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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宁王江川传全文阅读

作者:李景旭     西北宁王江川传txt下载     西北宁王江川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他们

    江怀玉带着江家人众星夜赶回长安,他担心以王铎的沙场经验,恐怕玩不过黄巢那个老滑头,所以他跟田、王二将商定,他们留防潼关,自己先快马赶回渭桥帮忙。江怀玉一进帅帐王铎就迎上来,焦急地握着他的手,说道:“江郎你回来的正好,出事了。”王铎神色凝重而焦躁,“前两天我收到你们从潼关八百里加急的特报,我们立即采取措施围困齐军、防止他们外撤,就在昨天夜里,察事厅查探到他们欲徐州,我们便调集重军前去设伏,可没想到…”

    “他们没有去徐州。”江怀玉平静的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王铎惊诧万分,

    “我猜测的,这是兵法三十六计之调虎离山计,这黄巢着实喜欢用此计策啊。”

    “江郎此话何意?”

    “哦,王帅可还记得江陵之战?当时黄巢五十万军口气狂妄、向湖南潭州下战书宣称两日之内破城屠城,当时朝廷紧急从周围藩镇调军增援守城,没想到黄巢军却调转方向,猛烈进攻淮北,一日之内攻破淮北各城,轰动一时。”

    “这事我知道,当时我是襄阳留守,跟黄巢有过一战。”王铎悻悻地说道,

    “这次他又故技重施,目标会是哪里呢?”江怀玉快速查看沙盘地图的东南部,猜不出齐军的撤军路线,因为有太多的选择了。

    来不及细想,一个斥候兵传来消息,“报,沙陀李克用军已入长安,昭告天下、迎大唐天子回京。”

    “这李克用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摆明了是想抢首功嘛,我们辛辛苦苦打了那么多仗,他倒好,临门一脚了,就麻溜的占了长安,昭告天下。”王铎愤愤不平。

    “王帅此言差矣,若非这沙陀黑鸦军陈兵兰田,长安不会这么容易收复的,李克用自是有他的手段。”

    “报”

    “何事?”

    “代州李克用军报。”王铎取信查阅,说道:“李克用信上说黄巢军逃往商山,他已率军前往追击,请求增援。”江怀玉紧皱眉头,沙灵情报之精准,与绣衣吏不相上下,看来黄巢军确是东逃商山。

    “李克用情报可信,事不宜迟,王帅,我建议抽留部分精兵在此防守,以仿黄巢军反扑,再有马上率大军赶往商山增援李克用、包围黄巢军,您看这样可好?”江怀玉说道。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我留此地驻守,江郎你带几位将领和一半的兵力前去商山支援,如何?”王铎年老力衰,再也经不起长途奔走的折腾了。

    江怀玉停顿了一下,揖礼回道:“那就依王帅安排,请多保重。”

    江怀玉一行人未休整一刻,便重新整装出发,这一次不知道商山有什么凶险在等着他们。

    “江郎,前面就是商山了,这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是不是李克用的情报错了?”一名副将发出疑问。江怀玉下马往前面走了走,然后蹲地查看了路上的马蹄车轮印,泥土弥新夹带在马粪的气味,江怀玉断定此地必有大军经过且刚过不久。

    “情报没错,齐军刚过不久。”江怀玉转身对将领们说道。

    “禀将军,前方商山发现无数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一个斥候兵近前相告。

    “当真数之不尽?”

    “禀将军,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好,前面带路,领我等前去查看查看。”

    “是”

    江怀玉亦一脸疑惑,不知黄巢军此举是何用意,于是也跟将他们一同前去。行至一处开阔处,双眼望去,目光所及全是闪闪发光的金条白银、玉器珠宝,用堆积如山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一众将士见此巨财都看傻了眼、迷了心智,纷纷抢夺宝物,不惜大打出手,后方的士兵闻之都纷纷加入争夺,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江怀玉立在原处呆呆的望着,之前长安的战败他没亲眼目睹,现在他看到了,他知道他的劝阻在此时丝毫无用,也不多做无用之功,他仿似看到了上次长安之战唐军全军覆没的场景,和现在如出一辙。

    就在唐军抢夺商山宝货之时,黄巢军已迅速攻破蔡州,进逼陈州。唐军得宝后得意忘形、士气高涨,黄巢佯败而退,唐军将领不听江怀玉的驻扎观望的劝告,执意率军入城,却被黄巢军孟楷所部团团围于陈州,李克用一万余沙陀军不敢妄动,驻于蔡州附近,相机而动。江怀玉无法跟外界联系,幸好陈州粮草充足、城墙牢固,抵御了齐军几十次的疯狂进攻而不破,孟楷见陈州久攻不下,便下令继续围城,自己却率领精锐挺进河南,李克用部得此情报,埋伏齐军于河南边境,所获大胜并擒杀孟楷。外界的藩镇各军不知道蔡、陈二州是何情形皆按兵不动,一时之间形成僵局。黄巢十万之军围困陈州,不下五日便粮草断绝,又闻孟楷被杀,黄巢悲愤交加,誓为孟楷报仇屠城,于是下令修建捣磨寨,黄巢命人组织百余次冲锋,陈州出兵应战,在江怀玉巧妙的布阵、谋划和唐军英勇的反冲锋下,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齐军,陈州外围堆尸三十里,江河都被染成了血红色。最可恨的是,在黄巢围困陈州的百余日里,纵兵四掠。

    陈州城内,江怀玉挑灯夜读太公兵法,本来这个时候是在读家信的,无奈战事急转,未能告知家中,

    “云瑶该等着急了吧”江怀玉心想,那些不觉多了几分愧疚。

    烛火摇曳,“谁在外面?”江善剑未出鞘,剑气已直逼窗外之人,

    “是我,江宗主。”

    “苏姑娘。”江善收剑入怀,退在江怀玉身后。

    江怀玉定睛一看,眼前这位黑衣面纱人确是苏婵。

    “苏婵姑娘,你怎么在此处?你的伤好了吗?”江怀玉问道,苏婵整了整夜行衣,答道:“我的伤已无大碍,谢谢你的药。”苏婵眼神游离而躲闪,然后继续说道:“我从沙灵得的消息,你们被困在此地。”

    “陈州防守严密、百无遗漏、你从哪里进来的?”

    “这就是沙灵的厉害之处,总能找到别人发现不了的破绽。”苏婵语气十分得意。

    “还请姑娘告明,解了江某的疑虑。”江怀玉拱手行礼道。

    苏婵挠了挠头回道:“言重了言重了,呵呵…就是沙灵的人在陈州里发现了一个秘密通道,直通城外,我就是从这条路进来的。”

    “原来如此”江怀玉想了一下,“既是这样,劳烦苏姑娘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带你出去么?”

    “不是,请姑娘帮忙走一趟长安,送一封信。”

    “给谁?”

    “朱温”

    江怀玉考虑到王铎之长安,田王二人之潼关和拓跋功之洛阳等人分神在守城、处理齐军残部而捉襟见肘,于是便想到了朱温,此人现在虽势小,但手底下有军有粮,只要给足了好处,还是可以信任的,虽说陈州周边有李克用的沙陀军接应,但始终是人数过少,不可与黄巢军决战陈州,还是要另外想个法子,比如从陈州的侧边破一个口子,把黄巢军再往东南边赶,计谋是有了,但是送不出去,只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苏婵竟找到了陈州的秘密通道,有了这传信通道,以后作战就能通信自如了。

    江灵敏端上一杯热茶,放置在江怀玉的桌前,欲言又止。

    “有事要跟我说?”江怀玉眼不离书,但察觉到了江灵敏心中有话。

    “宗主”江灵敏咬了咬嘴唇,“城外来报说,黄巢军粮草断绝、无以为继,于是他们……四处掳掠残杀百姓。这么些时日以来,已有十余万陈州百姓已……。”

    “什么!”江怀玉愣住几秒,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十几万人?”

    “是,军里的探子出去侦查情报,从陈州逃难的百姓口里得知的,他们是陈州最后一批居民了,藏在深山之中,饿得实在受不了,才冒险出山向北方逃难。”

    “黄巢,竟然如此灭绝人性!他还是人吗!畜生!”这是江灵敏跟了江怀玉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他骂脏话。

    “黄巢应该是知道自己丧钟已经敲响,将死之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只是想不到,他竟如此丧尽天良!”

    “十几万无辜百姓啊,他怎么能这么做…”江怀玉此刻心中所有的信仰和坚持轰然倒塌,他自愿投身军队之中,既无军职又无官职,以江家之力辅助唐天子复位,以求天下统一而共享太平安宁,但是现在呢,因为他的坚守陈州使得十万百姓遭此横祸,成了军队的腹中之食,这是黄巢的错,也是他的错,江怀玉一时之间,被这严密的逻辑击破了心智。

第十五章 绝唱狼虎谷

    而另一边,黄巢的行营里歌舞升平、金碧辉煌,他把蔡州当成了长安,当成了他的帝都,照样在这里接受百官朝拜、万人之上;照样拥有后宫佳丽无数、载歌载舞,能奈我何?他嘲笑着苟安成都的大唐皇帝、嘲笑着被他围困百日的陈州守兵,也在嘲笑着他自己,他面色一改,起身摔了酒樽,掀翻了桌案,众人皆被吓跑,黄巢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回想起自己在离开长安的时候,特意去含元殿看了看。两年之前,他曾在这里赶走大唐天子、自立为帝,建号大齐,风光不可一世,而现在不到两年的时间,竟被人赶出了长安,他不服气,他不甘心、他怨恨,所以他下令禁卫军,离开长安之际,火烧了长安皇宫,不留一砖一瓦,长安将不再是长安。

    几日之后,宦官慌乱地叫醒了酒醉酣睡的黄巢,“陛下,陛下…不好了,朱温率大军攻破了咱们的西侧防线,林言公子已带兵前去抵御,让奴才带着陛下往东北撤。”

    “愚蠢!撤什么!朕有十万大军,怕他一个小小的叛将朱温?取我兵器来,朕要亲手宰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黄巢起身摇摇晃晃,这些天的酒精麻痹了他的身体机能以至于连路都走不利索了。

    “陛下…陛下,林言公子说朱温带了五万铁骑,连同陈州城里面的守军,硬打咱们怕是要吃亏…”

    “这个叛徒,把朕给他的军队全都用来对付朕,着实可气!”黄巢缓了缓,又道:“不过林言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去汴州。”这黄巢倒是随性,感觉好似汴州是他的领地一般随意出入,却不曾想,他连一个小小的陈州城都攻不下来,偌大的汴州城,他咬得下吗?

    朱温大军如期前来,解了陈州之围,江怀玉没跟旧相识寒暄几句便马不停蹄地追击黄巢军,这使得朱温脸色很难看,老子辛辛苦苦大老远的赶过来救你,你竟然连个屁都不放给我听听?更别提说那些感恩戴德的话了,江怀玉这几日心之所念,皆是想尽快荡平黄巢贼军,还陈州十万冤死之魂一个公道,他努力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要冲动要理智,要自制不要随性而为,但他做不到,他一想到那十万冤魂,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李克用从西域沙陀再调集军三万,共五万沙陀铁骑追击黄巢后军,朱温步兵五万死咬黄巢中军,各路勤王军纷纷围剿。黄巢攻汴州失利,被李克用沙陀军、李可举幽云军东西夹击,败逃徐州;未等黄巢军休整,朱温、王荣率兵围困徐州,黄巢军损失惨重。黄巢且战且败,被李克用的沙陀黑鸦军狂追三百余里,最后只剩不足千人之散兵,无路可逃,只得流亡山东。江怀玉审时度势,布了一个阵局,黄巢退无可退,只得钻入山东泰山群峰-狼虎谷。

    狼虎谷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也无路可退。江怀玉推测黄巢必入此谷,于是便已提前设伏于谷内。黄巢余部入谷休整时未觉有异样,于是放松安心搭灶做饭。

    林言凑近黄巢耳语:“舅父,我怀疑我们身边有细作,不然不可能每次我们的撤军路线都有唐军提前埋伏好。”

    “我也觉得有奸细,只是这撤退路线,只有你我还有少数几个领卫知道,他们可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人,不可能叛我。”黄巢若无其事地四处扫瞄,他们中间谁都有泄密的可能。

    “如此,何不试他一试?”

    “如何试法?”

    “舅父莫急,看我的。”

    晚饭后,黄巢将几名领卫聚集在一起议事。

    “诸位都是跟随我多年征战的兄弟,既是兄弟,在此绝境之际我想把一个天大的秘密分享给你们。”

    “陛下,是什么秘密?”有一个卫军统领问道。

    “大家都知道是温世恭温仙人助我得的天下,可惜他福寿过短,来不及看到他日思夜想乾陵里的宝物,就驾鹤西去了。”黄巢仔细地观察这几个人的神情举止,一旦有人异动,马上实施抓捕。

    “但是他临走之前,留下一本小册子,说里面画有乾陵地宫的入口图、机关图和宝藏图,也标注了乾陵里最大的秘密所在,如今这本小册子就在我拿的这个机关匣里,我向众位兄弟承诺起誓,他日我黄巢东山再起,必带在座诸位弟兄共入地宫探宝。”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免礼平身吧,这又不是在朝堂,不要拘谨。”

    “陛下,能打开这匣子让我等开开眼么?”

    黄巢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那是当然,待我把匣子打开。”黄巢打开五重机括,只见那匣子里面的确有一本小册子被黄布包裹,能依稀地看到那册子上写着“淳风遗策”四个字,看那册子表面甚是黄旧,应该有很多年历史了。

    黄巢把铁匣合上藏于床角,而后招呼他这些兄弟部下一起喝酒吃菜,黄巢与林言对视一眼、点头示意。

    深夜,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探进黄巢内屋,他走进床角,摸到了他想要的那个铁匣。忽然屋外烛火通明、声音嘈杂,那黑影人暗想应是被团团围住了,林言率先带人踢门而入,而后黄巢跟了进来。

    “转过来吧,我想看看是谁背叛了我。”黄巢朝那黑衣人喊道。

    那黑衣人倒是毫不慌张,缓缓转身过去,摘下面巾,露出一张黄巢非常熟悉的脸。

    “尚让!是你叛了我。”黄巢惊诧道。

    “你仔细看清楚,我是不是尚让。”那黑衣人缓缓撕下面皮,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俊秀面孔。

    “你是何人?你将尚让怎么样了?”

    那黑衣人嘴角微微一笑,“我,是沙灵的人,你的好兄弟早已被我杀了,戴上他的脸皮,是不是很像?”

    “畜生!”黄巢大骂。

    “呵呵呵呵”黑衣人大笑,“跟阁下碾食人肉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

    “抓起来”林言大手一挥,一众兵士蜂拥而上。

    那黑衣人轻松自如的打退踢飞兵卫,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在黄巢脚下,忽然那黑衣人拔刀发力朝黄巢砍去,黄巢慌忙将身边的护卫推出抵御,林言也出剑与之打斗,下了几十回合,那黑衣人一手托刀一手拿匣不宜缠斗,于是收刀从怀里攥出两枚烟隐雷,趁着迷雾跳出窗外,放倒屋外几名士兵之后,飞身上了屋顶,迅速消失不见。

    “不要追了!”黄巢喊道,“沙灵人手段凶狠、阴险狡诈,当心落入他们的圈套。”

    “陛下,可是那铁匣…”一个领卫担心着乾陵里的宝贝。

    “那是假的,他们想要就拿去好了。”黄巢冷笑道。

    那黑衣人带着那铁匣找到一处僻静处躲了起来,从身上搜出一个筒火点亮,仔细端详着这铁匣四面,铁匣全身由纯黑精铁所铸、内设精密五重机括,非人力可破,黑衣人摸索许久未得开匣之法,便有气把铁匣扔在一旁,想了一会又重新把它拾起来,朝着沙陀军营赶去。

    江怀玉之所以没有急着赶尽杀绝,是因为他还想求证一件事情,他想弄清楚黄巢对于乾陵里的秘密,到底知道多少,那个温家人是不是还把乾陵的秘密透露给了别的人?

    黄巢用计引沙灵的刺客现身动了不小的阵势,铁匣之事被隐匿在不远处山林之中的江善窥探得清清楚楚,可是未等江怀玉证实真假,李克用跟朱温就一前一后的强攻入了狼虎谷,剿杀了黄巢剩余的几百散兵,黄巢、林言等十几人拼死抵抗逃到了谷内一棵参天大树之下稍作休息,黄巢走到悬崖边上,眺望着云海四浮、壮丽河山,感慨万千:“林言?”

    林言走近,一双少年澄澈的双眼纯净如水,恭敬地拱礼望着他的皇帝舅父。

    “前面没有路了,正好也歇歇。舅父教你唱当年起义军的军歌吧。”黄巢轻叹了一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黄巢唱着唱着热泪流淌,林言和几个残兵也跟声附和起来,场面十分悲壮。唱毕,擦拭了一下眼泪,问林言:“黄林之家眷安排妥当了吧?”

    “依舅父的意思,悉数安顿在徐州。”

    “好”黄巢顿了顿,“林言,你杀了舅父吧,拿我的人头可换一世荣华富贵,舅父不怪你,不要便宜了他人。”

    “舅父!”林言扑哧一声下跪脆响,“甥儿万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难道一点就不怪舅父猜忌你、收你林家兵权,不让你回洛阳林家?”

