

    人情往来,很多人要借着名头还人情呢。

    单就是这乔迁新居请吃饭吧,来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给点儿钱,表示表示。

    李欣也不例外。

    她昨日暗地里给刘氏钱,刘氏不要。今儿明面前她还是得给,这是给自己娘家的脸面,给得多,借此告诉乡人,自己这个外嫁女过得好。

    她给了,关文还得给,表示对媳妇儿娘家的重视。

    等于说他们夫妻要给双份。

    她是李厚仲和刘氏唯一的姑娘,当然更是显眼,大家都指着她看呢。

    刘氏今天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挺着肚子还到处招呼人。

    李厚仲跟前跑后担心地不行,刘氏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嗓门拉开了吆喝着,让大家"吃好喝好","一定要尽兴"。

    李欣摇了摇头,继续翻炒起锅里的菜来。

    等菜全部上完了,李欣终于能歇了。

    李欣找了空位坐,添了饭就着剩下的饭菜吃了起来。

    一般而言这样的场合,做菜烧饭的人是很难吃到新鲜饭菜的。不过李欣也不挑,随便吃点儿便行。

    同桌的还有几人,张氏、江氏、大堂嫂顾氏等人。

    正一边吃着,一边注意着不远处另几张桌子的男人们划拳喝酒,李欣忽然觉得身边儿坐了个人。

    偏了头去看,没想到做过来的竟然是李春。

    李欣和李春的矛盾,全李家人都知道。

    当即张氏就对李欣道:"你不是怕冷吗?夹点儿菜到碗里,去灶间一边烤火一边吃吧。"

    李欣知道张氏这是在给她台阶下,点了头应了声,夹了几筷子菜便往灶间去了。

    她不想惹李春,惹不起可也躲得起。

    哪知道才回了身想走,李春就出言讥讽道:"看见我就走,怕我啊?"

    李欣身子一顿,张氏皱了眉头,淡淡地说:"春儿妹妹,你这吃的是头盘席,这会儿应该早就吃饱了吧?怎么还坐在这儿?"

    "堂嫂这话说得可就不中听了,难不成我吃饱了还不能坐这儿了?这儿也没人坐吧?"

    李欣深吸一口气,掉转过头来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去。

    她要真走了,不就成了李春口里说的"怕她"了吗?

    她本来就不怕李春,李春既然都这样开口说了,她可就更不能走了。

    自顾自地吃着饭,李欣也不理李春。

    张氏和江氏等人也都自动自发地闭口不说话。

    李春若是个脸皮薄的人,受到这样的冷遇,早就该鸣鼓收金,主动下场了吧?

    可是人家偏不!

    见李欣坐了下来了,李春竟然露出胜利者般的模样,开始在李欣一旁说了起来。

    说的最多的,是她婆家的那个妾。

    说了妾,又说她男人迷上的那个青楼女子。

    虽然李春嘴上说得挺博人同情的,可是字字句句好像就是反着来刺激李欣的。

    张氏和江氏都听不下去了,就连顾氏也说:"春儿妹妹,你少说两句。"

    李春却仍旧不止住她的嘴皮子。

    她声音轻,嘴皮子快,也就这一桌围着吃饭的人能听到,旁的桌都听不到。

    那些男人可还在划拳喝酒,正是热闹着呢。

    李春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大篇,李欣的饭也吃完了。

    慢悠悠地舀了半碗汤,已经不是很热乎了。

    李欣喝了汤,这才偏头看向李春。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话,没人教过你,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一开口,唾沫星子都溅出去了。"

    李春脸上一滞,暗暗咬了咬牙。

    李欣又道:"你家有妾,你相公喜欢逛青楼,那也是你婆家的事情。你要是想哭诉,找你娘找你娘即可,想找人帮忙,也只能找你娘找你爹。跟我们说,没任何作用,难不成我们这些当堂姐堂嫂的,还能冲到你婆家去把你相公打一顿,把你相公的妾打一顿,去青楼把你相公捉回来?你说得那么可怜,难道是激我们去收拾你婆家?"

    张氏开口道:"春儿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事儿你找你爹娘去,找我们做什么。"

    "就是。"

    江氏附和张氏道:"男人都不出头,我们女人出头?你倒真是想得出来。"

    李欣拿帕子擦了擦嘴,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我怎么记得,我娘那会儿明确说了的,我家不欢迎你跟你娘?都说了我们是老死不相往来,你今儿来我家是什么意思?想和好?"

    张氏顿时笑了出来。

    她没想到李欣会拿这话来堵李春的嘴。

    诚然李欣母女和李春母女是撕破了脸皮的,但李厚仲和李厚叔可还是亲兄弟,关系哪能说断就断?

    所以即便是撕破脸皮,正常的面上情还是会做。

    只是刘氏强硬些,不帮李厚叔家的忙就是不帮。

    昨儿刘氏还跟李欣说呢,今儿李欣她三婶和堂妹要是来了,那也只是给礼钱吃个饭,当做是自家开饭馆儿,别人花钱买了顿饭吃便可。

    没想到今儿金氏和李春还真的来了。

    这母女俩,脸皮真厚。

    李欣擦干净了嘴,笑望着李春,等待她的回答。

第五百三十三章 好福气

    李春狠狠咬了咬牙。

    最近她日子过得很苦,在婆家过不下去,想着回娘家休息休息,散散心。只她到了娘家又要看着自己娘跟爹纳的那个妾斗,心情也实在是好不起来。

    这一次二伯家乔迁新居,她爹是要去的,本来不想她们母女俩跟去,只说带自己两个弟弟和那小邱氏,是自己娘怕小邱氏抢了她正头娘子的名头,死皮赖脸地跟着来。

    她也只能跟来。

    然后她就看到夫疼子孝的李欣。

    凭什么她就有这么好的运气!

    李春死死盯着她,李欣淡淡地回望她一眼,道:"有一句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李欣顿了顿,说:"你家的事情,管住在你心里边儿就好了,拿出来说叨有什么意思?今日你跟你娘来了,好吃好喝玩一圈再回去,看在爹跟三叔的面子上,我们面上情过得去,那也是皆大欢喜。可你要实在想找事,也别怪我嘴皮子不客气。"

    李欣站起来,挽了袖子打算去收拾桌席,末了还添了一句:"自己恶心自己也不是这样的恶心法。"

    这话便是在说李春自爆其短,说她婆家里边的事儿。

    李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李欣自顾自去收拾了没管她,张氏等人也就埋头扒饭,尽快吃完帮着李欣收拾残局。

    都是同村同乡的,来做客的多多少少都牵扯着点儿亲戚关系,即使是彼此不大认识,说上两句那也就哥俩好地聊上了。

    女人得了闲的便来帮着李家人收拾,男人则是相约着摸牌唠嗑,讲讲种地经。

    李欣整个上午都绷着腰掌勺炒菜,这会儿腰有些硬,刘氏见她那样便让她不要忙活洗碗,去灶间坐着给锅里烧水休息休息。

    李欣应了,坐在澡堂前边儿闭目养神,面前灶膛里喷出的热气烘得她脸红彤彤的。

    关文进来的时候见到她这模样便笑了,跟在灶台上洗碗的张氏打了歌招呼,朝李欣走去,伸手拉了拉李欣的胳膊。

    "欣儿,睡了?"

