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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拉肚肚     蓄意攻陷txt下载     蓄意攻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1章 两个选择

    棠意礼不自觉地并拢膝盖,让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

    “钱,我明天回到市区,还给你……至于谢,我会按6个点的商用贷款利率,支付利息。”

    房间里的昏暗,并不能成为情绪掩体。

    荀朗周身的气息,在一瞬间成收敛状,眼眸暗了暗,发出哂笑,似又觉得连着笑都很没意思,转头过去,过了一会儿,才说。

    “随你。”

    然后他转身背对棠意礼,再也没有动静。

    被子中间那条通道,还在呼呼的进风,好像不止,那股寒意,好像还钻进了心里。

    棠意礼慢慢闭上眼,等待困意,或者等待天亮。

    ……

    第二天,棠意礼很早就醒了。

    为了应和节日,棠意礼选了件红色绞花毛衣,套在月牙绸的衬衣外面,下面是条月牙白的绸质长裙。

    寒冬腊月,棠意礼这一身,就像温室里的娇花,妍艳娇嫩,正对翟纪两家豪门长辈的喜好。

    吃年糕的时候,棠意礼收了一堆的新年年礼。

    其中最名贵的,是荀朗外婆年轻时候戴过的一只满绿翡翠镯,是翟老爷子送的,荀妙云看得都有些羡慕。

    “我十年前管您要,您不给,当时怎么说的?”荀妙云笑,“您说是宫里的东西,年轻人压不住,怎么,现在阿梨才二十四,她压得住吗?”

    大家一笑。

    “你都多大了,还吃这个醋。”翟庆鹏虽然这么说女儿,还是拿出另一只红色绒布盒。

    一打开,又是一片扎眼睛的绿色。

    是一串浑圆的翡翠珠,穿成的项链,跟翡翠镯是一套。

    荀妙云十分满意地在脖子上比了比,嘴上终于不念叨父亲了,她转而跟棠意礼说,“这项链我戴几年,回头还送给你,这一套是要传代的,不好叫它们分开太久。”

    这么一说,棠意礼感觉手里那镯子,顿时又沉了几分。

    春节男人送女人礼物,好像是翟府传统,接下来轮到纪南昀出手,他先谦虚了几句,说。

    “我这个,跟老爷子的比不了,你们凑合戴着玩。”

    所谓戴着玩的,是一对耳饰,硕大的黑珍珠,周围嵌了圈白钻,目测每一颗都超过一克拉,掂在手里,都压手。戴在耳朵上……棠意礼当时就庆幸自己没有耳洞。

    不然,少不得要戴,向公公证明,你的礼物送得真的好。

    荀妙云可能也挺嫌弃的,笑笑地,把那盒收了起来。

    可能是怕冷场,她转而问荀朗,“你呢,你现在是全家最有钱的人,你的礼物呢?”

    荀朗坐在沙发上,一直游离在话题之外。

    他本身也不爱闲聊,更没想到自己还会被主动索要。

    顿了一下下,荀朗略带歉意地说:“我没准备。”

    荀妙云的嘴抿成一条线,“虽然你是我的儿子,我也要说,直男真可怕。”

    “别忘了,你可是有老婆的人了,逢年过节不表示,你准备什么时候表示?”…

    荀妙云还是一副不肯放过荀朗的样子,长辈男性们只是莞尔,没人替荀朗说话。

    棠意礼只好硬着头皮,说:“没关系的,我们之间本来也不太看中这些……”

    “那也不行,”荀妙云还给棠意礼出出主意,“一会儿你们回市区,直接就去珠宝店,一定让他买个什么,这是规矩,一定要立起来。”

    “而且,明年我要早早提醒他,派人去佳士得蹲守,拍个像样点的回来,把今年的补上才行。”

    棠意礼没说话,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荀朗亦神色温漠。

    吃完了早午餐,从西山出来,棠意礼和荀朗坐在车上,保持了一贯的沉默,谁也没提去珠宝店的事,

    棠意礼急于回家还钱给荀朗,一下车,就往电梯厅走,荀朗跟在后面,脸色越发阴沉。

    上了楼,保姆在家中收拾,没想到他们回来这早,意外之余,她问棠意礼。

    “中午想吃点什么?”

    刚刚吃过,棠意礼不饿,随口说,都行。

    她走进卧室,从床头柜里找出密钥,插在电脑上一通操作,把钱转了过去。

    叮地一声,短信提醒,就响在耳边。

    荀朗也在卧室里,床边的地毯,充分吸收掉他走路的声音,他靠近,悄无声息,然后蹲下来。

    棠意礼坐床边,荀朗是蹲踞式,两个人刚好目光平视。

    棠意礼:“你,你查收一下。”

    她情不自禁地舌头打结。

    荀朗要笑不笑的,目光清淡,却透着审视地意味。

    “棠意礼,你闹够了吧。”

    “闹?”

    “对,闹。”荀朗眼眸半垂,慢声说,“和我划清界限,不花我一分钱,这不是‘闹’又是什么?”

    “这就是你还击的手段吗?”

    棠意礼嗤笑,心已经凉透。

    “明明是你说的,我除了这张脸,身份地位都是你给的,我难道不想要都不行吗?在你看来,这就是闹?!”

    “荀朗!荀先生,你也不能太独裁吧,我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附着在你的身上,难道一边花着你的钱,一边被你看不起,是我唯一的出路吗?!”

    荀朗冷冷地看着她。

    “没用的,棠意礼,你现在这样,也证明不了什么。”

    看看她的拧巴样子。

    没有能力,却要硬撑。

    没有财力,就格外计较,

    连六个点的商贷利率都上来了,她的样子很像独立女性吗?

    一点也不。

    反而更狼狈。

    欠不起丁儿人情,也意味着自己没丝毫偿还的能力。

    她在自卑,被荀朗一下就戳破了。

    他看她看得太清楚,就像至清的水里的游鱼,它以为自己灵动狡猾,其实早就被一眼看到底。

    荀朗:“本来准备过完年告诉你的,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反正你现在也没多开心,不差这一件事。”

    棠意礼呼吸一紧,看着他,充满戒备。

    荀朗站起身,微微太高下颌,去解衬衣领口。

    “陈开跟我说你想关闭一梨制衣,我就找你爸聊了一下,我们都不同意你去法国,这是大前提。”

    “如果你还想工作,就要接受我个人全资入股一梨制衣;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关掉一梨制衣,你做全职太太。”

第362章 易主

    两条路可选,好似仁慈,实则铺满荆棘。

    棠意礼指尖冰凉,抠进手心,猛地站起来。

    可身高只到荀朗锁骨。

    他低头,没看棠意礼,径自解开手表的金属扣,右肩微微下沉,随手将表放在床头柜上。

    “还有,我听说你在打听秦声的近况。”荀朗脸上覆了一层薄薄戾气。

    棠意礼的冷意,从指尖,迅速扩展到全身。

    “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比你有韧性。”荀朗面容带着笑,却未有一丝真意,“国内的加工厂,他肯定不能指望了,货柜永远出不了海关,他已经在意大利开工重新生产了,只是损失了一些钱,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窗外阳光,在倾泻进入床边,丁达尔现象中尘埃颗粒,做无规则运动。

    房间里的安静,有种恐怖的色彩,连冬日暖阳,都不能挽救。

    棠意礼听着自己的声音,轻轻颤抖,“还有什么?”

    荀朗:“他现在被各种公益组织告,官司缠身,品牌口碑大跌,这几年他应该顾不上别人的家事了。”

    棠意礼眼圈泛红,手在剧烈的颤抖。

    这个男人,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勇气,他的坚定,从来不是用来对付她的,他只会给自己无限的宠爱和尊重。

    曾经那个她爱的荀朗,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在人前说力挺,却从没看得起自己。

    他口口声声说爱,却处处践踏她的尊严。

    还是说,男人的深情都是包裹在谎言之下的皮囊,那今天的荀朗,才是真实的表达。

    是她,弄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她以为的爱,可能根本没有存在过。

    棠意礼摸出手机,当着荀朗的面,直接拨通了秦声的电话。

    开免提。

    太久没联系了,秦声的声音相当惊讶,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荀朗阴沉蹙眉。

    棠意礼尽量压住喉间的哽咽,“对不起。”

    秦声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秦声。”棠意礼想把话一次性说清,“如果不是我,荀朗也不会对付你,我知道,那是你经营了十几年的事业,现在遭遇重创,我只是一句对不起,可能太单薄,但是我——”

    “阿梨,我都说了,爱是付出,不是索取,我选择把真相告诉你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后果了,这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不要自责。”

    秦声的声音,清朗温柔,甚至在这种时候,还是保持了某种乐观。

    棠意礼稍微安慰,秦声作为行业大佬,混迹时尚界多年,口碑坏了,可人脉和资源还在,短时间的打压,不会压垮他。

    她再次道歉后,挂掉了电话。

    棠意礼昂然看向荀朗,声音带着嘶哑,目光里是不驯服的倔强。

    “你听见了,我不会为了秦声,跟你求情的,我不想欠你的,一分一毫都不想欠,荀朗,你还想用什么拿捏我?一梨制衣吗,可以,也给你。”…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了她在意的事物。

    棠意礼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转头就走,两人错着一个身位,停在擦肩而过的姿势上,荀朗突然扯住她的手腕。

    力气极大。

    棠意礼痛得皱眉,“放开我。”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荀朗的声音低沉嘶哑,还带着些许烦闷。

    棠意礼用力一根一根掰开荀朗的手指,“我不闹,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闹了。”

    “把我彻底变成你的笼中鸟,恭喜你,荀先生,你做到了!”

    所以,她真的没有什么可闹的了。

    棠意礼转身进了卫生间,门甩得很响。

    荀朗立在窗边,轮廓颓然。

    棠意礼双臂撑在洗手台上,头埋在其中,久久。

    ……

    年后,开工第一天,陈开登门。

    一梨制衣的办公室里,他把文件摊开,颇为难地说:“荀朗先生将以个人名义,注资一梨制衣,棠总那边已经签字生效了,丰唐集团彻底退出,下面就是等您签字,移交财务和一些手续。”

    陈开小心翼翼地观察棠意礼的神情。

    一直以来,一梨制衣都是丰唐资产,棠意礼虽然没有直接持有一梨制衣的股份,但却是它的实际掌控人。

    如今,棠意礼的名字签下去,就意味着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变成荀朗的个人资产,她自己,则变成了荀朗的打工人。

    哪个创业者心里能痛快。

    陈开以为棠意礼必然要反抗一下呢,哪知道,她拿着笔,只是问,“签哪?”

    陈开赶紧为棠意礼逐页翻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连看都不开,棠意礼大笔一挥,签下名字。

    过年的时候,她还在为员工们的年终奖各种折腾,哪知道只是几天时间,她好像都看开一样,无情无绪的,把一梨制衣拱手让出去,也没什么感觉。

    文件快速签好,陈开拿着文件再次检查,确定没有问题,说。

    “梨总,虽然一梨制衣易主了,但荀先生说了,还是由您管理和经营,他不会干涉。”陈开想了想,勉强凑出一句安慰。

    “这样其实挺好的,您以后也不用为财报发愁,荀先生肯定不会在意这些。”

    棠意礼一笑:“我知道,荀先生烧钱陪我玩,生意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

    陈开被怼,顿时噤声。

    他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失言,把老板哄老婆这种闺房话给秃噜出来。

    忙忙的,陈开拿上文件,起身告辞。

    能被大金主看上,除了棠意礼,一梨制衣全体员工都特别高兴,安妮和王简过来,找棠意礼说了一会儿,言语里,不仅是对工作保住的庆幸,还有端了铁饭碗的满足感。

    “太好了,只要不用看陈开的脸色,比什么都强……”

    “是啊,妈妈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们的资金流了。”

    两人嬉笑,搞得棠意礼更加烦闷。

    她把小皮包勾在肩膀上,起身往外走。

    安妮问:“梨总,你去哪啊,棠总说他开完会,想跟你聊聊呢。”

    棠意礼头也不回,“我下班了,叫他改天。”

    这个时间?