    “舅父虽做这些事曾让甥儿寒心,但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舅父。”

    黄巢顿了几秒,右手拍搭在林言的肩膀上说道:“林闯教出来一个好孩子,可惜…”黄巢话未落音,推开林言拔出佩剑,抹剑自刎。

    黄巢身躯倒地之际,天地风云变色、电闪雷鸣而狂风暴雨交加,黄巢面色沉重、双目不闭,似有无尽遗憾而亡,林言刚合上黄巢的双眼,李克用沙陀军便杀至。

    林言放将好黄巢的遗体,神情发狠、怒喊挥剑带领最后十几名齐军将士冲杀进人群,身中数刀仍拼死搏杀,忽然一匹快马奔来,马上之人手起刀落,林言右臂被一刀斩断,双膝跪倒在地,断臂之痛难忍,林言咬牙发出嘶嘶忍呼声,然后艰难地抬头看着马上来人,却是那冒充尚让的沙灵刺客,“你到底是谁?”林言喘息着问道。

    “沙灵李存昭”,李存昭长刀一转划过林言的脖颈,林言迅速被黑暗吞噬…

第十六章 万物复苏

    大唐天子复返帝都长安、入主大明宫,天下似乎又回到了李唐一统的局面,是的,似乎、表面上。修好了宫苑、坐了龙椅,百官朝列,该是论功行赏的章程了。唐军荡平黄巢叛军,江家立功之甚。从护乾陵开始到最终收复长安、狼虎谷荡平贼寇,江家居功至伟。但封赏之日江怀玉请辞僖宗,准许江家一众归还凤翔,无受功禄。僖宗万般挽留,无奈江怀玉归心似箭,只得恩批。

    大明皇宫回荡着封赏昭告:西路军王铎擢升唐相,袭文义侯;

    北路军拓跋功封夏州节度使,加持振武侯,恩泽三代;

    田成嵩封魏博节度使,定于魏州;

    王荣敕封河中节度使,执掌河中府;

    李克用官至同平章事,兼河东节度使;

    朱温封宣武节度使,控汴州,

    封李可举为卢龙节度使,定幽州…

    江怀玉的心情自然也是十分惬意的,他听着马蹄声急、乘着清风赶归故里。李唐总归重新统一了天下,了却了他最大的心事,现在他卸下了这个包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他的心,全都回了凤翔,回了连水山庄,回到他夫人身边、孩子身边,对了,还有那个还未出世的胎儿,一想到此江怀玉便急马加急,恨不能日行千里,马上就到家。

    凤翔连水山庄中,整个山庄都陷入了慌乱之中。云瑶夫人腹中胎儿似乎不想离开母亲的腹房,却又十分调皮捣蛋,一股股阵痛把上官云瑶折腾得死去活来、难以忍受,山庄请了好几个富有经验的接生婆都说夫人难产,不敢接生。

    江怀玉马不停蹄地赶回凤翔连水山庄,刚进庄门即被江一德告知此事,江怀玉一路快步走到云瑶床前,握住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云瑶一见十月未返的夫君,忍住泪水,朝江怀玉微微一笑,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未见时有千言无语,相见时彼此相顾无言。

    “宗主,您回来了。”江怀瑾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嗯,怀瑾,这些时日真是辛苦你们夫妻了。”江怀玉用手背擦了擦他红肿的眼睛。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江怀瑾想拧干热水毛巾却被江怀玉劫了去,他仔仔细细的擦洗拧干、敷在云瑶额头上。

    “都说夫人是难产,已经请了好几个接生婆了,都不敢接生,宗主您的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江怀瑾退到一旁,满脸心疼地看着上官云瑶。

    “事已至此,怀瑾,那就请你帮忙接生吧。”江怀玉看着江怀瑾说道。

    “我?”江怀瑾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你育有一儿一女,最是了解产妇的身体情况和心理情绪,更何况你还学过医术。”

    “可是我医术不过关,而且我也没有过替别人接生的经验啊。”

    “你试试吧,你想想当初接生婆是怎么帮你接生的,说了些什么话,注意什么,需要什么相助?依葫芦画瓢。”

    “可是…”

    “怀瑾…”上官云瑶虚弱的搭着江怀瑾的手,“怀瑾你试试吧,我相信你。”

    边上的吴伯胜也劝道:“你就帮帮夫人嘛,死马当活马医嘛……”

    “你住嘴!瞎起什么哄!你才是死马呢!”江怀瑾朝着吴伯胜吼道。

    “伯胜话糙理不糙,云瑶就拜托你了。”江怀玉说道。

    “好吧好吧,我试试…”江怀瑾勉强答应着,然后把江怀玉拖拉到一旁,“若有意外,保大人还是孩子?”

    江怀玉为难万分,回答:“请务必都保全。”

    “宗主,危机时刻,只能保一个。”

    “无论如何,请保云瑶无虞。”江怀玉抉择许久,最终还是下了狠心无论如何保全他的夫人。

    江怀瑾点了点头,将屋内人员全都清了出去,只留下两名丫鬟帮衬伺候。

    “夫人,有个事虽然不太吉利、但我还是想问个答案。”江怀瑾坐在床沿问道。

    “我懂的,我已生育了两儿两女,这点常事我还是知道的。”上官云瑶缓了口气,“不管怎样,请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但是宗主的意思…”

    “是保我,对吧?他总是这样,怀瑾你也是女人、也是母亲,你该理解我的想法的,对吗?”

    江怀瑾看着云瑶坚决的神情,拉着她的手说:“好,依你的意思。”

    过了好几个时辰,江怀玉和吴伯胜双双坐立不安、心急焦灼,时而焦叹、时而来来回回的走动,两人差点迎面相撞。江怀玉连日赶路、不曾休息一夜,扛不住浓浓睡意坐在椅上打起盹来。忽然一声声惊雷滚滚传入他的耳内,他以为是在做梦,在梦中,他看到孩子出生之时天象异常、天地风云变色,乌云密布之中一条金龙从苍穹飞下,直飞入屋内盘旋数圈后直直地盯着他,盯了不过五秒,而后龙啸了一声钻入了云瑶内房,不一会儿便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宗主,宗主快醒醒,夫人生了…”江一德将他拍醒,“恭喜宗主,母子平安,是位少爷。”

    “真的吗?太好了,走,去看看。“江怀玉欣喜从座椅上弹起。

    江怀玉走近内房,来不及看自己的小儿子,关切的问道上官云瑶:“云瑶,你没事吧?”

    上官云瑶摇摇头,她把头抬了抬,说道:“你不去看看孩子么?他的父亲最终还是在他出生的时候赶回来了。”

    江怀玉转身过去抱着孩子,孩子啼哭了一阵累了,现在正安静地睡着,他忽然想到他做的那个奇怪的梦,他仔细地翻看孩子全身上下,并无发现有任何的异样。

    “给我看看…”上官云瑶说道,江怀玉把孩子抱放在她枕边,她看着刚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像极了她的相貌。

    “辛苦你了。”江怀玉轻声对她说道,她跟江怀玉对视一眼,尽是深情。

    “怀瑾,也辛苦你了。”江怀玉朝江怀瑾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是飞熊门江家的执掌者,不宜向部属行礼感谢,但是现在他是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向行医者略表谢意。

    “不不不,宗主,您这是折煞我了,我受不起。”江怀瑾连忙扶起来。

    “怀瑾,现在我不是江家掌门,你也不是我的部属,我是一个丈夫你是一个大夫,你救了我的夫人,理应受此一拜。”

    江怀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那如此是这样的话,宗主您请我吃顿大餐吧,忙活了这么久,肚子都饿扁了。”

    江怀玉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好说,请你吃一个月、三个月、一年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还有我!”吴伯胜插声道,

    “怎么哪儿都有你!给我起开!”他俩又打闹起来。

    “江一德,马上叫后厨多准备几个怀瑾小姐喜欢吃的好菜,还有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给吴兄品尝品尝…”

    江怀玉走进后花园,看着他的孩子们正和些侍女们玩耍,玩得那叫一个欢快呀。

    “平儿峰儿、妍儿媛儿”江怀玉喊道。

    那四个孩童一听呼喊,都相继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四个孩子喊着‘爹爹、爹爹’朝他奔跑过来的激动场面,他们仍旧是自顾自的在玩弄。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年岁太小,又一整年一整年的看不到自己的父亲,当然亲热不起来,能认得他是自己的爹爹就已经很不错了。

    “哎孩子们,你们看这是什么!”江怀玉从背后掏出四个彩陶泥人儿出来,晃在孩子们的眼前,这是他路经汴州时看到的玩物,觉得甚是新奇,便买下四个,送与他们兄妹四人。孩子们的眼神纷纷被这彩陶泥人儿吸引了,都朝江怀玉围过来,争吵着要,便和江怀玉逐渐亲切起来,江怀玉感慨道,千说万说,还是礼物最实在呀。

    这一段时间里,江怀玉时而陪伴云瑶和小儿子,时而陪其他四个孩子嬉闹游戏,时而陪江隐江善他们练练剑法、时而和江怀瑾夫妇二人快意喝酒,春风拂来、碧水连天,这一切在他看来,乾坤归位、万物复苏。

    江怀玉找来江一德,要他去找凤翔府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朱老先生求个名字,他前面四个孩子的名字皆是朱老先生算取的,江一德取了生辰八字准备起身,被他叫住,

    “江一德,小少爷出生之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象?”

    江一德仔细回想了一遍,说道:“回宗主,没有什么特别奇特的异象,生小少爷那天正好是惊蛰,天地之间忽然风云变色、乌云密布、春雷滚滚,您太劳累沉睡过去了,所以不曾知晓。”

    “你是说,那天是惊蛰,苍穹布满乌云,雷声滚动?”江怀玉再次确认。

    “是的”

    “那你有没有看到…龙?”江怀玉小声问道,

    “龙?宗主您没事吧,哪来的神龙,我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真的?”

    “真的!您不信可以问问庄里的其他人,看他们有没有见过,”

    “不用了,没有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去吧。”

    “是,属下告退。”

    江怀玉眼神一紧,虽是确认了没有龙盘江府一事,但始终心里隐隐不安。

    “云瑶,咱们该给孩子起名了,我找先生算过了,叫江川最为合适了,你看啊,江平、江峰、江川,别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三兄弟,多好啊…”江怀玉嘻嘻地对上官云瑶说道。

    “江川?小川?还不错,那就依你了。”上官云瑶爽快应允,“其实我都自己想了几个名字,比如叫江皓,就是那个皓月当空的皓,但是喊着喊着,就喊成了小皓、小耗子,江耗子…我觉得不行;江映月吧,的确是好名字,但是个女儿家的名字…还是依你的吧,先生算过的,肯定没错...”

    江川,海纳百川的川,一马平川的川,抑或是血流成川的川…

第十七章 暗潮涌动

    河中琅邪郡王府,夜深。

    王荣正和河中地方官员密查账本,核算着这几个月来盐池的盈利。盐铁乃国家之利,实施盐铁专卖之制,每年的税赋占了国库的几成不言而喻,有此暴利的资源在河中,王荣又岂能不好好的经营经营、大发横财。

    “郡王,有长安客。”一个仆从隔着密门通报道。

    “是何人?这么晚了找本郡王什么事?”

    “回禀郡王,此人说是您义父派他前来的,有要事亲自见郡王。”

    “带他到偏厅等候,我马上到。”王荣卷起账本,交代一众官员收拾妥当散去。

    王荣径直走进厅内主座,端起茶杯问道:“你就是田贵派来的人?找我何事?”

    那人恭敬地起身行礼,答道:“公公派奴才前来传信与郡王。”说完递上一封书信,王荣让他呈将上来,取信看阅,看毕便说道:“原来这田贵是看中了我河中的盐利,想要分一杯羹啊,呵呵呵呵…”他拍案而起,怒道:“你回去告诉田贵,我忍他很久了,之所以前面叫他一声义父是因为看他有点权势才依附于他,但是现在我已是河中郡王了,再无不用看那条阉狗的脸色行事,再无不用卑躬屈膝、受尽侮辱,河中的盐利,他一分一文都别想得到!来人,送客!”

    那名传信的宦官将王荣的话一五一十得转告给田贵,田贵气得摔杯而起。

    “混账!竟敢如此辱我叛我,咱家有本事把你捧上去,也定有本事把你给拽下来,咱们走着瞧!”田贵眼神凶狠,似能生吞活人。

    田贵悉心照料僖宗皇帝用了早膳,皇帝陛下心情大好,竟有雅致练起书法,田贵在旁一边研墨一边说道:“陛下,宦臣听闻河中税负苛重,百姓民不聊生,而琅邪郡王只顾盐利,不恤民情,恐生民变啊。”僖宗皇帝不为所动,平静回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前些日子朕还看过王荣的奏章,上报河中盐利丰富,十有六七上缴国库,留余之利皆悉用于发展河中农业、水利,百姓生活富足有余,一片安宁,何来的民变?”

    “陛下”田贵继续说道,“您被琅邪郡王骗了,他所奏之事,皆不为真,宦臣有真凭实据证实奴才所言非虚。”

    “哦?你有何实证?”僖宗皇帝放下毛笔问道,

    “陛下,请查阅。”那田贵从袖中取出一本小账册,

    “这是河中府手下的一个县吏历经千辛万苦呈报上来的真实账目,这上面记录了琅邪郡王侵吞大量盐利,勾结奸商私盐私卖,使得河中百姓食盐无路,最后虚弱无力而死,民众奋起反抗却都被郡王军队一一镇压屠杀,河中之地疮痍满目、民不聊生。”

    “这王荣竟然如此贪利残暴,降旨下去将王荣囚运押解回京,朕要亲自审问于他。”

    “陛下,王荣怕是不会这样乖乖就范的,您看账目的后面,皆是琅邪郡王动用财物招兵买马、筹措兵器铠甲、囤积粮草,恐已有反叛之心。”

    僖宗皇帝翻查后几页账目,果然如田贵所说,有很大一笔账注明用于军费开销。

    “大胆王荣!竟敢作假欺瞒于朕,还意图谋逆,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呐,拟旨下去,起兵讨伐河中…”田贵低头微露邪笑,心里想道:“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唐军刚胜黄巢军不久,意气风发,从挑选将士、整军备粮到犒赏三军,不过三日。唐军挥师五万直下河中,王荣得前线斥候兵报,谩骂道:“肯定是那阉狗在皇帝面前挑唆,皇上还是对我防备至极,既然如此,还是保全自己要紧。”于是整军备战,由于唐军疲劳之师,再加之娇气横行,王荣以逸待劳,利用地形地势游击消耗,唐军逐渐落败,接连向长安告急。

    “这次领军主帅是何人!五万兵马频频告急,他是干什么吃的!”僖宗皇帝在朝堂上怒不可遏。

    “回陛下,此次领兵东伐的将领名叫赵璋,是位新起之秀。”王铎回道。

    “什么新秀,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兵书罢了,前有赵括纸上谈兵,我断定这赵璋就是第二个赵括吧。”一位不知名的二品武将说道。

    “可不是嘛,我听说这赵璋还是王相夫人的一个远房表亲呢。”有人附和道。

    “放肆!朝堂之上岂敢胡言乱语,以乱圣听!”王铎斥道。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事已至此,诸爱卿,有何计策啊?”僖宗皇帝摆了摆手。

    “依臣之意,应派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率军征伐。”

    “臣以为,宣武节度使朱温最为合适。”

    “陛下,振武侯作战勇猛,必能马到成功。”

    朝臣们七嘴八舌,都在推举自己依附的藩镇军阀势力。

    “怎么,这朝政还是李唐的朝政吗!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僖宗怒道。

    朝堂之上立即恢复了安静,鸦雀无声。宦官田贵见状在僖宗面前说道:“陛下息怒,当心龙体,奴才认为宣武军朱全忠蒙受国恩浩荡,又曾与王荣有隙,定能尽心尽力讨伐王荣,李克用和拓跋功皆不可用。”

    僖宗皇帝思忖了一会,觉得田贵分析的在理,给谁领军都是给,还不如选一个最忠心的,于是便决定用宣武节度使朱温换下赵璋,再加拨三万军,一同前往征伐河中。

    王荣见势不妙,连忙写信求助李克用,他知晓在汴州朱温曾欲加害李克用一事,李克用自此便与朱温势同水火,认定李克用必会出兵援助。

    晋阳,李克用府邸。李克用读信之后来回踱步,不知该不该出兵,“河中琅邪郡王王荣写信求助于我,让我发兵解围河中,我忧虑再三,不知如何决断,盖老,你以为如何是好?”

    李克用口中的盖老即是盖寓,是天下罕见的聪明之才,一直辅佐在李克用身边担任谋臣,特别善于揣测李克用的心思,所以深得李克用器重和尊敬。

    “回李主,属下认为应该出兵助他一力。”

    “可是这样,恐怕会得罪朝廷和各方势力。”

    “朝廷和各方藩镇早已对咱们沙陀防范过甚,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而且李主,该是遏制朱温势力的时候了,如果再让他攻得河中,无异于如虎添翼,早晚是个心腹大患。”

    “嗯~那盖老认为,发兵多少前去救援合适?”李克用看着地图问道,

    “军五万。”

    “五万?盖老这次有何打算?”

    “李主不是早就想扬名立万了吗,这次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沙陀首领的厉害!”

    “哈哈哈哈,果然合我心意,那就五万军!”

    旌旗飘扬、战鼓四起,在平定黄巢叛乱不到一年的时间,中原天下又起纷争,这说到底都是因为贪欲。贪权、贪财、贪色,人性一个贪字,所以才有了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机遇。

    朱温觉得此次替朝廷攻伐河中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就算攻下了河中,到自己手上只怕还没捂热就会变朝廷收上去,那干嘛还这么拼命去真刀真枪的讨伐,做做样子就好了。于是朱温积极响应朝廷的号召,发兵河中,但避而不战,王荣见此状大喜,转头联合李克用逼近京畿长安,长驱直入攻下了临潼,唐廷大惊,来不及调军回防,就被迫撤出长安躲难,迁走凤翔。王荣军和李克用军为泄对朝廷的不满之意,便在长安城郊到处纵火掠夺,经此一战,天下人都知道了有一支身披黑色战衣的军队叫做沙陀黑鸦军,勇猛凶残、锐不可挡,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叫做李克用的独眼龙。

    僖宗皇帝避难凤翔,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他没想到看上去忠心耿耿的沙陀李克用竟然帮王荣谋逆,实在是气不过,于是召令天下藩镇诸侯讨伐李克用-王荣联军,但是各方势力都对李克用的沙陀黑鸦军忌惮三分,都不敢贸然发兵,僖宗皇帝手下无将可用、无兵可用,在凤翔干急了眼,就在此时,沙灵探得此情报,李克用大喜过望,认定这是抢夺地盘的好机会,于是派出天下第一猛将、十三太保李存孝攻占了潞州,潞州攻陷的消息传入了凤翔,僖宗皇帝怒火攻心而一病不起。他躺在病榻上,满脸愁容。王铎年老体衰,大不如前了;拓跋功驻守夏州,远水救不了近渴;朱温、田成嵩只顾自保更不用说了,这个时候他还能依靠信任谁人呢?忽然,他想到了江家人…说起来也真是,这江家的连水山庄就在这凤翔府内,倒是有些时日没见过江郎了,如今朕能倚靠的,也只有他了。僖宗皇帝心想盘算着,派人去连水山庄请江怀玉行宫见面。

    “江郎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江怀玉行礼道。

    “免礼平身吧,坐。”僖宗皇帝从病榻上起身、左右婢女侍从将他扶正好。

    “有些时日未见了,江郎过得还顺心吧?”