    李欣醒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有点儿犯困,这火光照得我暖和得很,就打了个盹儿。"

    关文点点头,说:"要是困就去睡会儿,岳父岳母这新屋子造得挺宽敞的,房间也多。"

    李欣便笑。

    张氏接口道:"你当家的说得没错,这屋子当初婆母可是思来想去才造起来的,屋子多,也宽敞。"

    李欣便问道:"给我留了屋子吧?"

    张氏顿时好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

    李欣眯了眯眼,瞧着神情极为喜悦,让开位置拉了关文和她坐在一块儿烤烤火。

    张氏说:"婆母也说了,几个孩子都大了,趁着她跟公爹还在,把未来的事儿都给掰扯清楚。"

    张氏笑道:"按理呢,家里也就只有三郎还没说亲了,婆母的意思是,等三郎成了亲,就着手安排分家的事情。不过这事儿就有巧合,偏偏如今婆母又有了。"

    李欣则笑。

    她一向知道,刘氏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是个多迂腐的妇人。

    儿子几个都成家立业了以后,就让孩子们都分家出去单过,自己挣自己的家业,没得让家里继续养着。刘家是如此,当初是等李欣五姨出嫁了以后分的家。

    不过刘家简单,就只有李欣大舅舅和四舅舅两个人,李欣外婆唐氏也不偏心,摆出来分的一个儿人一半儿。

    只是李欣大舅是个善开拓的人,李欣四舅却是个守成的人,所以这家业到现在,她四舅却是比不上大舅了。

    也正因为李欣大舅去了镇上,唐氏做惯了农活,不想跟着去,也为了不招自己聪明的大儿媳妇儿的嫌弃,便留在了乡里跟自己小儿子住在一起,一把岁数了还照顾着家里的牲畜家禽,顾着土里的地。

    就不为难媳妇儿这一点,刘氏和唐氏倒是挺像的。

    但是刘氏比唐氏还有一个让李欣觉得可贵的优点,那便是刘氏不如唐氏贪财。

    如今唐氏是老了,人老了,孙儿绕膝,连重孙子都抱上了,什么事儿也都看得开了,以前那种见钱眼开,贪小便宜等坏毛病也就收了。

    刘氏却是没有这样的毛病的。

    李欣笑问张氏道:"那娘是怎么打算的?"

    张氏回她说:"婆母说,不管出来的是个小子还是个丫头,等三郎成亲的时候肯定也是没长大,到时候再商量。是兄弟,那就兄弟分,是妹子,那就少不得要几个当哥哥的给好好把嫁妆给办起来,然后再分。"

    李欣点头,然后笑道:"把我这个当姐姐的给刨除在外了?要是是个妹子,我不随嫁妆?"

    "你到时候跑得掉?"张氏打趣她道。

    今日是刘氏春风得意的时候,不单单是她乔迁新居这个喜事儿,更是为着李铭中了秀才,已经可以免税这事儿了。

    刘氏拉着李厚仲,她倒也不张口就说自己儿子如何如何,而是且等着亲戚朋友开口问她,她才杨洋洋得意地炫耀一番。

    大家都知道李家这是喜事儿连连,可也都碍于李岳氏于今年仲夏去世,还是少有道一声"恭喜"的,只说刘氏好福气,儿子有出息,家里置办下大份家业,这青砖瓦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造起来的,来年春夏相交之际李家还能添丁进口云云。

    尽管如此,刘氏还是喜得合不拢嘴。

    李厚仲已经有些喝高了,脚下步子也是摇摇晃晃的。刘氏见了他这样觉得不喜,让李二郎扶了他去休息,然后叫了李铭跟着她在亲戚朋友中间转悠。

    李铭无奈地任由她拽着四处说话,看见李欣从灶间探出头来,轻轻耸了耸肩。

    李欣笑着对关文道:"娘今儿高兴地不行,连累铭儿受罪。"

    关文轻捋了捋她的手臂。

    "对了,你怎么不继续陪他们聊天?"李欣问道:"他们男人摸牌唠嗑的,你跟我坐在这儿,有些不伦不类的。"

    关文笑了笑,道:"中午的时候就喝了好些酒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

    "话是这样说,可是..."李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种场合你就去吧,陪着我,他们会轻看你,说你黏媳妇儿什么的。"

    "这话也说得没错。"

    关文打趣了李欣一声,李欣伸手拍了下他背,赶着他出去陪老少爷们儿们去了。

    看着关文走出去的背影,张氏揶揄李欣说:"你男人想陪着你你还不乐意,这好些女人盼也盼不来的事儿。"

    李欣轻笑了一声:"大嫂,你还不赶紧把碗洗了,待会儿可就要准备晚晌的食材了。"

    下午也就休息了一会儿,李家人便又忙活起来。择菜的择菜,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烧水煮饭的烧水煮饭,还有摆桌子凳子的、安碗立筷的、打扫卫生的...玩儿的归玩儿,做事儿的也开始做事儿了。

    就在李欣一个人在灶间后方的洗涮台忙碌着的时候,朱氏毫不征兆地出现在她身边儿,叫了她一声"欣丫头"。

    李欣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朱氏,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手上的事儿给处理好,笑问她说:"大伯娘,怎么了?"

    朱氏舔了舔唇,问李欣:"你给你堂弟相的姑娘...啥时候带我去瞅瞅?"

    李欣忙借口说手上有活计,待会儿再谈。

    朱氏显得有些不满意。

    今儿李欣一直在做活,朱氏也没办法拉了她来问话,好不容易拖到这个时候她身边儿没人,自己才跟她提了这个事情,没想到她还敷衍。

    想着金氏在她面前说,欣丫头这会儿家里有钱得很,压根儿不会把他们这穷亲戚看在眼里的话,朱氏越发心里不高兴起来。

    等了不多一会儿,李欣方才走了出来。

    其实李欣刚才一直在思考着怎么回朱氏的话。

    按理说李岳氏死,李家人都要守孝三年,这个时候就算谈成了亲事也绝对是不能婚嫁的。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那么急迫。

    大抵也是朱氏觉得李铁性子太懦弱,早点定下来更好。

    如果定不下来,一直拖过去了,最终吃亏的不还是李铁?

