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西北宁王江川传TXT下载西北宁王江川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西北宁王江川传全文阅读

作者:李景旭     西北宁王江川传txt下载     西北宁王江川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珍珠泉的真相

    上官宗海寒着脸在四处找了找,除了一具石棺露天摆在他们身处的一大片空地的中间,周围全是黄沙漫土、枯树散枝。

    “是不是你们把东XZ起来了?”陈十三狐疑道,

    “笑话”老锥子回道,“我们探幽五郎岂是这等宵小之辈!我们探进来那山洞,本以为找到了墓穴,却发现里面乌漆漆的连根毛都没有,这不,看见这边透着光亮便穿过山洞,走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平地,打开了石棺,发现里面除了横躺着一块无字石碑,又是连根毛都没有,气死你锥爷了!”

    “你跟谁在这充爷呢?注意你们说话的措辞。”陈十三往前逼了一步。

    “十三”上官宗海叫了一句,“不得无礼,想必他们是真的探无所获,不然他们早就拿着东西往回走了。”

    “看来还是这位老先生是明理之人,这洞府布位绝佳,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李淳风既是找到此处,肯定有他的用意。”七爷朝石棺里的石碑指了指。

    上官宗海命人把石碑从石棺里面搬出来清扫干净,却发现是一块无字石碑,上官宗海凑近身几乎贴着那面石碑,摸了摸找了找闻了闻,还是一无所得。他闭上眼睛用手过滑了几遍,使出了他修炼已久的山海诀之感悟天地术,此术法能探测天地万物的前世今生,十分高深莫测,但修炼极苦,窥探天地奥秘、易损阳寿,但修炼之人少之又少。上官宗海探寻这块石碑到了两百多年前,他眉头紧皱、用功过度的他额头上不停地冒出冷汗,“看到了。”他缓缓地说道,然后睁开眼睛,

    “你们有谁带了酒?”老锥子藏了藏自己腰间的酒葫芦,

    “拿出来使使呗,那么小气干嘛!”轱辘猿一把抢拽过来酒葫芦,丢给了上官宗海,

    “猿猴子你…”老锥子心痛的看着他那壶酒,那可是正宗的青酒佳酿啊。

    上官宗海把一葫芦酒全部洒倒在那无字碑上,然后静静地观看,“这石碑上是有字的,你们看。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光滑无字的石碑上渐渐地显露出来几行字,七爷定睛一看,却是几句箴语,他缓缓念道:“平地龙从高脉发,高起星峰低落穴。高山即认星峰起,平地两旁寻水势。”

    “平地两旁寻水势…”陈十三嘟囔着,这七个字里面肯定蕴含着珍珠泉的秘密,

    七爷捧出星盘轨,仪盘指针在这个鬼地方竟然失灵了,一动也不动,他无奈地拍了拍,然后揣回腰包问道:“老何,你有什么想法吗?”

    何湘西咬了咬手指,他大脑在飞速思考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咬手指,开口回道:“我们把这四句话压缩一下,提取一下最重要的信息,你们看…”何湘西蹲下身,用手指着石碑上的字,“高脉、落穴、星峰、水势,我们现在正处于高脉之上,穿过低落之穴,来到这星峰空旷之处找到了石棺,发现了这块无字石碑,然后把它变成了有字石碑,现在,就差一个,水势。”

    “老何你的意思是…?”徐天官抢先问道,

    “我想这寻水势的意思,就是要咱们去脚下的深渊巨潭寻找线索。”何湘西非常肯定的说道。

    “精彩,一定是这样,老何你分析得太厉害了!”老锥子走近身称赞道,

    而在一旁的绣衣吏众人,完全都在状况外,不知道在发生些什么。

    “但是咱们怎么下去呢?这个深潭看上去好像很深的样子…”老锥子朝下面扔了一个大石块,久久没有听见回声,在探幽五人商议如何下断崖之时,陈十三在上官宗海耳边轻声地说道:“义父,既然咱们知道了下一步的线索,不如将这五人…”陈十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反正他们迟早是咱们绣衣吏的心腹之患。”

    上官宗海朝他们看了一眼,寒着脸说道:“还不是时候,下去这深潭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稀奇怪异之事,探幽这五人各怀绝技,有些真本事,可以一用,而且,他们在沿途都作了标记,现在沙灵的大部队应该都在往这边赶,既然我们有相同的目的,那何不先利用他们找到东西,之后再一并解决。”

    “还是义父思虑周全,十三受教了。”陈十三揖低了一下头,

    “你们好生在上面乘凉合计吧,我们探幽先走一步了。”老锥子系好安全绳、抓好登云索嘲讽了一番绣衣吏,然后嗖的一声滑下去了,七爷在徐天官的耳边嘱咐了几句,然后朝上官宗海和陈十三作了个拱手,也滑行下去了,探幽组只剩下徐天官一人在上面守着。

    上官宗海见此状,面无声色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交代手下马上动手。徐天官以为绣衣吏要对他们不利,右手本能地朝背后摸到剑柄。其实是他想多了,绣衣吏没有探幽精巧可靠的使用工具和专业丰富的应对措施,他们想下去就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下崖方法,就地取材,在四周找了粗壮的藤条,将藤条和身上所带的登山绳混合加固编制,现场做成一根硕大坚固的‘登云索’,通往崖底深潭,绣衣吏之前的很多事例都证明了往往最原始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现场简易版的‘登云索’制好之后,几个绣衣吏先行下去试验打探,而后抖了抖藤索示意可以下去,陈十三交代了几个手下留他们在上面守着,陈十三探下去后,上官宗海也起身跟着吊滑下去。

    探幽四人率先抵达了崖底,被崖底深潭的景色深深震撼吸引。深潭雾气缭绕,仿似仙境,周遭花香鸟语,一片春意盎然,他们大概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景色吧,一个个的都看呆了。七爷在前头拿着星盘轨在寻宝判路,这崖底除了这一处大如江海、澈如明镜的湖潭,也没别的什么了。绣衣吏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吊滑下来、然后跟探幽一样惊诧痴迷深潭的景色,而后开始四处找东西。上官宗海和陈十三也环顾左右,他们虽然都是在找东西,但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东西。

    一个绣衣吏走近潭水边想洗一下手,却不小心滑了一下,跌落到了水里,幸亏他善水性,赶紧刨水上到潭边地上,惊魂不定。“吓死我了,不过这潭水倒是不冷不热,泡了一下还挺神清气爽的。”那落水的绣衣吏甩了甩身上的水,对着同伴说道。

    但是他看到面前的几个同伴一脸惊愕的神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顿时说不出来话。“你们怎么了?没见过男人版的出水芙蓉啊,看你们那样子…”

    “有湖怪啊!”几个绣衣吏正面看着那落水同伴的后面,一只体型庞大、面目丑陋的不明生物正在舔出它那十分恶心的舌头,看着眼前选定的猎物。

    那几个绣衣吏纷纷逃离水边,那落水的绣衣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同伴们从来不开玩笑的,他缓缓地转过身去,那一两秒的时间他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绝望地转过头去想看看湖怪是什么样子,可还没等他看到,身体就被一只庞然大物拖进了潭水中、然后一阵剧痛之后,没了知觉。

    那湖怪出现引起湖潭水轩然大波,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都不知道这湖怪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七爷,快看,那是什么?”老锥子指着那湖潭中间,雾气散去慢慢地看清有座州地耸立。于此同时、上官宗海也看到了,只是要去到那州地,必须经过这湖水面,但现在,水里面有湖怪啊,还是吃人的湖怪。两队人马十分谨慎地慢慢靠近湖潭,湖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多了一片血色的湖水。

    “逼它出来!”七爷对着何湘西说道,

    “收到,看我的!”何湘西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埙,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吹奏,发出震耳刺激的音浪,在场的人都被这乐声折磨得头晕脑胀,有些绣衣吏难受地甚至掩耳在地上打滚,探幽的人早早就备好了耳棉,只要阻挡乐声进入耳内就会好很多。

    上官宗海凭借山海诀强大的内力屏障了结界,抵挡了音浪冲击,仍旧寒着脸静看他们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忽然湖面汹涌澎湃,湖怪忍受不了这刺耳强大的音浪,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无法抵制音浪的攻击。它开始搅动起来,发出怒吼咆哮的声音,它慢慢逼近岸边,它的身形也渐渐显露起来。只见它全身绿皮斑,头部却是红色,两只眼睛鼓瞪的可怕,舌头时不时地吐露舌头,要不是因为它张牙舞爪的直立起上半身,他们都以为是蛇怪了,那湖怪两只黑色手爪四处张舞,欲寻找下一个猎杀目标。

    “霸王绿蝾螈!”何湘西脱口而出,这个只在史书上记载的变态残暴生物,今日竟然亲眼看见。

    “看来是有人故意将它放在这里,以防外来人进入那湖潭州地。”七爷猜测道,

    “妈呀,这么大的蝾螈,得长了多少年、吃了多少东西!”老锥子现在竟然还有这份闲心,“老锥子,你他娘的快成了它嘴边肉、腹中食了,还惦记着它牙口好不好,你这孙子是有病吧!”轱辘猿谩骂道,

    “猿猴子你放心,你锥爷命大着呢,等我宰了这个小畜生,拿它当下酒菜!”老锥子从背上掏出他的拿手兵器,一把破旧铁锥,严阵以待。“

    “老锥,莫冲动,这蝾螈表面的绿皮汁含有烈性毒素,一滴就够毒死一头猛虎雄狮,千万小心!”何湘西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所以知道这种毒素的效力。那老锥子一听一滴毒素能毒死狼虎,立马怂了,骂道:“娘的,这么毒,还是稳当点好。”

    那绿蝾螈仿似看中了老锥子那一身的膘肉,迅速地朝老锥袭去,

    “老锥,小心!”轱辘猿一把推开了老锥,绿蝾螈一上岸扑了个空,显得十分暴怒,接二连三地朝两队人马发起进攻,众人纷纷躲闪逃避,几个绣衣吏不慎沾到了蝾螈身体上的毒汁,立马口吐白沫、掐喉而亡。

    这引起了更乱的恐慌,剩余的绣衣吏们纷纷往回撤逃,抓起绳索就往上爬,却不料盖寓和李存孝带着沙灵一行人吊滑了下来,陷入了前无退路、后有怪物的困境。李存孝见此状,不明情况的蓄力一脚,将他下面的人全都踢了下去,而后沙灵的人陆陆续续地稳稳落地。他们一落地、不似他们前面人看到的是绝美的风景,李存孝和盖寓这批人刚一下地,看到的却是一头正在发怒的巨型爬行怪物,恶心至极、也可怕至极。

    “你们小心,这畜生的表皮有剧毒!”七爷朝李存孝他们喊道。

    那绿蝾螈大概感受到人越来越多,它变得异常兴奋,它开始狂躁的随意攻击,沙灵的杀手和绣衣吏的人都被它咬死、毒死了不少。

    “这是什么湖怪,本将军从未见过,尔等快想想办法结果了这畜生!”李存孝一边躲避攻击一边骂道,

    “我们都近不了它的身,现在只靠着这埙声暂时保全自己。”何湘西说罢马上吹响埙,那绿蝾螈晃了晃脑袋转过头去攻击绣衣吏一侧。

    上官宗海发功设了一个屏障结界,绿蝾螈凭借庞然躯体,逼得上官宗海结界不断压缩,眼见绿蝾螈黑爪即将盖来,陈十三运气助上官宗海巩固屏障结界,打退了绿蝾螈,但那毒怪岂是那么容易罢休的,它立好身子又朝着那屏障结界猛烈撞击。