    “回陛下,一切皆好。”

    “哦,如此甚好,甚好…”

    江怀玉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皇帝陛下叫他来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过分显露,这样会让帝王很没面子,这是大忌,他知道的。

    “江郎啊,朕刚平定黄巢叛军数月,国势稍稳,本想好好的休养生息,可没想到,这王荣跟李克用竟然因为私利联合起兵攻朕长安,朕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西逃,朕命苦啊,江郎…”僖宗皇帝说着说着两眼抹泪。

    “陛下不必太过伤心,定有忠唐之诸侯为陛下夺回长安、接陛下回去的。”

    “那不知何日才能实现呢,江郞啊,朕还是想请你出山当朕的主帅。”僖宗皇帝认真说道。

第十八章 暗潮汹涌

    江怀玉顿了顿,回道:“多谢陛下如此信任江某,可是江郞万不敢担此重任,一则江郞并无将才,不敢领军;再则江家先祖立下祖训,江姓后人不受封王,不接官职,违者夺其名、剥其籍,族中之人皆可赶之。”

    “这是哪门子的家规?普天之下,家家户户皆以做官为耀,而你江家却还不允许封王做官,荒谬也。”

    “家族祖训,不敢违背猜疑,还请陛下不要为难。”

    僖宗皇帝无奈哀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就算了。”

    “陛下,若无他事,江郞欲求先行告辞,府中还有许多杂事要办。“江怀玉说道,

    “行,那你先离去了,改日再叙。”

    “陛下多多保重身体,江郎告退。”

    僖宗皇帝看着江怀玉离去,满脸的叹息遗憾。

    安定的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江怀玉拿着玩鼓在逗笑着他的小儿子江川,上官云瑶在一旁针线女红,看着他们父子俩笑,这样日常平凡而又难得幸福的场景,在这暗潮汹涌的乱世,格外珍贵。

    “宗主,有事发生。”江一德进厅禀报道,

    “你说”

    “刚有一人自称是陛下神策军护卫,身上受了伤、非常狼狈的说…说陛下被宦官田贵欲挟持往兴元府,陛下护卫拼死抵抗,但田贵人多势众,硬抢走了陛下。”江怀玉停下手中的玩鼓,闷声不语。

    “这田贵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挟持天子。”上官云瑶说道,

    “只怕,是田贵后面还有人操控。”江怀玉曾不止一次怀疑他后面还有人,他一个宦官不可能做到只手遮天,必然还有靠山或者同伙。

    “那宗主,我们救不救陛下?”

    “救,当然要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陛下乃李唐正统,天下之主,如今遭此灾祸,我等当然要救陛下于虎口,你带队,把江隐江善和江家府卫都派去,务必拦下田贵。”

    “是,我等马上行动。”

    巽卫之迅猛犹如天兵临降,不到半日便追至,杀得田贵一众措手不及,江善干将剑一出鞘,无人能挡,江隐一脚踢落田贵于马下,活捉田贵其余部众,接护僖宗回到连水山庄。江善将田贵押解至大厅,江怀玉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田贵阴笑了几声,答道:“江怀玉,你别枉费心思了,咱家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田贵!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朕自问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叛我?”僖宗问道。

    “陛下…”田贵跪拜道,“老臣也不想难为陛下,是身不由已啊,老臣有把柄在别人手上,不敢不从啊。”

    “有何把柄?在何人手上?说与朕听,朕帮你解决。”

    “陛下,多谢陛下体恤老臣,但是此事陛下解决不了,陛下,请赐老臣死罪吧,老臣死有余辜。”田贵不停地朝僖宗磕头。

    “田贵,你这又是何苦?你服侍朕、陪伴朕这么多年,朕把你当作父亲一般,朕怎么忍心赐你死罪?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僖宗转过身去,泪流满面。

    “陛下…多谢陛下恩典,但是任务失败,老臣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找到我,取我的性命。”田贵转过头对着江怀玉说道:“以后陛下就托付你多加照顾了,你要小心,温家人回来了,他们…”田贵话未说完,突然翻倒在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然后双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越勒越紧而青筋暴起,场面非常可怕,田贵看着僖宗嘴里含糊不清的仿似说道:“陛…下,老臣…先…走一…步,要…要多加…保重…”说完便咽气了。

    江怀玉赶紧封住穴,探了一下鼻息,摇摇头,确实没救了。他查看那田贵身上并无什么明显的异样、也没什么奇怪的标记、伤口,致命伤就是他脖子上的勒痕,他是被自己活活勒死的。江怀玉于是猜测田贵应是中了西疆咒术之一的半死魂咒。半死魂咒,顾名思义就是在一个人濒临死亡、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摄走了他的魂魄,然后用咒术将其控制,控制人能够在千里之外通过意识控制被咒人,也就是说被咒人看到或者听到的一切,控制人都能共享到。被下咒之人,正常情况下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控制人通过意识召唤,那他的意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也就是说,他就是一个傀儡木偶。此咒术非常邪门恶毒,乃西疆独有,在百年前被大唐皇帝列为禁术,如今又重现于世,怕是来者不善,而且,田贵口中所说的,温家人回来了是什么意思?那个温家,不是在几百年前被江家先辈赶到漠北去了吗,他们如今,又返回中原了吗?江怀玉被这种种信息搅得头痛欲裂,而今时局比黄巢作乱更有复杂难辨,明面暗面的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当务之急应是助皇帝陛下重返长安,但天下藩镇诸侯之中,江怀玉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夏州拓跋功了。

    僖宗皇帝在连水山庄借住了数日,连水山庄也紧张了数日。一日有来报,说:“王荣得到李克用的默许,四处攻伐城池,已经攻破邓州、许州、汝州、郑州等州池,在河西、河中一带横行几千里,无人敢反抗、不可一世。而反观李克用,他看上去对抢夺地盘丝毫不敢兴趣,不知是何缘故。

    江怀玉在旁听到此官报,便对僖宗进言道:“陛下如果再无作为阻止王荣,假以时日必将成为第二个黄巢。”

    僖宗问道:“依江郎的意思,谁人能挡王荣?”

    江怀玉回道:“可派宣武朱温前去镇压。”

    “跟朱温相比,朕更信于拓跋氏。”

    “陛下既已昭令拓跋大人率军勤王,则夏州兵马之首要事该是护卫陛下重返长安、防守京畿,此外已无足够兵将能战王荣,朱温此人贪利,只要给够好处,他肯定尽力前去讨伐。”

    僖宗思忖了一会儿,“那就依江郎的,封他为吴兴郡王,食邑三千户,加赐许州,不过这些封赏要等他平定叛乱后朕再予以承现。”

    “陛下英明,如此朱温不敢不卖力起兵。”

    朱温得到封赏后,果然斗志昂扬。朱温整军十万,武备精良而旌旗蔽日,浩浩荡荡地沿汴水西进,兵锋所至,战无不胜;王荣军战线过长,兵力分散,被朱温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王荣连忙收缩兵线,驻守汴水南侧许州城。

    “眼下,惟许州一城未破,若破之便可长驱直入河中府。”朱温对身旁鬼脸校尉庞师古说道,

    “朱帅心思缜密,想必破城之计已在胸中。”庞师古拱礼道。

    “你啊,就是太聪明了,总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那你说说,我心中所想是何计策?”

    庞师古走至地图前,指了指许州说道:“想必朱帅早已派出武德司密谋许州城,攻城之日

    里应外合,许州可得。”

    “哈哈哈哈…知我者,莫若师古也。庞师古,你与盖寓同为天下聪明之才,你说说,你与他相比谁更胜一筹啊?朱温笑问道。

    庞师古答道:“盖寓善断、师古善谋,不知从何相比。”

    “原来如此,听手下人说,盖寓统领的刺杀情报组织沙灵十分地厉害,武德司多次与他们交手皆落于下风,看来有必要加强一下武德司的实力了。”朱温从谈论攻城、到盖寓,再到沙灵和武德司,思维跳跃毫无逻辑可言,幸得庞师古早已习惯他的思维。“朱帅打算如何加强武德司?”

    “挖人,从他沙灵挖人,从绣衣吏挖人。”

    许州城在朱温意料之中一日之内破城,朱温趁势而下直入河中府,河中府孤城一座、再无一兵一卒之救援。朱温围而不攻,给了王荣残部很大的心理压力,王荣内部开始分崩离析、军心涣散。

    与此同时,拓跋功接报率军修复清理长安,欲请皇帝重返长安。僖宗皇帝大喜过望,即刻下令重返京城,却没想到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也打起了挟持皇帝而号令天下的主意,他率领军队将连水山庄团团围住,江怀玉即刻下令山庄警戒防备,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那个之前来江家报信的神策军护卫见此情形站出来说道:“陛下莫怕,我五百神策军拼死也会将陛下安全护送回京师长安!”

    “小将好魄力,你叫什么名字?”僖宗问道,

    “回陛下,小臣叫宋文通,官职神策军指挥使,受命田贵田公公。”

    “上次挟持事变,也是你报信于江家,救朕于危难?”

    “回陛下,这些我等职责所在,万不敢邀功。”

    “好,朕又得一猛将。“

    僖宗转头问道:“江郎,这是在你连水山庄里,你做决定,是战还是和?”

    “战不得也和不得,陛下我自有办法送陛下出凤翔。”江怀玉弯腰请示,引僖宗来到山庄后花园之中,说道:“山庄设计巧夺天工,庄内四通八达,有八八六十四条密道,纵穿横通凤翔全境。”

    僖宗听后惊叹不已,原来除了官家,江湖之中也有如此令人咋舌的旷世杰作。

    “请陛下和各军士从此密道通过,便可绕过凤翔府兵直走长安。”江怀玉指着其中一条密道说道。

    僖宗对江怀玉寒暄了几句,便下身与神策军卫一同钻进密道绕走凤翔,等走到了一处宽阔地带,僖宗拍了怕身上的淤泥和草屑,十分地不悦,他尊为天子竟被一个藩镇逼得钻狗洞,他越想越气,无奈目前手上无兵,只得先忍气吞声回了长安再做计较。

第十九章 藩镇割据

    僖宗顺利的逃回了京师,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发兵讨伐凤翔的李昌符,以报幽禁之仇。

    他以宋文通为将,神策军三万进伐凤翔,神策军以天子正名声势浩大勇战凤翔军,凤翔不敌,李昌符被宋文通擒拿斩首,将他的头颅带回长安请功封赏,僖宗皇帝果然大喜,赐名宋文通国姓茂贞,继任凤翔节度使兼陇右节度使。

    自此,籍籍无名的宋文通摇身一变,就成了一方藩镇李茂贞。

    “报朱帅,前方来报。”

    “念”

    “河中府王荣于昨夜被部下叛杀,头颅白旗悬于城门之上,河中破!”

    “好,好,好啊,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攻城上策,果然攻心的效果比强攻城墙要好的多,庞师古,你说是不是?”朱温非常满意。庞师古轻点一下头,说道:“恭喜朱帅既受封王、又得许州,势大矣!”

    “嗯,哈哈哈哈…准备准备,上京去讨要封赏。”朱温笑道,他几年来的深远筹划如今正在一一实现着,他暗笑江怀玉劝降于他所布的一个局,他成了江怀玉棋盘中的一颗棋子,亦在江怀玉的棋局之中布了一个他自己的棋局。

    这一年,四处逃难奔命的大唐天子僖宗皇帝突然驾崩了,留下了一个空壳子朝廷给昭宗李晔。新皇即位,诸道藩镇皆入京参拜恭贺,仿似这天下,还整齐划一的姓李。

    宦官高声宣念:“太原李克用进奉贺礼,恭贺新帝;幽云刘仁恭进奉贺礼,恭贺新帝;汴州朱温进奉贺礼,恭贺新帝;陇西李茂贞进奉贺礼,恭贺新帝;西川王建进奉贺礼,恭贺新帝;江淮杨行密进奉贺礼,恭贺新帝…”昭宗虽然表面上和颜悦色的欣然接受贺礼,心里却重如千斤,“这么多藩镇诸侯,各据一方,手里皆有兵有粮,父皇临终前一再交代,要以诸侯制衡诸侯,朕该先拉拢哪一个呢?那朱温看上去比其他几位要忠厚些,不如就先拉拢他吧,父皇也说起过他,只要好处够大他就能为之所用。”

    他在椒兰殿上接见了朱温,昭宗说道:“朱爱卿,你可知朕为何单独见你于这椒兰殿?”

    朱温伏身回道:“臣不知。”

    “朕初登帝位很多事情还得倚仗朱爱卿帮衬。”

    “陛下哪里的话,只要陛下一句话,朱温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哎,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想让你帮着朕压压诸道藩镇的气势,你可愿意?”昭宗凑近朱温身旁,盯望着他。

    “陛下要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不敢有多言!”朱温跪拜道。

    “来,起来,不必拘礼,为表朕的诚意,朕封你为东平王,食邑五千户。”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朱温再跪首。

    “平身吧,只要你忠心耿耿,朕不会亏待于你。”

    “谢陛下!”

    洛阳孤城山,校练场。“吏主,已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绣衣吏一个下属报奏上官宗海,上官宗海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瘫坐在椅子上抹了抹脸,让自己精神精神,从琐碎的情报信息中抽身出来,“陈十三呢?他不去么?”

    “回吏主的话,十三爷今天一大早就把厨房的人赶了出去,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上官宗海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案桌,带了件披风就出发了,他闭着眼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等陈十三一起出发。陈十三左右手各提着一个饭盒,满脸笑容地走上马车,将饭盒一一放好,十分爱护。

    “来了?”上官宗海仍闭着眼,“嗯,咱们走吧。”陈十三开心的摸着饭盒说道,

    上官宗海缓缓睁开双眼,“你忙活一早上,就为做这些点心?”

    “是的义父,这些都是云瑶以前最爱吃的点心,很多年都没吃过了,她肯定特别馋。”陈十三眼神里散放着七彩的光芒。

    “十三啊,”上官宗海正了一下衣着,“我们此次去凤翔,一则为云瑶贺喜,我上官宗海又多了一个小外孙,这是一件大喜事;二则,李茂贞和朱温都有意愿找我们合作,这次也正好去摸摸李茂贞的底,看他出的条件如何,你可不能给我出什么乱子。”

    “知道了义父,我会好好做事的,只要您肯让我见云瑶。”陈十三回道。

    “十三啊,你要知道,云瑶已为人妇、为人母,你行事要懂得分寸。”

    “十三明白。”陈十三黯然神伤。

    “嗯,明白就好,出发吧。”几辆马车缓缓地从孤城山走出,目的地凤翔。

    “夫人,上官老爷来了。”一个丫鬟进房通报道,

    “是吗?他终于记起我这个女儿了,”她抱起小儿子摇哄道:“小江川,小江川,我们走咯,去见见你的外祖父,看他给他外孙带来些什么礼物。”

    她抱起小江川走到大堂,上官宗海正和江怀玉喝茶谈议,

    “父亲,你终于舍得来看看您女儿和外孙了?”上官云瑶嗔怪道。

    “唉云瑶,你是不知道你爹每天是有多忙,忙的都直不起腰,这不,我熬了两宿才挤出几天时间过来看看你和我的小外孙。”上官宗海注意到云瑶怀中的婴儿,马上被他吸引过去了,“这就是我的小外孙吧,我看看。”云瑶把孩子怀抱给上官宗海,他抱在怀中,说道:“这孩子长得很像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孩子起名了吗?”

    “父亲,已起好了,叫江川,海纳百川的川,也是找朱老先生算过的。”云瑶慈笑的看着小江川。

    ”江川?江川、江平和江峰,这山川秀丽、平原俊峰,惟你江家独占了,哈哈…好名、好名,小江川,小江川?叫外祖父,咯咯…”上官宗海笑脸挑逗。那小江川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十分配合地咯吱咯吱的笑起来,逗得大家一阵哄笑。

    云瑶,你身体恢复了吗?”陈十三径直走向上官云瑶,关切地问道。

    “十三哥,你也来了?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瘦呢,跟小时候一样…”上官云瑶看到许久未见的少时玩伴、甚是开心,陈十三傻笑的挠挠头,“你生孩子肯定特别辛苦吧,要多注意调养身体、多加休息。”

    “放心吧十三哥,我身体很好,这还多亏了你小时候总训练我的体力呢……”

    “虽是这样,可还是要注意调养,我亲手给你做了几样糕点,都是你爱吃的,你应该很久都没吃过洛阳的桂花糕、白米糕了,来,尝尝。”陈十三从身后拿出那两提饭盒,交到上官云瑶的手上。

    江怀玉此时走近过来问候交谈陈十三,上官云瑶对江怀玉说道:“江郎你看,十三哥亲手给我做了很多糕点呢。”然后心急的打开其中一个,芬香扑鼻,“哇,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味道,肯定很美味的。”

    江怀玉应声了一下,然后跟陈十三正面对视许久,眼神交流着,

    “她是我的女人,你离她远点。”

    陈十三:“她是我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我就是要和她走得近,如何?”

    “适可而止,不然别怪我撕破脸。”

    “呵,你十三爷还真就不带怕你的,要不是当初我外派漠北,根本就没有你江怀玉的事。”

    “别总提当初年少时,现在,她是我江家的夫人、我孩子的母亲,你敢妄动,我跟你拼命!”

    “来!来!我早就想跟你一较高下了!”