    李欣站在朱氏面前,对朱氏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好脸色:"大伯娘今儿吃得可好?"

    朱氏点点头,不远处站着金氏,李春挨在她身边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金氏脸上就泛着刻意的假笑,见李欣望过来了,更加笑得灿烂,眼角鱼尾纹都伸到头发里去了。

    李欣装作没看见,用眼神示意朱氏回答她的问题。

    朱氏叹了口气,说:"你家这是越过越好,大伯娘也高兴。只你堂弟的事儿,总归是我心里边儿搁的一块大石头,要办不下来来,这石头就落不了地,每天都让人提心吊胆的。"

    李欣笑了笑,也学着朱氏叹气说:"谁也没想到阿嬷就这么...不过大伯娘你现在急也没用,好在这还有两年半多的日子呢。"

    朱氏便待说什么,李欣先她一步开口道:"大伯娘,堂弟的亲事儿我放在心上的。不过我看的到底不如大伯娘你看的,大伯娘也不妨多参考参考几户人家。早前是觉得时间不够,现在时间足足的,两年半的时间能更好地给堂弟找一门最好的亲事儿。你说是吧,大伯娘?"

    朱氏勉强地笑了笑,场面话还是说到位的:"大伯娘省得,那那边儿就多麻烦你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夜话

    李欣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朱氏有些萧索地离开,想来也是觉得这种场合就逮了自己侄女儿问这种问题显得有些不厚道。

    转过身来看到金氏母女,朱氏脸上微微沉了沉,也就淡淡点了个头,便朝那边儿围着一圈儿说话的女人们走去。

    李欣也待要转身继续去忙活,金氏却开口叫住她。

    不同于李春对李欣的横眉冷视,金氏朝李欣走过来时还是笑意盎然的。

    "欣丫头婆家这会儿富有啊,你男人的事儿,镇上都知道了..."

    金氏搓着手掌,对着李欣颇有些卑躬屈膝的味道。

    关文的事儿,便只有赤手空拳抓到响马头子那件事儿了。荷花村的人知道,临近乡村的人肯定也传开了来,镇上的人多少也会听到点儿风声。

    不过因为李欣没听到娘家这边儿有多大的风言风语,所以还不大在意。

    现在瞧着金氏这模样,李欣倒也知道这件事情即便说不上是众所周知,那也是"咸使闻知"了。

    换了旁人,李欣可能还会客气两句"谬赞谬赞,哪里哪里"。可说这话的人是金氏,李欣也没想跟她客气,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轻声问:"有事儿?"

    李欣没多大兴趣搭理金氏母女,虽然一个是本家长辈,一个是有血缘关系的同辈堂亲,可她就是跟着二人的磁场不对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不想跟个泼妇似的跟人吵闹,所以只能冷着脸子,漠视和无视她们。

    不拿她们当回事儿罢了。

    金氏有些尴尬,却还是不吝夸奖地赞扬了一番关文,然后又旁敲侧击地问县太爷给了关文多少赏钱。

    当然,金氏倒也没有问得明目张胆,不过那意思却也是显露无疑了。

    李欣似笑非笑地盯了金氏一眼,移开视线轻飘飘地说:"这是我们家的事儿。"言外之意,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你打听这个,我凭什么跟你说?

    金氏笑着说:"你别不好意思,咱们也是一家..."

    "咱们可不是一家。"李欣斜看着金氏:"要看婆家,你婆家姓李,我婆家姓关,这不是一家吧?要看娘家,你娘家姓金,我娘家姓李,那也不是一家吧?"

    李欣挑了挑眉:"说话可要思量好了说。"

    金氏闹了个大红脸,一边站着的李春便不乐意了:"我娘是你长辈!"

    李欣最厌烦的就是这母女两个每次都是一样的"理所当然"的嘴脸,好像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说什么大家就得照着她们说的做。

    而且还听不得一点儿意见和质疑。

    李欣当即冷了眼:"长辈也要顾及两分面子,更何况是已经撕破了脸皮的。没撵你们走就已经是宽厚了,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吃了饭赶紧离开,还在这儿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大声嚷嚷。你倒是看看丢脸的是谁,你站的这地皮可不是你家!"

    李春恼怒地盯着李欣,胸脯阵阵起伏。

    李春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俗话说女人十八一朵花,十八岁正是女子娇艳,怒放的时候。

    然而李春如此年轻,却已经变得有些像怨妇了,好像整日都在怨天尤人——即使自己生活地不如意,也不至于就希望别人也不如意吧?

    这边儿的争执隔得灶间门近些的人都听到了,顾氏走了出来,皱眉劝道:"这边儿事儿还忙着呢,你们这是吵什么?"

    李欣笑道:"大堂嫂,没什么,我这就进去接着忙。"

    李欣转头去灶间,顾氏淡淡地叫了金氏一声三婶儿,然后看向李春,顿了顿才说:"春儿妹妹,你收敛点儿自己的脾气。咱们自家人看着也就罢了,这儿那么多人,除了亲戚就是朋友的,大家都沾亲带故的,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跟你欣堂姐不对付,知道你们李老三家跟李老二家疏远?"

    李春冷嗤了一声,颇不客气地回道:"大堂嫂倒是操心地多。"

    顾氏也不恼,只看着李春说道:"我好歹多比你吃了几年的饭。"

    "那倒是怪了,我跟李欣吵起来,就是我的错?你多吃了几年的饭,那我娘还比你多吃了十几年的饭呢!"

    顾氏抿了抿唇,不愿跟李春吵,低下眼说道:"既然说不通,那就不说了。这边儿忙,你们去别处坐着歇着吧。"

    李春哼了一声,拉着金氏往一桌空的桌子去,嘴里嘀咕道:"神气什么,这地儿你们说大,我还说小了呢..."