    “老徐呢?叫他赶紧下来帮忙,不然就等着替我们收尸吧!”老锥子朝何湘西说道。

    “哈哈,到时候咱们的尸体都到了那蝾螈的肚子里了,哪还用得着收尸?”轱辘猿怼道。“真他娘的晦气!”老锥子骂道。

    “猿猴子,发信号让徐子下来帮忙。”七爷说道,

第三十章 黄雀在后

    “好”,轱辘猿从后背抽出一支箭,撤下弓弩,朝天空射去,那支箭飞行过程中发出独特的响声,是他们探幽组特制约定的求援箭。

    上官宗海冷着脸看着那绿蝾螈肆虐横行,凶恶至极,他一边聚气一边说道:“够了,畜牲!我念你有些修为、至此不易,不忍下手夺你性命,不料你竟如此暴戾成性,好杀无辜,今日我就替天行道结果了尔性命!”只见上官宗海运气凝神、调动起周遭的石块、树木、清水,隐隐作动被他掌控着,而后上官宗海聚功盈满,大喝一声,石木成剑、清水成冰,齐刷刷地朝着那绿蝾螈打去,整个湖潭明光刺眼,气压骤升,飞沙走石、狂风电闪,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来自上官宗海体内的强大功力。

    那绿蝾螈哀嚎了一声,被上官宗海一掌震飞落入了湖底,溅起几丈的汹涌水花,然后沉到湖底没了动静,周围又是死地一般的寂静。

    上官宗海打出了那一掌后,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陈十三见状惊慌不已,赶紧上前搀扶着上官宗海坐下、,封住他的经脉、为他运气疗伤。

    “万物俱碎-山海诀。”盖寓惊诧的说出口,而在一旁的荆珞更是后怕不已,前面那次要是他挨得是这一掌,估计都粉身碎骨了吧。

    “他竟然练到了万物这一层上了,着实厉害啊。”盖寓心里暗想到,而沙灵的人也都面面相觑,李存孝也在心里犯嘀咕,这么强劲的内力,自己能抵挡几招?这时候他不得不感慨,江湖之上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盖寓慢步的朝上官宗海走去,“站住!你要干什么?”绣衣吏们纷纷拔刀防备。

    “不要多心,老夫只是想看看上官吏主的伤势。”盖寓说道。

    上官宗海伸手示意盖寓不要近身打扰他的疗伤,盖寓知趣地退了退,开始观看四周的情形。这时徐天官也下来了,直问发生了何事,何湘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然后指着那平静的湖面说道:“这只蝾螈湖怪,应该沉入湖底了。”徐天官和盖寓同时望向那处州地,都十分确定那里定有乾坤。

    沙灵的人趁着上官宗海疗伤之际,先去了几个人查探一番,州地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探幽组五人轻功渡湖,登上了州地,五人十二分的谨慎,登上州地之后并不急着行动,而是停身下来,确认没有异样之后,他们这才四处查探。整个州地不大,唯一显眼的就是眼前这个用石块砌起来的祭台了,也没啥文字或者讲究,祭台上有一个黑金色相间的铜匣摆放在中间,奇怪的是旁边放置了一个精密的浑仪模型,非常十分怪异。

    “这祭台的搭配也太没有章法了吧!”老锥子评论道,

    “大家小心点、不要乱碰东西。”七爷凝气说道,七爷用头指了指铜匣子,示意何湘西打开,何湘西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挑开,却发现没有上机括,只是密封裹盖好而已。何湘西壮着胆子将铜盖掀起来,扬起一阵灰尘之后并无机关暗器,五人这才放心下来,察看里面放置的东西。铜匣子里面放的东西让他们彻底地没了兴趣,本以为是淳风遗策或者淳风遗策的线索、至少也应该有些拿得出场面的珍宝吧,这些辛苦半天又是找路、搬石像,撬石棺,还冒着生命危险下来这崖底湖潭,撞见了蝾螈怪物,来不容易打通所有关卡了,最后就找到这几本破书?!

    何湘西把匣子里里外外看透翻透也就只得到《已巳占》、《麟德历》和《九章算术》这三本旧书,何湘西扬起三本书朝七爷无奈的苦笑,这一趟,可真不值当。

    “等等!”徐天官仔细看着旁边那樽浑仪模型说道,

    “也许线索在这浑仪上。”

    “史料记载,李淳风对自己改良完善前人的浑仪十分满意、逢人就炫耀,认为浑仪的意义远远大于自己写的所有星相书、历法书,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作,若按此推测,可能性极大。”七爷也赞同线索在浑仪之上的猜测。

    “老大,你看这里是何处?”徐天官眼尖目明,看到了浑仪中间部位有一处红色标记,

    “这是浑仪里面三辰仪中的黄赤道交角。黄道规、月游规,天宿距度,七擢所行,并备于此,转于六合之内。”七爷答道,

    “老大,交角几何?”徐天官追问道,

    “史书记载,二十有四度。”七爷对李淳风和袁天罡极为崇敬,所以早些时候便熟读了他们二人写的所有著作,没想到今天全部都派上了用场。

    徐天官十分小心地把度角数调到二十四度,然后马上往后撤了一步,屏息了几秒,忽然从浑仪模型的内核之中掉落下来一包东西,徐天官向前弯腰捡拾起来,翻开层层锦布包裹,里面是一本策子,上面写着“李淳风遗策”。

    徐天官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用近乎颤抖的语气对七爷说道:“老大,我们找到了。”然后徐天官把策子双手捧上,七爷用手摸了摸,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将它重新裹好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说道:“我们走。”

    等他们刚回到岸上,那州地轰然沉入湖底,没了踪迹,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他娘的,好险…”老锥子心有余悸地说道,

    “如何,拿到了吗?”盖寓问道,七爷拍了拍怀里的东西,点头回应。

    “好,我们赶紧回去复命。”盖寓带头往原路走去。

    “且慢!”上官宗海经过调息恢复了一些元气。

    “上官吏主有何指教?”盖寓折返躬身回道,

    上官宗海起身捂着胸口说道:“策子是我绣衣吏与你们沙灵共同探得的宝物,理应分享策中的记载,现在你们沙灵是要过河拆桥吗?”

    “嗳,上官吏主话可不是那么这样说的。”盖寓辩道,“这洞穴和湖潭是沙灵找的、州地祭台之密是沙灵破的,策子自是沙灵独得的。”

    陈十三在旁冷笑道:“那无字碑之迷还是我义父破的、湖怪霸王绿蝾螈还是我义父杀的,要是论贡献,没有我绣衣吏拼尽全身解数,你们会这么顺利拿到东西?”

    “话虽如此,但沙灵从不共享机密。”盖寓直言说道,

    “那就是逼我们硬抢了。”陈十三目光发狠,眼中燃着熊熊火气。

    “就凭你们几个人,胆敢抢我们的东西!”李存孝横刀斥道,

    “十三,退下!”上官宗海呵斥道,“我绣衣吏为了找这本策子,死了不少人,他们不能白死,这本策子我绣衣吏必须要拿。”

    “上官吏主,我理解,但是主上的军令让我等带策回去,恕难从命。”盖寓丝毫没有退让。上官宗海长舒了一口气,“还是避免不了这血腥暴力…”上官宗海大手一挥,绣衣吏一拥而上。沙灵立即防守反击,双方这次寻宝之旅派来的皆是组织内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双方斗至刀光剑影、你死我亡,陈十三轻松打退几名沙灵杀手之后,跃至空中蓄气引力,只一掌就将围将过来的四名沙灵杀手震飞落地,重伤不起。

    “他也会山海诀?”盖寓惊异道,看陈十三的功法造诣,应该已经达到了山海诀之百炼界了。(山海诀说明小知识:山海诀分挡十、百炼、千锤、万物和至臻五层境界,每上一层,添加的技能就越多,前三界:挡十、百炼和千锤,主要是攻击性技能,如掌法内力,兵器使用;到万物界,就能通明天地万物,感知过去和现在,做到万物自知、得天命而为;而至臻界,即羽化登仙之境界,能探天地、掌控未来,千百年来来,还没有人能修炼到这一境界)不过即使是这百炼界,对付十来个沙灵杀手还是不在话下的。

    “李将军,你带着刺槐的人去解决那边的陈十三,我和探幽组对付上官宗海。”盖寓觉得不能胡乱反击,得分配好人手,争取更大的胜算。

    李存孝轻嗯了一声,拨出胯间的佩刀,领着沙灵二十来名顶尖杀手朝陈十三他们袭去,而上官宗海一个则要面对探幽五人组和不知功夫深浅的盖寓,李克用手下的第一军师,有人说他不会武功,也有人说他武功高深莫测,他极少出手,所以,绣衣吏对他的掌握的信息,少之又少。可上官宗海又岂是泛泛之辈,他当然懂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真理,他顺利地跨过了那么多次阴沟,靠的就是谨慎二字。

    “大家一起上!”盖寓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弯刀,命令探幽的五人一起围上去。探幽组的五个人相继地抽出了自己的称手兵刃,接二连三地朝上官宗海攻去,盖寓也紧随其后,上官宗海刚施展了万物俱碎,全身的内力暂时无法聚集运转,只得不断躲避。但探幽五人虽然就只有徐天官武功尚可入流,但五人同时进攻配合默契、融为一体,一旦被他们缠上,很难脱身,更何况还有一个不露真功夫的盖寓,更得防着他出什么奇招。上官宗海时刻用余光注视着那盖寓的动向,他与探幽五人对了几招以后,发现盖寓突然消失在视野之内,而且环顾四周都没不见踪影,上官宗海开始警觉起来,此刻探幽五人连续不断、密集地朝上官宗海身上袭去,上官宗海只得往后退撤,忽然他觉得背后一凉,定是有人偷袭他的后背,他仓忙躲闪,果然是盖寓鬼魅一般突然在他的背后,而且上官宗海定睛一看,不止一个盖寓,他看到了四五个盖寓分散在周围,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幻觉他哪来得及想,探幽组的五人又追击上来了,“分隐术?他怎么会?”上官宗海想道,“这应该是江家的秘术才对,他是如何习得的?”

    “嘶…”上官宗海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痛,原来是他双手应敌探幽五人的攻击而将后背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盖寓的伤害范围之内,盖寓趁此机会,朝上官宗海后背划了一刀。

    上官宗海踉跄地落在了潭水边,半跪着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心脉渐微,他擦了擦嘴边的血渍,表情诡异地一笑,然后缓缓起身右手蓄功卷起潭中湖水,他强行运气聚合,冲破曲池穴封,将湖中常温水通过他强大的内力作用凝结成一支支短冰刀,他运气调力将手中冰刀悉数朝着探幽组五人打去,那五人哪能抵挡如此强劲内力的冲击,一个个的全被震趴在地,口里一腥,吐出鲜血。而后上官宗海继续用冲破左手穴封,如法炮制,打出之前朝陈十三喊道:“十三,躲开!”陈十三还在和李存孝他们斡旋,一听上官宗海如此呼喊,连忙撤离开来,一顿冰刀穿过之后,那一批人非死即伤,当然,里面有他绣衣吏自己的人。上官宗海出完这一掌后,再也支撑不到自己的身体,沉沉地倒在地上,陈十三赶紧扑过来将他扶起来,看着这个两鬓斑白、半老之身的义父全身沾染了血迹,虚弱的样子仿佛让他立马老了十岁,陈十三竟然眼眶有些湿润,他对自己就如亲生儿子一般,如今他受伤如此落魄,陈十三怎么不会心疼呢?陈十三用衣袖擦了擦上官宗海脸上的血迹,喊着:“义父,义父…”

    这时盖寓从另一侧露身笑道:“上官家的山海诀确实是武林一等一的内功绝学,都受了那么重的内外伤,还能打出如此强劲霸道的万物俱碎,真是了不起啊。”

    陈十三毫不理会,只是眼神凶狠地望着盖寓,“你别这么看着我,还是先想想你们怎么死吧,还有你们…”盖寓用手指着沙灵那一伙人,

    “盖寓,你什么意思!”李存孝勉强支撑着身体,狐疑地问道,

    “是啊,盖老,你不是被上官老儿打傻了吧?”老锥子插了一嘴。

    “哈哈哈哈,哈哈…”盖寓仰天长笑,笑至自己剧烈咳嗽起来,“十几年了,我等这一刻十几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哈哈哈哈…”

    沙灵的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们的老大在发什么羊癫疯。盖寓笑毕平静了一阵,然后缓缓地朝着那七爷走去,然后蹲下身从七爷的怀里掏出那包锦裹,“盖老,这是给李主的…”七爷无力的反抗,被盖寓一把推开翻滚在地。

    “李主?哼,我之所以在他身边被他当成狗犬使唤,为的就是能够得到这本淳风遗策,现在我拿到了,谁还理会那独眼瞎子!”盖寓说道,

    “盖寓,你竟敢出言不逊、辱骂义父!”李存孝瞪着眼睛斥道,

    “李将军,这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跟我走这一趟,他李克用根本就不会放心让我来岐县探宝,我也不会有如此机遇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盖寓咧嘴笑道。

第三十一章 温家人

    “你到底是何人?有什么目的?”李存孝问道,

    “我的身份可是个秘密,知道我身份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你还想知道吗?”盖寓慢慢地凑近李存孝身旁说道,

    “冯宝华!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沙灵的内鬼!”李存孝听到失踪这两个字,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个失踪的榜文探员冯宝华,

    “呵,现在才知道未必有些晚了吧,我本以来会暴露的,没想到我高估了你注意细节的能力,你既然没有发现那个明显的暗示。”

    李存孝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那件案件的所有细节,尤其是在案发现场的所有线索,忽然他灵光一现,说道:“那块玉!是那块玉!冯宝华临时前手里紧紧地握住他戴在胸口上的玉佩,拽都拽不下来,当然我就觉得奇怪,凶手又没有想抢他那块廉价玉佩的迹象,他为什么死死护住那块玉,原来他是想告诉我们,杀他的人,是玉,是裹盖在衣物下面的玉,就是你,盖寓!”