    “江郎,十三哥,你们俩在干嘛呢?”上官云瑶感到他俩神情有些异样。

    “没事!”俩人异口同声而出,然后各自散去。

    苏婵拉着陈曦从神武川偷跑出来,来到了这凤翔府中,她俩走在繁华闹市的大街上引起不少的注目,因为她们奇特的着装和艳美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她看着陈曦步履轻盈、走走跳跳地拉着她四处试、看、吃、挑,从一边跳到另一边,说道:“想不到这中原集市如此的热闹繁华,比神武川好太多了,这东西也好吃。”说完便又几口吞下一个超大的美食糕点。苏婵看着陈曦这般行为,不禁暗叹,前几日拉她来凤翔作伴她是说什么也不肯来,还是她答应给她十坛上好的美酒作为答谢,陈曦才勉强答应跟她走这一趟的,可如今…唉,自己挑的队友…

    “苏姐姐你走快点嘛,我肚子饿了,咱们去前面那家酒楼里填饱肚子再行打算。”陈曦朝身后的苏婵喊道,苏婵远远的走在陈曦的身后,她神经绷紧,敏锐地察觉到仿似有人在盯着她们。

    “来了”苏婵回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前一后的进了金满福酒楼。

    “小二!”陈曦以极其豪迈的大丈夫气概的坐姿拍喊道,

    “来嘞客官,哟,是两位姑娘,您二位点点什么吃的?”

    “你们酒楼的招牌菜是什么?”陈曦问道,

    “回这位姑娘的话,本酒楼的招牌菜可多着呢,有红烧肘子、东坡肉、东安子鸡、鲫鱼汤…”

    “全部来一份。”还没等店小二报完菜名,陈曦便抢说道,

    “全部?来一份?”那店小二复述确认道,

    “是啊,全部都来一份,不过可要足斤足两啊,要是你们做了虚假,本姑娘就拆了你家的店!”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么多菜,就二位姑娘吃?”那店小二问道。

第二十章 江家的秘密(上)

    “没错!就我俩。”陈曦点头指向旁座的苏婵。

    “这么多菜,二位姑娘吃得完吗?”

    “废什么话!怕我们给不起银子吗!”陈曦从兜里掏出两锭金元宝扔在桌子,“赶紧上菜,本姑娘饿着肚子呢,还有再把你家酒楼里最好的藏酒拿出来,先上两坛!”

    “是是是,姑娘稍等,马上上酒上菜。”店小二遇着大主顾,乐得屁颠屁颠的跑向后厨。

    “曦儿,你点这么多,我们真吃不完。”苏婵说道,

    “苏姐姐,你太小瞧咱们神武川人的食量了,中原人的碗能有多大?咱在龙窟里训练可从来没敢多吃,这次来凤翔,我一定要好好的吃饱回去!”陈曦欲把面纱揭开,苏婵制止道:“中原之地皆狼虎,切勿轻易露面示人。”

    “喔”陈曦见苏婵望着窗外发呆,疑问道:“苏姐姐此次来凤翔是来见人的吧?”

    苏婵回神过来,是啊,执行任务她向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需要任何帮助,而今她来这凤翔见一个人,竟还有点心慌意怕,所以才拖陈曦相伴而来。

    “是,来见一个人。”苏婵默默地说。

    “那你们约好时间地点了吗?”

    “没有”

    “那也没有关系,你带我来可是带对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打探消息了,放心交给我吧。”

    不一会儿,酒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满满的一大桌,店老板亲自上来招呼伺候。“老板,你家的店生意不错嘛,这打尖住店、喝茶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啊。”陈曦说道,

    “姑娘好眼力,我这金满福酒楼可是这凤翔府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因为位置佳、环境好、酒菜一绝而口口相传,有了这口碑,好生意自然就来了。”店老板高兴说道。

    “老板真会做生意,财源滚滚而来啊。”陈曦捧道,

    “哪里哪里!”店老板笑得更开心了。

    “老板,您酒楼在凤翔开了这么久,肯定见多识广,我想问你打听个人,可以吗?”陈曦说道。

    “姑娘尽管问,这凤翔大事小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店老板傲娇地回答道。

    陈曦朝苏婵使了个眼色,苏婵这才不好意思地问道:“店老板,您可知晓江家之事?”

    “江家?那肯定知晓啊,江家是凤翔的名门大户,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二位姑娘想打听江府的一些什么事?”店老板狐疑道。

    “就是想打听一下威震四海的飞熊门江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苏婵回答道,“店老板不要多心,我们只是想多听一些江湖趣事,增长一下见识。如果涉及了江家不便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老板您不说便是。”

    那老板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两位女子,倒也不像凶神恶煞之人,

    便缓缓说道:“嗨,其实也没什么秘不秘密的,这些事凤翔本地人也都全知道。相传啊,这江家人起于东海之滨,一千多年前为躲避东海战乱而不断往西地迁徙,最后觉得凤翔之地人杰地灵、钟灵毓秀,遂决定定居此地,应该得有很多很多年了吧,江家之人武功高强、侠肝义胆,为凤翔做了很多很多好事善事,多次帮助我们守住凤翔这片地,多亏了他们,这凤翔才如此安宁繁荣。”

    “那老板,您知道江家之主江怀玉此人么?”苏婵终于问到了正题。

    “知道,当然知道。”那老板笑道,“那江郎也是我们这酒楼的常客,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喝几盅,喏,他一般就坐到那张桌上。”顺着那老板指示的手,苏婵看到那张摆在最里面角落的桌子。

    “江郎喜欢安静,不希望有人打扰,,但又贪恋窗外大屋山胜景,不愿进贵宾包厢,所以一般我会空着旁边的几桌,免得打扰到他。”店老板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其实他也真是不容易,一个人管着那么大个家族,还得管凤翔、管天下安危,有时候压力太大了,他就会来这里喝个烂醉,图个痛快,在江家,云瑶夫人可是禁了他的酒的。”

    “老板,您是说他有夫人了?”苏婵失落而心慌的问道。

    “江郎早就娶亲了,孩子都有四个、不,五个了,前些时间就在我这店里办的满岁宴,他小儿子满岁,长的可俊俏了,跟他母亲相貌颇为相似。”那老板端完最后一盘菜,说道:“姑娘们菜齐了,请慢用啊。”打了个拱手欲下楼,

    “老板,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苏婵叫住,

    “您说。”

    “这江府在何处?”

    “在连水山庄,你随便问问人就知道怎么走了。”

    “谢谢老板。”

    “不客气,您慢用。”

    陈曦看着苏婵眼神呆滞,整个人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失落,毫无生气了。

    “苏姐姐,你不惜触犯组禁、私自逃出龙窟来到这里,就为了见他一面吗?”陈曦问道,

    “他,救了我两次,我来见他,是想报恩的,我最怕欠的,就是人情。”

    “那你现在…为什么看上去特别失落的样子?”

    “没有,曦儿你想多了,快吃东西吧,饭菜都凉了。”

    “哦,苏姐姐你也吃。”

    苏婵一口饭菜在喉,味同嚼蜡一般,已吃不出来是何味道了,她强忍住眼眶不争气的泪水,心里从来就没有这么难受过,他勉强咽下一口,然后拿起酒坛、掀开酒布,倒满两大碗酒,跟陈曦碰碗一饮而尽。

    一个是爱酒如命、一个是借酒浇愁,两个女中豪杰你推我敬一碗接着一碗,不一会儿两坛酒就见底了。“嗝~嗝~再喝,再喝…来,走一个”陈曦喝得烂醉如泥,苏婵要了一间房,将她酿跄的扶回房间,她的神志也模糊不清了,只是因为心痛心酸刺激着她的神经,才不至于丧失意识。

    “谁?”苏婵本能地抽出飞刀,起势射发。

    “是我,荆珞。”门外一个熟悉的男声传入进来。

    “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苏婵语气厌烦,十分恼怒。

    “不是跟踪,是保护,盖老很不放心你们两个。”那男子说道,

    “我们不需要保护,你走吧。”

    “也不需要我帮助你进入连水山庄吗?”那男子一说即戳中苏婵的内心。

    苏婵打开房门看着他,那人身高八尺、全身着墨黑色衣物,头顶着黑色连衣帽,长长的头发盖了他大部分的脸,身上总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邪恶之气,说道:“你有何办法进庄?”

    “我荆珞自然是有我的办法,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荆珞在和苏婵交换条件。

    “什么忙?”苏婵问道,

    “等办成你的事后再说,如何?”

    “好,成交!”苏婵现在之所想,惟有进连水山庄一见究竟,心里才肯罢休。

    第二天一早,苏婵见陈曦还在死睡,便没有叫醒她,从里面锁上门跳窗而去。她向来都是不信中原人的,尤其是在这中原之地,凡事更是得多留个心眼。她跟着荆珞去了一趟菜市场,两人化身为菜农往连水山庄送些生肉蔬菜,挑菜来到山庄后门,被江府护卫拦下说:“站住!你们二人是哪个店家的?怎么之前从未见过。”

    荆珞连忙恭敬谦礼到:“这位小哥,我们是跛脚蔡老三的亲戚,他今天生病了来不了送菜,所以就让我们帮忙送过来,您看,这里面全是些果蔬肉食,我们做小生意的可万万不敢闹事的。”荆珞边说边掀开挑担里的东西给护卫看。

    “哦,原来是蔡老三的亲戚,难怪从没见过。那你这位小兄弟戴着口罩、捂这么严实,这是…”护卫上下打量着有些异样的苏婵。

    “小哥是这样,我这兄弟啊近几日不巧染了风寒,有些咳嗽,为了不传染给别人,这才戴上口罩出门。”

    “哦,想的还挺周到,没问题了,走吧进去吧……”护卫放了门禁,二人便进了山庄后府。

    荆珞使了个眼色,示意苏婵去找人,他留在后厨应付,再三交代苏婵,尽快返回。苏婵溜出后厨,形迹鬼祟的查探山庄之中的屋舍,当她探查到护卫厢房时,行踪被听觉敏锐的江善发现,“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我山庄!”江善飞身与之交手了几招,而后江善欲出剑退敌,苏婵此时说道:“江善,是我苏婵。”

    “苏婵姑娘,是你?”江善收起架势,“你是如何进来这山庄的?来此何事?”江善直直地问道,他突然察觉到这山庄的防卫存在着许多漏洞,不然她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出山庄。

    “江善你别多心,我来此并无别的什么目的,”苏婵顿了顿,“我只是想当面问江宗主几个问题,问完我便离开。”江善想了一下,然后带着她去后园书房,江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答应带她去找宗主,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无法让人拒绝的东西,是魅惑吗?显然不是;是同情吗?亦不是,也许就是她身上的娇弱不觉的让人亲近、卸下防备,这怕是一个女杀手所拥有的最厉害的武器了吧。

    “宗主”江善书房门外禀报,

    “进来”里面传来熟悉的江怀玉的声音,苏婵有些兴奋心慌。

    “什么事啊?”江怀玉放下手中的书卷,揉揉眼睛问道。

    “那个…苏婵姑娘擅闯进府了,说有几个问题要当面问宗主,她现在就在门外。”江怀玉呆了一下,皱着眉头朝江善使眼色,江善装作看不到,一直弯腰低着头。江怀玉无奈之下,只得叫江善请苏婵进来。江怀玉一见苏婵身着一套市井菜农的装扮,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说道:“苏姑娘这是…改行做菜农了?”

第二十一章 江家的秘密(下)

    “不准取笑我,我若不是这身行头,便进不了你这山庄。”苏婵嗔怪道,

    “好好,我不取笑于你,你要见我,问些什么事?”江怀玉问道,

    苏婵直直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你早知道我是一个杀手,为何还要救我两次?”

    “杀手也是人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死在我面前,更何况你也不是那种恶贯满盈的杀手。”江怀玉有意避开苏婵炙热的眼神。

    “恶就是恶,不分大小。”苏婵撤回了眼神,反驳道。

    “在这乱世,以何来评判善恶?也许你认为的恶,在别人眼里就是善;别人眼里的恶,而你却认为就是善,诸如此类。”江怀玉如是说。

    “但是,杀人终究是杀人,罪孽深重。”苏婵此话说出口,江怀玉心事一沉,想起了陈州围困战,被当作肉糜而惨死的十几万无辜百姓,郁结得让他喘不过来气。

    缓了一会江怀玉才说道:“怎么?你来见我就是来探讨杀戮的罪孽?”

    “当然不是!”苏婵连忙否认,“其实我是想问你,你娶亲一事。”

    “娶亲?你问我娶亲的事情做何用?”

    “我就是想听听,你们中原人是如何娶亲的。”

    江怀玉一脸茫然,“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莫非你…”

    “别胡乱猜测,请你如实相告。”见苏婵如此认真,

    江怀玉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娶亲是八年前的事了,也没什么规矩流程之事,就是一遇见她,心里就认定想要跟她过一辈子。那个时候她也初闯江湖,不知天高地厚,说是机缘亦是巧合,我和她一同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最后自然而然地决定厮守一生。她为了我,不顾她父亲坚决的反对,一个人从洛阳来到凤翔,把她自己的一生交给了我。”说至此处,江怀玉颇为动情,这些年来他亏欠云瑶的实在太多太多。

    “看得出来,你很爱她对不对?”苏婵忽地感觉一阵强烈地心酸。

    “是,我很爱她。”江怀玉坚定地肯定。

    “心里没有一点点位置留给其他人了,对么?”苏婵的声音几近颤抖。江怀玉顿了一下,猜出了苏婵之意。

    “没有,也不会有其他人。”江怀玉斩钉截铁地说道。

    “江宗主,其实我…”

    “苏姑娘…”江怀玉止住苏婵喉咙里的话,“我带你去见见我夫人吧,在某些方面,你俩挺像的。”

    “额…合适吗?”

    “跟我来。”江怀玉起身带路,带着苏婵来到后府花园。

    后花园里,孩童玩闹声十分清脆响亮。江怀玉和苏婵远远地站在走廊屋檐之下,看着上官云瑶与她一群孩子在玩闹。

    “那个穿白色落褶长裙的,就是云瑶吧?”苏婵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风姿绰约、温雅端庄的夫人就是上官云瑶。

    “是,她最喜欢穿白色,那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是我与她的孩子,还有一个小儿子,差几个月就两岁了。”江怀玉慈父般的笑容不觉地翘上嘴角,而苏婵望着他,心里独白道:“难道你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来就没有想起过我吗?”

    “其实,你没必要故意让我看到这些,想让我知难而退。”苏婵说道,“我只是仰慕倾心于你而已,不会要求有什么结果。”苏婵眼泪落下,觉得自己卑微至极。

    “苏姑娘,有些话放在心里会更合适,说出来只会让大家为难。”江怀玉折了折扇子,慌乱不知所措。

    “这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一年多了,也最终决定不会说出口,可是当我见到你的时候,那感觉,你知道吗,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向你吐露心声,总抱着一丝希望,能得到一个回答。”苏婵声音嘶哑,越发哭得厉害,江怀玉从身上拿出手帕、递与苏婵,等苏婵的哭劲稍缓,便说道:“苏姑娘,你知道我有多大了么?”

    “什么?”苏婵擦着眼泪疑问道,有点追不上他的思维跳跃。

    “你猜一下我有多大年纪了?”江怀玉再次表述道。

    苏婵一边努力平静一边答道:“三十岁上下吧。”

    “我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江怀玉深沉的说道。

    “什么!七十六?不可能,你看上去…”苏婵瞬间懵了,这是在逗她笑吧。

    “不像,对吧?江家人一般长岁,活到七老八十岁很正常,而江家宗主者更长寿,可以活到一百三十九岁,我是江家宗主,我的年龄体征、身体状况不能按常人标准衡量。”江怀玉道出说明。

    苏婵难以置信,这世上怎么会存在如此怪异的家族,这超乎了她所有的想象。“这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活到一百三十九岁,没有人七十多岁了相貌还是青年模样,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苏姑娘”江怀玉说道,“这是我江家近两千年来的秘密,除了江家少数几个长辈清楚这件事,外人知晓此事者,全天下不超过三人,而你是第四个,我相信你会替江家保守这个秘密,所以才冒险违背祖训,将实情告知于你。”

    苏婵神情恍惚的缓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夫人知道吗?江家的秘密。”

    “知道,遇见她时我六十八岁,我告诉了她我的年龄、身份和肩负的使命,她考虑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嫁给我,和我一起生活。”江怀玉望着云瑶的身影,嘴角带笑回道。

    “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你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你才故意编了这么个谎话来骗我的,是不是?”苏婵仍然接受不了这个拒绝的理由。

    江怀玉缓缓地拉开胸口的衣物,说道:“看到我胸口上的龙鱼纹身了吗?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证明我没有骗你半分。”苏婵朝他胸口细看,果然在胸口之上,有一龙鱼纹身栩栩如生,雕在肉身之上,时而金光闪闪有如神物;时而光芒熄灭又同普通刺青并无二致,甚为奇特。江怀玉覆好衣物,继续说道:“此龙鱼纹身为江家传人独有,世上再无其二,就是因为有此纹身,江家每代传人的体征机能才会如此与众不同,这个纹身与脉搏心跳息息相关,纹身灭,则心跳停。”

    “你们江家人得天独厚,是天赐的福气。”苏婵不得不慢慢接受这荒谬的真相。

    “天赐的福气?”江怀玉苦笑了一声,“上天恩赐给江姓宗主者一个甲子年的时间,相当于另一个生命周期,再加上江家族人本体寿命的八十年,一个生命活两次,既是恩赐、也是折磨。我肩负的使命之重、经历的身边至亲好友相继死去之苦还有身体机能调和的剜心之痛,没有哪一样不是撕心裂肺、生不如死。”江怀玉吐露道,这些他都没敢跟云瑶说起,这些历劫她承受不起。

    “江郎,你在此处做什么?”二人没注意到,上官云瑶慢慢走了过来。

    “哦云瑶,是这样,这位小兄弟今日是第一天进府送菜,欲寻净手之处,却迷失了路径,我方才正为他指路呢。”江怀玉忙解释道。

    苏婵这才近距离细看上官云瑶,只见那云瑶肤色如雪、白皙光滑,妆容精致而又不失大方得体,苏婵盯着上官云瑶入神,江怀玉打断道:“这位小兄弟不是内急么,就按刚才我所指的路,便可找到。”苏婵弯腰低头躬礼,走出后花园。

    苏婵一路低头不语,忍着眼泪不哭出来,一直出了连水山庄门禁,苏婵甩开荆珞,一个人哭着跑了,荆珞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故先回了金满福酒楼等苏婵。