    顾氏听到点儿尾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进得屋来,仝氏便凑到顾氏跟前打听方才发生了什么事。顾氏让她别瞎打听,仝氏还不大高兴,说平时没什么乐趣,听听这些八卦事儿正好可以跟人说叨。

    "你就消停会儿吧。"顾氏叹了口气:"二叔和三叔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婶娘跟三婶娘不对付,欣妹妹跟春儿妹妹也不对付,这都是说不清的事儿,你就别胡乱说叨添乱了,仔细你当家的又揍你。"

    仝氏立马就缩了缩脖子——虽然被李银打是常事儿,也早就都习惯了,但她还是怕男人揍她的。

    接待完大家吃完晚晌饭,来的亲朋好友便陆陆续续地都走了。

    屋子够多,够宽,新屋没人气儿,搬进来让大家一起住一晚正好能有些人气儿。

    刘氏娘家人留了七七八八下来,李厚伯一家倒是没留,李厚叔也觉得自己婆娘跟闺女和自己二嫂不对付,也就跟上李厚伯去老宅子那边儿去住。

    刘氏给李欣留的屋子远远比以前那间屋子要大得多。

    虽然因为起屋子,家具物什的不能尽善尽美地换过,李欣屋里到底还是把那些家具给留了下来。

    所以这屋子显得就非常空旷了。

    不过李欣还是很欢喜的,娘家有自己的地方,无论以后自己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关文见李欣站着没反应,也不喊她,自己去箱子里抱了被子出来铺床。

    就着昏暗的灯火,关文仔细地铺着床铺,一边笑问李欣:"我怎么没觉得你有认床的毛病?这床还是给你搁在这边儿了..."

    李欣笑了笑,吸了吸鼻子。

    关文马上回头说:"冻着了?刚才好像听你吸鼻子了。"

    李欣闷闷地说了一声:"嗯,夜晚风大。"

    "那赶紧把屋子给关上。"

    关文走回去把门给掩了,又回来继续把床给铺好,把被子给投好。

    "岳母说这被子和被单都是夏天儿的时候晒过的,前几天出太阳也拿出去晒过,这会儿摸着还是软和的。"

    李欣点点头,见关文都收拾妥当了,方才觉得不好意思,走到床沿边去坐下。

    "我去看看扬儿。"关文跟李欣打了声招呼,去山子和小兜他们的屋子那边儿去。

    李欣便去端了热水,准备等关文回来好洗脸洗脚。

    没一会儿关文便回来了,和李欣二人一起洗漱好后,关文去倒水,李欣爬到了床上,脱了外边儿穿的厚袄子钻进了被窝里,打了个哆嗦,慢慢用体温去把被窝给捂暖和。

    随后关文进来,插上门,也钻进了被窝去。

    手边溜到了李欣腰上,把她搂过来跟自己贴紧。

    "夏天儿抱着还好,还显得冰凉。这一到冬天可就冷得直打哆嗦了。"关文伸手搁在李欣的肚腹上轻轻揉着,声音放得很低。

    李欣柔顺地依在他怀里,听着头顶上关文平稳的呼吸,感受着他的大掌在自己肚子那儿轻柔地暖着,白日的劳累和不高兴便全都忘到了脑后了。

    只是她好像记得还有什么事儿没想到。

    "怎么了?想什么事儿?"关文见她沉默不语,轻声问道。

    晚上休息的时候一般而言他们会说说话再说,不管有没有做那事儿,陷入沉睡前一定是会说上两句的。现在李欣不开口,关文便想到她是在想事情。

    李欣轻轻动了动脑袋,手撑了关文的胸膛跟他拉开一些距离,光线有些昏暗,但还是看得到关文的模样的。

    李欣道:"总觉得好像还忘了什么事儿似的..."

    "忘了什么事儿?"

    李欣摇头:"就是记不起来了。"

    关文便笑道:"记不起来便想不去想了,或许等你不想了,这事儿倒是记起来了。"

    李欣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把白日的时候跟朱氏、金氏、李春等人的事儿跟关文说了一遍。

    "...大伯娘那边儿倒还好,打听打听倒也罢了。不过三叔那边儿...当真是让我心里觉得不大爽利。"

    关文搂紧了些李欣,说:"本来便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在乎那么多。不搭理便是了。"

    "我也想不搭理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我也不好拉下这个脸。所以我后来不就躲到灶间去了吗。"

    关文点点头,说:"你那三婶娘和堂妹不像是什么善茬,能不牵连上最好就别牵连上。"

    李欣讶异地"咦"了一声:"你怎么表现地好像挺怕她们的?"

    关文失笑道:"我怎么可能怕她们?"

    见李欣还是不解,关文叹道:"你三婶娘到底是长辈,真要跟你耍长辈的派头,她不对是她的错,你忤逆她就是你的错,孝字压死人,所以让你躲着她。至于你那个堂妹,我冷眼瞧着,倒是觉得她心思挺重的,总觉得她应该不怎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欣张了张嘴,又仔细想想,然后蓦地睁大了眼睛。

第五百三十五章 教育问题

    关文只说李春不会控制情绪,但这话在李欣脑子里琢磨一遍,让李欣止不住想,李春不会慢慢的精神上有问题了吧!

    要说李春也的确是倒霉,本来以为嫁了个家底厚实的夫家,没想到丈夫不中用,小妾来添乱,还有个不露面的青楼女子情敌。

    婆家这边儿暂且不提,娘家这边儿她也混不开。

    李老大家的堂姐堂嫂的不怎么搭理她,李老二家的堂姐堂嫂对她可称是厌恶。她又只有两个弟弟,没有亲姊妹可以说心事。

    爹不疼,娘虽爱,却用了错误的方法爱,使得她如今两边都憎厌,娘家婆家两处都不讨好。

    如果一个人落到了人人都唾弃,都想避开的地步,这个人肯定是孤独的。

    孤独到了一定程度上后...

    李欣打了个寒噤。

    关文以为她冷,忙伸手搓着她手臂和后背,把她更往自己这边儿搂紧了些,低声问:"还冷?"

    李欣舒了口气,摇摇头说:"好了,没事儿了。"

    "瞧你这样可不就是冷着了?"