    “哈哈哈哈,不得不说,你还是有些聪明的,只不过这份聪明太迟了,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杀死,投进这湖潭之中跟那绿蝾螈作个伴。哦,对了,既然你们都是将死之人,那我就发发善心?就让你们都死个明白,也知道是什么人结果了尔等的性命。”盖寓故作神秘地顿了顿,“我是温家人,本名叫温世亥。”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呢,原来你是臭名昭著的温家后人,难怪如此阴险下流!”七爷挖苦说道,

    “你说什么!臭名昭著?”温世亥显然有些发火。

    “可不是嘛,当年你们温家在安史叛乱中,做了那么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事,被江家揭穿阻止之后,受尽天下人唾骂驱逐,狼狈的举族迁往漠北,不踏中原、苟存于世,不是吗?”七爷说起这段往事,颇有几分讥讽嘲蔑的味道。

    “一派胡言!要不是他江家靠着一些破旧法器,怎么可能能胜我温家先祖,江家人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一个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这灭族之仇,定要江家血债血还!”温世亥越说言语越激烈,看来在李克用身边这十几年,确实是憋坏了他,一个爆脾气的人硬生生的潜伏、伪装成了一个性格温和之人,得是有多可怕的心理和自律才能做到。

    温世亥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抽出短刀朝上官宗海走去,

    “你的山海诀对我温家威胁太大,绝不能留你在世上!”温世亥移形换影,一眨眼的功夫就砍杀到了跟前,陈十三向前半跪,用双手夹住了刀背,用尽全力抵住温世亥的短刀,

    “我倒是忘了,原来你也习得山海诀,而且还练到了百炼之界,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温世亥大喝一声,调动体内的真气,将刀砍进了陈十三的右肩。陈十三忍痛抵抗,以他山海百炼的功力都抵不住温世亥一招,可想而知温世亥的武功有多么深不可测。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山海之势,游络从心。”上官宗海在旁提点念道。陈十三微闭双眼,领悟再三,一股白气游贯全身,陈十三气聚一处,经由曲池、虎口一掌推出,将那温世亥的短刀震断,温世亥也踉跄地退了几步。

    “你,怎么练到了千锤之界?”温世亥不敢相信,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山海诀的修炼,可还没等他细想,陈十三疾风般的攻势袭来,一拳一掌都比之前强劲了不止一个档次。温世亥连连躲闪,此时徐天官和李存孝也起身加入打斗,毕竟他俩的武功修为,也在一流高手的行列内。

    “你们?找死!”温世亥呲道,刚想对李存孝下死招,陈十三又粘过来,双拳仿似带了火星一般滚烫炽烈,这就是山海诀千锤之界内力的体现,这个时候山海诀已经将人体的潜能全部聚集于一处,不断吸取周围事物的能量,当然,也包括人的能量,所以盖寓不觉地感到身体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温世亥发觉自己若是继续这样被陈十三耗下去,肯定对他越来越不利,既然淳风遗策已经到手,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勉强的杀了他们用处不大,还不如早点赶回漠北跟族人团聚。温世亥一想到此,便用了分隐术遁走不见了,徐天官跟李存孝筋疲力尽地摊在地上,相视轻松一笑。而陈十三见温世亥逃走无影,便盘坐下来帮上官宗海运气疗伤。“十三,别白费力气了,义父内脏俱损,活不久了…”上官宗海剧烈的咳嗽,又引起一阵淤血压喉。

    “不会的义父,您撑住,我帮您修复元气,然后带您去找云瑶、带您回孤城山…”

    陈十三用尽体内蕴藏的内力为上官宗海修补损伤的内脏,两个人的处境都相当凶险,所幸当下崖底湖潭尽是重伤之身,暂时没有直接的威胁。湖潭的一众人等全都休整疗养,整个崖底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连水山庄之中仍然生气勃勃、欢声笑语不断。只是江怀玉时而心中焦虑不安,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相信自己的预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错过。他走进江家祠堂,朝着江家列祖列宗虔诚地叩拜三首,然后燃起五支香火,供奉先祖。他用手摸了摸架放在供桌上的江家锏,三十多年前他意气风发、桀骜不驯,唤醒了沉寂百年的江家至宝江家锏,然后背上这把锏行走江湖,从未遇到过对手,直到遇到了那个瘦弱的温家人。他听父辈提及过温家与江家的世仇,只是他没想到,虽然温家被江家先祖禁封在塞北之地,可他还是遇到了温家人。那个瘦弱的温家人武功高不可测,用他江怀玉自己的话说:“其人功法造诣皆系高于吾江家,但所习之术来源于暗黑邪法、必将为祸人间,故效仿江家祖辈借法器之能,将其人封印于塞关龙虎山、施以禁法,永不得出。”他忽然想起宦官田贵临死前的警告,说温家人回来了,难道说是他冲破了龙虎山的禁印又出来作恶?还是塞北的温家后人胆敢越过禁封线,来到中原伺机而动?他不好判断是哪一种情况,但他明显地感到,温家人快出现了。

    “宗主,宗主…”江一德急促的呼喊打断了江怀玉的思绪,

    “不好了宗主,上官老爷出事了,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现安排在客房歇息…”

    “怎么回事?去看看!”江怀玉火急火燎地赶到客房,看到旁边的陈十三也满身狼狈加疲惫不堪。江怀玉扶起跪在床边啼哭的上官云瑶。

    上官云瑶对他说道:“夫君,请救救我父亲。”

    江怀玉搭着她说道:“你放心,岳父他会没事的。”

    然后江怀玉坐在床侧把脉望切。江怀玉感受到上官宗海体内元气涣散、内脏破损已不可逆,加之后背上那一刀令他失血过多,现在之所以还有一口气在,完全是靠着他体内山海诀的至高内力在运转体征,这样的身体状况神仙来也救不回来了。

    “江一德…”

    “宗主有何吩咐?”

    “取神仙草来。”江一德愣了一下,然后躬身出去取药。上官云瑶一听神仙草,立马就痛哭起来,她明白拿神仙草就意味着救不活了,只是用神仙草的神奇功效延续一些时日而已。“怀玉,你再想想办法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上官云瑶哭得嘶哑,

    江怀玉心里如刀剜剑绞一般难受。“云瑶,你冷静一点,父亲命象衰竭,回天乏术了…”

    不一会儿江一德端着一满碗药汤进来,江怀玉小心翼翼地将药喂进上官宗海体内,然后吩咐旁人暂且退下,只留下云瑶、陈十三和他三人守着。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上官宗海铁青冰寒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点血色,然后咳嗽了一阵,缓缓睁开眼睛对着云瑶说道:“是云瑶啊,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父亲你感觉好写了吗?这是连水山庄,很安全的,你安心养伤…”上官云瑶控制不住自己眼眶的泪水,频繁地抹擦眼睛。

    “傻孩子,你哭什么呀,为父纵横江湖、名满天下一辈子,也知足了,只是…”上官宗海咳了咳,“只是活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之中,真的有些累了、倦了,本想完成这一次合约就归隐江湖的,看起来老天爷是不给我这机会了…”

    上官宗海慈祥的看着上官云瑶,继续说道:“我们父女俩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什么也不说了,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你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父亲。”

    “父亲,父亲…是我不懂事,是我做了很多错事,是我对不起你啊…”上官宗海拍了拍云瑶的肩膀,宠溺地看着她。

    “怀玉,云瑶就托付给你了,这是我第二次跟你说这样的话,也是最后一次。”上官宗海对着江怀玉说道,

    “怀玉明白,云瑶是我的夫人,我一定会护她周全。”

    “还有,你们江家的事,温家人已经渗透进中原了,你们江家早作应对才是…”

    “多谢父亲相告,怀玉会尽快安排。”

    咳咳…”上官宗海缓了一口气,对着江怀玉和上官云瑶说道:“我即刻就要启程回孤城山,走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

    “父亲,您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还是留在凤翔安心养伤吧…”上官云瑶知道,当然不是养伤就能解决的问题,只是上官云瑶想陪她父亲走完最后这段路。

    “孤城山才是我的家,老辈常说落叶归根,我这把老骨头啊还是想再看看孤城山的夕阳和落叶,你们就别再留我了…”上官宗海掀起被子就准备起身下地。

    “十三,我们走。”

    陈十三连忙过来扶好,上官宗海继续说道:“我想再看看孩子们。”上官云瑶泪眼婆娑的看了看江怀玉,江怀玉点了点头。

    上官云瑶带着五个孩子走到庄外,陈十三已经在装备马车准备赶路。寒风忽起,吹得上官宗海黑绒毛大衣飘扬不止,映着他那白杂的长发,显得十分苍老憔悴。

    “孩子们,还认得出来是谁吗?”上官宗海走路颤颤巍巍的,逐一地摸了摸那五个孩童的脸颊,此刻他仅仅是一个慈祥的外祖父,不是江湖的风云霸主,也不是权谋天下的乱世枭雄。只是看着他的外孙外孙女们,享受着这一刻的天伦之乐。

    “我记得您,您是外祖父。”小江川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也记得,外祖父…”江峰紧跟着说道,

    “我们也记得…外祖父,外祖父…”五个小孩童吵闹了起来,上官宗海脸上浮现爽朗的笑容,他弯腰捏着小江川的脸说道:“小江川,你要记得哦,多陪陪你母亲,不要惹她生气,每天要开开心心的,不要走得太远,记得回家…”上官宗海说起‘回家’两个字,忽然泪如泉涌,他转身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对江怀玉说道:“如果你江家一定要选一个传人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放过其他四个孩子,不要习武、不要学道,做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能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两句话说到了江怀玉的心坎里,这也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选择,他知道,做江家的宗主意味着什么,江平、江峰、江妍、江媛和江川,谁会是那个不幸的人选?谁又能逃脱不习武、不学道的命运呢?