    下班?

    “可是,还有几份文件等你签字……”

    “你们可以直接找荀朗,反正是他的公司。”

    棠意礼很快走人。

    王简和安妮都察觉出问题了。

    棠意礼虽然是大小姐的命,可一直认真负责,只要是公司的事,她都兢兢业业,比谁都上心。

    可今天……她明显不对劲了。

第363章 今晚的消费由棠小姐买单

    棠意礼从公司出来,时间还早,下午天色晒着暖洋洋的太阳。

    街道上已有春意,路人减掉厚重的衣物,行色匆忙。

    可棠意礼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是那种突然失重后的无助感,无处发泄,无处借力。

    晃晃悠悠的她,走进了间酒吧。

    没什么名气的小店,档次一般,也没什么人,聚在桌边三三两两的男人,正调笑吹牛,忽见走进来个绝色美人,夹着一阵高不可及的冷凝香气,顿时眼睛都亮了。

    棠意礼在吧台落座,叫了杯鸡尾酒,正百无聊赖地喝着,就听见身后几个男人,你推我我推你,走了过来,脸上透着流里流气的笑容。

    “嘿,小姐姐,一个人啊。”

    棠意礼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连圆的扁的都没分清,就见搭讪者的身后,迅速冲过来两个彪形大汉。

    “走开。”其中一个说,“别打扰我家太太。”

    职业保镖的身量,是拳头是普通人的两倍大,那块头往那一摆,都不用说狠话,就已经很有逼人的气势。

    搭讪的那几个男人自觉没面子,还想硬刚两句,但一看这样的对手,再看那个被称为“太太”的美人,对此情此景,没有一点惊讶之色,反而笑得清冷美艳,眼中全是嘲讽。

    他们一下就萎了。

    这女人一看就是玩遍男人的高手,而且身价不菲,哪是普通男人能轻易得到的。

    几个小混混还没和棠意礼对上话,自己先灰溜溜地跑了。

    棠意礼瞥了眼保镖,收回视线,继续喝酒。

    她早知道保镖的存在,他们恨不得附近埋伏在自己枕边保护,这种段位的搭讪,自然过了不这道警戒。

    没意思,棠意礼心底嗤笑。

    她感慨的是自己人生,乏善可陈,未来更是如此,那将是一片丰收过后的如饶土地,繁华都在身后,只与她本人无关。

    小酒吧逐渐上客,棠意礼去了趟卫生间,透过那扇窄小又肮脏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巷子,已经迎来黄昏,一般这个时候,她差不多下班到家了。

    在路上,她会发信息给荀朗,问他晚上加不加班,吃点什么的之类的话。

    可这样的日常,离他们已经很远了。

    棠意礼洗手出来,她的司机走上来,劝:“太太,回家吗,我去备车。”

    棠意礼径直往前走,“还早,我再玩会。”

    她甩甩湿漉漉的手,心里在抱怨,这鬼地方连点擦手纸都不提供。

    可绕是条件这么简陋,棠意礼还是玩到了晚上十一点。

    她喝了不少酒,后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上去抢走dj的麦克风,大喊:“今晚的消费棠小姐买单!”

    这发生在影视剧的抓马情节,突然发生在现实生活里,全场的人都疯了——笑疯了。

    他们还以为是喝大了的女人在耍酒疯,哪知道她旁边站了个扑克脸的男人,不仅叫两个女保镖上去搀扶,他自己竟然还走到吧台老板那里,低头说了什么之后,老板的小胡子都快撅上了天。

    很快,老板上台又宣布了一遍,用营销腔,声音低低沉沉,弯弯绕绕,带着场内客人高声呐喊道。

    “棠小姐!棠小姐!”

    山呼海啸般掌声和欢呼声里,棠意礼彻底醉倒,不省人事。

    她被保镖拿外套裹住头和脸,保持着最大的尊荣,被抱了出去,却留给现场留下了最大的悬念。

    王占山结账时,老板笑眯眯地打听:“那位棠小姐是什么人啊,这么有钱。”

    一晚上消费数十万,撒钱像撒纸片一样不心疼,出入带保镖和司机,人又长得没话说,这要说没点身份,谁会信呢。

    黑色信用卡利落走过pos机,王占山签上名字,这才掀开眼皮看对方。

    “这是你该问的?”

    老板那点八卦的小火苗,瞬间歇火。

    确实,天上掉下来的钱赚到手就行,管是哪路菩萨显灵呢。

    这一晚上的收入,顶他一个星期的流水,老板麻溜收钱,不敢多话,最后又像送祖宗一样,把这群大人物,给送出酒吧大门。

    一行人分坐两辆豪车,前后离开。

    棠意礼睡了一路,昏沉了一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的,也不用知道荀朗脸色如何。

    两名女保镖合力把人安顿在卧室里,然后退出宅子,只留王占山一个,垂手站在沙发旁,肃然回禀。

    “少奶奶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早早从公司出来,找了家小酒吧玩到现在。”

    至于给全场买单这种事,只是小钱,月底入账,老板自然会知道,没必要单独汇报。

    但荀朗似乎对棠意礼喝个烂醉的事,也没多放心上,只是交待王占山。

    “估计她还要再闹一阵,把人盯紧了。”

    “是,我知道。”

    别管多尊贵的女人,闹情绪都一样,瞎胡闹、乱花钱,过去这个劲儿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王占山走后,荀朗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头往后仰,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

    今天是一梨制衣易主的日子,彻底失去了控制权的棠意礼,肯定不会像她自己说那么那么潇洒,她会心痛、会恼怒都是正常情绪。

    荀朗相信,假以时日,棠意礼会想通,即便想不通,只要她习惯,也可以安心于目前的生活。

    他起身,步入卧室。

    房里的灯,已经被熄掉了,床上的人儿安静地躺着,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但可能是喝过酒的缘故,棠意礼在梦中不太安稳,身体蜷缩成小小的虾米,眉头紧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枕头。

    荀朗将她伸展在外的手臂轻轻塞入被窝。

    做完这些,他安静地坐在床边,垂眸打量棠意礼的睡颜。

    就着窗外朦胧浅淡的月光,能看到棠意礼的睡颜,精致流畅的五官线条,被月光吻着,十分唯美。

    心底有些想要伸手触碰的欲望,可不知为何,荀朗的手停在床侧,始终没有抬起。

    坐了半晌,他又起身,给棠意礼掖了掖被角,然后无声地退出房间。

第364章 意外发现

    宿醉起床,头疼是标配,棠意礼抵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

    保姆在客厅收拾,看见棠意礼出来,忙说:“早饭是现成的,是直接吃,还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再去做。”

    棠意礼好似没听懂,问,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

    一觉睡到这个时候,难怪家里没见荀朗的人影。

    棠意礼还以为昨天买醉回家,醒来之后要跟荀朗大吵一架呢,可人家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也是,在荀朗眼里,她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理取闹。

    吵架?

    荀先生那么忙,怎么会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棠意礼哼笑一下,直接叫保姆,做了什么吃什么。

    反正她没有胃口,什么酱肉包和牛肉肠粉,连动都没动,只有汤头鲜亮的阳春面,随便吃了两口。

    用过餐,棠意礼洗了个澡,继续化妆,在傍晚之前,出门去浪。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昼夜颠倒,出入声色场所。

    她没跟荀朗交待过行踪,但不用想都知道,亦步亦趋的王占山,肯定都跟荀朗汇报了,也不知道荀朗用了什么法子,只要她去过的夜店,第二天都会闭门谢客,说是消防整改。

    一连五六家都是如此。

    后来,棠意礼的照片,在夜店的老板圈里传疯了,想不走霉运,拜观音都不如拜棠意礼,只要有人说在场子里见过了那位姑奶奶,立马就有人躬着腰来求她。

    “今晚小的请客,您还是去别家玩吧,我这儿是小本生意,真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史上最卑微的赶客理由。

    棠意礼却觉得备受羞辱。

    可以猜想,北市所有的夜店酒吧,都已经把她拉了黑名单。

    人人都知道她棠意礼,是荀朗的附庸,连最后这一点自由都被剥夺,那股密不透风的感受,就像被人用塑料袋套在了头上,她无法挣脱,就只能看着氧气一点点的耗尽。

    她会被憋死吗?

    棠意礼不敢想。

    更不敢想,未来的数十年,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晚上七点多,棠意礼从酒吧走出来,无处可去的她站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路过的人都以为她有什么毛病,走过去的时候,好奇又疑惑地盯着棠意礼看。

    可王占山看不下去了,“太太,要不咱们回去吧。”

    车子就泊在身后,黑色光洁的流线型,哪怕版融在黑暗里,也昭彰着贵气。

    那是她的笼子。

    棠意礼既不忿,又有几分不知要如何挣脱的迷茫,望着望着,被马路上的一道强光,给晃到回神。

    天冷,她的脚已经吹得冰冰凉了,再次发出无路可走的感叹,棠意礼还是上了车。

    她垂眸抠弄指甲,浅粉色的甲面,绘着白色细细的十字线条,简洁明亮,窗外霓虹逐帧略过。…

    一路行驶平稳,棠意礼以为都快要到家了,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个电动车,横着就插到了车子前面。

    王占山很稳,愣是让车撞上,都没歪打方向盘,只听巨大的撞击声过后,车子猛得刹住。

    棠意礼还算好,系了后排安全带,头撞到前面座椅上时,被及时拉住。

    但目测下面骑电动车的人,飞出去很远,地上撒了一地的碎片。

    棠意礼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探头往前看。

    这一条公路,位置有点偏,往来人车都不算多。

    王占山解下安全带,出于警觉,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打电话给后面保镖的车,叫他们先去。

    很快,就看后面的奔驰上下来一个男保镖,走过去,弯腰蹲在地上,打量躺在那的男人,他们交流了两句,时间很短,男保镖就走了过来。

    王占山放下车窗,问:“他怎么样?”

    男保镖下意识去看了眼后面的棠意礼,见她也在这件事。

    “太太,山哥。我看那人没什么事,脑子很清楚,也没有看到外伤,他张口要两万医药费,说可以不报警,也不用咱们赔他车。”

    王占山皱眉,“这是碰瓷的吧?咱们的车撞了,他怎么不问问要多少修理费?”

    “那我再跟他强硬一点。”

    男保镖返身,却被棠意礼叫住。

    “仗势欺人特别爽,是不是。”

    棠意礼语调偏凉,意兴阑珊地跟王占山说:“你也下去看看,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别纠缠。”

    王占山噤声,遵命下车。

    知道棠意礼坐在那看着,他们这次态度客气很多,先把人扶了起来。

    交涉持续中,棠意礼已经不再这件事,目光从前方收回,想在前方的收纳箱里取瓶水喝,却发现箱子后面掉出一个黑色的小元件。

    应该是刚才车子急刹,不小心掉出来的。

    棠意礼伸手拿起来,发现后面还抻着根线,目测连着车子里的电源插口。

    这是什么?