    关文叹了一声:"你身体寒凉,捂热被子也捂热不了多快,还是抱着我来得好些。"

    李欣点点头,声音中带了丝慵懒:"你身体就是个火炉,冬天抱着倒也好,夏天儿可就受不了了。"

    关文笑道:"那咱俩不正好互补?"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刘氏娘家人都在,李厚仲正拉着李铭嘱咐些事情,脸上倒是少见的严肃。

    李铭挎着个包袱,倒也站得笔直,听李厚仲训话。

    唐氏笑眯眯地拉了李铭的手说:"外婆的乖外孙,出门在外,一个人可要多加小心啊。"

    李铭此番出去是跟许多人一起的,倒也不怕什么,对着唐氏点点头,认真说:"外婆放心,我一定会多保重的。"

    唐氏点头,刘家大舅也拽了两句官腔,让外甥好好努力。刘家四舅说话笨拙,只让李铭常想想家,可以的话给家里写封信啥的。

    李铭都一一答应下来。

    同辈的表兄弟表姐妹都来跟他作别,年纪大的倒还好,年纪小的,譬如余娇娇,则是好奇地问李铭去哪里,出去玩能不能给她带点儿糖,惹得家人一并大笑。

    孩子们倒是都被大人哄着,叫着叔叔一路平安。

    刘氏这下也红了眼眶。

    不管之前多么给李铭脸色看,临到别离的时候刘氏还是舍不得的,从怀里掏出两双鞋底儿,说:"也不知道你这要走多少路,这千层底儿鞋是娘纳的,管保结实,是照着你的脚大小做的,稍微偏大些,也不知道你这脚还要长多大...要是觉得大了,就多塞层垫子。"

    李铭接过手,低低喊了声娘。

    刘氏眼里便流出泪来,这下又数落起李铭来:"好好读书不成,偏要跟着你先生去什么游学,那能学到些啥东西,还老久老久见不着面..."

    刘家大舅就不高兴了,瞪了自己妹子一眼说:"妇道人家懂啥!人家先生都去游学,咋铭子不能去游学了?"

    刘氏就哭:"不是说了那啥,父母在,不远游的吗..."

    "娘,我每到一个地方就给家里写一封信,告诉你们行踪。"李铭无奈地道:"这不都说好了的吗?可不允许反悔的。"

    刘氏倒是想反悔,可如今也是有心无力。

    再者她也不想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人家顾先生亲自来家里说了这事儿的,她要临时拉着李铭不让他去,这影响多不好。

    李铭瞅了瞅天色,叹了口气说:"娘,我可必须得走了。"

    "你走你走..."

    刘氏顿时撑着腰大哭起来:"你赶紧走,省得我看了生气..."

    李铭伸出瘦削的手臂环住刘氏轻轻抱了她一下,见李欣关切地望着自己,李铭道:"我走了。"

    李欣轻轻点点头。

    李铭是跟着余家的马车走的,赶到镇口去要快些。

    刘氏怔怔地望着疾驰的马车,接过李欣递来的手绢擤了鼻涕,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番样子很是丢人,所以避开了儿女,自己去打水洗脸洗手绢。

    李厚仲跟在她身后絮叨着去了。

    李欣叹了口气,说:"这下可要好些日子见不到铭儿了。"

    张氏笑道:"也就是三年吧,等三郎回来,已经长成个小伙子了。"

    想着李铭三年后的模样,李欣便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家人都是相由心生。

    李厚仲眉毛很挺,人便一根筋;刘氏眼梢微微上挑,人则是泼辣;李大郎五官笔直,嘴唇一般都喜欢抿着,人便沉稳耿直;李二郎浓眉大眼,额头稍宽,人则是憨直敦厚;李三郎则是长得秀气,四个兄弟姐妹中,属李欣和李铭长得最像,他们姐弟也是一样沉静的性子。

    三年后的李铭,势必已经是一个提拔的少年了。

    李欣忽然问张氏道:"他带着走的银两可够了?"

    "够的。"张氏凑近李欣,轻声说:"面上爹给了五两银子,你大哥和二弟分别给了一两,私底下娘怕三郎吃苦,怕是还会多添点儿。"

    李欣在心里算了算,想着自己也是暗暗塞了五两银子给李铭,点头道:"够了。再加上平日里市井之中他自己去赚点儿笔墨钱,足够他用的。"

    姑嫂两个到了张氏屋里,江氏也来凑热闹。

    本来李欣打算早上便走的,只是刘氏拉了她不准她走,说李铭才走,她也回婆家去,这是在抛弃她。

    刘氏怀孕本就情绪外显,李欣也不想招惹了她又哭,只能跟关文商量了下后答应下来,陪刘氏吃一顿午晌饭后再动身。

    姑嫂三人正说着话,门外闪进一个小人儿。

    山子扫视了屋里的人一眼,然后又噔噔噔出去了。

    "他这是做什么?"江氏讶异道。

    李欣揉了揉额心:"捉迷藏,在找人呢。"

    脑子里忽然闪了一下,李欣蓦地想起她回娘家来要做的第四件事儿——跟大哥大嫂说说山子的教育问题!

    只是江氏在这儿,李欣也不好开口。

    正在这时,刘氏在那边儿屋喊:"二郎家的,你去瞅瞅你屋里,九儿是不是哭了!"

    江氏忙站起来往她和李二郎的新屋那边儿去。

    李欣趁机拉了张氏,夺了她手上的针线,道:"大嫂,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张氏看她神情凝重,语气认真,也立马坐正问道:"什么事儿?"

    李欣便把这段时间山子在荷花村里的为所欲为给学了一遍,包括那次孙家人上门找麻烦。

    李欣轻声说:"大嫂,山子很有领导潜质,像是个小领袖,组织大家也不错,往这方便培养培养倒是挺好的,跟着大哥学学管事务,肯定不差的。只是他这胆子也太大了,上门都不怕,什么都敢去尝试,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至于脾气...也有些暴烈,我见他捡地上的石头丢人,还撂狠话...这都哪儿学来的?"

    张氏愣了愣,立马回过神来,脸上便带了些恼羞:"妹妹,你怎么不早点儿说?不行,我得去把这混小子给抓回来!"

    "不急不急..."

    李欣忙拦住:"他也就是个孩子,要说坏心是没有的,不然不会在荷花村认识了那么多的朋友。我只是跟大嫂你说说,你和大哥两个可千万不能松懈了对山子的教育,他这脾气和性格要是一直往上走,这可不好。"

    李大郎两个儿子,山子是张扬的,而小兜却很内秀。这娃子跟他哥哥比完全不一样,什么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好像局外人一样淡淡地看着周围的人或事儿。

    虽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到底有肉多和肉薄的区别。

    就张氏而言,肯定是喜欢小兜多一些的。原因无他,因为他乖巧不会闹腾,不会在自己忙活了一天之余还给自己添麻烦。

    别说张氏了,就算是李欣易地而处,也不能保证一碗水端平。

    所以也难免出现哥哥嫉妒弟弟这种事情发生。

    "...平时大哥大嫂也多去关心关系山子,跟他说这些道理,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

    "那也得那孩子肯听啊!"张氏叹了一声:"那孩子,说他一句他也不应声,转身就跑没影儿了,自己个儿乐呵地不行,在外边儿出了饭点不落以外,从早到晚能玩上一天!也不是没骂过没打过,可他不听,有什么法子?"