    见江怀玉郑重地点头应允,上官宗海这才转身上了马车,他没有回头,他知道一旦回头就能看到上官云瑶绝望无助的脸,他会心软的留下来,但是他不能留在这里,因为这里不是他最后的归宿。

    陈十三上车驾起马车,神情冰凉地朝着江怀玉弯了一下头,然后眼神悲痛望着上官云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能读懂对方的眼神表达了什么意思。陈十三呼声策马,一辆青辕锦帐马车孤零零地划过秋风落日,逐渐消失在生离死别的凄茫眼神之中…

第三十二章 龙虎山上的‘妖怪’

    还没等李茂贞反应过来、派出私兵去抢夺淳风遗策,温世亥就拿着那本宝策做了伪装逃出了凤翔境内,马不停蹄地赶往塞北,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将引起天下惊涛骇浪。

    他连续赶了十几天路程,怀里的淳风遗策从未离身,他也无数次有想打开查阅的想法,但他忍住了,因为里面的秘密足够让一个人变成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就是有这么神奇又可怕,他也怕自己道行不够,中了这本策子的邪,还是回到温家再从长计议吧。

    天真热啊,越往西走越热,目光所及全是漫天的黄沙戈壁,荒无人烟,十几年过去了,亲人们都还好吗,无论这个边陲小镇再怎么荒废偏瘠,它也是我日日夜夜牵挂的故乡,温世亥喝下一口水,穿过一片珍贵稀奇的绿洲,忽然喜笑颜开,他拍了拍身下的骆驼,高兴地说道:“快到家了,我们快走,到家给你喂食上好的仙人球。”那骆驼似乎能听懂仙人球,便振奋起来快步的往黄沙镇走去。

    又走了一阵,黄昏降临,温世亥终于看到了半截埋在黄土之中的黄沙镇界碑,他下了骆驼,牵起骆驼漫步的穿插在主街道之中,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在镇上玩闹嬉戏,颇为感慨。他见镇中有不少党项人和吐蕃人来来往往,觉得甚是奇怪,但转念一想,黄沙镇地处党项、吐蕃和中原交界地带,少不了有商货往来,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温世亥继续朝北赶路,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山路,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温家复仇堡。

    这温家复仇堡位于黄沙镇的最西边,依山而建,温世亥十几年前从这里走的时候堡寨并不大,只有依依稀稀的百八十户人家,而今这堡寨扩大了三倍不止吧,堡内家家户户密集而建,一眼放去都望不到边,十几年前歪歪扭扭地写着堡名的那块破烂的小竹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匾横挂在寨口大朝石门之上,鲜红的大字写着“复仇堡”,旁边还立有一块石碑,上刻“敕封禁地,非温姓族人不可入内”,温世亥笑了笑,摇晃着脑袋走了进去。

    “站住,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温族禁地!”温世亥的跟前唰唰蹦出来两名持棍的少年,怒目呵斥。

    “回去禀告你们的代首,就说小世队的人回来了…”温世亥捋着胡须,小世队的名气让他在其他温家人面前有着无比自豪的优越感。

    “义父,到了。”陈十三隔着幕帘轻声地说道。

    上官宗海撩开侧边的幕帘,看到了熟悉的孤城山景色,脸上不觉多了些轻松笑意。“扶我下来,我要走着回去。”

    “义父,你身体虚弱,不宜…”

    上官宗海摆手,说道:“义父可以,让我从头到尾再看一次孤城山…”

    陈十三看到了他眼里的渴望和荒凉,把上官宗海扶下马车,让身边的随从在后面慢慢跟着,万一实在走不了路,就只能坐马车上去了。上官宗海一路贪恋沿途熟悉的山光水色、葱林绿木,走得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义父,要不还是坐马车吧?”陈十三递过去一块手帕,上官宗海胡乱地擦了擦汗,说道:“看来义父这身体真是不中用了,也罢,快些赶路吧,今晚你给我做些你拿手的点心吧,云瑶丫头爱吃的那些…”

    陈十三望了望上官宗海惨白的脸颊,身体机能的逐渐丧失让他痛苦不堪,他强忍着疼痛但他忍不住对生离死别的惧怕。

    “没问题义父,我们到家后马上给你做。”陈十三放下幕帘,眼里的泪水再无忍不住汹涌而出。“驾,驾…”陈十三赶着马车,全然没有发觉上官宗海昏沉睡去,没了气息…

    “义父,我们到家了。”陈十三望着四周熟悉的校练场,什么都没有变啊,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义父,义父?”陈十三掀开幕帘,轻推了推上官宗海,发觉他身上冰凉僵硬,没了应答。陈十三抖着手探了探上官宗海的人中,然后捂着嘴掩面而泣,他抑制住抽泣的哭声,无声的恸哭。

    “义父,我们回家了,我带你回家…”陈十三背起上官宗海,一步一缓走进校练场…

    他曾背我走过这一段条路,我在他背上尿了他一身,他回过头来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继续背着我往前走;我在这里长大,我曾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阶一石,现在我背起他,走过草阶石木,什么都不变,却也什么都变了...

    复仇堡今日可是热闹非凡,听说小世队有人回来了,大伙都围去打探查看,因为他们知道,小世队是他们重返中原、重获自由的唯一希望。

    小世队的成员由历任族长根据综合能力严格挑选出五个温家最具潜力的新人,也就是最优秀的年轻一代,组成复仇小世队,翻越禁封线,渗透进中原,伺机谋动。温世亥这一批的五个,是由温家三个代首挑选的,所谓代首,就是代理首领的意思,因为他们的族长老大几十年前被江家宗主打得半死,被封印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所以现在的温家,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那处地方,加上淳风遗策中的素心经,就能救出温家不可一世的族长,从而振兴温家、称霸中原武林。但是,现任的温家三代首仿佛并不太愿意找到他们的族长。

    “小世队拜见三位代首。”温世亥躬身拘礼道,

    “哦,原来是世亥回来了…”那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稳坐正厅,不惊不喜。

    温世亥大概猜到了自己此番回来肯定威胁到了某些人既得的利益与权势,遭此冷待也在意料之中。温世亥正身从怀里取出那一裹锦巾,直直地说道:“淳风策在手,吾等可救回族长,重归中原!”此话掷地有声,然而这厅内却沉寂得有些尴尬。

    “难道尔等皆不想救出我主,重获往日风光?”温世亥高声质问道,

    “世亥啊,不是我们不想这样做,而是我们都怕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尝试一直失败,族人们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代首之一的温朗说道,

    “是啊,自你们五人走后,十几年来音讯全无,我们差不多都放弃这个希望了…”另一位代首温勇接着说道。

    “但是,如今我温世亥回来了,小世队回来了,我们还有希望,你们忘了我们为什么取名复仇堡吗?我们就是要向江家复仇、向中原武林复仇,我们要拿回应有的一切!”温世亥言辞凿凿,呵斥着这一群只求安稳的守旧平庸之辈,心底不由地多了几分凄寒。

    “我知道族长在哪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举手说道,“族长被困在了塞关龙虎山…”

    “小童!别胡说,谁告诉你的。”一个妇人恼怒地将他拖到怀里,捂住嘴。

    那孩童挣脱说道:“我偷听到爷爷跟两位代首谈话,爷爷亲口说出来的…”

    “玉兰!将孩子带出去!”温朗怒斥着他的儿媳妇。

    温世亥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三位代首心中的用意,他冷笑了一声,望了望四周渴望自由却又害怕失败的族人们,有些可气、又有些可笑。

    “世亥从小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全靠着众位族人帮衬照料才长大成人,今日世亥回来看到众位族人如此安好,我也就放心了,世亥还有急事处理,你们多加保重,告辞。”

    “你刚回来,水都没喝一口,这又着急去哪?”那个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代首温蕴迪终于开口问道。

    “龙虎山”,温世亥头也不回的走出复仇堡,他这么些年以来也都习惯了孤军奋战,不该有所期待的,他们都被这舒适平常的日子麻痹的站不起来反抗,也罢,既是如此,那就让我温世亥凭一己之力,救出族长,改写这中原武林吧。

    半月后,江怀玉刚从孤城山回来,参加了上官宗海的葬礼,上官云瑶也因过度悲痛而抑郁生疾。

    “夫人…”江怀玉有些开不了口,

    “你又要出远门?”上官云瑶虚弱地说道,

    “是…需要去一趟塞关。”

    “是关于什么事?”

    “关于温家人。”

    上官云瑶当然知道那个奸邪恶名的盗墓名族,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这天下就不会这么乱。

    “你去吧…”上官云瑶把脸朝偏向一边,不见江怀玉。

    江怀玉觉得愧疚,黯然地起身叹息。

    “怀玉…”上官云瑶忽然叫住江怀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江怀玉直直地站立,没有回头,“夫人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为了应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江怀玉这次带足了人马和装备,因为他听陈十三说,温家的温世亥已夺走了淳风遗策,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温世亥应该是想用淳风策中的素心经打碎江家的封印术,但是温家人是如何得知淳风策中有这部失传已久的心经呢?要知道,这部心经是江家道术的克星,千百年来,江家也在寻找这素心经的下落,自两百多年前,天下传闻太史李淳风偶得此心经,而后太宗皇帝听闻此心经有延年益寿、静心解忧、驱除杂病等诸多的功效,怜惜长孙皇后一心祈福天下安宁,于是令李淳风将素心经真迹上奉呈给长孙皇后,自此这素心经便流入内宫,坊间再无其踪迹。

    没想到,这李淳风倒留了个心眼,自己还抄录了一份,连同龙脉和不死药藏图一起,整写出来那本天下争夺不止的策子,真是不厚道啊。此次前去塞关,跟以往行军打仗不一样,温家也是武功道术深不可测的一群人,所以江怀玉不敢掉以轻心,更是史无前例地将江隐江善一起带去,连同连水山庄艮卫、巽卫以及调回了兑卫一并同行,塞关之地,又少不了腥风血雨。

    盖寓赶了十几日路途,终于寻到了这荒远边境之地塞关,他下马走进一间路边简易的茶铺,乘乘凉也歇歇脚,顺便向店老板打听一下龙虎山的事。

    “这位客官,您这是要去龙虎山?”店老板问道,

    “是,去那里寻一味药引子。”温世亥唬道,

    “原来是去那里采药啊,那龙虎山上的确有不少的名贵野生药材,只不过现在这方圆百里的人都绕着龙虎山走,只有我这把老骨头,为了生计才在这山路中途摆个茶摊、讨个生活。”

    “敢问店家老翁,周遭的人为什么要绕着龙虎山走呢?岂不徒费半日功夫。”

    “唉,看你也不像本地人,想必没有听说过这龙虎山上有吃人的妖怪吧,这龙虎山,一到晚上就会发出惊悚可怕的怪声,凄厉幽异、令人胆颤心惊。前些年,有几个不怕死的高壮汉子相约进山一探究竟,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后就传开了龙虎山妖怪吃人的事件。”那店老板娓娓道来恐怖妖怪吃人事件的始末。

    “原来如此,那请问老板有没有人亲眼看见过那妖怪呢?”温世亥继续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不怕死,就去那里看看。”店老板往西边指了指,

    朝着他所指方向,温世亥遥遥看到一座高耸壮阔的大山,不知道是不是视线错觉,总感觉看到有层层黑气笼罩在周围。温世亥向来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当真正踏进这座阴森空寂的龙虎山,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怵。这周围百余里可是荒无人烟,要是挂在这儿,可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夜幕降临,那妖怪仿佛嗅到了新鲜猎物的味道,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妖风四作、幽声连连。温世亥壮着胆子喝了一葫芦酒、仗着兜里塞了一本神书策子,战战兢兢地踏进龙虎山找“妖怪”,他有预感,世人口里的‘妖怪’肯定和族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还没等他见到‘妖怪’,他就遇上了江家的不速之客。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沙灵的首领竟然姓温,我倒真是低估了你们温家。”江怀玉一行人忽然出现在温世亥的身后,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哦,原来是江家宗主啊…”温世亥看了看他身后带着几十护卫,猜明了江怀玉所行的来意。“怎么,江家真的是要对我温家人赶尽杀绝么?”

    “如果我飞熊门江家有此念头,恐怕黄沙镇复仇堡早就不复存在了,江温两家世代结仇,我深知关系不可修复,但我江怀玉竭力在阻挡江温两家关系再恶化下去,所以才将温家族长封印于此,才有了我们两族之间几十年短暂的和平,但如若今日你打破我江家封印、让温家族长重返于世,又何止我两族遭劫,到时整个中原、整个天下,都将因为你温家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

    “哈哈哈哈…”温世亥大笑,“听闻江家宗主极善辩理、颠倒黑白,一张巧嘴抵得上千军万马,今日此番高论,可见一斑。你一边杀我、囚我温家族人、另一边又满口仁义道德希望两族止战,天下太平,我倒想问江主一句,你可知边境贫寒之苦?”