    凤翔镇守府,绣衣吏的上官宗海、陈十三正在后院议事厅里等候着李茂贞。前些日子,绣衣吏一前一后收到了朱温和李茂贞二人的邀请函,函上写明是谈合作,绣衣吏当然是很开心的接单啊,但是他们双方都有一个同样的条件,都注明买断信息服务,通俗点说,就是绣衣吏的情报只能提供给买断方,不可卖与他人,否则需支付双倍罚金。这就让上官宗海很是难办了,这两边都是大军阀,得罪了哪边都不好受,于是他搞个了公开的竟买制度,将竞争双方的条件以签名文书形式通过他透露给对方,当然了,他也多少加点附加猫腻,毕竟是生意人嘛,然后唱穷说绣衣吏要养活这么多情报人员,不得已价高者得之类的感情牌,有机会下次合作云云,也不至于和出价较低的那方闹得很僵。上官宗海前些日子已经去了汴州跟朱温谈妥了条件,现在就看李茂贞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上官吏主光临寒舍,茂贞不曾远迎,还请不要见怪啊。”李茂贞从门外走进来,十分热情恭敬地行礼问候道。

    “不敢不敢,李大人政务繁忙,能抽出时间见上官已是我绣衣吏的莫大的荣幸,李大人请不要客气折煞我等。”上官宗海客套话老手,说起来那都一套一套的。

    “好,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来人啊,添茶。”李茂贞看到上官宗海旁边站着一个翩翩公子,便问道:“这位难道是上官吏主的公子?”上官宗海摆摆手,回道:“不是不是,这个是我的养子,叫十三,从小跟着我长大的,能力十分不错。”

    而后半偏身过去对陈十三说道:“十三啊,还不快和李大人打个招呼。”

    陈十三恭敬地拱了个礼,说道:“陈十三拜见李大人。”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能得到上官吏主的赞赏,看来十三公子能力非凡啊。”

    陈十三恭敬退下,不与回复。上官宗海抿了一口茶,说道:“我等此行叨扰,是来和李大人谈笔买卖的。”

第二十二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茂贞拂袖撤走左右,而后缓缓说道:“我虽身在朝堂,但也清楚一些江湖之事,你绣衣吏情报一向是价高者得,这个我自是明白的。”

    “李大人既是知晓绣衣吏办事规矩,这事儿就好谈多了。”上官宗海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不论其他藩镇势力出价几何,我凤翔多加一倍。”

    “叭叭”李茂贞拍响手掌暗号,即刻就有四名随从抬了两个大箱进来,李茂贞起身撤退仆人,打开箱子,满满的两大箱黄金条,映射得半边客厅金光闪烁,上官宗海和陈十三却镇定自若、不为所动,仿似这些都是小场面,要稳住阵脚。

    李茂贞说道:“这是给绣衣吏的一点点定金,如果你们的情报准确及时让我满意,钱财不是问题。”上官宗海看了一眼陈十三,陈十三轻点了一下头以回应。

    谈妥之后,上官宗海一行人拉着满满两大箱金条复返洛阳孤城山,当行至山林一僻静处,大风四作,吹得座马惊慌不安。

    “义父小心,有杀气!”陈十三驻马四顾,发觉林子里埋伏了不少的杀手。上官宗海沉默不语,慢悠悠地拂走身上的落叶,毫不在意。

    “警惕!连机弩!”陈十三吼道,然后一二十人的绣衣吏小队纷纷从腰间拔出一种金属黑面精细的弓弩,弓弩木面上雕刻着绣衣吏的黑鹰标识,弩内有十发箭矢,六秒之内无间射发,穿透七十公斤力,江湖名称“绝命连机弩”,令人谈之色变。

    马啸山林,狂风卷起枯枝叶,几十黑衣人蒙面飞出,掷出梨花暴雨般的飞刃,绣衣吏二十弓弩同时散发,止飞刀于十步之内,飞刀悉数被挡落地。黑衣杀手们继而冲进马队之中,下手死招、毫不留情,荆珞跟苏婵也出场斗杀,苏婵在连水山庄受刺激后,拼杀更为凶狠暴烈,欲将受的委屈和不甘心悉数发泄于杀人之上。

    “沙陀人,李克用,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上官宗海捋着须自言自语道。

    “请平云霸王枪!”陈十三从后背包袱抛出两根短枪,然后凌空飞起将两截短枪对接成一杆精钢长枪,落地横扫,将一排黑衣人震出数米远,重伤不起。绣衣吏兵纷纷响应,“是…是…”有强兵在手,绣衣吏作战愈勇。而陈十三一人对战荆珞、苏婵两位沙灵刺客高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缠斗几十回合仍然不分胜负。此时,上官宗海跃身凌空,蓄力一掌打向荆珞,荆珞躲闪不及以刀横面、施力抵挡,却无奈掌力之势刚猛异常,有排山倒海之魄,刀碎且将荆珞击飞一丈之远,荆珞五脏六腑遭受剧烈重击,淤血倒流吐出。

    “雷霆万钧、开山劈海-山海诀!”荆珞颤巍说道。“快撤!”荆珞认清形势,这种情况之下硬拼没有任何胜算,还是先逃命要紧。

    沙灵黑衣刺客相继狼狈逃窜,苏婵扶起荆珞落荒而逃。陈十三欲带头追击,却被上官宗海制止道:“穷寇莫追,保护箱子要紧。”上官宗海转头看着两大箱金条完好无损,乐滋滋地继续打道回府。

    沙灵的一行人就近找了一处断垣废墟起火休整,苏婵把陈曦从城中客栈也接到了此处。荆珞一见陈曦就气不打一处来。“榜文不是号称信息皆准确、情报无遗漏的吗,这次却为何…咳咳,却为何事先没查探到上官宗海的山海诀…”

    “哟,荆大哥,您不是刺槐排名第八的顶尖高手嘛,还怕小小的山海诀吗?瞧瞧你,啧啧啧,这次伤得不轻啊……”陈曦讽刺道。

    “小小的山海诀?你在榜文里是吃干饭的吧,你竟然不知道它的厉害?”荆珞言语激动,引起剧烈的咳嗽让他似乎喘不上来气。

    “早就劝你为人友好一点、阳光一点,不要事事阴险暗算,也许榜文组就把这个要命的信息给你了。”陈曦继续应怼道。

    “你什么意思?有人故意要害我?是谁?”荆珞忽然觉醒过来,太有这个可能了。

    “咦,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我作为一名合格的榜文组成员,觉得遗漏山海诀是个极大的失误,不应该发生的,除非…”

    “除非什么?”

    “有人想拿你做试验,测验上官宗海山海诀的真假。”陈曦敏锐地分析道。

    “阴险小人!别让我知道是是谁,不然我定将他碎尸万段!”荆珞恶狠狠地说道。

    苏婵转身过来坐在一旁,说道:“好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伤吧,你这次刺杀任务失败,回去神武川还不知道盖老会如何处置你呢?”

    荆珞按胸躺下,暗语咒骂不断,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陈曦这时凑过来问道:“苏姐姐,这两日发生太多事,都没来得及问问你,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苏婵两眼直直地看着篝火,眼中有泪,回道:“见到了,小曦,他心里没有位置了,他心里没有位置了…”苏婵扑向陈曦的怀里忍声痛哭,陈曦没有言语,只是乖乖地拍拍苏婵的肩膀,哭出来就会好受一些的吧,她也不确定。

    晋阳李克用府中,李存道正在汇报近日所得资讯。“义父,儿子打探到淳风策很有可能在潞州刘远镕手里,需不需要我带些人去取回来?”

    “你的消息可不可靠啊?上次你和李存昭弄了份假的回来给我,还浪费我那么多资源去打开那个五重机括的铁盒子,最后发现,是一页页白纸,嗯!”李克用显然对此事极为恼怒。

    李存道扑哧一声就跪下,“儿子知错,请义父责罚!”

    “算了,那铁匣也不是你拿回来的,要不然就是你替那李存昭驻防边关了。”

    “请义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淳风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不必了,你那点技俩把戏在黄巢那个粗野莽夫面前耍一耍可以,潞州的刘远镕可是出了名的人精,你那一套在他身上,用不上。”

    “义父,我…”李克用摆手止道,“淳风策一事,关系重大,我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盖寓,沙灵的情报传回来了吗?”

    “回李主的话,传回来了,说是在潞州留守刘远镕之手,跟大公子情报一致。”盖寓回道,

    “那义父打算如何取图?”李存道问道,

    李克用冷哼了一声,说道:“潞州扼我东进,我早有夺取之意,这次既然淳风策也在潞州,正好占了他潞州。”

    “义父打算以谁为将?”李存道觉自己有机会上阵。

    “你十三弟养病回来了,他不为将,何人能为将。”李克用说起十三太保李存孝便心情大好,难怪今日也讲些道理了。

    “十三弟勇冠三军,天下无双,自是最合适的领将。”李存道趋势捧言,却心有不甘。

    李存孝身骑迅骢马,重铠附身,横背禹王槊,身披飞虎衣,穿于沙陀千军万马之中,检阅三军、意气风发。

    此战东侵,李克用足足准备了一个月,抽调最精锐的沙陀精骑五万,各种机械兵仗一应俱全,粮草充足、供给连续,后勤都由盖寓亲自抓,以确保此战必胜、万无一失。

    李存孝一开拔,这中原天下又开始动荡。大藩镇吞并小藩镇,一般都不需要理由,也不会要什么师出有名,就是看中你这块一亩三分地了,甭管这地里有粮有菜还是有黄金,都要它姓大。李存孝飞速奇袭、行军不歇,他先带领五百飞虎军前去扫清进攻潞州的障碍,然后勘察敌情、地势,迅速作出了围攻潞州的计划,照他的话说,奇袭奇袭,就是要在敌方来不及做判断的时候抢得先机,而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快。

    李存孝城下叫阵,言辞轻蔑,惹得潞州守将恼怒不堪,接连迎战。李存孝连挑潞州十八守将不败,一杆禹王槊横陈潞州,无人能敌。刘远镕亲自登楼观战。下问:“此将何人?有吕布、元霸之勇。”

    属下有一博闻之人回道:“禀告留守,此人乃代州李存孝,是李克用第十三个义子,此人骁勇善战、艺绝三军,号称天下无敌。时有传言‘王不过项,将不过李’中的李,就是指李存孝。”

    “难怪勇猛无敌、无人可挡。刘远镕赞叹道。

    “朱温回信没有?增援何时到?”刘远镕呵道。

    “报,禀留守,朱温回信,鏖战兖州、无力救援,还有一句…”

    “念!”刘远镕怒发冲冠,

    “望兄自重。”

    “无耻朱温!”刘远镕踢翻报信之人,朝城外一看,乌泱泱的一片沙陀军,令人头皮发麻。刘远镕善于心计却不善兵法布局,这也是李克用以李存孝攻城而不用李存道的原因。李存孝几招之内又将潞州的一名守将斩于马下,沙陀军士气大振,杀呼声响彻潞州城,潞州守军失了斗志,再也无力拼死守城,潞州城破。李存孝以五万铁骑狂风卷席般攻破潞州的消息不胫而走,各路藩镇纷纷抢修城墙,紧闭城门,一时间天下人心惶惶、寝食不安。

    李存孝擒住了刘远镕,将他严刑拷打,他仍拒不承认淳风策一事,“淳风策?是什么东西,我真的没有听过见过。”

    李存孝冷笑一声,“哼,刘大人嘴巴可不老实啊,看来受些皮肉之苦远远不够你的胃口,带上来。”

第二十三章 没人能胜我

    几个兵士押上来一群妇孺孩童,哭哭啼啼的,刘远镕怒道:“李存孝!祸不及妻儿,你快放了她们!”

    “刘大人,她们不是死在战祸之下,而是你亲自杀死了她们。”李存孝手势一抬,手下人便捅死刘远镕的两个夫人。

    刘远镕震惊悲痛不已,原来李存孝杀人不眨眼的传闻是真的,他就是一个恶魔。那一群妇孺孩童亲眼目睹杀人流血更惊恐不安了。“下一个,就是那个胖小子了。”李存孝指着人群里白白胖胖的小孩童说道。

    “老爷,老爷,我求求你,求求你,他要什么都给他吧,琦儿是我的命啊。”一名妇人爬过来拽着刘远镕的衣袖哭求道。

    “无知妇人,你懂什么!”刘远镕一脚踢开他的原配夫人。

    “刘大人真是大丈夫气概,存孝敬佩,来人啊,动手。”李存孝平静如水,他杀过那么多人,早就没有感觉了吧,即使是对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

    “爹爹,爹爹…我要爹爹,呜呜~”那胖小孩哭喊挣脱不已。“

    “琦儿,琦儿不哭…”刘远镕慰抚道。

    “动手!”李存孝催促,当剑拔出剑鞘,刘远镕呵道:“慢着!李存孝,是不是我说出淳风策的下落,你就放过她们?”

    “当然”

    “说话算话?”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淳风策被我藏在大堂横梁之中,你放了她们,我带你去取。”刘远镕说道,

    “取到之后再放人,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李存孝语气傲慢。

    “那好,我带你去取。”刘远镕临走之前摸了摸胖儿子的脸,一脸慈爱。

    “东西在哪儿?指给我看。”李存孝押着刘远镕走进一座大堂之中,

    “在那横梁之上,有一处空槽,淳风策就藏在里面。”刘远镕用手指了指大堂正中间的大横梁。

    “你们几个,上。”李存孝指使道,然后转身说道:“刘大人,要是你早这么合作,咱们省多少事,你可别跟我耍什么花招,我李存孝脾气可不太好…”

    “轰隆!”李存孝的两名手下飞上横梁,按照刘远镕所指位置将手伸进空槽,却没想到里面是一个机括开关,两人手一碰,立即启动了机关,整座大堂都在剧烈晃动,刘远镕趁机跑出大堂,李存孝想跟去抓回刘远镕,忽然上方直直落下一座宽大实木笼,罩住了正在门口的李存孝,李存孝带来的几名手下悉数被横木砸死,刘远镕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将绑住自己双手的绳索割断,望了一眼李存孝,蔑笑道:“哼,李姓莽夫,今天你刘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学着点。”

    “噗!”刘远镕前脚刚逃出大堂,后一秒就被打飞回来撞在李存孝的木笼上,倒地吐血。

    “说,淳风策到底藏在哪?”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义父!你怎么来了?”李存孝拱礼道,

    “我儿存孝,你还是太过相信别人,才让敌人有机可乘。”李克用现身说道,

    “义父教训的是,存孝知错,差点坏了义父的大事。”

    李克用不语,走到刘远镕旁边,说道:“我最后问一次,你把淳风策藏在何处?”

    刘远镕干咳了两声,仰天长笑而后说道:“李鸦儿,尔这厮永远也找不到淳风策,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淳风策,全都是骗人的!专门骗尔等贪得无厌…”“咚!”李克用一脚踢飞刘远镕撞在木柱之上,胸腔爆裂而死。

    “废话真多。”李克用淡淡地说道,

    “义父,你杀了他,淳风策岂不又断了线索?”

    “这厮应该真不知晓淳风策的下落,不然不会以死冒险。”李克用分析道。

    “难道是沙灵跟大哥的情报错了?”

    李克用面色凝重,很是难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会调查清楚。”

    “那义父,刘远镕的家眷如何处置?”李存孝问道,

    “无用之人还留着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李克用疑问道。

    “存孝不敢,儿子以为义父留她们有用。”

    “不用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还有事。”李克用缓缓走出堂门,

    “义父慢走。”李存孝恭敬地说道,眼里却掠过一丝狠意。

    汴州军营中,朱温刚刚收到战报,报上奏称沙陀李存孝军两日破城,如狂风席卷。朱温轻轻地将战报丢在桌上,看着帐内左右两旁的文官武将说道:“李鸦儿的十三太保果然非同一般,和他们相比,我军无可匹敌啊,尤其是那飞虎李存孝,勇过吕布、猛如霸王,十分地不好对付啊,各位幕僚有无良策啊?”

    “禀朱帅,李存孝虽勇冠三军、万夫之力,但也不要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铁枪王彦章就第一个不服他!”朱温帐下常胜猛将王彦章说道,

    “说得好!王彦章,他李存孝一杆禹王槊横扫天下,你王彦章也有一柄长铁枪驰骋四海;他李存孝恨天无把,你王彦章也恨地无环,你二虎相争,李存孝未必能胜。”朱温赞赏道。

    “多谢朱帅信任,若有机会,彦章一定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夺了他天下无敌的称号!”

    “好!王彦章,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让你跟他一较高下。”朱温说道,

    “请朱帅明示。”

    “大家都过来看看。”朱温将地图打开,指道:“李克用东侵潞州之后,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很大可能向幽燕地区进犯,我决议屯兵东阳镇,以争刑州。”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军师庞师古说道:“吾等所想,晋阳沙陀也肯定想到了,只怕这东阳镇,不好拿呀。”

    “庞先生,你怎么说话总是这么没有自信呢?东阳镇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我王彦章领个三五万军过去,难道还怕了他李克用不成!”王彦章轻蔑道,

    “王将军,夺取东阳镇一战事关刑州整个战局,三五万军远远不够,我们要是想赢面大一点,就得多多派兵。”庞师古对着朱温说道,

    “那依你所说,增兵多少合适?”朱温问,

    “增兵越多,赢面越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

    “情报、偷袭、诡兵皆不适用?”朱温再问,

    “皆适用之,只不过,这些李克用军远胜我军之上,我军要想赢得东阳一役,至少准备八万军。”

    “八万军…”“是啊是啊,那岂不是把整个汴州都搬空了吗…”众僚议论纷纷,

    “庞师古,八万军是我汴州全部的兵事力量,全派去攻夺刑州,以何防卫我汴州?”朱温问道,

    “在下之所以敢如此冒险,是因为知道朱帅在许州还留有三四万军队,用于防守,足够了;但是征讨刑州对抗李存孝,就必须以绝对军事力量碾压,而且出军数量做到绝对保密,对外宣称发兵三万,出其不意,这是李存孝最擅长的进攻方式,也是他的破绽所在。”庞师古分析的头头是道。

    “李存孝,刑州…”朱温嘟囔道,这一战,他在冒险,赌自己的预测、也赌庞师古的分析,

    更赌自己的命运,他和李克用,迟早会有一战。

    朱温紧急备配粮草军械,他得和李存孝比速度,谁先到东阳镇,谁就占了主动权,在两个大军阀面前,刑州就是他们嘴边的一块肉,谁吃都是吃,只不过是姓李还是姓朱的区别,天高皇帝远,皇帝也管不到,再者说,如今这世道,皇帝还算是皇帝吗?