    好像不是车子本身自带的。

    棠意礼把硬币大小的东西,擎在掌心,左看看右看看,脑中忽然电光石火闪过什么,她一怔,然后心里迅速掀起排山倒海的般的浪头。

    是窃听器!

    一个正在工作中的窃听器!

    她心中轰然。

    和荀朗的婚姻,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信任沦丧。司机、保镖、还有窃听器,把她像个重刑犯一样,被控制起来,连一点点隐私都没有,这就是荀朗给她爱吗?

    这样的爱,几近病态。

    棠意礼甚至怀疑,自己曾经爱上的,千方百计想要靠近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说一梨制衣易主后,她开始放任自流,那今天意外掉出来的窃听器,拉响了最后的警报。

    警铃声大作,只有棠意礼听得到,而且震耳欲聋。

    很快,王占山交涉回来,他拉开车门那一瞬,棠意礼哆嗦了一下,回神、把窃听器藏回去,她动作快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车子微微一沉,王占山坐到驾驶室,回头,看见棠意礼脸色微微苍白,问了句。

    “太太,你没受伤吧。”

    “没有。”棠意礼双眼别开,去看车窗外。

    王占山没有丝毫察觉,汇报:“钱打给那个人,他已经走了。另外,咱们的车掉了些漆,可能明天要送厂维修,所以,如果您要出门的话,我开保姆车来接您。”

    “嗯。”

    棠意礼略微不自在地想:保姆车是不是也同样装了窃听器呢。

第365章 怎么爱都是对的

    第二天,棠丰打电话叫棠意礼回家吃饭。

    她知道,吃饭是幌子,自己已经将近半个月没去上班了,老爹是要敲打她。

    棠意礼没叫王占山开保姆车送自己去,而是谎称棠丰的司机来接她,王占山无法,只能开车跟着老黄的车,一路进了容景公馆。

    棠意礼叫保镖们在楼下大堂里等着,自己一个人上楼。

    又是月姐大展厨艺的一天,她炒了麻辣火锅的底料,还手打了牛肉滑和虾滑,看见棠意礼一个人进门,她还问。

    “姑爷怎么没来,我做了好多他爱吃的。”

    棠意礼垂眸,去换拖鞋。

    “他忙,说不过来了。”

    棠丰听见动静,从书房走出来,“今天周六,都不休息的吗?”

    原来今天是周六。

    棠意礼早把日子过乱了,但早起时荀朗确实不在家,她不算说谎。

    “应该是应酬吧。”她随口一答。

    直奔餐厅,棠意礼背着手看了看桌上的好吃的,然后才去洗手。

    棠丰摇摇头,这要是还看不出问题,就是老人痴呆症上头了。

    噗噗翻开的热辣气氛,棠意礼吃得放松又满足,一会儿夸夸月姐的厨艺,一会儿又说吃胖了的话。

    棠丰忍不住,问她:“这么多天了,你还不肯去上班?”

    棠意礼哈着热气,一脸不在乎地咬一颗肉丸,含糊道:“我老板都不找我谈话,爸,你干嘛着急呢,又不是你的生意。”

    棠丰扁嘴。

    当初荀朗让棠丰把一梨制衣的股份转给他,棠丰不是没犹豫过,但后来觉得女儿女婿感情好,女婿愿意手把手地教女儿做生意,是好事,便没问棠意礼的意见,直接把一梨制衣给让出去了。

    “爸爸,真的不是为了钱,才卖掉一梨制衣的。”棠丰解释。

    棠意礼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把剩下的话都替棠丰说了。

    “你就是觉得荀朗爱我,怎么爱都是对的,”

    棠丰再次被堵,完全没有脾气。

    人家说吃饭的时候,不宜吵架,会影响消化,棠丰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正木已成舟,一梨制衣已经变成荀朗的私产,他猜女儿也只是闹几天脾气,过一阵就好了。

    棠丰没再多说什么,看着女儿食欲不错,也觉得没啥大事,便随她不高兴吧。

    棠意礼吃完,在棠丰家睡了个午觉,磨蹭到天黑,又蹭了一顿晚饭,棠丰看不下去,催她回去。

    “今天周末,荀朗有应酬也应该到家了,你还不走?”

    棠意礼啃一个丰水梨,斜睨棠丰一眼:“多吃你一个水果,就心疼了?”

    棠丰瞪人。

    这时有人打电话,叫棠丰出去打牌,这是他离婚后新添的爱好——打桥牌——四人脑力运动,顺便交换一下行业信息,益处多多。

    他换了出门的衣服,看棠意礼还在磨蹭,把她手里的梨一抢,拎着女儿一块出门下楼。

    电梯门打开,保镖们见状,立时敛容垂手,叫了一声:“棠先生,太太。”

    这架势、这气派,任谁看了会怀疑荀朗不疼棠意礼。

    棠丰恨不能亲手把棠意礼塞进车里。

    临走还嘱咐她,“别再胡闹,玩够了就赶紧回去上班,听见没有。”

    棠意礼没说是,也没说否,目视前方,把车窗升了上去。

    回到家,荀朗刚从晚宴上回来。

    这种自助型晚宴,对他而言,遍地都是来寒暄的人,根本没机会吃东西,所以应酬下来,全程饿肚子。

    棠意礼进门时,酒足饭饱,看见保姆给荀朗端了一盘煎牛小排,旁边还配了煎蛋芦笋和鹰嘴豆。

    荀朗也看见了棠意礼,却没打招呼,低头认真切割食物。

    保姆自觉上来问:“太太吃过了吗?”

    棠意礼:“我吃过了。”

    保姆擦擦手,回到厨房继续收拾。

    棠意礼站在原地,破天荒地没有走开,而是盯着荀朗手中的动作。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也不会认为她想吃。

    如今这氛围,棠意礼想吃人,他都不会太惊讶。

    “你先下去吧。”荀朗率先出声,谴走保姆。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棠意礼确实有话想说,拉开椅子坐下来,对荀朗面对面的时刻,他们看着彼此,更像看谈判桌上的对手。

    “荀朗,我们可以谈谈吗?”

    棠意礼尽可能的拿出好态度。

    荀朗扫了她一眼,耐心不及他面对食物,“你说。”

    棠意礼沉住气,“一梨制衣是我的心血,你可以还给我吗,我可以赎买,价格随你开。”

    荀朗连看都没看她。

    “你哪里来的钱?再让丰唐替你买单?”

    这话直接戳破了棠意礼的弱点,她确实没钱,手里仅有的丰唐股份,还是父亲的馈赠,本质上,她还是在靠别人。

    靠荀朗,还是靠棠丰,是同样的不磊落。

    棠意礼放平呼吸,把思路尽量厘清,说:“我可以和你签对赌,你来设定利润额,如果我能完成,就可以获得部分股权,这样一年一年的,逐步把一梨制衣拿回来。”

    似是怕荀朗提出异议,棠意礼强调:“这个方案,是你和我的双赢。”

    荀朗点点头,不知道是对食物的态度,还是对方案,空盘行动后,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我不同意。”

    “为什么?!”棠意礼提高声音。

    荀朗把餐巾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我不愿意,这就是理由。”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当着棠意礼的面,接起电话,那头嗡嗡地说着什么,听不清,可语速很快。

    荀朗冷声交待:“你先去现场处理,后续进展让陈开辅助你……我一会儿派人过去……”

    电话挂断。

    荀朗起身,去冰箱里取了冰块,然后倒了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他准备往书房走,却见棠意礼盯着他。

    “怎么?”他一脸平常的问。

    棠意礼心口泛着酸,可还是追问他:“到底怎么样,你才会把一梨制衣还给我。”

    荀朗顿了一下,说:“这没什么可讨论的。”

    那就是怎么样他都不会放手了,不止一梨制衣如此,人也是如此。

    荀朗拎着酒杯,转身离开。

第366章 后悔吗

    棠意礼一连几天躺在床上,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不想离开房间。

    这个世界,没了她照样转,房间外的世界,都跟她好像没关系似的。

    她闭着眼,侧躺着,偶尔会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两点半、两点四十五,时间越走越慢,她而后又蜷缩成一团,忍住这股寂寥,等着睡眠登门。

    同一时间,荀朗从中午的应酬居里脱身,上了车,听陈开汇报昨晚收尾的项目。

    他没说话,目光一直盯着车外。

    北市的春天很短,因为短,所以有种难得的美感,带着青草味的潮湿空气,还有越冬而来的灰雀,在抽绿的枝头鸣叫。

    他最近总会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天,A大的制版室里,气窗打开,春意一涌而入,棠意礼站在桌边埋头剪裁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们心里都有一朵火苗,为热爱的事业,和喜欢的人,在灼热燃烧。

    陈开中午和荀朗一起参加的应酬,路上汇报完,车子正好也开到公司大楼下,陈开准备下车,看荀朗没有动的意思,问:“荀总?”

    荀朗靠在那里,半天才叫司机和陈开一块下车。

    连保镖都没带,荀朗一个人驾车,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开。

    大佬们赚钱以秒计,一个小小决定就事关千万人饭碗,春日时光拿来虚度,实在有点过分奢侈。

    荀朗开车上了高架桥,一路往北驶去,城市天光明亮时出发,一直到太阳西斜,残阳如鸽血,他的自我消耗,终于抵达终点。

    荀朗单手撑在方向盘上,这时,魏然打来电话,用差不多同样丧的口气问他:“有时间吗,出来喝一杯。”

    荀朗把人约到了融合汇。

    随着商务应酬逐渐增多,荀朗早已习惯出入这样的地方。

    融合汇只对会员开放,是许多真大佬的销金窑,吃喝玩乐的隐藏项目,只要有钱都能解锁。

    商务应酬里荀朗不太喝酒,也没人敢劝,但和魏然凑一块,就没那么多顾忌,一进来,他先点了瓶威士忌,自斟自酌,等着魏然。

    十五分钟后,让大佬久等的魏然,没有丝毫歉意,往那一坐,还抱怨。

    “这地方真难找,我给出租车指路都指晕了。”

    荀朗略略抬眸。

    魏然的手肘搭在沙发背上,脑袋一偏,自带一股不正经的懒散样子。

    他歪着脑袋,看荀朗倒了杯酒,滑推过来,在只差一厘米就要掉下桌的位置,水晶杯自动减速,停在面前,不差一分一毫。

    魏然翘着二郎腿,笑:“怎么,你今天也心情不好?”

    荀朗又垂了眼,“先说你的事,我听雷教练说你想退役了?”

    魏然的笑容渐渐收敛,“去年一年。各种大赛,我的成绩……你也听说了吧,不止没有提高,反而开始倒退。”

    他本来就已经从蝶泳转项到混合泳,想凭借专项优势来一波碾压的,可惜这个领域更新换代太快,永远有新人,而且他们更年轻、更有天赋。…

    魏然已经是观众眼里的一匹老马。

    他比荀朗还大一岁,今年过了生日,就是二十五周岁,考虑退役不算稀罕事。

    魏然:“今年的亚运会,国家队派了程准和小辣鸡,连刘昌赫都上了,我没选上……”回想宣布名单那天,师弟们诧然的表情,和雷教练一脸的遗憾,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走到职业生涯的尽头了。

    不过,他还有条退路。

    魏然自嘲地笑笑:“这得感谢联航的广告,挂着我的大头像飞了一年,从去年开始就有经纪公司来找我,今年连雷教练都暗示我可以考虑。”

    “你怎么看?”