    “我不需要知道你们温家被放逐之后的颠沛流离之苦,我只知道,天下太平来之不易,要想救出你温家的好战狂徒,得先问问我江家答不答应!”江怀玉厉声正色,背上的江家锏也因为感受到山里的邪气而震震抖动。

    “哼,你们江家这是要以多欺少吗?带这么多人来此,看来你们江家是真的在害怕…”温世亥不自觉地朝怀里探了探,确保淳风遗策确实还在,然后摸出几枚烟隐雷,欲全身而退再做打算。

    “我江怀玉从不做没有准备之事,你还是放好手里的烟隐雷,那东西都是我们江家多少年前玩剩下的伎俩,只要交出你怀里的东西,我保你全身而退。”江怀玉渐渐走近温世亥,

    “休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就是毁了这本策子,也不会留给你江家!”温世亥系紧肩上的背囊,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温家人来也!”忽然从半空中冒出来两三人,然后陆陆续续从迷雾之中显露出来一支百八十人数的队伍。

    “你们…怎么来了?”温世亥有些吃惊,更多地是有同伴撑腰的喜悦。

    “是三位代首带我们过来的。”说话间三个驻着拐杖的老者一齐出现在人群之中,

    “代首,你们…”温世亥万不敢想象,这三位各怀鬼胎的糟老头子竟然会赶过来帮他。

    “你说得对,我们温家人是时候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了。”温朗盯着江怀玉说道,

    温勇接着对温世亥说道:“世亥,你赶紧拿着淳风策去解开江家六相封印术,我们在此挡住他们…”

    “温家各位…”江怀玉见事态急转,需要换一个思路来化解此事。“淳风策里面有太多本该消失的秘密,如果让它得以重现,天下必将大乱,不如这样可好-我将破解六相封印术的方法传与你等,你们将那本策子就此焚毁,如何?”

    “江主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我们手里有此神书宝策,何愁不能破了你这封禁之术?想毁掉素心经,你休想!”温世亥从怀里取出锦巾,欲上山施法。

    “你们以为,这本策子就只有我江家想要吗?”江怀玉话落之际,忽然从四面八方又涌出许多黑衣人。

    “沙灵…”温世亥再也熟悉不过沙灵的气味,他们正在慢慢逼近。

    “李克用不会轻易地放过背叛他的人,这一次,他应该把刺槐十杀手全部调回了吧…”随着江怀玉缜密的推测,沙灵十大高手陆续登场。而这次行动的指挥者,李克用派了他的亲儿子李存勖来历练一番,试一试他有没有足够的本事继任他的王业。

    江怀玉在沙灵阵营中还看见了一位故人,刺客苏婵。苏婵亦非常激动、欣喜异常,这么多年了,当初她万念俱灰主动申请去北边关抗击契丹,她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直到重新见到他,那种感觉仍然那么强烈,她知道自己,放不下了。

    “盖先生,不,现在应该改口叫你温先生了,父亲一向厚待于你,您就这么对他,似乎不太好吧?”李存勖缓缓坐下身边护卫特地携带的椅子,举止优雅、气质非凡。

    “三公子,人各有志,我身为温家人,自是要为温家做事。”温世亥见识过这位三公子的手段,着实让人敬畏三分。

    “那这个好说,你把策子给我,你跟我回晋阳,我帮你在父亲面前求求情,这事…”李存勖打了个响指,“好解决…”

    “哈哈哈哈,三公子说笑了,三公子应该比谁都了解李主的脾气,三公子要我跟你回晋阳,那就要我死!策子,就在我身上,你们有本事,就来拿。”

    “我不急,我等江家。”李存勖朝江怀玉这边望了望。

    这时,又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在那里,快、围住他们!快…”

    不一会儿,一队铠甲私兵将江怀玉他们围成一个大圈。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围困晋阳三公子!”李存勖的贴身卫兵喝道。

    那为首的将领勒马踌躇、目光凶狠黑着脸,没有应答。他扫了一眼,看到温世亥之后从腰间取出一张通缉令,比对再三说道:“接凤翔李大人通缉令,前来捉拿盗贼温世亥。”

    “这李茂贞也来瞎凑什么热闹!”江善在一旁咕噜道。

    “恐怕还会有人要来凑这热闹…”江怀玉说道,

    “还来?这都乱成一锅粥了,宗主,我觉得此次我们人带少了,到时候打起来怕是要吃亏…”

    “有你和江隐在,打这样的架,毫无挑战性,江隐你说对吗?”江怀玉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江隐,江隐正巧瞪着两只大眼看着江怀玉,拼命地点头,十分可爱。

    江隐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留着短头发、齐刘海,她小时候经历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可怕往事,不知什么原因倒在石桥边奄奄一息,被江府的人救下带回连水山庄,经江怀玉救治捡回一条命,但由于头颅受外力重创,记忆和智力只能维持在十二三岁的孩童阶段,而且更不幸的是,她声带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成了一个哑人。江怀玉见她孤苦无依,怜悯她收留在了连水山庄,当了一名护卫。可不曾想她竟天生神力,悟力超群,好似一个天生的战士,用遍了江家所有的兵器竟然没一件觉得称手的,于是江怀玉不顾族人非议,将上古名剑、天下神兵之一的莫邪剑给了她做防身的兵器,并赐名江隐,寓意为小隐隐陵薮。江隐很乖也很萌,喜欢轻功踏燕抓飞鸟玩耍,在江怀玉和上官云瑶面前十分乖巧可爱,而对别人总是冷冰冰地,判若两人,是江湖上不为人知的存在。

    “云骑令的人来了…”苏婵看着从东边赶过来一支队伍,队伍整齐划一地配备着一式的黑龙镌刻箭筒,她化成灰都认得出这个组织,背上的箭伤正是拜他们的烈云箭所赐。

    “这下就更有意思了。”李存勖似笑非笑,真的很难让人捉摸不透,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老练沉着,心思细腻,日后他的成就肯定更胜他的父亲李克用。

    几派势力拉开架势,挤得龙虎山山腰人满为患,温世亥渐渐发现,他仿佛被人设计了,连同他的温家族人,照目前这个形式,要么交出策子,要么血战四方,可是他来回的瞅来瞅去,没有哪个柿子是软的,都是硬如磐石的主儿,谁也惹不起。

    “温先生对我安排的欢迎仪式可还满意?”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如此强有力的音浪,发声者必然有极其强悍的内力。

    “是十三兄”江善辨识出了声色,他与陈十三几次见面都会探讨武功所得,偶尔还会切磋一番,所以对他的声音有些熟悉。

    “绣衣吏陈十三,是你?”温世亥看着走近的陈十三冷眼问道,

    “不然温先生以为,天下除我绣衣吏,还会有谁能有本事这么快的查清你的行踪,又那么迅速地通知到各方,让他们动身前往这龙虎山,来见证您打开天下至宝这一刻呢?”陈十三虽语气平缓,但眼里的杀气却是那么地昭然若揭。

    “你想做什么?”温世亥有些发怒,

    “我要做的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复仇…”陈十三轻声说出最后两个字,没有人能懂他的复仇心切,他一刻都等不了。

    统领着云骑令赶到龙虎山的,正是朱温手下的谋臣庞师古,他见各方势力都在等待,谁也不想动这个先手,他便站出来拱着手说道:“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今天各方汇集于此,皆是为了亲眼目睹天下至宝淳风遗策的真真面目,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温家先生何不打开策子于众,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本策子对我温家而言至关重要,请恕不从。”温世亥断然拒绝,

    “哈哈哈哈…以前的盖寓极善决断,如今怕是胆小了?难道温家人就没有怀疑过这本策子的真假吗?”庞师古接连问道。

    温世亥却被一问,心里也直犯嘀咕,自己还不曾打开查验过这本策子的真伪,只是认为经历过那么凶险的寻宝之旅,就想当然的以为是真的,更何况传闻这策子里面的内容奇特异常,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确实十二分的凶险。如今这里高手如云,奇人异士应有尽有,何不利用他们辨别一下策子的真伪,反正策子拿着自己的手里,到时候他们要是硬抢,温家人有的是办法制造混乱,趁机逃跑,这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想到此,温世亥望了望三位代首,经过了短暂明确的眼神交流,终于达成了一致。

    “行,今日我温家可以将策子打开公布于众,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温世亥谈判道,

    “你说,什么条件?”李茂贞的私兵头子问道,

    “看可以,但是看过之后你们要保证我们温家全身而退,还有这策子,我也要拿走。”

    那私兵头子眼珠子飞快地在转,然后沉嗯了一声,说道:“可以,都依你。”

    “你们呢?”温世亥指着沙灵、绣衣吏和江家问道,

    “我随他们。”李存勖饶有兴致的回道,

    江怀玉也好奇这淳风遗策到底长什么样子,也轻点了一下头,反正大家肯定是看了以后再抢嘛,不对,是看了之后再说嘛,没差的。

    而陈十三囿于当前的复杂局势,不得不先做妥协且看时机,再行动作,这是他义父教他最多的,不能莽撞,一定要耐心等待,等待着那个时机,然后一击即中。

    温世亥得到各方的口头应允之后,半信半疑地将策子从怀里取出,他知道,如果他拒绝了这个要求,那么结局就只会有一个,就是他们会联合起来攻击温家,硬抢宝策。但如果趁这个机会打开淳风策,借素心经之法也许就能破了这座龙虎山的封印,到时候事态就会截然不同了。

    温世亥缓缓地翻开包裹的锦巾,里面一本古书逐渐显露出来,各方慢慢地走围过来,带着好奇和荣幸仔仔细细、睁大双眼地见证这本誉为古今第一奇书的策子打开的瞬间。

    温世亥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双手,咽了咽半闭着眼翻开了第一页,他以为会有什么天崩地裂、天象异常或者什么风云变色啥的,紧张地要命,翻开后半天没反映才睁开眼睛,前面一页什么都没有,他又胡乱地翻开后面的页码,古旧的发黄的纸页之上,只画着一页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图画,而且是完全没有联系的那种纯图画,一个字都没有,哪来的素心经!哪来的龙脉地图和长生不死药的藏处!

    大家一哄而散,都摇摇头撤了回去,一副什么烂书骗人的桥段,无聊至极的表情。温世亥呆呆地拿着策子前后查阅,确实又被李淳风耍了,这只是一本给小孩子看的图画书,根本就不是那本能扭转乾坤、号令天下的淳风策!

    温世亥恼羞成怒,想着如果李淳风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从坟墓里头笑醒来吧,为了这本策子,耍了他几十年啊,他不甘心,他用水浇、用火烧、用特制的显隐粉喷涂,用白酒擦拭…试了江湖上所有可能的显字之法,但那一页页发黄的羊皮纸页硬是水火不侵、粉酒无用。

    “这破书要来何用?李淳风这是在碾碎我们的智商!”温世亥将之前宝贝着的手里的策子用力的摔扔在了地上。黄沙漫天飞过,不断卷起书页,仿似沧海里一颗遗珠。

    庞师古这时弯腰拾起书策,掸了掸书面上的积灰,对着温世亥说道:“圣贤之书,多有裨益,枉你还是饱读诗书之人,竟对书策如此不敬,道貌岸然矣!”然后庞师古双手捧着书,用手仔细感触了一下书纸,然后开口说道:“这书纸乃黄鹿染纸,据史料记载,此染纸的制作方法在武后时期就已失传,因为用料特别,需要先书写好内容,然后用以特殊药水工艺进行烘烤蜡涂,所以纸张才这么经久留存、不破不损。盖先生,哦,不,应该是温先生,这书页上除了这些图像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笔迹,你也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那你刚才不说?”温世亥又感觉被人围观看了笑话,之前他傻傻地试那些方法的时候庞师古这厮可是一个屁都不放,现在却来显摆学识马后炮,他肯定是故意的,邪恶的家伙。

    “是你刚才不让我们碰那本书。”

    “你…”

    “这本书策既是跟你有缘被你拾得,你该好好保管才是,说不准以后你的孙儿辈能用上…”庞师古单手把书策递与温世亥,脸上浮现出几丝讥讽嘲笑之意,抑或是流露出一些关爱智障的表情…

第三十四章 谈崩了吧

    那本书策悬在半空中,温世亥一副死都不会接的样子,认为这是你庞师古的侮辱;而庞师古则是一副拼死也要你收下的样子,认为这是对你温世亥的关爱。这两位绝顶聪明、博闻强识的幕僚,今日竟为了一本书策的归属而对峙起来,未免让人发笑,但也许,他们所对峙的,不是这一书策本身,而是另一种东西,叫尊严。

    在场的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大家都带着自己的任务和小心思前来这蛮荒之地,当然不能空手而归。

    “宗主哥哥,我想要那本小人书。”江隐对着江怀玉说道,

    “你真想要?”