    朱温的汴州军跟李存孝沙陀军几乎同时到达东阳边境。而两边的情报部门也都没闲着,忙得团团转,沙灵的情报由于前面几次重大的失误,现如今都由李克用亲自查阅,他对朱温军三万增援刑州深信不疑,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要把身边的内鬼揪出来,否则寝食难安。

    李存孝带军五万,浩浩荡荡地进发东阳镇,根本没把王彦章三万汴军放在眼里,休整了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就策马靠近汴军阵前叫嚣,“朱三手下可有小将能挡我一槊?尔等缩头之龟若无人胆敢应战,趁早丢了兵甲军旗,逃命去吧。”

    李存走马再三,继续讥嘲谩骂。此时的汴军见李存孝骄傲轻敌、毫无防备,觉察是个绝佳的机会,便蠢蠢欲动,按照原计划行事。

    狂妄小儿!铁枪王彦章会你一会!”王彦章驾马出阵应战。

    “哦?你就是传言铁枪无敌、忠义无双的王彦章?”李存孝来了兴致,没人能懂他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无敌是多么的寂寞。“正是你王爷爷、看枪!”王彦章疾驰奔去、右手一杆铁枪蓄力直刺李存孝心腹处,枪中带疾风,李存孝往后马背一倒,躲闪过去,耳边却是一声呼啸而过。王彦章勒马回冲,双手拿枪从天而劈,李存孝举槊横挡,身下的座骑由于王彦章力道过大,半跪了一个马蹄下去,嘶叫了几声。李存孝倒是不惊慌,腰腿间一发力,将铁枪弹了回去,说道:“有两把刷子,本将军今日陪你好好耍耍。”

    李存孝脸一沉,右臂发力扬起禹王槊,冲向王彦章,一盖一偏、一刺一挑,力若千斤铜铁,王彦章渐渐有些吃力,双手已被禹王槊震得颤抖不停,几欲脱枪。

    李存孝单臂挥舞禹王槊半圈,反身横打王彦章腰腹,王彦章出枪抵挡,却不想李存孝此蓄力一击力大无穷,将战马震倒,王彦章亦被震飞数米远,以撑枪落地,勉强保全了一些颜面,但王彦章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已被震损,动弹不得。汴军连忙出兵扶回王彦章,看着落荒而逃的汴军主将,李存孝大笑道:“哈哈哈哈,天下无双的铁枪王彦章也不过如此,撑不过我禹王槊十个回合,天下之大,没人能胜我!”汴军阵营里面面相觑,惊叹不已。

    “报!”沙陀军斥候兵骑马来报,

    “何事?”

    “禀将军,汴军兵五万已绕道东阳镇,兵临刑州。”

    “什么?”

第二十四章 内鬼

    李茂贞这几日坐立不安了,因为绣衣吏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绝密情报-汴许两州守军仅余三万,其余精锐全被征赴幽云的刑州。

    情报倒是极好的情报,也及时,但就是不合时宜。为什么呢?因为凤翔离朱温的汴许太远了,长途行军打仗是兵法大忌,更何况他与朱温的地盘中间间隔着几千里,趁虚而攻入在当前只能是机不逢时了。

    但是他也没闲着,起了份奏章报称河东的李克用和宣武的朱温野心昭昭,都想去吞并刘仁恭的幽云十八州,若是得手,朝廷就更不好控制他们了,然后提议由朝廷出面调和三方,止战休养为上。昭宗觉得很有道理,便下旨从中调和三方,命令朱李势力撤出幽云范围。

    在圣旨未下之时,刑州守将一见朱温五万汴军兵临城下,便打消了防城的念头,举白旗开城门,迎汴军入城,待李存孝赶至,刑州城楼上已经插好了朱温的大旗。“无耻朱三,竟设计诓我,可恨至极!”李存孝策马怒骂。

    可还没等朱温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圣旨就下了,让他跟李克用的部队立即撤出幽燕,谕意明确强硬,尤其是一句‘如敢不从,视为谋逆,以死罪论之!’,现在还是李唐正统的天下,即使他们二人的实力再大,终究还只是一方诸侯,朱温悻悻地奉还刚刚到手的刑州,十分不悦。

    “谁的消息这么快?老子的前脚刚踏进刑州,圣旨后脚就跟过来了。”朱温有些郁闷。

    “回朱帅,此事除沙灵和绣衣吏传播,世上再无人如此之快。”庞师古回道。

    “又是他们,李克用正在跟我们抢地盘,他不会那么傻自己跑去告诉皇帝,所以,此事一定就是绣衣吏传播的信息。”朱温肯定的猜测。

    “绣衣吏现在是跟李茂贞在合作,可想而知,他们的情报是去了哪里。”庞师古添油加醋地说道。

    “李茂贞,你失我一个刑州,他日必让你十倍奉还!”朱温扬指一弹,一把匕首插在了地图上的凤翔府。

    李存孝在书房门前整了整衣装,长舒了一口气,敲门。

    “进来”

    李存孝踏进屋内,见李克用正闭目养神,便安静地在一旁候着。许久,李克用才缓缓开口:“刑州一役,我儿收获如何啊?”

    李存孝跪拜道:“儿子有负义父重托,羞愧难当,只求义父责罚!”

    “你从军十几年,大小对战未尝有败,这次也正好让你长个教训。在战场上,沽名钓誉就是自掘坟墓,兵者,国家大事也,只是能取得战役的胜利,就是被人贱骂侮辱,也得忍着,这一次,你虽赢得了名声却失了战局,你说说,值不值当?”

    “义父教训的是,儿子日后再也不做此等贪名之事。”

    “嗯,你上前来。”李克用示意隔墙有耳。“为父有一事需你亲自去查验,不可提前透露给任何人。”“请义父示下。”

    “沙灵有内鬼,你去查查是谁。”

    “儿子明白。”

    既然情报是出自沙灵榜文组,那么沙灵榜文组的二十余人皆是直接嫌疑之人。早饭刚过,李存孝就带着亲兵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榜文的办事厅,将他们一众团团围住。“李将军有令,自即日起,分别对榜文组各成员进行单独的问话调查,为期三日,在此期间榜文办事厅停止所有运作,各成员皆有专人进行十二个时辰监视,还有,把最近一个月的情报卷宗全部带走!”一个领头的人说道。

    “住手!”十三太保中的第四太保,也就是李克用的第四个义子李存信站出来说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沙灵的卷宗是你们想动就能动的!”

    “哟,四公子。”那位领头的队长上前拱手,“卑职例行公事而已,还望四公子行个方便,莫管这闲事,让我们好些交差。”

    “闲事?我李存信主管榜文组六年,从未出现差池,现在他李存孝为了一些捕风捉影之事竟然封我办事厅、审查我榜文所有成员,为免也欺人太甚!”李存信忿忿说道,

    “四公子息怒,李将军也只是奉命前来彻查沙灵情报出错一事,并不是来结私人恩怨,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是不是公报私仇他李存孝心里最清楚,我不多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说了不准动就是不准动,听清楚了吗?”李存信恶狠狠地瞪着那名队长,甚为蛮横。

    那队长回道:“听是听清楚了,但是,四公子恕不从命,今天这卷宗属下非带走不可,来人,搬卷宗!”

    “还反了你了!我看谁敢动!”李存信踢倒了那名队长的膝盖,抢了佩刀横在他的脖颈上。

    “四公子,你竟敢抵抗,难道你就是那内鬼,做贼心虚吗!”那名队长说道。

    “内你娘的鬼,狗杂种,你不是想查谁是内鬼吗,老子就先送你去见阎王,你去阎王爷那里查吧!”李存信说完就要动身抹喉。

    “慢着!”一声清脆响亮,叫住了李存信,盖寓从背后缓缓走过来。

    “盖老…”李存信叫道,“盖老不必劝说于我,我李存信今日必取了这狗东西的性命!”

    “四公子,你考虑清楚,你这一刀下去,人倒是痛快了,但你就可真成了沙灵的内鬼了,你辛辛苦苦六年创建的榜文情报组,即刻分崩离析,你对得起如此看重你的李主吗?”

    “义父?可他李存孝欺我太甚,这口气我咽不下!”

    “四公子,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随他们怎么查,我相信李主肯定能辨是非,不会冤枉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你放心。”

    “唉,罢了!”李存信撤下刀刃,丢在一旁。盖寓微微点头,而后对榜文一众人说道,“诸位同僚莫慌张,李主只是想了解一下我们榜文的运作是否存有漏洞,这样也能对症下药,不断改进我们榜文的情报运作,也是好事一件,大家不要有抵触情绪,都要好好地、如实地回答李将军问的问题,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榜文一众纷纷答应道。

    “盖老果然深明大义,忠心耿耿,难怪深受义父重用信任,不似那般粗鄙之人,整日蝇营狗苟,难成大器!”李存孝边说边从院外走近。

    “李存孝!你别太过分了!”李存信一看到他便心里燃起了无穷怒火。

    李存孝毫不理会,走到盖寓面前拱了一下手,盖寓回礼说道:“李将军,你来得正好,盖寓既是沙灵的统领者,那么沙灵有失第一个要负责任的就应该是我,第一个被调查的也应该是我,所以,请你也同等的问询监视盖寓,以证我沙灵全员清白。”

    “盖老,盖老…”榜文组的人纷纷发声抵制。

    “这,不太合适吧?”李存孝试探道,

    “李将军,沙灵情报有失,我盖寓责无旁贷,还望将军一视同仁,也给予盖寓,一个证明自己忠心耿耿的机会。”盖寓拱礼道。

    李存孝假装十分为难,然后说道:“既然盖老如此要求,那存孝多有冒犯了,来人,请盖老和榜文同仁们入会审堂,一个一个单独审问。”

    “是,将军!”

    “还有,把最近的卷宗全部收走,不留一纸一张。”

    “喏。”

    李存孝审了一天询问,然后又挑灯熬夜翻查卷宗,想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他根据沙灵的情报编号查到四月初七和上月初九榜文的情报卷宗缺失了两卷,正是有关山海诀和淳风策两起疑案的记录,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一定有人抢先一步销毁了证据,肯定就是那个内鬼做贼心虚,李存孝立马来了精神,马上翻查负责这两卷情报的榜文人,“冯宝华。“李存孝用手指着这个名字,”就是他了,来人!“

    “在,将军,有何吩咐?”

    “你们去把那个叫冯宝华的人带到我这里,切记不可声张。”

    “遵命。”

    不一会儿,这两名兵士慌慌张张地进来报道,“不好了将军,冯宝华失踪了,整个龙窟都找过了,不见他的踪影。”

    “什么!你们干什么吃的,赶紧安排人去找啊,就是把整个龙窟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冯宝华的人找出来!”李存孝拍案而起,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

    李存孝不顾夜深将榜文全组人员从睡梦中叫醒,然后把他们整齐排列在小院内,包括盖寓在内,李存孝走近身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欲看出一点什么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禀将军,人数统计好了,加盖老一共二十七人。”一个小兵跑过来报道,

    李存孝摆了摆手,示意退下,走到李存信身边问道:“四哥可知手下情报榜文人员数目?”

    李存信不假思索地答道:“笑话,怎会不知,榜文乃我创立,自成立伊始一直保有人员配备二十七人,从未有变。”

    “好,很好,那么如果再加上盖老算在情报运作内,那么在这里集合的榜文人数应为二十八人,可这里实际上,只有二十七人,四哥可发现,榜文组内缺了一员?”李存孝直勾勾地望着他的四哥李存信,仿似认定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李存孝,你什么意思?你一大早就带人过来抓我的人、搬我的卷宗,榜文组尚未运转就被你强行封厅审讯,你让我怎么去清查人数?嗯?我怎么知道谁没来。”李存信不耐烦地回道。

    “好,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告诉你们,本将军已经查实你们榜文组四月和上月的情报卷宗皆有遗失,而且恰恰都是本将军正在彻查之事,我认为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而负责这两起情报的榜文人现下落不明,也就是没有来的那个人,冯宝华。”

    “冯宝华,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啊。”

    榜文组的人谈论纷纷,都不清楚他的行踪。

    李存信见此状,说道:“你们大家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本将军已经下令派兵搜索全城,等找到了他,什么事情都水落石出了。我劝内鬼,最好现在自己站出来承认,我还能痛快留你一个全尸,如若不然,待我查明之后,定将你掏心挖肺、五马分尸!”

    榜文一众二十余人皆惊恐万分,但唯独没人站出来回应,李存信瞪着眼睛望向李存孝,盖寓微闭双眼,一行人等仿佛在等待些什么。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兵卫回来禀告道:“禀将军,我们在龙窟断崖处找到了冯宝华。”

    “人呢?”

    那兵卫抿了一下嘴,惊慌的说道:“他死了,倒在崖边,死相凄惨至极。”

    “死了?”李存孝怒道,“尸体呢?”

    “在门外。”

    “将他抬上来!”

    两个兵士用担架抬着一具尸体,尸体被白布裹着,李存孝打开一看,也被震慑了一跳。他虽杀人无数,见过无数惨死横死的死法,唯独没有见过死相如此惨烈的。他是被自己活活掐死的,面部青筋暴起,双瞳睁大,舌头吐出来血肉模糊,一脸恐惧却无法抵抗,好似被厉鬼追命。前去观看的众人一看此等惨死象,皆恶嫌呕吐不已。李存孝转头扫了一眼榜文一众人,并未发现有任何一人做出异常举动,更多的只是漠然,仿似这个躺着的死人就如家畜生禽一般,他们冷眼旁观、漠不关心,似乎没有感觉有他们朝夕相处的同僚死去。

    其实这种现象在沙灵里面再正常不过了,这里面不允许有情有感,只有命令与功绩,连陈曦这般妙龄少女都能漠视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更何况其他人呢,跟他们谈同僚之情,无异于同杀人机器谈感情。

    由于遗失的情报卷宗不翼而飞并且人证冯宝华离奇身亡,查证内鬼的线索算是彻底的断了,李存孝虽心有不甘,但迫于压力不得不让榜文组重新运作,但是他总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第二十五章 我回来了

    一眨眼,小江川就快三岁了,这三年来,连水山庄里平静如水,仿似跟这乱世完全隔离开来,犹如世外之地。

    这一日,一位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者走到了连水山庄正门前,抬头看着门上四个大字,念着:“连水山庄,这么多年了,倒是一点儿都没变啊,呃呵呵呵呵…”那老叟发笑道,随之又是一阵长叹摇头。山庄门前的一名守卫见这老叟好生奇怪,便上前打探问询,只见那老叟穿着一双草鞋,驻着一根木拐杖、头戴一顶破竹蓑帽,瘦骨嶙峋的就像一个砍柴的樵夫,只不过眼前这位是个年龄很大的樵夫。

    “这位老翁,我见你在门前注望许久,可是有何缘故?”

    “啊,这位小哥。”老叟回神过来,“我想进庄见见你家宗主,劳烦代为通报。”

    “哦,原来是要见我家宗主啊,那是自然,那请问老翁怎么称呼?”老叟欲言却止,

    “这位老翁,如果您不方便告诉名字的话,那恕在下无能为力,山庄规定,拜访者必须实名登记,方可入内,否则不能进庄半步。”那名守卫为难地说道。

    “什么时候定得这规矩,不像话!”老叟脸色一沉,性情大变。

    “这位老先生,这是上头的指令,我们只管执行,不问缘由。要么您告诉我名字住处,我向上面通报;要么请您离开,山庄重地,不可逗留。”

    那老叟眼神一狠,出手一掌将那守卫击倒在地,

    “胆敢和我这么讲话!”老叟说道。

    山庄守门的几名护卫纷纷围将过来,扶起同伴,说道:“老叟好生无礼,吾等好言实情相告,你为何下此狠手?”

    “你们就不该挡我的路!”那老叟毫不理会,径直走向大门。那几名守卫前去阻拦,与那老叟交手打斗,老叟脚尖一转,以神行之速十招之内将连水山庄四名守卫悉数打倒在地,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老翁,而是一名绝顶的武功高手。

    老叟稳稳落地,继续走近大门,在他推开大门之际,忽地两张盾甲迎面袭来,似有万钧之力,老叟右臂横握拐杖,运功抵住,双方僵持不下,而后江山呵声跃出,蓄力一剑一甲,先后刺打,那老叟从容避让,但却被江山的一击藤甲震出了大门外。

    “藤甲兵卫?有些意思,让我来看看你们的实力!”老叟说罢便飞身击向江山,江山和几名艮卫联合防御,过了十几回合,老叟仍占不到便宜,艮卫也无法将他击败,一时间势均力敌,陷入了僵局。那老叟见状,便将拐杖插入地砖内,双手于胸前转绕指法,嘴里默念有词,犹如咒语,老叟一跺脚,整个人凭空消失在眼前,不见踪迹。

    “分身遁隐术,他怎么会?”江山一惊,连忙带人冲入前院,他肯定那个老翁已经闯进来了。

    “咚!”