    魏然想听听荀朗的意见。

    他们对游泳的热爱,都别人要深刻得多,放弃这条路,重新开启另一条路,那种心情不亚于再投胎,说不胆怯都是假的。

    荀朗摩挲一只银白色的打火机,发出啪嗒的声音,指骨间火光明灭。

    “搞竞技体育,都有退役的一天,只看退役时机,如果你觉得退得值,就不算遗憾。”

    “是啊。”魏然感叹,“竞技体育就是这么操蛋,能干干,不能干就滚,多少年的青春搭进去啊,说不行了,就叫你滚,你说说,有的球类运动,可以巅峰十几年,干到四十岁;再看看咱们搞游泳的,全世界能游到三十岁的有几个。”

    “老子才这个年纪,就被摁头服老,能爽才怪!”

    荀朗:“可以了,世锦赛和亚运会的金牌,你都得过了,奥运也拿过银牌,这个履历已经相当亮眼了。”

    魏然舌头抵着腮帮子,瞪了一眼荀朗,“我也想拿大满贯的,好不好。”

    拿过大满贯的荀朗只是轻笑一下,眼中没有丝毫骄傲可言,反而有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抬手碰杯。

    魏然被辣得吸了一口气,问荀朗,“你当初退役,是不是觉得为了棠意礼,特别值。”

    荀朗轻摇酒杯,杯壁与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没说话。

    魏然又问:“那现在呢,后悔没?”

    他懒洋洋的语调,却说着一针见血的话。

    “尤其是像现在,被老婆给虐够呛之后,有没有后悔为她退役?”

    ……

    晚上十点,夜幕星星点点,笼罩住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荀朗回到家,身上带着酒气。

    棠意礼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走过荀朗的面前,夜晚的方便面就别提多勾人了。

    棠意礼却浑然不知,把面碗放在客厅的矮几上,自己拿了个坐垫垫着,直接坐地上,用筷子挑着面慢慢吹气,一边拿遥控器调台。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档午夜家庭剧上,那里有个小角色,演的女儿,算是女五女六的咖位,看着面熟。

    “叫什么来着……”棠意礼忽然出声,本来往客房走的荀朗,停住脚步,回头去看她。

    棠意礼咬着筷子头,“这个女人,就是原本预订和魏然一起拍广告的女主角,当时因为对魏然动手动脚,把我和冯一曼给惹毛了,我们把她给赶走的……没想到,她现在又跑去拍电视剧了。”

第367章 天坑

    荀朗顺着视线,看了一眼电视里的人,不过画面闪跳了一下,也没清什么,那个女人的剧情已经过去了。

    他对那个女人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在想棠意礼,冷战由来已久,忽然间搭话,是什么意思。

    荀朗看着她,安静的等着。

    棠意礼咬唇笑了一下,跟前一阵子剑拔弩张的她,判若两人。

    “我明天约了冯一曼下午茶……”她其实有事相求,“可不可以……别让保镖跟着。”

    语气娇憨,甚至带着点恳求的意味,虽然搞不清她态度大变的原因,可还是让荀朗冲到嘴边的不行,给咽了回去。

    “保镖可以不跟着你去,但他们要全程接送。”

    这是荀朗的退让的底线。

    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来,棠意礼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她面露微笑,语气透着愉快,说:“谢谢。”

    似乎是为了进一步表达感谢,棠意礼还问他:“你饿吗,我煮了很多的面,你要不要吃?”

    房间里的默然,沉淀了短短两秒,只听荀朗醇厚的嗓音,语气也跟着柔和几分。

    “不了。我吃过了。”

    ……

    棠意礼约冯一曼喝下午茶的地方,在使馆区,大大小小的城池堡垒,划出一个一个城中国度,高墙外围的商业街,也被染上异国情调。

    她们选的这个地方叫十六区,专门做法国AOP黄油面包,动物脂的黄油飘香整条街,从落地窗外,正好能看见法国领事馆的里栽种的梧桐树。

    冯一曼一坐下来,就说:“荀太太好难得,咱们都多久没见了,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棠意礼笑笑,把甜品餐单递过去,问她想吃点什么。

    冯一曼看了一眼,皱眉:“都是法国佬的腔调,我不喜欢,你看着点。”

    甜品不甜是本国人对甜品的最高评价,可老外可不这么认为,因为要配苦茶,甜品必要要甜。

    棠意礼选了两只牛角包和一份马卡龙,等着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她看见冯家的保镖也退出了店内,然后隔着旋转门,两波保镖里有认识的,他们相互打了个招呼。

    冯一曼扭头看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棠意礼摇头,说,没什么。

    冯一曼没放心上,就是门外那几个黑影壮汉的茬,想起来问:“现在你出门也配保镖了?”

    “嗯,”棠意礼慢慢搅动茶勺,“自从荀朗当选了新一轮的董事会主席,我就被保镖给盯死了。”

    冯一曼笑,“矮油,你老公爱你嘛,听说纪氏都是为你改的名儿,别说给你配保镖了,我看要是条件允许,荀朗一定把你装兜里,随身携带。”

    拇指姑娘,到底是童话,还是恐怖故事,不在棠意礼今天的讨论范围里。

    她不动声色地问冯一曼,“你们家的国际航班,多吗,都飞哪里?”

    这可难不倒冯一曼,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张口就来。…

    “联航以国内航班为主,但也不少国际线,像欧洲,客户以留学和旅游为主,像英法意,每天都有五六架,旺季有十几趟,另外飞得最多的,就是美国和加拿大了……”

    “那如果……”棠意礼的措辞很谨慎,“我是说,如果,乘客在你家买了机票,这个信息能不能做保密处理?”

    “保密?”

    “对,就是如果有人去系统里查,会不会被查到?”

    冯一曼:“是这样的,不管乘客通过什么渠道买的机票,最后都会录入航司的后台系统,然后,这个记录会同步给机场,被安检和海关随时抽调。”

    “所以,每一个乘客的行程,想要完全瞒住,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航司从一开始就把这个乘机人的信息给捂下来,等到登机的最后一刻,再同步到机场。”

    依靠打时间差的方法,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目前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冯一曼疑惑:“你什么意思啊?”

    见对方已有怀疑,棠意礼突然生出一阵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上来死死攥着冯一曼的手,“那你能不能帮我买一张这样的机票?”

    也不知道是被棠意礼的手给凉的,还是让她的话给吓的,冯一曼一脸震惊。

    “你……你……你要跑?”

    这里的跑,是不欲为人所知的那种落跑。

    “为什么啊?跟你老公玩情,趣游戏吗?”

    棠意礼终于面露一丝苦涩,瞥了眼门口的保镖,“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窒息,想去法国留学,可是家里不同意,荀朗更加反对,他甚至还没收了我的一梨制衣,如果不是国内的路都被他给堵死了,我也不会想着跑。”

    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冯一曼张大了嘴,半天才想起来,“你老公那种钢铁直男大总裁,如果知道是我帮你逃跑的,会把我撕了吧。”

    棠意礼点点头,然后马上摇头。

    “你们冯家也不是一般家门,荀朗动不了你的,再说,你还是他朋友的老婆,是他老婆的生死之交……”

    棠意礼说这话时,就差眼含泪花了。

    冯一曼感觉自己正在被忽悠,天坑就在面前,可她苦于没有证据。

    店里应该是新的一壶咖啡出炉了,满室甘香,带着一点烘焙后的温暖味道,却始终不能让冯一曼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在看表,然后去看门外,门外,棠意礼的保镖也在看表。

    如果一会他们发现棠意礼不在位置上,冯一曼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说你们太太去洗手间了?

    那两个女保镖也不是摆设,她们进去一查看,保准露馅。

    冯一曼持英国籍,全世界都来去自如,她从来不知道办一个法国签证需要多久,所以,此刻她只希望棠意礼快点回来。

    再次看表,表针已经指到下午五点,在冯一曼想好借口之前,就看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棠意礼的司机走了进来。

    冯一曼闭眼暗叫糟糕,然后低头骂了一句,再抬头时笑容满面。

    “冯小姐,我家太太去哪儿了?”王占山神色很严肃,未等冯一曼回答,他已经打电话给外头,“太太不在位置上,你们进来一块儿找!对,现在!”

第368章 力气太大

    事情要败露。

    冯一曼眼看不妙,赶紧用话拦人,说:“诶,你们干嘛啊,棠意礼只是去洗手间了,你们跟着进去,还有没有点礼貌了!”

    王占山只是躬身。

    “不好意思,冯小姐,保护太太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如果出了问题,我们不好交代,”他转身就和手下往厕所围拢。

    冯一曼当时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明明知道去厕所的借口,很快穿帮,怎么一心急,还冲口而出呢……

    她密切注视着王占山的行动和卫生间里的动静,心里想着,完了完了完了,女保镖一进卫生间就玩儿完——

    “你们找什么呢?”棠意礼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迎面怼上了王占山他们。

    冯一曼如获大赦般的庆幸,直接站了起来。

    她离得不远,还和棠意礼一唱一和,“我都说了你去了卫生间,这帮人还不信,这不,正要去卫生间抓你呢。”

    棠意礼冷冷地看着两男两女。

    王占山顿时理亏垂头。

    棠意礼:“出去。我还要和冯小姐再聊会儿呢。”

    王占山他们灰溜溜地走出去,冯一曼坐在椅子上,汗都下来了,“帮你放哨去趟领事馆,我都差点被吓死,你说你登机那天,我是不是得登天啊。”

    棠意礼哄她,干脆坐来冯一曼身边,又是给她捏肩膀,又是给她捶腿的,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最后落款,“冯一曼,你可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了。”

    这话乍一听,有点肉麻,但细细品过,冯一曼听出了一种唏嘘之感。

    她们这种富家女,看着人前风光,实际相当寂寞,这毕竟是一个男人的世界,要么属于她们的丈夫,要么属于她们的父亲,可却很难真正属于她们。

    冯一曼抱臂看着棠意礼,“希望你离开这里,可以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棠意礼抿唇点点头。

    “不过,我还要提醒你,外头那群保镖们,不是好对付的,登机那天,我能帮你藏住航班信息,可你想过自己怎么去机场吗?”