    “是的,江隐好久都没看过小人书了。”

    江怀玉微微一笑,对着江善说道:“你江隐妹妹好不容易喜欢个东西,你这个做大哥哥的,是不是要满足一下她的心愿啊。”

    江善会意的笑了笑,对着江隐说道:“江隐妹妹你稍等,你江善哥哥马上帮你拿回来。”

    江善走近了过去,说道:“嘿,你们到底要不要那本小人书,不要就给我,我家妹妹喜欢看。”

    庞师古转身过来,捏紧了手中的策子,回道:“哦,是江家人啊,你们想要这本策子?那要是我说我也要呢?”

    “那我就抢!”江善不耐烦地回道。

    “哼哼…那丫头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想要讨她欢喜?”庞师古问道,

    “你的话,太多了,你到底给不给?”江善冷眼寒面问道,

    “哈哈哈哈,年轻人不要这么霸道冲动,冷静一点。你不说出她是谁,我是不会给你这本策子的。”庞师古朝江善耀了耀手中的策子。

    “那你就是逼我硬抢了。”江善微微正身,怀中的剑鞘也逐渐显露出来。

    “是干将剑”,庞师古之前见识过这把神兵的威力,也见识过这连水山庄第一高手的身手,他不觉地眉心冒汗,得赶紧找个理由圆回来。

    “哎,说笑,说笑了,既然江家小妹妹喜欢这本小人图像书,那我成全便是,毋须大动干戈…”庞师古正欲将策子递与江善,不料那温世亥突然动身抢夺,喊道:“温家不要的东西,江家也别想得到…”温世亥亮出短刀,欲将砍毁那本策子,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短刀落下之际,江善一个箭步用剑柄顶飞温世亥数米之远,温世亥踉跄不稳,只感觉胸腔肋骨顿时失了知觉,此等凌霸的内力,与那上官家的山海诀颇有相似。

    在温世亥感受痛楚的片刻,江善已将手里的书策递给了江隐,江隐得之欣喜不已、爱不释手,江怀玉和江善相视一笑,宠溺地看着江隐。

    “那没什么事的话,那就都散了吧…”庞师古打了个手势,准备打道回府。

    “慢着!”沉默许久的李存勖突然发声,“你们云骑令伤了我的人,以为这么容易就过去了?”李存勖在心里盘算着,反正早晚会除掉朱温手下的这批杀手团,倒不如趁此机会了结了他们,日后沙灵也会少了一个对手。

    “那李家三公子想如何?”庞师古拱着谦礼问道,

    “以牙还牙…还有这边的温先生,怕还是需要跟我回一趟晋阳,面见父亲。”李存勖直直地看着温世亥,看样子他来的目的还不止一个。

    “三公子,你之前应允我们温家全身而退,如今为何出尔反尔?”温世亥质问道,

    “温先生,我是答应这次放过你们温家,可没说过不请你去晋阳做客。”李存勖玩了一次很无赖的文字游戏。

    “沙陀人最是阴险狡诈,看来在你和李克用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温世亥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命,绣衣吏要了,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不要挡我的路。”陈十三剑指温世亥,对着李存勖说道。

    “哦?有意思,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从我沙灵手里抢人了。”李存勖大手一挥,沙灵狼虎杀手蜂拥而上,朝着温家一众袭去,陈十三也剑锋一挥,手下的绣衣吏蓄势而发、向前冲杀,为他们的老吏主报仇雪恨。

    其实于情于理江怀玉是要帮绣衣吏的,一则上官宗海是他的岳父,他岳父的死跟温世亥有着很大的关系。二来,温家世代视江家为死敌,日思夜想着复仇,他江家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彻底铲除掉温家的有生力量,也是大好事一桩。但是因为江怀玉仁义正直、君子之风,不愿趁人之危,轻易地放过了这个机会,也最终导致了以后江家倾灭的灾祸。

    那个李茂贞私兵的头子也在此时有所异动,他想借此混乱良机,擒住河东李克用和宣武朱温的左膀右臂献与他的主子李茂贞,李茂贞就可以以此为筹码攫取更多地利益和更高地话语权,毕竟以现在凤翔的实力,他们是不惧怕任何一方诸侯藩镇的。

    而江怀玉感应到了压在山底下那位不可一世的温家族长的怒吼,他何尝不想彻底消灭这个世家仇人,从而铲除天下祸害。只是以他现在的武功修为,还不足以能取他性命,要是能唤醒江家至上三神兵另外的两件,那剿灭温家就是分分钟的事。他抬头望了一眼巍峨耸立的山峰,秀丽山河,不顾身边刀光剑影、打斗厮杀,他见不得有人死在他面前,所以他选择不看,反正在这修罗场里,他们都不无辜。“我们走吧。”江怀玉一人独自朝着山下走去,背影略显得沉重。

    千辛万苦夺宝策,转头成空死不休,踏马倚峰满春色,山河破碎难逍遥。

    一辆华丽富贵的四乘青辕邹纱马车缓缓地从南面朝连水山庄驶来,两排有高大威武的官军举槊开路,好不威风。

    “岐王,到了。”

    马车停在山庄的大门前,马车里的人睁开闭目,掀开一角窗帷,看到了气势磅礴‘连水山庄’四个大字。

    “你们在外面候着,不许任何人进来。”马车里的人下了马车,朝着贴身的都尉交代道。

    “岐王请放心。”

    那人拂整了一下衣物,令人上前通报。

    “岐王约见江宗主,请代为通禀。”

    山庄的守卫回礼道:“宗主早已交代,岐王请入庄。”李茂贞稍做思索,看来这江怀玉早就料到我要来找他了。

    “岐王,请用茶。”江怀玉同李茂贞同坐在主座,端起刚刚泡好的明前新茶,

    品香、散热,小嘬、口留余香。

    好茶”李茂贞发自内心的称赞,江怀玉低头笑了笑,然后说道:“岐王也品尝品尝这枣糕吧,味道不错。”江怀玉说话间便把半块枣糕送进了嘴里。

    李茂贞往旁边的案桌上扫了一眼,看到案桌上摆着几碟青花瓷盘,盘内分别整齐摆放着几块造型精美、香气扑鼻的糕点,李茂贞不觉咽了咽食欲,猛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此番前来,可不是找你江怀玉喝茶说笑的。”

    江怀玉放下半块枣糕,回道:“我知道,岐王此次前来,是为了朝堂之事。”

    “不错,就在几日前,我得到战报奏称宣武的朱温已攻下刑州,幽云十六州门户大开,李克用和刘仁恭节节败退,情势危急啊。”

    “哦?愿闻其详。”江怀玉坐直了身子,

    “李克用的大太保李存道和四太保李存信联合设计栽赃十三太保李存孝与朱温暗通反叛,李克用深信不疑,派亲信卫兵去刑州欲绑李存孝回晋阳质问,李存孝自知百口莫辩,便杀了李克用的亲信卫兵,盘踞刑州、自立了门户。”

    “李存孝有勇无谋,做不成大事。”将怀玉评论道,

    “是啊,李存孝这一举动令李克用非常恼怒,派了重兵攻克刑州,李存孝被活捉,然后被五马分尸而死。”

    “死了?五马分尸?”江怀玉挑了一下眉头,他虽没亲眼见识过李存孝的勇猛,但他战神的称号天下尽知,听闻如此勇冠三军的将领之死讯,江怀玉内心难免有些惋惜。

    “对,死了,李克用亲自下令处死的,传言死的很冤…”李茂贞又用余光扫了一眼盘里的糕点,心里想着明明早饭吃饱了呀,为什么这个时辰如此饥饿难忍。

    李茂贞又继续说道:“李克用事后令专人查证,证实李存孝确实没有反叛之心,是遭人设计陷害,李克用一气之下杀了李存道和李存信两兄弟,导致了十三太保人人自危,不久便四分五裂。而李克用,也因为错杀了自己最疼爱的义子而终日悔恨不已,引发了旧疾瘫在了床上不能动弹,李克用部元气大伤,朱温不知道从哪里得的情报,趁时机夺了刑州,并且攻占了河东和幽云大片城池,直逼晋阳,眼下宣武朱温可是一家独大,无人能挡啊。”

    “那岐王来连水山庄是希望江某做些什么呢?朝廷之事,江家也帮不上忙。”江怀玉说道,

    “呵呵,江家宗主说笑了,江家虽无世封爵位,又无王公之名,但天下人都知道,你江家乃是帝亲之家,本事大的很…”李茂贞后边的话不敢说出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城,这天下姓李,江家又算得了什么。”

    “江家可以辅佐皇帝陛下重建大唐盛世。”李茂贞言语激昂,“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的,你江家传人皆是帝佐之才,现在又是到你江家出人出力的时候了。”

    “你这话让我想起来一位故人。”江怀玉恍若隔世的想起了一位好友。

    “哦,是何人?”

    “夏王拓跋功”江怀玉突然之间想起那位耿直的挚友,不胜唏嘘。“所以岐王要江家怎么做?”

    “兴凤翔,退晋梁。”李茂贞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从盘内拿了一块枣糕塞进嘴里。

    “可这凤翔府已实力雄厚、无人敢侵。”

    “不,还不够,凤翔想要为大唐天子平定四海、稳固八方,重返盛世辉煌。”

    “岐王鸿鹄之志,令人钦佩。”江怀玉敬了一口茶,

    李茂贞回敬叹息道:“可惜啊,凤翔还差两样东西。”

    “哪两样?”

    “一曰名,二为将。”

    一个月后。

    “母亲,母亲…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呀?为什么大家都不准我去前院玩?”小江川跳着问道,“小川乖啊,这几日你就在后院里玩,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不许跑去前院,知道了吗?”上官海棠蹲着整理小江川满是灰尘的衣物。

    “可是我和江隐姐姐约好了今日跟她学作画,我不去的话就失信于人了…”

    上官云瑶忍不住笑起来,“你放心,你江隐姐姐不会怪你的啊,她这几日会非常忙…”

    帝辇入庄,旁人回避。昭宗皇帝李晔微服私访凤翔,与李茂贞秘谈国事,而最好的地点,莫过于这防守森严的连水山庄了。

第三十五章 凤翔的危机

    “江家之主果然气宇轩昂、一表人才,难怪先皇时常惜叹江家有大才,无奈不为用。”昭宗一见江怀玉就赞叹道,

    “陛下谬赞了,怀玉只是一介布衣,不敢当大才之称。”江怀玉躬身退了一步。

    “你们也坐。”昭宗皇帝一人坐在主座,江怀玉和李茂贞客座相对。

    “陛下舟车劳顿,请先喝杯茶水歇息养神。”江怀玉说道,

    昭宗皇帝品了一口、唇留余香,“好茶,这是什么茶叶?醇香口感相比御贡的上等龙井竟毫不逊色。”昭宗问完又小嘬了一口,

    “回陛下,这是我夫人采摘的明前绿茶,具体的制作工艺太过繁琐我记不清了,就是普通人家种在大屋山里面的绿茶泡制而成,登不上大雅之堂…”江怀玉只知道这茶味道极好,却不曾知晓这到底是如何泡出来的,换言之,他只负责喝茶…

    “哎,大俗即大雅,这茶叶朕很喜欢,能否赠与朕一些带回宫去?”