    那老叟凭空又浮现落地,原来是江善将他半路截住打退在地。

    “好小子,功力不错,难怪能佩带干将剑。”老叟一伸手,那木拐杖竟感应地从大门外直直地飞入进来,老叟抓在手中,撑驻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江家代有人才出。”

    “这位老翁,我江家与你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闯我山庄、伤我守卫?”江善质问道。

    “哈哈哈哈”老叟笑道,“好一个素不相识,好一个往日无冤,叫他们宗主来,看看他是否还认得我。”

    “我就在此处,我来看看是哪位旧识。”江怀玉闻声赶来,那老叟看到江怀玉出现眼前,直直地望着他,突然满眼含泪,激动抽颤,嘴里咿咿唔唔的吐字不清,驻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江怀玉走近。而江怀玉也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位老者,满头白发,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很多深刻而浓密的皱纹、还有老斑,他在记忆库里搜索着这个人的相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江怀玉双手颤抖地拍拍那老叟的肩膀,激动的说不出话、江怀玉失声痛哭,将那老叟紧紧的扯入怀抱,激动地拍着背说道:“怀乐,怀乐,你终于回来了……”

    那老叟抹了抹眼角的泪,笑着说道:“是的,哥哥,我回来了…”

    “哥哥?”江善和江山对视说出,一脸疑惑。

    江怀玉激动地拉起江怀乐的手,走向内房,他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云瑶。

    “云瑶,云瑶,你快来看,我弟弟怀乐回来了?”江怀玉喊道。

    “谁回来了?”云瑶连忙从内寝走出来问道。

    江怀玉将旁边的一个七十古稀的老叟拉至身前,介绍道:“这就是我的亲弟弟江怀乐,怀乐,这位是你的亲兄嫂,上官云瑶。”

    “啊?是怀乐呀,你哥经常跟我提起你,也每天都在挂念你,你回来了就好了,快,来坐下,喝杯热茶吧。”上官云瑶照料道。

    “谢谢兄嫂,怀乐有礼了。”

    “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你们哥俩聊,我去泡茶。”

    “哥,看起来你找了个贤妻良母啊。”江怀乐打趣道。

    “咦,哥刚认识她的时候,可彪悍跋扈了,和现在比起来,判若两人。”江怀玉摇头道。

    “还是哥哥好福气,当了江家的宗主,又有贤妻相助,不似我一样,孤苦飘零五十年,无依无靠,惟有这酒葫芦伴我浪迹天涯。”江怀乐叹息感慨说道。

    “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没放下吗?”江怀玉试探道。

    “放下了,不然我也不会再踏进这中原之地。”

    “怀乐”江怀玉愧疚地说道,“当年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不,哥,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犯的大错,要不是我,飞熊门不会四分五裂,爹和…怀翎,也不会…”江怀乐说着说着便痛哭流涕。

    “别提他,我恨那个人。”江怀玉忍住眼泪,不愿意提及自己的父亲,也不愿意再提及小妹江怀翎。

    “哥,其实当年那件事…”

    “不必再说,我不想再提起那年发生的事情,怀乐你也不要再提了,好吗?”江怀玉制止道。

    “好,听你的。”江怀乐应道。

    “爹爹,爹爹…”一阵嘈杂的呼喊声传了进来,江怀玉立即擦拭眼角残存的泪水,调整心情一手抱起江妍,另一手抱起江媛,说道:“刚刚是谁在叫爹爹呀,是不是你妍儿,还是你小媛媛,呵呵…”而江平和江峰两兄弟则跟着云瑶去案桌上找吃的去了。

    江怀玉放下女儿,叫道:“江平、江峰,快过来见你二叔。”

    江平和江峰跑过来瞅了瞅江怀乐,轻轻地叫了声二叔便都跑开了,江妍和江媛两姐妹倒是叫二叔叫得亲切,还一个劲的在拨弄江怀乐的花白胡须。江怀乐被逗得哈哈大笑,说道:“好好,都是好孩子,二叔喜欢。”

    “还有个老五,小儿子江川,快三岁了,现在正在睡觉,待会抱给你看。”云瑶说道,

    “三儿两女,也算是为江家开枝散叶了,真好。”江怀乐忽然心生感慨。

    江怀玉顿了顿,对他说道:“要不你今晚见见家中的族老们,你回来了,作为后辈总得给他们送贴拜礼,这是江家的规矩。”

    江怀乐抿了一口茶,说道:“凡事都依哥的想法。”

    “好,我这就写贴邀约。”

    江怀玉难得的邀请了五疆部族的族老们来庄赴宴,族老们当然都欣然而往。晚宴开席,江怀玉起身举杯说道:“今晚怀玉请各部族族老们来庄一聚,一则是为了联络我们江家族人的感情,莫要生疏了。这二来呢,我要向大家说一个事…”江怀玉拍了拍江怀乐的肩膀,“我弟弟怀乐回来了,我想恢复他的身份,重录宗籍,在此先向各位打声招呼。”

    五疆族老听罢议论纷纷,惟水疆溟渝长老挖苦道:“江怀乐?哼,还知道回来,回来做什么?怎么,怕死在外边没人给你收尸是吧,就想起我们江家了,江家不是收容院,不是义庄,收不下你尊大佛。”江怀乐听罢脸一寒,摔杯欲走。

    “你们看看,看看,还是这般臭脾气,目无尊长、简直没有教养,如何能做江家人?”溟渝继续煽风点火。

    江怀玉拉住了江怀乐耐心劝说,把他拉回宴座上,说道:“江怀乐是我江怀玉亲生胞弟,既为亲兄弟,当进退一心。我重录他宗籍、恢复他身份,这事也就是跟你们提前说一说罢了,原本也就没想着你们能同意,你们同意更好,不同意我也要这么做。”

    “宗主,你怎么能这样恣意妄为?”火疆族老穹炎说道。

    “是你们逼我的。”江怀玉语气虽平缓,但这句话分量却相当沉重,整个宴桌突然安静得可怕。

    “来来,各位族老请动筷吧,饭菜都凉了,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多多担待。”上官云瑶见气氛紧张,欲化解尴尬。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敢带着孩童上坐江家酒宴?男人议事,妇人休得插嘴!”溟渝斥道。

    上官云瑶脸一沉,顿时羞愧难当,被人当众这样侮辱,要是她以前作风,早就掀翻桌子干架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身份、有地位了,很多事情不得不要学会去忍受。

    “溟渝!”江怀玉吼道,“我是敬你才叫你一声族老,若你还是这般刁钻恶言、不知好歹,你信不信我换了你这南水疆的族老?”

第二十六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江怀玉挡在云瑶的身前,冲冠一怒为红颜。

    “你…你敢?”溟渝说道,

    “你可以试一试,我才是江家的掌舵者,你们五疆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学第六疆脱离江家管制、自立门户,这不是也正好合了你们的心意了吗?”

    “宗主…”其余四疆部族的族老纷纷起身拱礼,“吾等绝无自立的想法,江家世世代代团结互助、五疆和同、一荣俱荣,还请宗主不要再说出此等气话。”上官云瑶挽着江怀玉的胳膊,示意他消消气、平和心态。

    “南水疆言辞一向刻薄,说话不过脑子,还请宗主多多见谅。”北火疆穹炎劝说道,

    江怀玉还想发作,看了一眼云瑶,云瑶眼神一瞪,江怀玉这才平息下来,说道:“如今是什么朝代了,岂还有不让女子上座宴席之理?更何况,今晚摆席乃为江家私事,与公事又有何干?上官云瑶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身旁子嗣皆为江家后代,你们是以何种身份、哪个道理不准他们上桌?”

    各族老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江怀玉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晚宴既是闹成了这副模样,想必大家也饮食无欲、饮酒无味了,我也就不强留大家了,想留下来吃饱再走的,继续动筷;不想吃的,请便!江一德,送客!”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闹腾,连水山庄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江怀玉独坐在南山居内,自顾自地泡着一壶好茶。

    “你为了维护我,维护怀乐,一下子得罪了五疆部族,值得吗?”上官云瑶缓步过来清洁茶具。

    “只要是为你,都值得。”江怀玉满是深情的眼神,上官云瑶故意躲避,正言说道:“今晚的事,你作为宗主做得太欠妥当。”

    江怀玉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这些人太久没有管制震慑了,都快不知道谁才是江家宗主了。”

    “你就没考虑过他们联合起来罢免你这个小孩脾气的宗主?”

    “呵呵,我倒真想他们有能力这样做,只不过,不是每个江家人都有能力、都有魄力成为宗主的,江家宗主者,非人中龙凤不能为。”

    “哦,那你现在是变着法的表扬你自己咯?”

    “没错,你说对了。就拿唤醒江家锏这事来说,天下再无第二人。”江怀玉有些眉飞色舞,甚至有些自负。

    而江怀乐此时猫在不远的黑暗处,听到了江家锏的消息,微微颔首。

    五年后…

    “二哥,你快把我的风筝还给我,还有我的玩偶…”小江川四处追逐着江峰,追了一会追不上,便朝他母亲撒起娇来,“娘,二哥总是欺负我,抢我的东西,爹爹买给我的风筝都被二哥玩坏了,飞不起来了,呜呜…”

    上官云瑶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擦了擦小江川眼角的泪水,喊道:“峰儿,你又欺负你弟弟,快把他的玩偶还回来,不然被你爹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哈哈,娘,放心,我不会让爹逮到的,而且,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江山叔叔说是位大官,父亲不让我们去前院玩。”江峰朝小江川做了个鬼脸,拿着他的玩偶跑得没了踪影。

    “大官?官家的人怎么又找上来了…”上官云瑶嘟囔着,心里十分不悦。

    连水山庄会客厅里,一位身穿黑色便服、气质儒雅的陌生人正开口说道:“江郎,我已说明此次来意,事关天下安危,请江郎三思后行。我这两日还会在凤翔,做好决定了随时来找我。”他留下一块黑铁牌放在桌案上,江怀玉见之沉思不语。那人见状便起身说道,:“我还有些公事,就先告辞了。”江怀玉也起身拱礼,送走了这一行陌生人。

    他回身拿起桌上那个人留下的黑铁牌,铁牌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神武内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他叫来江怀乐,于后园摆了一盘棋局,也让云瑶陪坐一旁观棋,云瑶虽心感疑惑,但只字未说,因为她知道一定是有事要跟她说。黑白棋子错综交杂,二人鏖战正酣,云瑶在旁静静地看着,时不时地添些茶水。

    “兄长,刚刚来庄拜访的那些人,是官家的人吧?”江怀乐举起一枚白棋,稳稳当当地落在江怀玉的黑棋之中。

    “是官家的人,来找江家帮一个忙。”江怀玉利索地吃了一个白棋。

    “兄长似乎并不想掺入,但事情牵扯太深,又非掺合不可。”江怀乐白棋反击、围猎黑棋。

    “其实也并非全是官家的事,那个人自称是京畿观察处置使,叫高童,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皇帝身边左神武禁军五品昭武校尉,传了皇帝陛下的口谕前来,问一些江湖之事。”江怀玉双眼紧盯棋盘,丝毫不敢放松。

    “官家的人问江湖的事,看来所托之事非同小可。”江怀乐也吞了一枚黑棋。

    江怀玉咧嘴一笑,白白的牙口露了出来,“怀乐,你棋艺进步很大呀。”

    “哪里哪里,还是比不上兄长深谋远虑。”江怀乐说道。

    “哪里有什么深谋远虑,江山易主、朝代更迭乃自然之律,江家不宜逆天而为。但江家蒙受李唐百年荫庇之恩,若无李唐,也就没有今日的江家,这也是我考虑再三的原因。”

    “是要江家行有悖天道之事吗?”

    “不是”

    “那要江家整兵练军,替他打仗?”

    “也不是”

    “那他想让江家帮他什么忙?”

    “帮他找到淳风遗策,延续李唐龙脉。”

    “当今陛下想长生不死、永世为帝?”

    “我倒不关心会不会长生不死、能不能永世为帝王,我关心的是,这也许是结束这个糟糕乱世最好的方法。”

    “万一他是一个残暴无道的暴君呢?”江怀乐反问道。

    “那就是江家的罪过,由江家人纠错担责。”江怀玉轻描淡写,而后停下手中的棋子,对着云瑶说道:“云瑶,此事关系重大,已不单单是江家受到牵连,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云瑶想了一会,答道:“云瑶不知何为淳风策、何为长生丹,只知道天下百姓遭受战祸已久矣,如果可以凭借江家的力量使天下尽早太平安宁、再无战乱,那么江家理当竭力而为,我相信,人定胜天。”

    “好一句人定胜天,提气!”江怀玉接道。

    “兄长不与族中长老们商议再做决定?”江怀乐提醒道。

    “此事我们本宗办就可以了,淳风遗策诱惑太大,越少人知晓越安全,不过,还得找人帮忙啊。”江怀玉搓了搓手,表现得十分不好意思。

    “是不是又要找我爹他老人家帮忙?”上官云瑶早已心知肚明了江怀玉的一贯套路。

    “哈哈,还是夫人最懂我心思,有了绣衣吏打探消息,我们只管准备人手器具就够了。”江怀玉突然接了一句,“围!哈哈,怀乐,兄长不才,又胜你半子。”

    “兄长棋艺天下一绝,怀乐输之无愧。”

    “你啊,还是这么会哄我。”

    “轰隆…”

    忽然晴朗的天气一下子阴沉了起来,雷声滚滚、闪电相加,似要把这九重苍穹一劈为二。

    “唉,这暴风雨又要来了…”江怀玉心事重重,好不容易摆脱的阴霾如今换另一种形式卷土重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在一处僻静孤寂的江水边,有一两鬓斑白的精壮男子怡然自得地在垂钓,旁边还有一个清秀儒雅的手下陪同。“义父,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了淳风遗策的消息,现在天下英雄皆趋之若鹜,李茂贞、朱温、幽燕的刘仁恭、西川的王建,还有江家连水山庄都来求取线索,不惜以万金珍宝为订,争相合作。”那作陪的手下正是绣衣吏未来的吏主陈十三,那垂钓的半拉老头当然就是上官宗海。

    “那就让他们先争抢一阵吧,现在那本策子还不到时候出现。”上官宗海抿了一口酒壶,

    “义父,您的意思是说,现在我们找不到那策子?”

    “这本策子藏有太多的秘密,这么些年来,传下来真真假假的策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大的鉴别工程,绣衣吏可没有时间精力干,但是别的组织有功夫、也有能力干。”

    “您是说,沙灵?”

    “哎呦”上官宗海缓慢起身,扶了一下自己的老腰,陈十三近身搀扶,“李克用那只老狐狸,只怕几年前就在开始干这件事了,我们就静等他们的消息,坐享其成即可。”

    “沙灵怎么可能把情报透露给我们…”陈十三脑筋一转,忽然开窍,“义父,沙灵里,有我们的人?”

    “那怎么可能,只是沙灵里面有我们的朋友罢了。”上官宗海摆摆手,示意水里有情况,不要发声。果不其然,鱼竿剧烈晃动,应是有大鱼上钩了,上官宗海手一紧,发力将鱼从水里拉出来,眼疾手快将江鱼收入竹篮,“好了,回去吃烤鱼。”上官宗海心情放松,甚至有些喜悦。

    “禀告李主,榜文组本月又寻得十七册李淳风书策,经仔细查验,皆为《麟德历》和《乙巳占》内容,仍无淳风遗策的线索。”盖寓向李克用汇报道。

    “又是《麟德历》和《乙巳占》,就没什么新进展吗?”李克用已经没了耐心,快十年了,找了它十年了,仍然没见过遗策的影子,到底有没有这本策子,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李主,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线索。”盖寓有些没底气,准确来说,是没把握。

第二十七章 第一就是第一

    “你说,何人可能会有线索?”李克用顿时来了兴趣,

    “李淳风后人、当朝太史令李仙宗。”盖寓回道,

    “你的意思是,李淳风会把遗策传给自己的后代?”李克用有些许怀疑,

    “就算他没有把遗策传下来,他的后人肯定也知晓其中的线索。”盖寓以人之常情推测,他的后人或多或少,肯定知道遗策的下落。

    “嗯,我赞同你的推测,只是那李仙宗是当朝的太史令,是朝廷大臣,动他的话始终不妥。”

    “李主放心,沙灵一定将此事做得神鬼无觉,不会牵扯到沙灵身上。”

    “嗯,你去办吧。”李克用闭眼养神,颔首应允。

    “十三爷,已经办妥了。”一名绣衣吏向陈十三禀报道,

    “很好,他说了吗?”陈十三问道,

    “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是淳风遗策,但他知道李仙宗的父亲临死前曾吐露了一个秘密,当时他在场。”

    “哦,什么秘密?”

    “他说李仙宗父亲临终遗言说‘先祖神人之才有集录成书一策,事关天下大事,子辈后世若遇有缘之人,可往故家源地、珍珠泉边以取奇书相赠,以固天下安宁。”

    “没了?就这些?”

    “回十三爷,就这些。”

    陈十三若有所思,继续问道:“那人可靠吗?”

    “他是李仙宗府上的管家,在李府服侍了几十年,消息应该不假。”

    “知道了,打赏吧。”

    “是,十三爷。”

    “故家源地、珍珠泉边。”陈十三轻声念着,他知道他下一步该去哪儿了。

    长安李仙宗府上,夜深人静。李仙宗正命仆从连夜整理行囊、准备告假还乡祭祀先祖。沙灵的人窥探得一清二楚,两三跳入李仙宗的府内,轻而易举而又不动声色地控制了整个李府。

    “李大人这么着急准备行囊,赶着去哪呢?”沙灵刺客荆珞缓缓走入李仙宗的书房,邪笑着问道。

    “你是什么人!来人呐!”李仙宗大喊,

    “李大人别白费力气了,我的人已经控制了你整个李府,我希望李大人能好好配合我们,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李府上下就会平安无事,否则,后果可就不好说了。”荆珞威胁道。

    “你们是什么人?想知道什么?”李仙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局势硬碰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们就是江湖上的一些亡命草寇,想向李大人打听一些金银宝货的下落。”

    “笑话!我只是朝廷的一个太史令,既不是户部财司,又不主管税赋国库,我从何得知金银宝货的下落?”

    “李大人说笑了,我们想打听的是你们李家的家事,淳风遗策的下落。”荆珞没耐心再跟他浪费口舌。

    “淳风遗策?此为何物,我从未听过见过。”李仙宗一脸疑惑答道,

    “李大人莫要再装傻充愣了,你家先祖李淳风留下来的东西,你作为李家的后人,你会不知道?”荆珞有些不耐烦了。

    “这位好汉,在下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个策子,但凡我知道半分,你控我李府二十几条人命,我哪够胆不说出来?”

    “那您就好好地想想,回忆回忆,有没有传下来什么贵重书籍册本?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了你们李府老小。”荆珞说完走出书房,交代手下翻查李府,不要放过每一处角落。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书房内传来李仙宗的声音,“好汉,烦请通告你们首领一句,说在下想起一事,可能是你们想要的线索。”

    荆珞听报马上赶至,说道:“李大人想起什么事来了么?”