    冯一曼的提醒,也是棠意礼想过的问题。

    靠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生生甩掉四个职业保镖?又不是拍电影,怎么可能成功,如果逃跑失败,还会打草惊蛇,把冯一曼这条关系暴露出来。

    就算荀朗不能把冯一曼怎么样,可冯家畏惧纪家,一定会把冯一曼好好看起来,到时候,棠意礼再想搞一张特殊机票,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她必须十分有把握,才能行动。

    和冯一曼的下午茶,一直喝到晚上咖啡馆打烊,分别前,她们相互拥抱,像一对革命战友,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她们在国内的最后一次碰面。

    但是,未来还有巴黎时装周,米兰时装周,纽约时装周,周周精彩,到处可以重聚,没什么可感伤的,反而她们对人生第一次自导自演007,表现出了相当的期待。

    两拨人,分别登车离去。

    棠意礼回到家时,荀朗还没下班,趁着家中无人,棠意礼钻进衣帽间,收拾行李。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只挑重点——护照、银行卡、笔记本电脑、充电器——像护肤品和衣服,这种用来享用的东西,棠意礼尽量精简,只带了几样,反正够换洗就行,钱带够了哪里买不到。

    最后,所有必需品被整齐放码在一只黑色牛皮大手袋里,藏在柜子深处。

    关上柜门,似乎又觉得不放心,棠意礼往里面塞了几只枕头,把旅行袋埋起来。

    做完这一切,外面传来动静。

    应该是荀朗回来了。

    棠意礼心虚,匆忙脱掉外面穿的裙子,换了一条真丝吊带睡裙。拉链在侧面,她胡乱一拉到头,却发现发梢卷了进去。

    头歪在一边,连抬头都有困难,她反手去够拉链,想把它退下去,可卡得一动不动,情况相当尴尬。

    棠意礼不得不求助屋子里的另一个活人。

    她就这么歪头走出去,凉丝丝的空气,摩挲雪白的肩膀,身上其实有点冷,但棠意礼脸却很烫。

    因为荀朗也发现了她的怪异,上下打量棠意礼,最后目光落在她被秀发半遮半掩的肩头,问。

    “你怎么了?”

    “我……”棠意礼把发尾拨了一下,侧身露出玲珑腰线,“这个拉链卡住了我的头发,可以帮我弄出来吗?”

    荀朗把刚脱掉的西服上衣,搭在沙发背上,走过来,面对主动迎上来的侧腰,他顿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边捏住光滑的衣料,一边捏住拉链头。

    试着拉了一下,没动。

    荀朗的身体又弯了弯,凑近查看,细密的齿缝里卷住的头发有一小绺,用蛮力肯定会疼,他掰着拉链反复来回的拉,想趁拉链松弛,把头发扯出来。

    时间静默流逝。

    棠意礼手撑墙壁,头还歪向事故现场那一侧,她的头和荀朗的,靠得很近,十公分,还是十五公分,她可以听得到荀朗的鼻息,带着热力,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们之间的氧气。

    她咽了咽口水,问,好了吗。

    荀朗:“差不多了。”

    他也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在头发全部脱离苦海的时候,荀朗十分君子的把拉链直接拉到顶。

    唰得一声,又出现了两人更傻眼的情况。

    本应把腰肢紧密包裹的布料,一下崩开,是拉链,被荀朗彻底拉坏。

    雪凝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从腰到腋下,大约半臂的距离,像风帆上划开的口子,招摇着,呐喊着。

    棠意礼反应已经够快,急忙用双臂抱住自己,可垂落的细带,还是让她看起来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欲感。

    荀朗也眼神深了深:“抱歉,我没想到力气太大……”

    他那个手劲,没轻没重的,棠意礼早就知道,没有一点儿责怪的意思,她双臂抱肩,耸了耸。

    “我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她转身,小步快走,带着一阵甜香味,迅速离开现场。

    男人左手垂在身旁,手掌微卷,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丝柔面料上的温度。

第369章 眼泪来换

    棠意礼回到房间,胸口起伏,好像遇见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缓了好半天,才回神。

    第一件事,就是赖衣服。

    这么薄、这么不结实的一片布,敢叫价五位数,何德何能啊你,棠意礼走到衣帽间,一边脱一边抱怨,矗立在墙角的全身镜里,一双细而白的腿,踮脚触地,纤纤腰身,不盈一手,棠意礼正在褪掉睡裙的动作一顿。

    镜中的自己,实在有点……不像话,难怪刚才,荀朗看她的眼神,也透着那么点……不像话。

    两人的感情,最近降温了,但这不代表,大家的身体,没有欲想。

    荀朗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看他刚才眼底里的闪过的东西,棠意礼怎会不懂,他们有很久没有做过了。

    他想做,她感受得到。

    也许,利用人性这一点,很卑鄙,但棠意礼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荀朗富可敌国,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东西,棠意礼有的、能让荀朗看得上眼的东西,就只剩下这副身体了。

    她要为自己争取自由的道路上,第一个难关,就是怎么撤去她身边的保镖。

    原本让棠意礼一筹莫展的事,忽然因为一件衣服,有了灵感。

    ……

    另一边,荀朗在书房翻看文件,接到了陈开的电话。

    陈开汇报的内容,言简意赅,没说几句,荀朗波澜不惊地听完,说,“我知道了。”

    他挂上电话,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小会儿,就被敲门声打断,他看向门口,“进来。”

    棠意礼探着小脑袋,随着房门打开,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你在工作吗?”她问。

    一看就是刚洗过了澡,刚刚脸上的妆容,已经卸掉,素颜的小脸蛋,白白净净近乎一块糯米团子。

    荀朗合上文件,回答:“差不多了。”

    “那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棠意礼的礼貌,换来了同样的应允,两人气氛很好,她轻手轻脚走进来。

    房间里,除了办公桌和大班椅,能够对话的地方,就是旁边的一组沙发和茶几,但那里冷冰冰的,棠意礼绕过桌案,直接来到荀朗身边,分开他的膝盖,坐在了他的腿上。

    啪嗒,软趴趴的声音,是羊毛拖鞋掉在地上。

    荀朗任由她,左手揽在棠意礼腰间,怕她掉下去,右手伸过去合上笔电的屏幕。

    “怎么了?”他的声音格外低沉,甚至好像还带着胸腔共振。

    棠意礼身上换了件睡衣,同款不同色,黑色的细带,勾在皓白的肩头,连同幼白的下巴,搭在荀朗肩膀上,微凉的小腿贴着他的,轻轻磨蹭,汲取温暖似的。

    “一个人睡有点冷。”

    棠意礼这么说,明显能感觉到腿下的人,起了反应。

    虽然荀朗眼神里,有些疑惑,但很快犹疑消退。

    “我陪你去睡?”

    男人好商好量,棠意礼得寸进尺,小脚丫晃动着,勾着他的裤筒,往里面贴,撒娇道:“你先给我暖一下。”

    春日寒冷,非寒冬腊月可比,驱散凉意太容易。

    荀朗又天生不怕冷,他无意识地收紧腿肚,两条小腿夹着,给棠意礼暖脚。

    棠意礼脚心瞬间就感受到被暖意包裹,连贴着的肌肉纹理,都带着脉搏跳动的感受,一阵阵温热传递到心口。

    她有些恍惚,刚才在浴室不该冲了太多凉水,让自己看起来又刻意又矫情。

    她忽略脚冷这件事,在荀朗怀里拱了两下,手就开始有些不老实。

    先从男人挺括的胸肌开始,解开了两颗扣子,好像是在他浑身找热源,一路走,一路找。

    荀朗有些漫不经心地分开双脚,为棠意礼的寻找让路,而他的手掌,沿着露在真丝面料下的微凉的肌肤,给她渡送热量。

    棠意礼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她的小伎俩,万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奏效了。

    荀朗完全陷入其中,没有半句话的犹豫,就被她掌握在手中。

    棠意礼尽量维持着同样沉迷的表情,缩在荀朗怀里,时不时的扭动,以做配合。

    荀朗心猿意马,手下掐了棠意礼一把,然后把她横抱起来,作势要换场地施展。

    棠意礼心跳剧烈,耳朵都要烧着了似的,双脚蹬了几下,拒绝的话,没说。

    辗转来到主卧,棠意礼的被褥里染了浅浅的香,她就被置放在其中,室内只有浅浅月光,没有开灯,荀朗凭借记忆,伸手去够床头柜里的东西。

    棠意礼覆住他的手臂,说,不用。

    荀朗动作一停,片刻,动作越发孟浪。

    棠意礼能感受到,男人那种发自肺腑的愉悦,只是她内心艰涩,闭上眼感受不到一分钟温存,她才提醒自己,目的还没达到。

    趁着他心情好,此刻正是时候。

    她抱着男人肩膀,半是脆弱,半是恳求,说:“荀朗……我害怕。”

    男人果然动作放轻,“你怕什么?”

    抵触、忐忑、犹豫、各种情绪混杂,棠意礼只捡最重要的,说:“我怕你不爱我。”

    荀朗停下来,抱着人儿,定在半空,眼神深邃看着她。

    这个问题,好像一直以来也是他的疑问,却没想到出自棠意礼之口。

    他们之中,到底是谁更怕失去对方?

    棠意礼委委屈屈地说:“今天和冯一曼在一起,我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的时间,保镖他们就要把我抓出来。”

    “冯一曼说是因为你太爱我了,可,真的是这样吗,荀朗,把我像犯人一样看起来,真的是爱我吗?”

    明明是苦情戏码,棠意礼却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是真情实感还是什么,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然而,她是真的难过。

    难过于这段感情,已经需要用眼泪来换东西了。

    哭泣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经久不息。

    荀朗看了棠意礼片刻,还是把人拥入怀里,他不易察觉地叹息。

    “那你想怎么样呢?”

    男人往往松口说这话的时刻,便是允了全世界给她。

    棠意礼吸住鼻子:“可不可以把保镖撤掉,我不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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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契机

    重新开始,究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还是一个体面结束,谁也说不清楚。

    但棠意礼说了,荀朗如何会不应。

    他这一生,大概很难拒绝棠意礼的要求。

    精致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任人采撷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荀朗把人扣在怀里,渐渐的气血翻涌。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儿,还有些不知事,一喘一息,轻轻磨蹭荀朗的心怀。

    他把动作放轻,穿梭在她发间的大手,把棠意礼按在怀中。

    他还是有些舍不得伤害棠意礼,她要撤去保镖,就随她,这是他给她最后的信任,也给自己一个交待。

    陈开刚才那通电话里的内容,也许并不全然正确。

    撤掉保镖,也许还是一个契机。

    想到这里,原本荀朗还有些旖念,现在全然不知道跑到哪儿去。

    刚刚还惹火的气氛,忽然淡了下来,棠意礼也感觉到了,她没敢乱动,任由荀朗抱着,放躺在枕头上,他们一直就抱着,没有动静,直到困意上涌。

    这是分房睡了许久一来,第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

    过了那一夜,棠意礼身后的大山——王占山和他的团队们,终于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美人计使得太容易,棠意礼暗自高兴了好几天。

    签证、机票,还有保镖,一切搞定。

    棠意礼为了不露马脚,临走前,还去一梨制衣上了一天班,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已经融入了现在的生活里。

    她找安妮和王简,分别谈话,看似是正常的勉励,只要她一走,两人也会明白,其实自己已经把工作都交待清楚了——

    棠意礼跟安妮说,设计继续保持原有方向,不做大规模创新,以经典款和基础款为主,尽量压低设计预算。

    而王简那头得到的指令,则是辅佐安妮,善待员工,钱上有困难找荀朗,生产上有问题就找棠丰。

    安妮和王简完全没有起疑,甚至以为这是全新的开始,干劲十足。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棠意礼的机票买在大后天。

    临走前一晚,棠意礼陪父亲吃了顿家常饭菜,然后回到京院。

    时间还早,她以为荀朗还没下班,想再检查一下行李,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闻到一阵饭菜香。

    荀朗已经很久很久没下过厨房了。

    霸总的生活,本来就不该有这一项,也不知道今天是哪阵风,吹来了雅兴,荀朗做了两大份三明治。

    这是他唯一会做的食物。

    端上桌,棠意礼站在旁边,还是觉得有些魔幻。

    “好难得哦,荀先生这个样子,我要拍下来。”棠意礼随手取了手机,把取景框对准荀朗,彼时,高大挺拔的男人端着盘子走出来,笑容温暖。

    “知道你从爸那出来,吃过了吧?”