    “陛下既是喜欢喝这茶叶,那怀玉令人准备两盒便是。”江怀玉愣了愣,他想起上个月岐王李茂贞临走之前把他案桌上所有糕点打包带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今日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行事如出一辙,连水山庄的茶叶真的有这么好喝吗?枣糕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要是他们在这里吃一顿饭,是不是…想把整个后厨都搬走?他开始有点慌了…

    “哎,江郎,今日这桌上怎么不见有点心啊?”李茂贞眨巴眼等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回陛下、岐王,是这样,敝庄的糕点是不会提前准备的,因为糕点要即熟即食才最是美味,所以一般都是宾客进庄之后才开始准备烹蒸,还请稍待,先食一些葡果。”江怀玉朝江一德使了眼色,让他马上去催一下伙房。

    “好,如此的话吾等就先谈议一下正事。”皇帝撤退左右、关闭厅门,长安和凤翔要密谋一个很大的计划…

    “报~启禀梁王,前方报奏,晋阳附近发现多股数目不详的黑鸦军,王将军请示是否追击…”一名报官冲进中军营帐向朱温禀报战况。

    “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黑鸦军?李克用的沙陀大军已被我汴军杀得片甲不留,他哪还来的军队?”朱温紧皱眉头,只要攻下晋阳,李克用的晋军势力便将不复存在,到时候整个东面的半壁江山都是汴梁的,至于独眼龙李克用,还是滚回他代州喝黄沙、牧牛羊去吧。

    “梁王”庞师古躬礼道,“在下以为这应该不是李克用的虚张声势之计,晋王李克用盘踞河东、潞州十余年,手下的晋军何止十五万,我猜测,他手下的十三太保应该带走了很大一部分的黑鸦军。只不过经历了李存孝事件,李克用和他的义子们脆弱的关系已经破裂,这个时候他们能赶回来增援晋阳,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区区几万黑鸦军,不足为惧,本王要一鼓作气吞下他李克用所有的地盘。”朱温系好盔甲,准备阵前督战。

    “梁王且慢”庞师古叫住了朱温,“监门近日得长安线报,报称陛下低调出宫、微服私访凤翔,所带都是神策军心腹。”

    “有此事?陛下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去凤翔见李茂贞,耐人寻味啊…”朱温放下配刀,踱着手沉思。

    “陛下之意显而易见矣…”庞师古胸有答案,

    “军师说来听听。”

    “梁晋之争多年,陛下从未明面暗面插手管制,是因为陛下清楚梁晋乃均衡之势,不会被打破,所以才稳坐京师长安、静观虎斗。”

    朱温点点头,“继续说”

    “而今梁晋均衡之势演变成了一家独大,陛下自然是不放心也不允许的,所以陛下寝食难安,想方设法地想要重塑均衡之势或者…”庞师古忽然停顿不语,

    “或者如何?休要卖关子,直说无妨。”朱温说道,

    “削藩收权”庞师古轻声说道,

    朱温听罢大眼一狠,“当今陛下比先皇有胆色、有计谋,但想收我朱温的兵权,恐怕没那么容易。晋军苟延残喘,大势已去,且让他李克用多苟活几日,陛下不是着急想要我的兵权吗,那我就把兵权送到长安,本王倒想看看,陛下敢不敢拿。”

    晋阳,晋王府。李克用病危,其子李存勖代行职权。

    “晋阳之危,多谢众位兄弟相救。”李存勖向两旁客座的八位兄弟一一躬身拘礼。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打众位兄弟的脸么?”十二太保李存昭搭起李存勖的手,

    “是啊三弟,义父对我等恩重如山,我黑山八杰手下的黑鸦军队尽悉为义父所赐,都是一家子人,不说两家子说。”二太保李嗣源说道。

    “无论如何,是父亲做得不对,伤害了诸位兄弟,才致使我们十三太保四分五裂、各自为战,被那朱温捡了机会,攻到了晋阳…”

    “三弟毋须焦虑,有我黑山八杰在此,汴军攻不进这晋阳城,而且咱们早晚会东山再起,让那朱温双倍奉还。”李嗣源拍了拍李存勖的肩膀说道,李存勖轻点了一下头,没有应声。

    “那现在义父的身体如何?”五太保李存进问道,

    “都是一些旧疾,修养些时日就会没事的。”

    “那我们几个能进去瞧一瞧义父吗?”六太保李嗣本问道,

    “郎中特意交代父亲需静养,而且…这个时候父亲也不想见你们的…”

    那黑山八杰一听全都耷拉着脑袋,是啊,李存孝和其他两位兄弟的死,让这位令人敬怕的父亲悔恨不堪了吧。

    “咚咚咚…宗主,宗主,有急事…”一阵急促叩门声将美梦中的江怀玉惊醒,这时已是夜半丑时。江怀玉就着起床气点起烛火、打开房门说道:“江一德啊,你怎么总是在半夜敲门,真的很讨嫌。”

    “宗主,下属也不敢打搅您美梦的,这次来访的客人,官位有点高…”江一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粒。

    “又是朝中之事,又怎么了?”

    “来人没有说明,只是自称神策军,让宗主整装随他去岐王府。”

    “大半夜的不睡觉,真能折腾!”江怀玉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不一会儿换好衣服跟着官军到了岐王府。

    江怀玉被带至正堂,发现昭宗皇帝李晔、岐王李茂贞、还有宰相张浚等文武重臣也一并列队站立,厅堂杂声鼎沸、显得十分焦灼。李茂贞一见到来便上前迎道:“哎呀怀玉兄你可算来了,局势巨变,宣武朱温率军七万自河东出,经河中、攻克了华州,进逼长安,由于事发突然,为了陛下的安危,丞相张浚当机立断奏请陛下累迁凤翔防乱。”

    江怀玉跪拜了皇帝,昭宗皇帝按着太阳穴,显得十分疲倦焦虑。还没等江怀玉弄清形势,斥候官就进堂报奏,称朱温的汴军已绕过长安,往凤翔方向逼近。

    “朱三的动作如此迅速,丝毫不留喘息的机会。”李茂贞说道,

    “陛下,是应战还是退守,要早拿主意了。”丞相张浚奏称道,

    昭宗皇帝起身踱了几圈,问道:“依江郎的意思,是战还是守?”

    江怀玉躬身回道:“玉只是一介布衣,既不懂兵法,又不通谋略,兵者,国家大事,陛下应该多听听将领们的建议。”

    昭宗皇帝沉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朕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江怀玉望了一眼李茂贞,又望了一眼张浚,低头答道:“玉认为,不妨先听听那朱温的条件如何,如果有的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那要是谈不拢呢?”张浚接问道,

    “到时再做打算。”江怀玉答完便欠身退到了一边。

    “岐王,你的意思呢?”昭宗问道,

    “臣也认为,当静观其变,看他朱温玩什么把戏。”

    ”那就这样吧,先布防,探探朱温的虚实。”昭宗皇帝大手一挥散了朝会,当前的形势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给他。

    “兄长,这汴军围困凤翔已逾百日了吧,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江怀乐倚坐在城墙,对着站立在城墙之上的江怀玉说道。

    凤翔的黄昏绝景向来是江怀玉最为欣赏的风景,可如今黑云压城城欲摧,战争的硝烟似萦绕在凤翔的四周天空,黑蒙蒙的一片,再也没有昔日的纯净。

    “我知道,但是我也无能为力,当今藩镇惟朱温势大,十二万装备精良的汴军有备而来,将凤翔团团围困,天下的诸侯只求自保,不会来勤王的,就连唯一的希望,夏王拓跋功也因为党项侵扰而无法来援…”江怀玉愁云连连叹道,

    “那我们,真的要把陛下交出去吗?”江怀乐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

    “当然不会。”江怀玉坚定地回道,“陛下乃大唐天子,九五之尊,他朱温狼子野心现在路人尽知,如果把陛下交给他,无异于将陛下送入虎口,朱温必除!”他忽然想起在渡劫寺中与五叔探寻的救世之道,他就是害怕这样的情况发生,事情已经发展到他无法掌控的地步,他望着身后凤翔几十万百姓,就仿佛看到了陈州之战因他而死的十万流民,天下分裂、征战不止,在历史的长河中,后人会怎样评论这个残酷的时代。

    “夫人,眼下整个凤翔府的米粮都快用尽了,现在一粒米都珍贵稀奇,咱们还开仓赈济难民,自己府上都不够吃半月了…”上官云瑶身边的丫鬟春香埋怨道,

    “春香…”上官云瑶说道,“我们好歹还有一些米粮,大不了我们省点喝米粥也可勉强度日,但这些可怜的流民是好几天都没进过食了,江家再不救他们,他们就只能活活被饿死。”

    “夫人…开仓赈济灾民是官府的事,咱江家的米粮都是自己花钱买回来的,凭什么要替官府行这善事?”

    “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你宗主听见,要是他听见了,又该罚你不许吃饭了…”上官云瑶故意恐吓道,“既是行善事,哪还分官不官府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种善因才有福报。”

    上官云瑶看着山庄门前排着长队的流民,不觉地摇摇头。

    岐王府的皇帝陛下和李茂贞也是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再这样下去,凤翔府就将粮尽,粮尽则城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岐王,你可有何良策解决这食粮之困呐?”昭宗问道,

    李茂贞满脸为难,回道:“眼下农业刚行播种,百姓家里已无存粮,这朱温又围城甚严,根本就出不去也进不来,官府的粮库已所剩无几,恐撑不过十日…”

    “朕听闻近日城内人心惶惶,时有民变,再这样下去,凤翔危矣!”

    “陛下明见,臣已令人组派了几支特遣队,希望能突破朱温大军的包围圈,给凤翔带回来好消息。”

    “嗯,希望如此吧。”

    “夫人,你怎么了?夫人…”春香察觉到上官云瑶身体有些异样,脸色惨白、遥遥欲倒,满脸都是虚汗。

    “我没事,可能是昨夜着了凉…你叫一些人把这些米粥都拿去分给街上的难民们,听说今早又城内又涌进了一批灾民…”上官云瑶虚弱地说道,

    “遵命,夫人,你真的没事吗?”春香不放心地摸了摸云瑶的额头问道,

    “我真的没事,你去吧…”上官云瑶看着春香出了庄门,转身回头的时候只觉突然眼前一黑,她感觉到自己浑身乏力、疼痛难忍,她双手抓在门楣上,慢慢地滑蹲下去,最后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第三十六章 人生只若初见

    “云瑶,你醒了…”上官云瑶一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江怀玉那张熟悉而又焦急的脸庞。

    “怀玉…我这是怎么了…”上官云瑶硬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江怀玉拿了枕头垫着说道:“你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

    上官云瑶听出来江怀玉言语的异样,他喉咙里有明显的哽咽和沙哑,他在撒谎。

    但上官云瑶没有拆穿,笑着说道:“可能是最近几日胃口不好,没怎么吃东西,再加上天气湿寒,才引病入身。”

    江怀玉挪了挪被子,将上官云瑶盖的更严实。

    “我听说近日城中发现多例急性传染病患者,这种病会不会在整个凤翔蔓延啊?”上官云瑶问道,

    江怀玉眼神躲闪不及,胡乱答道:“有这事?我不曾知晓。”

    “怀玉…”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药…”江怀玉慌张地逃出,在门口长长的闭目哀叹、眼角微润。

    连水山庄自昨日起就已经封锁庄门,不与外界有任何接触。“血热”这种急性传染疾病已经席卷了整个凤翔府,凤翔城内百业凋敝、哀鸿遍野,所有的药铺都被洗劫一空,有药预防的人家紧闭门窗,不敢外出;无药救治的流民,就只能倒在路边呻吟等死。而要救那些感染“血热”的病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清除病人血液中的毒素,只是这世上还没有这种奇药。

    江怀玉把自己关在书房,日夜研读《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神农本草经》,可是他翻遍这些医学著作也没找到类似的病症以及治疗之法,他掀翻书桌、倒在地上,看着满屋纷乱的书页,绝望地流下眼泪。