    “这位好汉,我这李宅确实是没有你们想找的东西,你们想打听的那本策子,我刚回想了一下,家父在病逝之时曾遗言,嘱咐我回乡祭祖的时候,去先祖墓旁的珍珠泉边取一本集录,赠予有缘之人,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你们想找的东西。”

    “李大人的祖籍在何处?”荆珞眼光一亮,终于查有所获。

    “老夫是凤翔岐县人氏,那珍珠泉就在岐县凤鸣镇的天柱山中。”李仙宗如实托出,不敢隐瞒。

    “很好,多谢李大人配合,那就祝李大人回乡省亲一路顺风,今日之事…”

    “老夫从未见过各位好汉,今晚之事,已然全忘。”李仙宗作为朝中的老油条,这等保命的措辞自是学得不少。

    “如此甚好,李大人应是知道我们江湖亡命之人的手段,我们没事,你李府自然无事,”荆珞转身朝手下摆了摆手,“我们走”。

    看着荆珞一行人相继离去,李仙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连忙交待家人不可声张此事,马上动身连夜赶回岐县。

    等沙灵的人赶至天柱山之时,绣衣吏已探寻宝策许久,但迟迟没有进展,他们甚至连珍珠泉都没有找到。他们问遍了周边的居民,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有珍珠泉的存在。绣衣吏索性在天柱山山上扎起了营帐,进行地毯式搜索,用陈十三的话讲,是最笨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这天柱山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如果不这样找,说实话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沙灵的人跟绣衣吏在山林子里照了正面,双方剑拔弩张、都怕对方抢了先机,找到那本该死的策子。

    “沙灵?李克用不好好地做他的河东节度使,竟还派人抢夺淳风遗策,他这野心未免也太过猖獗了吧?”陈十三走到前头,挑衅地说道。

    “休得胡言乱语!”荆珞回道,“李主乃是为当今陛下代为收取淳风策,拳拳赤心又岂是你这粗鄙之人所能理解的。”

    “哈哈哈哈,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行事借口,不过,以你们沙灵臭名昭著的德行,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们到底是忠心还是另有祸心。”

    “废什么话!要打便打!”荆珞喊道。

    “我绣衣吏不是逞强好胜之辈,且我此行有重任在身,恕不奉陪!”

    “打不打,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才算!”荆珞眼神一狠,几名沙灵杀手冲了出去。

    “砰!”陈十三立身出掌,那几名杀手应声落地不起。

    “山海诀!”荆珞暗觉不妙,自己上一次在上官宗海的掌下差点没挺过来,那凌厉的掌法着实令人害怕。

    “还有谁想试试吗?”陈十三由掌握拳,朝沙灵几十名杀手喊道。

    沙灵的这一众杀手此刻竟有些惊慌失措,手里的刀颤动不已。

    “我沙灵不想与你绣衣吏树敌,既然你们也有任务在身,那我们互不相干,各干各的,如何?”荆珞故作镇定。

    “那自是最好不过了,你们沙灵自称查探之能天下无双,不过要我说,天下无双这种称赞太含糊,第一就是第一,要论查探,我绣衣吏称天下第一,应该没有人会疑议吧,你说呢,荆珞。”陈十三轻松自得的说道,

    荆珞心一惊,他怎么知道我的底细,看来在准备信息、收集情报这方面,沙灵跟绣衣吏还是差距太远。荆珞没有应答,转身带着沙灵的人退出了天柱山,他得想个绝佳的办法,顺利地找到珍珠泉,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他自认为最快最有效找到珍珠泉的办法。既是勘探地形、占卜风水之事,那求探幽组来帮忙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他们要是来了,绣衣吏这群乌合之众算得了什么。

    “探幽组…”荆珞嘴角咧出一丝笑意。

    李克用和上官宗海几乎是同时收到了寻找淳风策进展不顺利的消息,而报奏上陈述的内容也大同小异,无非是找策子遇到信息瓶颈,还有就是遇到强劲的对手争抢,需要强有力的支援云云。李克用看罢榜文的陈报,罕见的没有发怒,而是捋了捋胡须,闭眼沉思。

    “榜文和刺槐进展不佳,报称请求探幽组出手相救,盖老以为如何?”他开口道,

    “如果联合刺槐、榜文之力仍然找不出线索,那就真的只能让探幽出马了。”盖寓回道,

    “但如今,探幽有任务在南疆啊,如此贸然调他们回来,损失会很大呀。”李克用担忧道,

    “李主,如今找到淳风策才是沙灵最重要的任务,淳风策现在是天下争夺的至宝,谁得了它,谁就能号令天下,李主别忘了,朝廷也派人在找淳风策,而且绣衣吏已经比我们快了一步,再不出手就要落入别人的手中了。”

    “看来这淳风策果真不是一般俗物,竟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指点江山,罢了,叫探幽组的人回来吧,盖老你也辛苦走一趟,让存孝也跟着你们同去,记住,毕竟是在李茂贞的地盘上,低调行事,不要给我捅娄子。”李克用交代再三。

    “李主放心,盖寓自有分寸,请安心静候佳音。”盖寓低头拱礼,不自觉地露出几丝笑意。

    而远在洛阳的上官宗海收到陈十三的简报之后也立即动身赶往岐县凤鸣镇,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次是有真的淳风策的线索出现,他必须到场凑这个热闹。而被人冷落遗忘的朱三朱大爷,这么些年来,没干别的,除了守着汴许两州的地盘,还凭着一口傲气,彻底的将武德司整顿整改,不惜重金、不论出处全面招募贤才;不顾人情阻拦,清除纨绔庸才,做到了法度严明。朱温被绣衣吏拒绝之后,便立志要建立一个极为强悍、极为凶猛又极为聪明的组织,这个组织要和绣衣吏、沙灵一较高低,要达到这样的实力,就必须从制度开始,从人开始,所以朱温花了五六年的心血,建立了一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武德司,他相信,新生的武德司一定能让对手刮目相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何尝不想去争夺席卷天下的淳风策,但他手下的武德司真的够能力和沙灵、绣衣吏对拼一个回合吗?他没把握,也没信心,朱温知道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都不做,这是他的处世之道,他不会更变。

    而在凤翔李茂贞的地盘里,一场夺宝冒险之旅即将开始,上官宗海和盖寓都不知道,在那天柱山里,究竟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玄机。

第二十八章 他耍了我们

    由于李仙宗一家人回到了凤鸣镇开始了扫墓祭祖,沙灵跟绣衣吏的人不得不暂时藏身于深山之中,让附近村民误以为他们找不到那子虚乌有的珍珠泉就离开了。他们躲在暗处之中,随时随地盯着李仙宗一家的一举一动,可李仙宗那老家伙规规矩矩地扫了墓祭了祖之后,不在老家多做一刻停留便匆匆忙忙地启程回京了,看起来丝毫不知道珍珠泉所在,不然他肯定也会走去哪怕瞧上一眼,寻找珍珠泉的位置又没了线索。

    边境频频出入陌生奇异之人,难免会引起关卡边防的注意,戍卫官将情报呈上去,自然引起了李茂贞的注意,他现在跟绣衣吏还处于合作阶段,当然不会明着抢这天下至宝,不过这是在他凤翔的地界,他有一百种方法和一百个理由扣下那本要命的策子,等找到龙脉以后,这天下该是另一副模样了。

    上官宗海带着一票人马疾风火燎的赶到了天柱山,他走到山脚下,抬头看了一眼,此山高耸入云,直穿天穹,山形势如砥柱,不见顶端,他也暗自发了难,这么大的山,怎么去找那传言中的珍珠泉呢。

    荆珞听闻上官宗海出现在天柱山,便不禁惧怕万分,仿似那耗子见了恶猫一般,他命令沙灵众人躲了起来,不要露面和绣衣吏正面接触,他猜测沙灵的探幽组很快就会赶过来,到那个时候,沙灵便可以横行无阻了。他的组织没有让他失望,不仅带来了探幽组,连沙灵的老大盖寓和天下第一将军李存孝都来了,可见李主对这本策子有多重视,也能猜测的到,这本策子里记录的东西有多么不可想象。

    “这就是你们说的天柱山?”探幽组里一个叫做七爷的人问道,看得出来,他是这探幽五人组里面的老大。

    “是的,老七,这就是天柱山,开始干活吧。”盖寓拍了拍那七爷的肩膀,不过显得十分生疏。李存孝朝盖寓冷哼了一声,然后跃上一棵大树,眯起眼来。他俩的过节,自那次李存孝彻查沙灵内鬼一事以来,一直心存芥蒂,李存孝认为这盖寓是李存信的人,不待见他;这盖寓经过那件事认为这李存孝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所以两人不似以前那般正常相处,虽然之前他俩也没什么私交。

    探幽组一行五人甩下沙灵其余的人员爬上了山顶,卸下了身上的背囊,从里面掏出各式各样的探墓工具,那个叫做七爷的,手里捧着一个形似罗盘的东西,上面的指针运转不停,颇为诡异。

    “怎么了老大,这墓穴有问题?”一个叫锥子的手下问道。

    那七爷没有应声,继续拨弄他的法器,

    “老锥子,你说说你,啥时候能管管你这晦气的嘴,这么多年了,咱这几个可没少遭你那乌鸦嘴的罪。”一个暴瘦如柴的人埋怨道,这个人是探幽组里面的探墓先锋轱辘猿,擅长辨破墓内机关陷阱,找寻撤退路线,作用是让探幽组全员安全而退。

    “哎,猿兄,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这行九死一生、要多凶险就有多凶险,遇到的看到的都是这天下最隐秘可怕的东西,跟我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啊,可真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那锥子不服气的辩论道。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当心扰乱了老大的星盘轨,这天柱山里面的墓穴,没那么容易寻到。”探幽组里面另一名精壮的中年男子出声止道,他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脸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块状疤痕,头发披散,双目炯炯有神,他就是探幽组里负责开墓定尸的何湘西。

    “老何,你过来看看。”七爷喊道,何湘西快步走近,看了看七爷手里捧的星盘轨,又看了看群峰绵延,说道:“此处上应星辰、下映湖泊,山南水北、玉带萦绕,有来龙之相,确实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水之地。”

    “李淳风当然要给自己选一处绝佳的葬身之处,而且以他的占卜修为,肯定也推算出会有人来挖他的墓,所以,这天柱山上到底是不是他的所葬之处,还有待商榷。”七爷说道,

    何湘西点了点头,回道:“老大,要不这个我们先不管,盖老的意思,是让我们协助找到珍珠泉。”

    “珍珠泉?深山泉水深山来,无问赤峰过险境,欲寻阴阳造化处,风水佳地墓中藏,这眼泉水,应该在这墓穴旁边或者下方处。”七爷念道,

    “那七爷的意思,要想找到珍珠泉水,必先找到李淳风墓葬?”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老锥、轱辘猿,你俩去北面的丘陵探查探查,老何你去东边的河谷看看,我和老徐去西面的断崖处瞧一瞧,咦,老徐人呢?”七爷环顾四周,都没看到徐天官的踪影,徐天官是他们这五人组里年岁最小的,是有名的北派盗墓名家徐氏一族的传人,善长通灵打斗、玄术易理,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我在这。”徐天官从西面断崖处那边走回来,

    “有发现?”七爷问道,他了解徐天官,这家伙对墓葬的熟悉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就像他能闻到墓室里那股特殊的气味一样,他的敏感,一般都会带来惊奇的发现。

    “这边,应该有悬棺。”徐天官用手指了指西面的断崖,

    “悬棺?”探幽组的其余三人都围将过来,显得十分惊讶。

    “去看看就知道了。”徐天官话不多说,收拾起工装就朝断崖走去。

    七爷跟了上去,其余的三人也各自带着自己的装备背囊,一同跟着徐天官。

    而上官宗海这边,苦于找不到有效的搜查方法,不得不运用他们的原始古老的探查手法,那就是走访。上官宗海带着几个人,扮成负责编制县志的官吏下山去到天柱山附近的李家村。村里淳朴的乡亲一听是来编写县志的,纷纷都围过来观看,上官宗海在村民的带领之下找到了李家村里一位年老的长辈叫李长根,说他最是清楚这天柱山奇闻。

    “这位李老先生,多有打扰,还请见谅。”上官宗海谦礼道,

    “你们就是朝廷派下来编撰县志的老官?”李长根问道,

    “对的,老先生,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您知道的就回答一下,好吗?”上官宗海怕李老头听不清,特意拉大了声调。

    “那好,你问吧。”李长根坐了下来,招呼着上官宗海他们喝水。

    然后上官宗海问了一些李家村往前百八十年的历史,然后又问到了一些关于天柱山的奇闻轶事,把气氛烘托着特别和谐融洽,上官宗海见时机成熟,小心翼翼地问道:“李老先生,您有没有听闻过有关珍珠泉的事?”

    李长根一听到珍珠泉的字眼,马上就谨慎起来,“县志还会记录此等不入名的景物?”

    “老先生,是这么回事,岐县的县吏向州府的大人呈报说辖内的凤鸣镇李家村附近有一名泉,泉水纯净甘甜,常年不冻,喝一口泉水能活血散瘀,延年益寿,州府的大人一听,特别感兴趣,故想了解这珍珠泉的详情,如若为真,会向京师长安上奏,到时候你们这李家村可是天下闻名了啊。”上官宗海编排道。

    旁边的李家村人一听,全都怂恿劝说李长根道出那珍珠泉的来龙去脉,李长根迫于众口压力,又考虑到可以为李家村带来名气,便决定吐露。

    “这珍珠泉的事啊,这李家村除了我李长根一人知晓,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这珍珠泉啊其实李大人晚年归乡的时候,一个人去天柱山里面两天两夜找到的,以前这珍珠泉根本就没人找到过见过,一直以来就是个古老的传言,这李大人找到之后啊,特别高兴,还嘱咐了后人他百年之后就埋于泉水的正上方,这样他就能俯瞰珍珠泉全景了。”

    上官宗海仔仔细细地听着,他在心里过滤着一些重要的信息来源,李长根口中的李大人自然是前朝太史令李淳风,李淳风的墓葬在泉水的正上方,那淳风遗策呢,到底是在珍珠泉里还是在他的墓室之中?

    “那李老先生,您有没有亲自见过那珍珠泉呢?”上官宗海问道,

    “我没见过,去看了珍珠泉的李家村人,全都死于非命了,所以李家村就再也没人敢提过珍珠泉的事。”李长根长叹了一声。

    “全都死了。”上官宗海轻言自语。

    “李老先生,请继续讲,你们要好好的记录。”上官宗海朝手下使了使眼色。

    “是的,大人。”

    那李长根继续说道:“虽然我没亲自去天柱山里看过珍珠泉,但我知道它的位置,那个地方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入口就在天柱山西边的断崖一线天。”

    探幽组一行五人穿过山道险道,来到了断崖一线天,走过一处小平地,眼前显现了一条极窄的悬崖通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行,底下雾气蒙蒙,不知道有多深,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没路了,可是他们明明看得清清楚些,前面的断山上有一处人为凿伐的入口,入口处左右两侧各凿了一只威严凌盛的石狮,气势巍峨、恢弘壮阔。

    “真他娘的邪门了!”老锥子骂道,“没有路他们是怎么过去凿好那两只石头狮子的!”

    七爷皱着眉头仔细的观察周边的情况,然后说道:“肯定有路,应该是有人特意布下的障眼之术,今日不巧遇到了你七爷,那就让我来破了此阵。”七爷说罢飞身跃过徐天官,落立在最前方,掏出他的星盘轨默念道:“贪狼、廉贞、巨门,正东,破!”只见七爷大手一挥,前方雾隐峭壁陆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参差不齐的阶石堆组成的走道。

    “嚯,老大,真神!”老锥子朝七爷竖起了大拇指,

    “别高兴的太早,前面机关重重,大家都小心着点,过这些阶石堆的时候注意脚下,一旦掉下去,尸骨无存。”七爷冷冷的说道,

    探幽五人相继地过了鬼门道,照老锥子的话说,这和过鬼门关也相差不多了,走近那对威武的石狮,由于年代久远,石狮上布满了山藤蔓叶,表面也长出了浓密的青苔,他们五个人在四周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进去这断崖里面的入口。

    “老大,这是不是又布了什么障眼之术,也许墓门就在这里,只是被我们自己的眼睛骗了。”老锥子忽然打破沉闷的寂静。

    “老何,徐子,你们两个什么想法?”七爷毫不理会老锥那个话痨,

    何湘西说道:“这周围我们搜遍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唯独这对石狮,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说的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么?”徐天官问道,

    何湘西摇了摇头。

    “我刚刚已经检查过这两座石狮身上所有的部位细节,并没有发现什么开启机关或者密钥机括,也许进去的线索不在石狮的身上。”徐天官默默说道,

    “老大,你们快来看,这两头狮子各少了一只耳朵!”沉默寡言的轱辘猿惊奇地喊道,

    他们分散着都仔细地去查看,果然,左边的石狮少了右耳、而右边的石狮缺了左耳。

    “撼龙葬法,讲究易理,而易学又重阴阳相生,二者不可缺一,对称而生。”七爷一边念叨一边左右两边来回走动,“此事必有机理”

    “有了!”七爷突然灵光闪现,“老何、徐子,你俩去左边的石狮;老锥和轱辘你俩去右边,我喊一二三,你们两边同时用力把石狮朝向往对面移动,明白吗?”

    “明白”四人接收到了七爷的信号,他们相信他们的老大,一直如此、一如既往。

    “一”七爷额头上开始冒着冷汗,他不是没考虑过如果移动这两个石狮像,可能会触发意想不到的致命机关,但是他们也不能干耗着等,他们要是都不行的话,还指望着刺槐和榜文那帮人干么?

    “二”,左右四人都在暗自发着力,准备竭力搬移石狮像,他们也猜到了或许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机括暗器朝他们身上打来,也许干脆这三分地方全都塌了掉下悬崖也不一定,但那又如何,这种场面他们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他们不害怕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三!”随着七爷喊到三,徐天官、老锥、轱辘猿、何湘西四人一齐发力,把两只石狮像移至面对面,移正之后周围冷寂无声,安静跟刚才一样。五人相互看了看,同脸疑惑。

    就当他们以为无功罢手的时候,突然整个山体激烈的晃动,山顶之上落石滚滚地砸了下来,五人四处躲闪,紧贴着石狮方才躲过一劫。震动抖了一阵,然后缓缓地停了,石狮后面的山壁中间开了一条裂缝,老锥子和何湘西二人合力将那裂缝往外拉,这才发现,这其实就是一扇石壁门。五人相互对了一下眼神,示意万事小心,点起随身携带的竹筒明火,朝石门里探了进去。

    在他们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绣衣吏上官宗海也带着人闯了进来,两方势力对峙在狭窄的墓洞之中。

    七爷对着上官宗海他们喊道:“你们就是绣衣吏的人吧,我们都被他耍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墓,也没有所谓的珍珠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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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宁王江川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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