    “不过,我还可以再吃点。”棠意礼如此说,同时走过去,把手机里照片,举给荀朗看,“因为,美男秀色可餐。”

    灯火明亮的背景,不占烟火气的厨房里,走出了一个矜贵男人,确实人比食物更诱人。

    荀朗笑笑。

    两人挨着坐在桌边,做最普通的交流,都是些日常闲话,你开了几个会,我听了哪些扯淡的汇报,还有谁谁谁,你认识的,那个经理再惹我一次,铁定叫他滚蛋。

    东聊西扯,晚餐临近尾声。

    荀朗不经意,问:“明天你什么安排。”

    棠意礼手上的面包皮,撕到一半,心口惊到一缩。

    “没什么安排……就是上班啊。”

    荀朗点点头,“那明晚还给你做三明治?”

    “好啊。”棠意礼觉得自己的笑容扯得过大,不自觉地收了收,仍是笑着问:“你,你不忙吗,还有时间做饭。”

    “我在忙着学做饭。”荀朗看着她,微笑着:“总做鸡蛋培根的三明治,怕你会腻,我最近学了一种新口味,明天做给你吃。”

    棠意礼越发口干舌燥,问:“什么新口味啊。”

    “明天晚上你回来,就知道了。”荀朗转向棠意礼,“明晚,你几点回家?”

    “还是今天这个时间吧……七点半。”

    “好,我等你吃饭。”

    ……

    棠意礼早起,左眼皮就一直再跳。

    她觉得昨晚的对话有些诡异,可还是没做多想。

    今天是她离开的日子。

    等荀朗上班走后,棠意礼把旅行包拎出来,一身职业套装换掉,穿上宽大卫衣和运动鞋,戴了顶纯黑色的鸭舌帽,行装极尽精简。

    棠意礼乘电梯下来。

    来接她的车,是提前在网上约的。

    她这一趟,是落跑,自然不敢轻信任何人,棠意礼只让网约车送自己到最近的地铁口,然后就下车了。

    她选择坐地铁去机场,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北市地铁规模,世界感人,一天运送数百万人,诠释了真正的人海茫茫。

    她不怕有保镖暗中尾随,只要进了地铁系统,就算有一百双眼睛,也盯不住她。

    而且,棠意礼刻意往相反的方向,坐了几站,抵达一个换乘枢纽,像蚁穴似的网络排布,她自己都险些转向,最后终于坐上快轨,直通机场。

    两个小时后,棠意礼站在值机台前,给冯一曼打电话。

    “我到机场了,你把我的信息传过来吧。”

    冯一曼抽一口凉气,“我靠,你还真跑出来了?”

    棠意礼没空跟她闲扯,压低帽檐,催促着:“快点。”

    “知道啦。”冯一曼那边传来一阵键盘噼啪声,“我以为你跑不出荀朗的掌心,所以,没给你订票……你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你找一趟飞巴黎的航班,然后把买了票的挤掉一个,换成你的信息。”

    棠意礼手心攥出了一把汗。

    航空公司机票超发,是常事,250个座位,卖270张票,因为总有人会临时退票,就算坐飞机的人,真的超过了250个,也可以在检票之后,把人轰下去。

    这是航司的霸王条款,不知道为棠意礼,被赶下飞机的是谁。

    反正棠意礼在十分钟后,取到了她的票,一张商务舱,位置极好,走VIP通道,顺利安检、进闸,没有任何异常。

    棠意礼彻底放下心来。

第371章 临门一脚

    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起飞,抵达巴黎机场将是后半夜,棠意礼已经通过中介租了一间公寓。

    公寓挨着ESMOD学院,到时候,她可以一边读语言预科,一边申请学位。

    而国内这边,哪怕今晚就发现她跑掉了,可她人已经飞在海外,荀朗就算权势滔天,到时候也拿她没有办法了。

    所有的事,棠意礼都计划得很好,唯有荀朗的怒火,和他们的未来,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今晚到了巴黎,她会先报个平安,荀朗和棠丰如果发火,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她不怕,人都不在跟前,他们要杀要剐也拿她没辙。

    到时候,电话一挂,不去面对,总可以吧。

    等荀朗和棠丰冷静下来,棠意礼会安抚他们,连说辞都想好了,三年,只要三年的时间,等她读完服装设计专业课程,到时候她自然回国。

    棠意礼了解棠丰,甜言蜜语一通哀求,就没有亲爹不答应的事。

    只是……荀朗,他的反应,棠意礼还不太敢猜。

    荀朗是行动派,已有积威的上位者,这样的人,燃起的怒火,会是什么样呢,对于他们婚姻关系的走向,又会有什么影响。

    棠意礼通通不敢去想。

    她现在一心冲破牢笼,在飞机降落戴高乐机场前,谈什么都尚早。

    机场人潮汹涌,刻板而疏离的广播声,传来登机的信息。

    棠意礼正排在队伍里,等候出境检查,她看了眼腕表,又看了看身后的长队,呈S形状,弯弯曲曲甩了在通道里,而金属栏杆外,她似乎看见穿黑衣的人,东张西望。

    棠意礼一下警觉起来。

    难道是荀朗的派人追来了?

    那几个人体格健壮,都穿着黑色西装,离得远,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就是走来走去的,棠意礼不确定这群人是不是找自己,她再次把鸭舌帽放低。

    前面还有三个人就轮到她了。

    棠意礼此刻手心里攥出了一把汗。

    似乎是为了缓解紧张,也为了加快流程,她拿出护照,翻到法国领事馆签注的那一页,提前准备着。

    还有两个人。

    棠意礼又往前进了一步,呼吸急促,心跳更是剧烈。

    然而,她忽然听见身后,一阵人声嘈杂,不知谁,高声喊了句,那呢,那呢!

    棠意礼身形一僵,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确认,这时身边的人都在翘首去望,她跟着缓缓转身,就见一个黑衣黑帽黑口罩的男人,在西装人的簇拥下,走另一边的通道,也加入了边检的队伍。

    身旁有人说:“这不是你家爱豆吗,真人这么瘦!”

    随即有人附和,“原来是他啊,我还以为谁来了呢,这么大阵仗……”

    虚惊一场。

    原来是明星出境,差点吓死本宝宝。

    棠意礼双臂抱胸,一脸无奈,她还以为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呢……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正好轮到棠意礼。

    她走到黄线前,递交证件,然后轻车熟路地把脸对准摄像头。

    出境无数次的人,对这个流程,再熟悉不过,脸对准,采集面部信息,然后由边检人员辨认过证件和本人是否一致,盖戳、放行。

    如此简单。

    棠意礼等着,看边检员翻看自己的护照,除了她递过去的那一页,他还看了其他的,这个动作有点奇怪,但棠意礼没放心上,随后,人家又问。

    “你叫棠意礼?”

    护照上的名字是拼音,棠意礼重复了一遍。

    那人看了看电脑屏幕,口中小声说了什么,棠意礼竖着耳朵听,却因为环境太嘈杂,只听见那人说这样啊什么什么的。

    紧接着,棠意礼就看见,对方从抽屉里拿了把剪刀,沿着棠意礼护照的中间,“咔嚓”一剪子,直接把护照剪断。

    红色的小本子,一分为二了!

    棠意礼大骇。

    这个操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甚至在发生第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

    剪护照,这种操作,她从前只是听过,从没见过,据说只有被限制出境的人,才会被这么对待,棠意礼从没想过,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惊怒交加,棠意礼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你……为什么剪我护照?!”

    “对不起,棠意礼小姐,你不能出境。”对方机械性回答。

    棠意礼声音顿时升高:“为什么?!你限制我的人身,总有理由吧?!”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打内线电话。

    许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这种事,棠意礼和边检员的争执,很快引来周围人旁观,大家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是什么情况,才会剪掉一个人的护照。

    甚至还有人说,棠意礼身上是有案底的缘故,所以才被剪。

    棠意礼心里发沉,可更让人焦急的是,已经到了登机时间。

    广播里一遍一遍的播放登机口信息,催促如鼓点,棠意礼看着边检台上残破的护照,那一刻,她连闯关的心都有了。

    隔了层玻璃罩,她对里面的边检员,怒目而视,对方充满歉意地看着她。

    这种无可奈何的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从闸机外,进来一个穿着制服的人。

    “荀太太,抱歉,我们得到上面的命令,不能放你出境,请跟我从这边离开。”

    至此,棠意礼的预感,彻底兑现了。

    她齿关紧扣,有种站在悬崖边,随时可能坠落的紧张感,亦或者,她已经跌落,只是这深渊极高、极冷,她在下坠的过程里,已经失去了知觉,而落地的那一刻,就是她走到荀朗面前之时。

    边检人员依法持枪,岂是寻常人可以违逆,棠意礼神魂俱乱,跟着面前的人,走出特殊通道,逐渐远离排队的人群。

    那熙熙攘攘的自由,也离她越来越远。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神情黯淡。

    等候室门前,王占山站在那,身后还有四个保镖,背手跨步,站成一排,古代仪仗,莫过如此气势。

    棠意礼似是自嘲,轻笑了一下,走过去。

    王占山:“太太,先生叫我带您回家。”

第372章 做第二个纪南昀

    回到京院的一路上,棠意礼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混乱。

    头一次,她对未来产生了迷茫,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又该往哪里走,完成梦想的勇气,仿佛在边检员的剪刀下,一下子被裁得支离破碎。

    跟着王占山重新回到京院,棠意礼悲哀地发现,许久的策划、战战兢兢的逃亡,最后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她再次被送进了荀朗给她准备的笼子里。

    未来,又将是了无生趣的日子。

    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棠意礼不知道,是真的迷茫。

    棠意礼下午一点到家,保姆已经做好了午饭,一切如常样子,进一步印证了一点——她从未走出过荀朗的手掌心。

    吃过午饭,她小睡了一会儿,梦里光怪陆离,她睡得极不安稳。

    差不多在晚上六点半,荀朗下班回家,棠意礼走出没开灯的卧室。

    乍一见光,她下意识地遮了遮眼睛。

    荀朗正在脱外套,慢条斯理的,目光盯在棠意礼身上,眸光幽深,似是无波古井,看不出半点喜怒。

    棠意礼下意识偷撇他,不想他一边摘腕表,一边在看她。

    “你,你回来这么早。”棠意礼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干。

    荀朗把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是啊,昨天说好了回来给你做饭的。”

    “不过,”荀朗走过去,“可能你没心思吃了吧。”

    他一把捏住棠意礼下巴,迫她仰头。

    许是外面温度低,荀朗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一直到指尖儿,都是凉意,叫人忍不住后缩,棠意礼却躲无可躲,只得迎向荀朗。

    逃走未遂,被人抓回来,她无话可说。

    可就是这副态度,落在荀朗眼里,不知悔改的眼神,瞬间把人给惹恼。

    他微蹙着眉,眼中情绪不好分辨:“棠意礼,昨天你怎么说的?”

    ——明天你什么安排?

    ——上班啊。

    ——那你几点回家?

    ——七点吧。

    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可是呢,棠意礼还是把上面的对话,变成了谎言。

    “这就是我给你信任,你对我的回报吗?”