    李欣道:"我始终觉得,对孩子不能打骂。"

    见张氏要说什么,李欣忙抢先说道:"大嫂,其实要说孩子什么都不懂,这是不对的。孩子是听得懂大人说的话的,只要大人有闹心,肯细心教,说的话他一定能记住,并且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张氏微微低了低头。

    李欣说:"山子在荷花村的时候我想过要跟他交流沟通,只是我逮不住他,他一大早就跑,除了一日三餐,我基本都见不到他的面儿。晚上他好不容易要洗漱睡觉吧,偏你跟他讲了两句,他沾了枕头就睡...我也是没办法了。"

    张氏闻言笑了笑。

    "大嫂,平日里也多关心关心他,他这娃子,最想得到大人的关注,也最想得到父母的重视和关心。别冷落他,也别一味责怪他。你个大哥才是他最亲最亲的亲人啊。"

第五百三十六章 新嫁(上)

    用过午饭后关文一家便要回去了。

    刘氏仍旧是老生常谈,絮叨着让李欣多努把力赶紧怀个孩子。她这当娘的年纪一大把了又要给儿女添个弟弟或妹妹,没道理自己的闺女还是无所出。

    李欣只是点头道是,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

    看在刘氏眼里便更加让她觉得揪心。

    夫妻二人带着扬儿回去,山子还闹着说要跟着姑姑姑父一起去玩儿,被张氏极其严厉地呵斥住了。

    到底还有几日功夫便是新年,由不得他到处乱走。

    山子当然很是不乐意,扭扭捏捏地想趁着张氏不注意溜上去跟着李欣一道走,被李大郎给擒了衣领,动弹不得,只能鼓着眼忿忿不平地瞪着李大郎,嘴巴高高撅起。

    但到底还是安分了。

    回到荷花村李欣便有的忙了,阿妹是新嫁娘,杏儿也差不多待产了,韦大娘年纪大,家中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帮她一把的女人。

    关文也得赶在过年前回镇上去一趟,交代些事情。而且李欣也跟他说了,虽然铺子还没有开张,但到底离开张也没多少日子,将来一年铺子那边儿要依仗的还是铺子里的活计掌柜账房之类的人,趁着这个时候给他们多发点儿红包,再请他们吃顿饭,鼓励鼓励,笼络笼络人心。

    即使这铺子里的人许多都是承关文恩情的,只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毕竟说起来这也不过是利益往来。

    关文答应着,李欣另取了几两银子给他让他备用。

    走前关文还问李欣,他这回去便跟四弟妹说一声,让四弟妹来帮她准备。

    李欣想了想觉得可行,但还是跟关文说:"四弟妹这会儿在沈家做工,要是走不开就算了。要是能走得开,就叫她回来帮忙吧。"

    关文答应着去了,骑了红欢走的。

    许是很久没撒蹄狂奔了,红欢显得很是兴奋,驮着关文一路疾驰而去,惹得二黑二黄在后边儿闷不吭声地追了一截,两只狗显得尤为兴奋。

    除了准备过年的事儿和阿妹正月初七嫁人的事儿以外,李欣也没忘了找到杏儿,跟她学了李铭与她说的事情,简单地介绍了两位先生。

    杏儿微微蹙了蹙眉,倒是不先发表自己的观点,而是问李欣:"大嫂觉得哪个先生好?"

    李欣笑道:"你先别问我,我要是跟你说了我的想法,在你想法里就有了个印象了,然后你便不能很好地下判断。"李欣道:"你就自己琢磨琢磨,你觉得哪个先生好,我再跟你说我的想法。"

    杏儿笑了笑,思索了一番后对李欣道:"依我看我,这两个先生都挺好的,你弟弟心细,找的也都是隔家里边儿不远的,这个倒是没什么大碍。要说选先生的话,我还是觉得,年老些的好。"

    "哦?"杏儿跟她的想法倒是一致的,李欣忍不住笑了,"这里边儿有什么讲究?"

    "讲究倒是没有,就是觉得老人家的,让孩子更敬畏些。"

    杏儿笑了一声,解释给李欣说道:"大嫂你想,曲先生年纪轻轻,其实还可以继续考下去的,却不考了,想必是个不怎么坚持下去的人。又说他恃才傲物,我觉得他可能还有些浮夸,沉不住气。反倒是傅先生,虽然上了年纪,却仍旧没丢了考举人的希望,这种坚持的精神挺值得人敬佩的。"

    杏儿顿了顿,又说:"我不求小康能扬名天下,甚至是做官什么的,我只想他能识得几个字,能懂得做人的道理。老人家教,我比较放心。"

    李欣哂笑,心里却在想,若是这傅先生只是单纯地追求名利,所以不放弃,这便让人有些失望了。

    杏儿说完话,便问李欣:"大嫂的意思呢?"

    "我其实也是跟你想的一样,觉得傅先生比较好。"

    李欣笑了声,回杏儿说:"不过我的理由跟你的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杏儿忙问道。

    "曲先生...还算是年少轻狂吧,小孩子开蒙,最初便是接触教书先生的思想,我怕他平日里怨愤太多,教的实物却没多少,这对扬儿和小康无益。这是其一。其二,傅先生虽然可能埋首故纸堆,可他扎实的基本功摆在那儿,给两个小娃子打下坚实的基础不成问题。如果以后瞅着他的确是有些文人的酸腐,再给扬儿和小康换先生也可以。"

    李欣眼睛融融的,笑着说:"我也不求严格能功成名就,以后有多了不起,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会做人,会做事,这便够了。"

    杏儿赶紧附和,便与李欣说好,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之前先去这两个地方看看,接洽接洽曲先生和傅先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两个人。然后再定下来。

    不过扬儿和小康入学塾的事情却是不急,再怎么还是得等到阿妹出嫁,关文铺子开张以后再进行。所以这件事暂时搁在一边儿。

    李欣打发了扬儿和小康让他们去试新衣裳,过年了,甭管大人小孩儿都得穿新衣。

    两个小娃子穿的都是李欣做的,量体裁衣十分合适,布料也轻软舒服,扬儿和小康都笑得十分甜。

    大人的衣裳是没时间做了的,便是买的成衣,虽然贵点儿,但样式的确是比自己做的要别致许多。

    老关头也换上了新衣裳,看起来喜气洋洋的,精神头越发好了,还特意问了李欣阿妹的嫁妆和婚事儿准备地怎么样了。

    李欣一一答了他,让扬儿和小康陪着老关头玩儿,叮嘱他们不能麻烦祖祖,自己却是朝阿妹的屋子里去了。

    阿妹的嫁衣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一针一线全凝聚了她的心血。

    坐在床上的阿妹掩映在那一片火红里边儿显得尤为娇俏可人,眼中含笑,脸蛋晕红,似一朵娇羞的水莲花。

    李欣推开了门,也舍不得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

    "阿妹真漂亮。"李欣由衷地叹道。

    阿妹登时红了脸,搁下手上的活计迎了李欣进来,让李欣坐。

    因为屋子里边儿安装了壁炉。整个屋子显得暖气融融的,一点儿都不热。早在天气冷起来让李欣受不了的时候李欣便让烧壁炉了,也不觉得浪费柴火。

    阿妹问道:"大嫂来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来看看你这边都准备好了没。"