    “叫我撤掉保镖,就是为了办签证,然后跑掉?这就是你说的,怕我不爱你?”荀朗忽然笑了一下,仿佛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事。

    “棠意礼,你对我,已经虚情假意到这个地步了吗?!”

    棠意礼看着他,没说话,极素净的妆容下,眼圈和鼻头正被泪意,呛出红晕,她没哭,更没求饶,只是平静地说。

    “明知道我要去法国,顺水推舟撤掉保镖,就为了留一个空子给我钻,也是我傻,竟然真的信了。”

    “荀朗,要说虚情假意,怕是你更甚吧,不然哪个做丈夫的,会挖个陷阱,故意给妻子跳?”

    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下来,一颗一颗滚落脸庞,掉在荀朗手上。

    好似烫人的豆子,荀朗本能想要抽回手,可一旦松手,他又怕再也触不到棠意礼,便捏得更紧,目光更冰冷。

    “在你眼里,我所做的,都是用来给你跳的陷阱?”荀朗嗤笑着,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眼前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给你的?”

    荀朗转而扣住她的后脑。

    “棠意礼,你告诉我。”

    棠意礼亦不甘示弱,“是自由!是梦想!”

    “你也有过梦想,为什么不能成全我的?!我去法国,只是想去感受一种全新的思想,我去闯一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荀朗,你也有过梦想的……”

    她哭着重复,“你也有过梦想的”,却换来荀朗心痛一笑。

    “是啊,棠意礼,我也有过梦想的,可是,现在呢,我的梦想去哪儿了?”

    棠意礼怔愣一瞬,旋即才恍然,“原来退役的事,你一直都耿耿于怀,对吗,都是为了娶我,你才被逼着退役的……在你看来,是我害你中断了梦想,是我欠你的……”

    “我不配追求自己的梦想,你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我为你做的,都被你视为道德绑架的话,”在短暂的停顿后,荀朗清冷地说,“对,没错,我都可以为你退役,为什么你不能留在国内陪我。”

    “这么多年,你总该为我做点什么吧,棠意礼,做人要知恩图报。”

    他们夫妻之间,就只剩恩情了吗?

    “好,我回报你。”棠意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已经再无眷恋,“你要我牺牲我的事业、我的人身自由,这就是你想要,我都给你。”

    荀朗没说话,只是松开了钳制的手,挣脱后的棠意礼,往后狼狈地退了一大步,轻轻摇摇头。

    “其实,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控制我,早就已经尽在掌握了,安插保镖,监视我的行踪,甚至连车里,都安装了窃听器。”

    她早都知道了。

    荀朗眸色骤变,可只有一瞬,便恢复清明。

    他们彼此失去信任,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千疮百孔的感情,可能连织补,都下不去手了。

    棠意礼泪眼婆娑,说出的话,句句带着潮意。

    “荀朗,你最厌恶的,不就是纪南昀对你的掌控吗,可你对我做的,跟纪南昀对你有什么区别?!你们父子做了一样的事。”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变成了你自己最讨厌的人,荀朗,你就是第二个纪南昀!”

    “你爱我的方式,和爱一只宠物有什么分别,本质上,我就是你养的一只猫,你说你爱我,你喜欢我,其实也跟喜欢一只猫一样。”

    “如果我早知道,喜欢你的下场,就是被你当作动物关在笼子里,我一定不会主动招惹你。”

    荀朗燥意渐起,目光反而沉静。

    他问:“你后悔了吗?”

    棠意礼的眼泪糊了一脸,一天的煎熬,疲惫和失望,绷到极限。

    她哑然回答:“没错,我后悔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没有结婚。”

    而纠正这个错误的方式,也极简单,那就是离婚。

    他们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四目相对,眼中俱是支离破碎的绝望。

第374章 了无生趣

    棠意礼骨子里的那重人格,是极难驯服的。

    发生了昨晚的事,她没哭没闹,更没报警,可她却用了最狠的方式,予以还击。

    那就是,你强迫了我可以,但我绝不会认命生下孩子。

    一丁点儿的希望,也要掐灭在萌芽中。

    荀朗几乎一整天都沉浸在心烦意乱里,然而,各种琐事牵扯着他,让他不得片刻安宁,一直到下班时,他才腾出时间,给王占山打了个电话。

    之所以打电话,而不是叫人过来亲自询问,是因为棠意礼身边的安保升级了,王占山带着十个人,二十四小时轮番守在京院楼下。

    荀朗在电话里问:“棠意礼今天什么行程。”

    王占山一五一十回答:“太太,今天下午出门,先去了趟药店,买了,买了紧急……避孕的药,然后在隔壁便利店买了瓶水,直接就吃了,”他停顿了一下,以为老板会有什么反应,然后什么都没等来,又接着说。

    “太太吃了药,就沿着街边溜达,看见有卖衣服和鞋子的店铺,她进去看了看,什么都没买,出来就回家了。”

    电话挂断,荀朗揉了揉眉心,突然疲惫上涌。

    棠意礼逛街从来不空手,她总说要对得起自己来一趟的热情,所以什么衣服鞋子的,直接报尺码,连试都不试,就直接往回搬。

    但今天稀奇,她是对衣服鞋子失去兴趣了吗?

    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吗,连性情都变了。

    下班回到家,荀朗一进门,保姆还没走,她先询问男主人是否吃过,得到肯定回答后,不自觉地往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太太,睡下了。”

    荀朗递过文件袋,弯身换鞋,说,知道了。

    保姆又小心地说:“太太让我问您,明天她想叫冯小姐来家里吃饭,可不可以……”

    荀朗手上动作一顿,两秒后,他把小牛皮鞋放在鞋柜格子里。

    “随她。”

    他起身往屋里走,后又停住脚步,“她不是在坐牢,以后这种事,不用跟我汇报,也不用我批准。”

    保姆战战兢兢点头说,是。

    棠意礼的小心思,或者说,她无声的反抗,过于明显了。

    晚上八点就睡觉,这对于夜夜笙歌的人来讲,未免太假了,不过就是托词,棠意礼不想看见他,却让保姆传话,又是想驳谁的面子,打谁的脸。

    荀朗已经烦透了,直接进了卧室。

    ……

    第二天冯一曼登门,她是第一次来京院。

    饶是富贵窝里泡大的,她一进屋,还是眼前一亮,“装修得很有品味嘛,”她笑着摸了摸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米白色沙发,把脚搭在球形脚踏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叫棠意礼来坐。

    “我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完全是我爸妈喜欢的那种土豪风格,如果结婚的好处,是可以自己装修一次,我突然就觉得,庞君时也没那么烦人了。”

    虽然知道冯一曼是在开玩笑,但棠意礼只是笑了一下,“结婚这种事,还是慎重的好。”

    保姆端来果盘,给女主人报告今天中午的食谱——三文鱼刺身和铁板烧——

    “松屋的师傅,一会儿就上门。”

    棠意礼说:“再准备一些清酒。”

    保姆得令,退下。

    把知名饭店的大厨请上门做饭,这几年开始流行起来,冯一曼在家里办派对的时候,也这么搞。

    但今天家里吃饭的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们哪有那么大的胃,于是,冯一曼说:“兴师动众请人上门做一回,咱们俩吃十分钟就饱了,感觉有点浪费人家热情呢。”

    “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浪费,我的时间、我的热情,反正有的是。”

    棠意礼如是说,闷闷不乐的样子。

    冯一曼看她,笑了笑。

    棠意礼最后没登上飞机,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荀朗现在是什么身份,手眼通天,想看住棠意礼,跟海关打个招呼的事儿,还用屁颠屁颠派人跟着?

    只要把国门扎紧,棠意礼就跑不出荀朗手掌心。

    冯一曼当时就猜到,棠意礼没上飞机,肯定是被人给抓回去了,所以事后,她就没追着棠意礼问。

    她知道棠意礼的当务之急,是面对荀朗的怒火。

    还是昨天,棠意礼主动打电话给冯一曼,把事情说了一下,然后问问,有没有连累冯一曼被家里骂。

    冯一曼当时说:“他们不知道我帮你弄机票的事,荀朗没有迁怒,没找过我爸妈,你不用担心我。”

    棠意礼确实担心自己就够了。

    她身上青的、红的淤伤还没褪干净,伸着筷子去夹牛油蒜粒的时候,皓白的手腕上,触目惊心的露了出来。

    冯一曼原本在跟现场烹的牛肉块亲密接触,不小心看到,侧目观察棠意礼,笑:“看来,你的运动员老公是发威了啊。”

    棠意礼把打底衫的袖子拉了拉,不甚在意地撇撇嘴,没说话。

    主要是没什么好说的。

    今后,她只求跟荀朗和平相处,离婚的事,她不敢再提,所以,往后的日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吃吃喝喝买买,消磨时光,人生过得了无生趣。

    冯一曼说,我每天都是这么过的,快活得不得了,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但棠意礼知道,自己跟冯一曼不一样。

    冯一曼是真大小姐,想干什么干什么,有娘家撑腰,庞君时哪敢置喙,而棠意礼的富贵生活,是仰人鼻息,怎会快活。

    就说楼下站得,都是保镖,冯一曼一句滚,谁敢不走。

    棠意礼要是敢说一句,立马那头荀朗就会知道,白天看不出什么,保不准晚上报复就要降临。

    她已经怕了,生理性的惧怕荀朗,那一夜的事,她不想再来一遍,所以入夜后,她掐着荀朗到家的时间,都会躲起来。

    如此操作,两个人有半个月没见过面。

    外面春色已经浓郁。

    街上,总能看见爱美的女孩子换上裙装,棠意礼原本也是一个怕冷也要美美哒星人,但今年,不知道怎么了,进入四月还要裹着加绒的袍子,缩在房间里。

    例假已经迟了半个多月。

    她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第375章 谁都动不得

    荀朗如常下班,进门的那一刻,他以为又是和平常一样,只有保姆和一桌饭菜等着自己,可今天不同,棠意礼也坐在餐桌前,只手托腮,想什么入了神。

    她没有马上看到他,表情维持着一种隐忍的状态里,想哭,或者是刚哭过,眼睛里透着红潮,却没什么光彩。

    荀朗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怕吓到她,想让棠意礼自己发现他的存在,但等了好一会儿,棠意礼都没回神,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灵魂,裹着厚厚的羊毛马甲,木木的。

    荀朗还是走过去,故意把脚步放重。

    踢踏声,在空荡奢华的房间里,带着点回声。

    棠意礼猛地抬头,双眼睁大,她没说话,但显然有话要说。

    荀朗坐在她对面,保姆过来添饭,他说:“你先下去。”

    “是。”

    他在看她,目光灼灼,那样的审视,很难叫人回望,可棠意礼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不如直接沟通。

    棠意礼抿唇,精致的下颌线动了动,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这件事的另一个参与者。

    “我可能……怀孕了。”

    说“可能”,是因为她只用验孕棒测了一下,大概率是准的,当然也不排除极端情况下的虚惊一场。

    可即便这样,荀朗黑瞳骤然一缩,目不转睛地盯着棠意礼,身体不自知地微微前倾。

    他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想要把人抱在怀里,可他们此刻如隔天堑,他够不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掌微卷,复又展开。

    青色血管和筋络,清晰遍布在手背上,而他的手边,棠意礼已经把验孕棒推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去医院验血,如果确认是怀了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是鼓足勇气前的准备,“可以直接预约手术。”

    荀朗的手掌再次卷起,脸色阴沉的难看。

    如果说前一刻,他还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还有一丝丝的庆幸的话,转眼间,就已经被失望取代。

    是深刻的失望。

    他僵硬地看向棠意礼,重复她的话,“预约手术?”