    关家要说富裕,其实比一般农户的确要富裕很多。但是每个月李欣从沈家拿回来的分红银两便抵得上很多人家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

    只是关文虽然没提,但李欣也隐隐约约觉得他不大乐意用自己的银子,甚至是在得到县太爷给的那笔赏银的时候也是想全部交给自己,弥补自己这边儿给出来的"亏空"。

    夫妻之间的账太清楚了,难免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但要是太模糊了,要是扯起来了,也不好收拾。

    不过关文和李欣便是这般既不清楚又不模糊地过着的。但大家心里心知肚明,若是论赚钱,那肯定是李欣比关文赚得多。

    谈钱到底伤感情。

    揭开这曾不提,李欣望向阿妹,柔声问道:"一年四季的衣裳、鞋子、小物件,这些你自己都在做,我也还没问你,都做好了吗?"

    阿妹点点头,轻声说:"都做好了,我的,还是韦...他的。另外还给五姐做了些搁着,看她到时候出嫁会不会用。"

    李欣颔首。

    阿秀不会针线,阿妹帮她做了也是合乎情理的。只是冯德发那边儿却是阿妹不好帮忙的,那毕竟是以后冯德发贴身穿的衣服,没有小姨子给姐夫做内衣的道理的。

    但是要是阿秀这边儿的衣裳做工好,冯德发那边儿的衣裳做工却糙,难免让冯家人有意见。所以阿妹说的是让阿秀决定到时候出嫁要不要用。

    阿妹也是个明事理的大姑娘了啊!

    说到这个,李欣就不由想着出嫁前一天晚上,势必要新嫁娘的女性长辈给她传授"周公之礼"。这可是项技术活,而且避无可避,阿妹亲娘不在,论礼就该轮到李欣这个长嫂身上。

    李欣虽然打定主意是叫阿妹的姑姑关氏来扛这个担子,但她心里却还是很好奇,到底这种事儿长辈会这么教授晚辈?

    到时候她可以旁听学习吗?

    想着想着李欣脸上就绯红绯红的,阿妹见她脸红了,不由好奇问道:"大嫂,是不是屋子里太热了?"

    "啊?哦,没有没有,这正好。"李欣摆摆手,又伸手去拾了阿妹做的小香囊来看。

    农村汉子是用不着这玩意儿的,这也是阿妹手巧,见了韦书生佩戴的这种东西便记着给他做了。

    "嫁妆方面你不用担心,嫂子都给你备着的,咱们小家小户也没那么多讲究,吃的穿的用的给齐活些就成,再给打些家具,附上几床新棉被子,倒也差不多了。"

    阿妹忙点头,谢过李欣。

    李欣摆手笑道:"这你不用谢我,我答应了会让你们姐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便肯定不会食言。只是嫁了人之后,到底过的不是娘家的日子,一切还得靠你自己经营。"

    阿妹正经地坐了起来,点头道:"大嫂放心,我明白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新嫁(下)

    一应过年的事情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庄户人家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过是置办年货,联络亲戚朋友,定好正月的拜访日期。

    大年二十九的下晌,阿秀回了来,人瞧着又长高了些,脸上也有些憔悴,但是眼睛中的温软却又添了两分,和阿妹站在一起更加相似了。

    "早便想着回来,只是医馆中人手实在抽不开。"

    阿秀笑望着李欣解释说:"大哥来看我,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又问我能否提早回来帮大嫂的忙,只是我实在脱不开身..."

    李欣牵了她的手,接了她的包袱搁回屋去,笑着回说道:"知道你忙,上次你休假时便说了,一直忙着肯定是没有多余时间会回来的。"

    说着便又问阿秀道:"这次是什么时候回去?"

    "大年三十儿过了,最多大年初二就得上工。"阿秀说话中有些淡淡的愧疚:"去年留在医馆里的人今年是要放他们回去团圆的,我去年没在那边儿,今年便轮到我。好在文师傅体谅,让我初二之前回去。"

    李欣点点头,倒也知道阿秀做的这项事业特殊,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道:"你是个大忙人,好在大年三十还是跟家里人一起过的。"

    阿秀点头,目光不经意地就在门外边儿扫了一遍,然后淡淡地收了回来。

    这一幕落在杏儿眼里,少不得就要打趣她:"冯兄弟回下河村去了,阿秀这是在找他?"

    阿秀倒也不恼,笑说:"我可没找,好好坐这儿呢。二嫂快要临盆了吧?"

    说到肚子里的孩子,杏儿脸上便染上一抹笑:"是啊,估摸着也就是这正月的时候。"

    "每日还是随意走走,不在乎走多少,就当散步了,等生产的时候会轻松些。"阿秀嘱咐说:"我这回来带了点儿东西,二嫂收着吧。"

    杏儿有些受宠若惊,阿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不是什么名贵的,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杏儿忙打开,李欣和她一瞧,竟然是一株人参!

    "这太贵重,我可不能收!"

    杏儿忙将盒子推回去,忙忙摆手:"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阿秀愣了一下,然后摇头笑道:"二嫂,赶紧收着吧,这不是花钱买的。"

    "不是花钱买的是哪儿来的?"杏儿瞪圆了眼:"当初大哥受了伤,要用人参吊命,可是花了五十两呢!"

    阿秀微微点头:"那是好人参,又是一整根,当然要那么多了。而这个不是,这个个头小,后边儿的须也用不上,只用头切成参片即可。"

    阿秀这话的意思李欣便也明白了,这是给杏儿生产的时候用的。

    杏儿便有些犹豫,说:"我也不是没生过娃,这第二胎...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吧..."

    "不出事儿最好,不过备着这东西也没坏处。"

    阿秀浅浅地笑着,将小盒子推到杏儿怀里:"就当是给二嫂安个心。"

    杏儿这才咧了嘴笑着收了小盒子,却还不忘问阿秀:"这不是花钱买的,是哪儿得的?"

    "我自己在山头挖的。"杏儿笑了笑说:"如今我已经跟着文师傅开始研习药草,经常在附近山头挖药草的。"

    杏儿便笑容满面地说:"这挖药草也能挖到人参,可真是不错啊!"

    阿秀笑眯眯地点点头。

    聊了一会儿,阿秀又转向阿妹,拉了她的手轻声问:"成亲的时候要准备的都准备了吗?"

    阿妹点点头,眼眶红红的:"都准备了...五姐,明明你年长,却是我先出嫁..."

    阿秀失笑,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那不是因为你未来五姐夫正在孝期吗?不然你怎么能比我先嫁人呢?"

    阿妹破涕为笑,拽着阿秀的手摇了摇。

    瞧见阿秀对阿妹提起冯德发时用的"未来五姐夫",面上也没有一点儿不情愿,李欣便觉得她应该是已经想通了。

    阿秀为人越发温和沉静,以往的那种泼辣劲儿好像没了似的。

    学医总会让人沉淀情绪,看来阿秀是学到了个中精华。

    李欣很是为她高兴。

    晚晌时,关文和关全夫妻也回来了。关文还是骑着红欢,关全夫妻俩坐的马车。

    胡月英瞧着富态了些,背也没那么佝偻了,想必在镇上过得不错,脸上还添了一股骄傲之气。

    如今她在沈家做活计,关全除了帮关文守着铺子以外,还能时不时地赚点儿别的钱。他们没有赡养父母的负担,也没有照管孩子的负累,自然是样样轻松,只忙着赚钱便好。

    胡月英的性子也放开了许多,上了坡后挽着包袱便凑到了李欣面前,亲亲热热地叫着李欣大嫂。

    李欣招呼她入座,让关文安排人吃饭,自己去摆饭。

    关家人都齐聚一堂,韦大娘也在昨天被韦书生接走了。除了已嫁出去的阿荷,以及不知所踪的关明和关止承,也算是全齐了。

    老关头笑得合不拢嘴,嘴里只叫着让大家吃饭。

    后屋已经都收拾安排妥当了,一楼是客厅,二楼是三间卧房。李欣已经把东西都搬了进去,只是还没去睡,就等着今儿关文回来两人一起体验一下新居。对面的屋子一间给了扬儿,一间空着,留作客房。

    胡月英一看后屋便喜得不行,因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欣没提她跟关全住在哪儿,这会儿趁着涮碗的功夫便主动跟李欣提,说要上上边儿去住。

    阿秀正好听见了,浅浅地笑道:"四嫂,大嫂已经答应让我睡空的屋子,你就别让大嫂为难了。我那间屋子也烧了壁炉,暖和着呢,你跟四哥睡那间屋子去,冷不着的。"

    胡月英便有些不高兴,但碍于李欣没说话,便也只能悻悻地应了,掉头转身出了门去。

    阿秀拨弄着烧火棍,李欣轻声说:"我没答应你这个,你骗她做什么?"

    "也没什么,本来对她有些成见,现如今也放下了,只是她明明看着大嫂你忙里忙外的也不肯回来帮忙,这会儿见你涮锅洗碗也不搭把手,我瞧着不爽快罢了。"

    李欣淡淡叹了一声,阿秀说:"去镇上待了一段时间,还真当自己是镇上人了不成..."

    没像去年那样有娘家的坏消息传来,今年的大年三十儿过得还是有滋有味的,接下来的走亲访友,登门拜年,祭奠扫坟等事务烦躁也自不必说。

    正月初六的早晨,阿荷一家便也到了。

    正月初六下晌,赵家一行也回了来。

    一切都只等着正月初七阿妹出嫁。

    见到关氏李欣可谓是如释重负,忙将关氏拉到屋子里插上门,期期艾艾地跟关氏说了她的请求。

    没想到关氏听了之后却诧异道:"明儿就是成亲的日子,你还没跟她说这个?"

    李欣脸上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关氏便伸手戳她脑门:"哪有你这样的嫂子,其他一切都打点地好好的,偏偏是这个你不教给她,还巴巴地让我来说!"

    李欣扭捏着坐到关氏边上,拽着她的手说:"姑,不是我不教她,可这也得让我知道要怎么教她啊!我一点儿都没经验..."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你出嫁的时候你娘..."

    话说到一半儿,关氏赶紧闭上嘴。

    大家都知道李欣出嫁的时候就不是完璧之身,想来出嫁之前李欣她娘也没有跟她说周公之礼是怎么回事儿——毕竟李欣早已经是知道了的。

    关氏真想赏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阿文媳妇儿,这个...你别介意啊,姑嘴快了些..."

    李欣忙摆手说:"姑说哪儿话,我自然不怪姑的..."

    关氏便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愧疚自己提起这档子事儿,关氏忙将功补过,答应下来:"那让我这个当姑的跟阿妹说便成!"

    歇息一晚,正月初七一大早大家便早早地起了身,关文让关全去镇上准备铺子开张的事宜,这边儿留了他和关武两个兄弟,准备到时候跟着韦家来的花轿去镇上,算是送妹子出嫁送到镇上。

    李欣也不含糊,借着自己虽然蹩脚,但总算是比这古人多点儿技术的化妆术给阿妹化妆。

    阿妹脸上红红的,面对着关氏坐着显得尤为不自在。

    李欣看了好笑,想必是昨晚上关氏便传授了阿妹一番周公之礼,不然这小姑娘怎么就这时候害羞起来呢?

    脸红得都不用涂胭脂了!

    杏儿催促着李欣往阿妹脸上多抹点儿红,李欣说:"就这样就好看了,抹那么红瞧着多别扭啊!况且她这张脸本来就已经很红了。"

    关氏笑着说:"要嫁人了,是这样,是这样。"

    阿荷和阿秀一左一右伴在阿妹身边,阿荷这次回来瞧着眉眼之间更添了精明,此时却也红着眼眶拉着阿妹的手给她磨指甲,一边低声说:"幺妹要嫁人了...娘在天上看到肯定很高兴..."

    阿秀轻轻抚平着嫁衣上的褶皱,笑着说:"三姐别哭了,大喜日子呢,一会儿招了阿妹哭,大嫂这画的妆可就全花了,大嫂不得怨你呐。"

    阿荷擦了擦眼睛,拍了拍阿妹的手:"想必该说的话大嫂都跟你说过了,三姐就不多说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三姐等着抱侄儿。"

    阿妹本来很是感动的,却被阿荷这最后一句"抱侄儿"的话给逗笑了,伸手指了指杏儿,笑说:"三姐别急,马上就有侄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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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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