    “你准备打掉它?”

    棠意礼眨着泛红的眼睛,反问:“你准备留下它?”

    荀朗没有说话。

    紧急避孕药是久经验证的、极为有效的挽救手段,失败率只有20%,可是呢,就是高达80%的成功率,都没有眷顾他们。

    这让两个人之间,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关系,再次驶入暗礁区。

    打掉,还是留下,看似是他们两人拥有相同的决定权,但只要棠意礼还握在荀朗手中,那终归还是要听他。

    如果棠意礼能自己决定,她下午验过后,直接就去医院了,怎么可能会等到荀朗发现。

    明知道瞒不住,所以才合盘托出,没想到,荀朗的反应跟棠意礼预测的差不多。

    他不同意打掉。

    棠意礼破天荒地放软口气:“荀朗,你一直是言而有信的人,咱们说好不要孩子的,吃过药的情况下,它是不是健康都不确定——”

    “竟然有人诅咒自己的孩子不健康,就为了有借口打掉它,”荀朗眼中尽是凌厉,“棠意礼,你真的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自私了吧。”

    “自私?”棠意礼维持了整个晚上的镇定,再也绷不住了,“我自私?如果不是你那晚对我做那样的事,怎么会有孕?!”

    “倒底是谁自私!”

    她凄然一笑,“不过,你有一点说得对,吃过药确实是借口,我不要它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

    荀朗心中微微一痛。

    在浅白色明亮的灯光下,他一贯坚毅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丝的动摇。

    他甚至有些许的虚弱,淡笑着,嘴角的孤独似咀嚼苦涩,“棠意礼,你就那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棠意礼没说话,只有长久的沉默。

    他们本来已经走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如果不是孩子,可能连今天这番话,都不会有。

    能和棠意礼面对面的呆上十分钟,已经十分难得。

    荀朗自嘲地笑笑,站起来,走到棠意礼跟前,索性把话说开。

    “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能打掉它,”似乎是嫌女人听得不够认真,荀朗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硬是把她扳向自己。

    “所以,棠意礼别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伎俩,如果你敢对它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我跟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话了。”

    那将是怎么的情景,棠意礼不敢想,甚至连荀朗也不敢去想。

    这世界不缺怨偶,以做开头,以恨做结尾的夫妻,比比皆是,荀朗已经出言,别做逼我的事,不然大家都不会好过。

    总之,孩子,有它强悍的父亲,开了金口,便谁都动不得。

    接下来的日子,京院的安保再次升级,女保镖直接进了宅子里,对棠意礼的监视,几乎达到了亦步亦趋的程度。

    实质上,棠意礼被软禁了。

    初次的孕检,都是黄医生带着专业团队上门来采的血,最后确认怀孕六周,受孕的日子,就是那一次被强迫。

    有的时候,棠意礼还会想,这会不会是荀朗的阴谋,他故意算好了日子,然后逼着做她那事,又故意不戴,最后才导致今天的窘境。

    可有时候,她又会推翻这个想法,因为吃紧急药的时候,王占山就在旁边看着,如果荀朗不同意,她绝对不可能把药吃下去。

    所以,这是个意外吧。

    她在胡思乱想的情绪下,没有挣扎多久,就听说荀朗在北郊买了套别墅,佣人捡好听的说,是先生关怀太太,知道太太你怀孕,希望大人和孩子都住得舒服,所以才换了大房子。

    但棠意礼暗自惊心。

    荀朗给她换了更大的笼子,从此以后,就算彻底被看守起来了吧。

    棠意礼忽然对未来失去了信心。

    加上早孕反应,她的状态很差,吐得格外厉害,往往饭还没吃完,就连同胆汁,一块吐了出来,人看着一点点消瘦下去。

    荀朗看在眼里,行动上,现在会提前一小时下班,就为了盯着棠意礼好好吃晚饭。

第376章 做交易

    今晚吃的是清炖鸡汤,还有几样小炒,兼顾营养的同时,已经尽量清淡,可棠意礼吃了两口,放下碗筷,就往卫生间跑。

    荀朗也没了心思,起身在后面跟过去,人还没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呕吐声。

    他步子僵了一下,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响起冲水声,才推开门。

    伏在洗手台前的棠意礼,神行狼狈,正在用手捧着水漱口,她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荀朗,不发一言的站在那,动作一顿。

    手中的水,慢慢散去。

    她抽了张棉纸,擦了擦嘴边和手掌。

    “你去吃吧,不用管我。”她声音虚弱。

    荀朗站在原地没动地方,“你再去吃一点。”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

    棠意礼当作没听见,路过荀朗身前的时候,被横抱起来,再次送回餐桌前,宿命一般,不吃也得吃。

    棠意礼被折腾得没有半点力气,病恹恹地,再次举筷,在荀朗的监督下,她忍住时刻翻涌的恶心劲,非常辛苦的吃掉一碗白饭。

    那已经是棠意礼拼尽全力的成果。

    然而,荀朗又让保姆去把菜翻热一下。

    在他看来,吃不下,不好吃,只是菜的原因。

    很快,热气腾腾的菜,再次端上桌时,那股浓烈的油腻味,再次把棠意礼给勾出了恶心。

    第二次跑进厕所,她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撑在马桶边缘,一阵一阵的,把那一碗白饭都吐了出来。

    棠意礼的额头上,青筋凸起,挂着汗珠,身体逼近极限,她的精神也濒临垮掉,吐完最后一口,她瘫坐在地上,呜咽地哭着。

    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

    荀朗站在一旁,目睹了棠意礼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崩溃,才意识到,自己存在对棠意礼来说,可能都是种折磨。

    也许有一天,在他的手里,她会光泽尽失。

    棠意礼吐了两回,人已经蔫了,荀朗把人抱回卧室,让她坐在床边,自己则蹲了下来。

    棠意礼下意识地瑟缩,“我明天会好好吃饭。”

    只求他不要再逼自己。

    这样的卑微怯懦的言辞,惹得荀朗心头一痛。

    这个想法不算突然,只是他终于认清现实,肯承认自己的失败。

    荀朗平视着她:“阿梨,把孩子生下来,我给你自由。”

    棠意礼起初没反应过来,然后眼中渐渐升起热度,可这在荀朗看来,是再次刺痛他的根源。

    “自由,你给我自由?”她问。

    荀朗保持着沉静,点头:“对,自由,我不会再干涉你,你想去法国也好,还是哪里,都可以。”

    “生下孩子,你就自由了。”

    千头万绪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

    棠意礼没有想到荀朗会松口,她还以为自己会被一辈子圈养起来,成为纪家的生育工具,真的没有想到,自由会来得这么快。

    虽然它是有条件——生下孩子——可她已经认命,甚至已经和肚子里葡萄大的胎儿建立了感应,亦是不舍打掉,所以荀朗开出的条件,不算苛刻。

    棠意礼绽放一缕不敢置信的笑意,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先是搓了搓脸,然后又不太放心,问:“你会说话算话吧,只要我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走?”

    荀朗轻轻点点头:“我会遵守承诺。”

    深海余烬,最后那一点点的希望,都在他许下承诺的这一瞬,彻底熄灭了,往后余生,他和棠意礼,将会各走各路,也许,只有这个孩子,证明他们曾经刻骨铭心的爱过。

    棠意礼的早孕反应,又持续了半个月,吃一点吐一点,整个人憔悴的厉害。

    荀朗看在眼里。

    为了不给棠意礼增加心理负担,他延长了加班时间,尽量不出现在棠意礼面前,每天都是掐着时间,等她睡下后,才进门。

    胎儿最不稳定的前三个月,终于熬过去,棠意礼从私立医院做完产检,得知一切都好,便给棠丰打了个电话。

    这是她和荀朗约好的。

    他们婚姻的里的问题,暂时不告诉长辈,怀孕的事,也等稳定了之后,再通知他们。

    棠丰一听说自己要当外公了,在电话里喜不自胜,絮絮叨叨地嘱咐女儿,要注意身体,他还唏嘘,连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真不敢相信,我的阿梨已经长大了。

    棠意礼听着听着鼻子发酸,她还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不想叫人围观落泪,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妈妈在棠意礼的印象里,一直很模糊。

    她四岁时,母亲过世,记忆力几乎没有妈妈有关的事,所以,当妈妈意味着什么,她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要对这个生下既要分离的孩子,报以何种态度。

    荀朗答应给她自由,但纪家是不会允许她把孩子带走的,所以,棠意礼与这个孩子还能相处的时间,从它存在时,就在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棠意礼透过长裙的丝绒面料,抚了抚小腹,那里尚且平坦,可她还是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棠意礼从医院出来,把检查的情况,跟荀朗打电话汇报了一下,然后叫司机开车去了趟丝芙兰,简单选购了几瓶身体乳和妊娠油,才回到京院家里。

    前阵子,她对味道敏感,闻到什么都想吐,最近嗅觉和味觉又回来了,棠意礼还记得要抓紧时间保养。

    什么妊辰纹,什么曲线下垂,是绝对不可以发生在大美人棠意礼身上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的精神最近振奋了很多。

    洗澡护肤完,稍稍放纵了一下口欲,棠意礼正准备睡个午觉,保姆前来汇报,“纪先生和纪太太来了。”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棠意礼,愣了一下,孕妇的脑回路明显变慢了,想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荀朗一定是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纪南昀夫妇。

    他们不会是今天从南市特意赶过来的吧!?

    荀妙云和纪南昀进门后,亲自解答了棠意礼的疑问。

    “早上荀朗打电话给我们,把我们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让人去联系私人航线,可是在太赶了,我们最后买了机票,差点没来得及登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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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535/ 第一时间欣赏蓄意攻陷最新章节! 作者:拉肚肚所写的《蓄意攻陷》为转载作品,蓄意攻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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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攻陷介绍:
大美人竟然也会被男人劈腿。
棠意礼有钱有颜,怎能咽下这口气。
棠意礼决定追求前任的好兄弟。
……
荀朗,世界短池游泳锦标赛,蝶泳冠军,典型的力量型选手,以及,典型的坚毅高冷人格。
棠意礼频频出招,始终没有得手。
直到一次偶然,她发现,高冷男神生活拮据。
棠意礼窃喜,计划用金钱俘虏荀朗。
众人哀嚎:别拿你的臭钱,侮辱我们的男神,男神不会看上你!
棠意礼一意孤行,直到她老爸破产——
棠意礼红着眼眶,来找荀朗:以后我不能继续追你了,因为……我要嫁给渣男才能挽救公司。
沉默片刻。
荀朗缓缓开口:你嫁给我,也可以救公司。
#和前男友的兄弟好上了是种什么体验
#我的寒门男友什么时候这么有钱的
……
小剧场:
入了水,荀朗就像变了个人,无论是爆发力,还是耐力,都拉满人类极限。
可,棠意礼是旱鸭子。
她撑着男人肩膀,瑟瑟发抖:不游了吧,我害怕。
荀朗捏住女人水珠滴答的下巴,眸色幽深:这就怕了?拿我当工具人报仇时的胆量呢。
……
大小姐.棠意礼×运动员.荀朗
表面傲娇实际逗比白富美×冷酷坚毅的泳池王者蓄意攻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蓄意攻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蓄意攻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