    上官云瑶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江怀玉心急如焚,城外大军压境,外出寻医亦不能实现,急火攻心的江怀玉,额上中间的青发竟然变成了白色,相貌音色也改变了许多。

    他天天顿顿坐在床塌前喂着上官云瑶喝药进食,温柔开朗的开导着上官云瑶,再过几日病就会好了…其实上官云瑶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感染了“血热”病,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她趁着江怀玉前去协助城楼布防,起身令丫鬟春香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画眉画眼胭脂粉,朱唇皓齿镜中颜。

    “扶我去后院看看我的孩子们…”,春香搀扶着上官云瑶慢慢地走到后院花园,算起来江平江峰也有十二三岁了吧,江妍江媛两姐妹也有十来岁了,最淘气的小江川,今年也满了八岁了,她远远地看着在花园内无忧无虑玩耍的孩子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她多么想过去抱一抱他/她们啊,跟他们再说说话,在她怀里再撒撒娇,但是她不能,她是病原体,她会传染给孩子的,她只能经常这样在远处看看他们。她想着孩子们这么多天没有见母亲了,应该哭了很多次吧,好在孩童没什么注意力容易分散,可是她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想孩子们啊,这份苦,她自己最清楚。

    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她的身体机能越来越差,她能感受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不起,她倚坐在床上连夜织衣物,手上已被磨出水泡,但上官云瑶执意不停歇,她想在生命最后的一刻给孩子们织些过冬穿的衣物,也给孩子们留个念想,可怜天下父母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宗主,夫人请你去一趟南山居。“春香哭哭啼啼地向江怀玉说道,

    江怀玉放下手中的医经,摆了摆手示意春香退下。他掩面而泣,哭得像一个丢掉了最喜欢的玩偶的孩子,他知道,最难的一刻还是来了。

    “夫人,你找我?”江怀玉故作笑脸,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

    “来,你坐。”上官云瑶示意江怀玉坐在茶桌对面,双手颤巍的为江怀玉泡茶。

    “江郎最是喜欢云瑶泡制的新茶,总是夸赞我的茶艺天下无双,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手里持着剑的侠女,梦想着能行侠仗义、浪迹天涯,直到遇见了你…”上官云瑶有些娇羞,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了江怀玉,一杯留给了自己。

    “直到遇见了你,我的梦想就变了,我没有遗憾不能执剑走天涯,也没有遗憾不能行侠仗义,因为江郎你做的事远比这些更有意义,我跟着你就好像自己也做了这些让人荡气回肠的壮举,这一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上官云瑶端起茶杯,举过眉间,对着江怀玉嫣然一笑,喝下滚烫的热茶。

    上官云瑶又端起茶壶,倒满了江怀玉和自己的茶杯,说道:“这第二杯,敬我的父亲,他威风了一辈子,是位真英雄!”说完倒了一地,以示恭敬。

    “这最后一杯…”上官云瑶眼泪婆娑,“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孩子们,你要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照顾孩子们长大成人,云瑶拜托夫君了…”

    “你不会死,我会救你,我一定能救你的…”江怀玉一瞬间便乱了方寸。

    上官云瑶抓起他的手,温柔地说道:“江郎,你冷静一点,冷静…你可以再抱抱我吗?”

    江怀玉泪眼朦胧,已看不清上官云瑶脸上表露出来的剧烈疼痛,他胡乱地擦了擦眼睛,走到上官云瑶的身旁,轻拥着她抱入怀中。

    “以后你要少生气,多出去走走看看,会见到不一样的风景,也能品尝一下不一样的人生。你这些年总是说我泡的茶很好喝,以后我不能再给你泡茶了,我把茶叶的烹制方法写给你了,泡茶的顺序步骤也写给你了,以后你要学着自己泡茶…”上官云瑶又咳了几声,继续说道:“这桌上有两盒茶叶,是我最后留给你的,你喝完这些茶叶的时候,应该也就放下我了。我们终会死去的,不是吗?我只不过是提前一些去见我的爹娘,不要太伤心,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要是你们想我了,你看见了吗?”上官云瑶用手指着星空说道,“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就是我…”江怀玉抬起头看着灿烂的星空,一刻星星划空而过。

    上官云瑶平静地闭上了眼睛,江怀玉感受到了她脉搏的停止,他紧紧抱住上官云瑶,失声痛哭,“云瑶,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宗主,你在这冰窟里已经呆了三天了,出来吃点东西吧,下属求求你了…”江一德在冰窟外苦苦哀求,

    江怀玉没有作声,望着躺在冰床上的上官云瑶,面有血色、肌肤光滑,仿似只是睡着一般,江怀玉却总也看不够。

    “宗主…宗主,怀乐老爷在外面主办丧礼,怀瑾小姐和其他五部疆族的人也差不多来齐了,宗主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尽早让夫人入土为安啊。”

    “闭嘴,出去,出去!”江怀玉吼道,

    江一德转头向旁边的江怀瑾摇头叹气,江怀瑾说道:“宗主,我是怀瑾,我知道你有办法能救夫人,但你得吃饱了东西才有力气去找办法,不是吗?而且,五个孩子们哭闹得不成样子了,您不出来看看他们吗?”

    “咚…”冰窟的石门打开,江怀玉从里面缓缓走出来,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冰块,

    “云瑶没有死,我会救活她的,谁还敢提办丧礼,我就杀了谁。”江怀玉红着眼撂下这句话,就直直地走到屋内泡起了澡。

    江怀乐和江一德撤了丧礼,退走了江家族人,全庄的人都在等着他们的庄主,指示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其实江怀玉什么也没干,什么都不想干,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下一坛一坛的酒,醉了就睡、睡醒了又再喝,如此往复,地久天长…

    凤翔熬不住了,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几十万百姓将会饿死、病死,为大局计,昭宗李晔和李茂贞无奈之下商议与朱温谈和,昭宗皇帝李晔被迫随朱温返回京师长安,凤翔之围遂解。但昭宗李晔自此成了朱温的傀儡,就如汉献帝为曹操的傀儡,并无二致。

    听闻凤翔之围解除,江怀玉放下酒坛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进了冰窟,他对着上官云瑶说道:“云瑶,我又来看你了,你最喜欢的凤翔得救了,百姓也有足够的药来预防传染病,但是患者,我们仍然束手无策,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有办法让你醒过来了,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告别的,我知道你挂念孩子们,担心他们没人照顾,你放心,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江怀玉已无暇再多管朝廷官家之事,他现在心如死灰,毫无斗志,也信念崩塌。挽狂澜于既倒,救百姓于水火,是笑话。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云瑶。

    说实话,要哄骗一个上了年纪的孩童说死亡只是睡觉确实不可能,所以江怀玉将他五个孩子带到冰窟里,对他们说道:“母亲只是暂时的离开了你们,爹会找办法让她再醒过来。”五个孩子齐刷刷地望向冰床上的母亲,满脸敬畏地看了看江怀玉,

    “你们不能过去,会伤害到你们的娘。”江怀玉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

    “爹要出一趟远门,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要乖乖听怀乐叔叔的话,读书练功一样不许落下,要是谁不听话捣乱,被我知道,我一定重重的罚他,而且不许再叫我爹,也别想再见到娘亲,你们听清楚了吗?”江怀玉自老大江平出生开始,对待他们五个孩子从未如此严厉过,若非非常时期,他也不愿意这样做的。不过好在五个孩子对他这个父亲向来敬畏,不会在他身边调皮捣蛋。

    “听清楚了父亲。”四个孩子奶声奶气地答道,惟有小江川望着母亲入了神,没有应答江怀玉的话。

    “江川!”江怀玉语气有一些凝重,

    小江川回神过来朝着江怀玉深躬拜礼说道:“父亲,我也想去找办法让娘亲醒过来。”

    “胡闹,你能找什么办法?”

    “我可以去找一个叫办法的人来我家救娘亲,让她醒过来。”江怀玉的内心被触动了一下,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蹲下身来对着江川说道:“你好好读书认字,那个叫办法的人就在书里面,你帮爹找出来好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好吧,那爹,我一定好好读书认字,这样我就能救娘亲了。”

    “好孩子”江怀玉拍了拍小江川的肩膀,带着五个孩子走出了冰窟,他在冰窟门口回头再望了一眼,告诉云瑶他一定会照顾好孩子,等她醒来。

第三十七章 灵川学院

    江怀玉和江怀乐两兄弟来到了松溪学堂内四处游走参观,顺便看看这家学堂是如何教学的。说起来这不是江怀玉第一次来这松溪学堂,只因之前来的几次都是走马观花似的看看学堂的环境、设施和课堂之类的,从未如此仔仔细细参观过,可能云瑶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吧,他心里想到。这一个全凤翔最大最有名的私人学堂,坐落在有些偏静的大屋山北麓之地,远离喧嚣、空静自然,确实是个适合学习的好环境。

    话说这松溪学堂分勤文堂和雁武堂文武两部,分别招收学生,互不干扰。但江怀玉发现这松溪学堂尚武之风极盛,学堂里面的学生十有七八都在苦练武艺,唯有少数瘦弱和身有残疾的学生坐在勤文堂破旧的屋舍内诵读着儒学经典,而另一边则热闹非凡,学员鼎沸。江家的江平、江峰,江妍和江媛四人,就被招收在雁武堂内,而小弟江川因为痴迷文画,最重要的是他身材瘦小且武根实在稀疏平常,就去了勤文堂整日阅看学习一些苦涩难懂的经义之书。

    “此学堂惟一技之优,不可长远矣…”江怀玉感叹道,

    江怀乐接道:“兄长不知,又何止是凤翔,放眼整个国家的各级书院,皆是重武轻文。侄儿小川自幼酷爱阅文描画,对武功一类丝毫不感兴趣,而且他武骨平常、天资一般,不似他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有习武的天分,习武这条路对小川来说可能行不通。”

    江怀玉似另有打算,说道:“小川现在还很小,很多事还未成定数,不过你这倒提醒了我,如今世道不安,各州各地皆崇尚武力,在这样的环境下,确实会影响小川的成长。”他深吐一口气说道:“这样吧,我带他去灵川学院看看。”

    “灵川学院?”江怀乐的脸上显露着一些向往之意,“至高学府,怕是没那么容易进。”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你帮我照料一下山庄和这四个孩子,我去一趟剑南。”江怀玉把手搭在江怀乐的肩膀上,对他这个年少轻狂不靠谱,老来却极为稳重的弟弟十分地信任。

    “你别去太久,我扛不住的…”江怀乐认真地说,

    “扛不住也得扛,我都扛了几十年了,你看我,不也没事…”

    “真的没事?”

    “真没事啊”

    “那你自己扛吧,我不帮了。”

    “哎…”江怀玉拉住江怀乐,“兄弟情深,你不会这点忙都不帮吧。”

    “这忙我可以帮,但是…”江怀乐停顿了一下,“你要平安回来。”

    江怀玉跟江怀乐对碰一拳,说道:“我答应你。”

    江怀玉带着小江川离开了连水山庄,江川小小年纪不知道他这一离开会需要过那么久才能回来,他只是好奇的问他父亲:“爹,我们去哪里呀?为什么哥哥姐姐他们不去呀?”

    江怀玉回答道:“因为爹要带小川去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哥哥姐姐他们要考试了,没有时间出来玩。”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父亲。”小江川虎头虎脑地说道,

    “好好坐着,我们要出发了。”江怀玉把趴在马车窗帷上的小江川抱着坐正,

    “好的,我们出发咯…”小江川对着江怀玉嘿嘿一笑。

    那灵川学院地属剑南道境,坐落在灵聪和东川两座名山中间,故得名灵川。灵川学院建立久远,最远可追溯到前隋时期,自建立以来一直都是闻名天下的第一学院,声名远播自然求学的人就多,甚至都有外邦人闻名而来留学求学,但学校资源有限,每年只收一百名学生,多一个不收,这是灵川学院最气人的地方,可是它厉害啊,从这院门走出去的学生,个个都是很优秀的奇才,举两个有名的例子,前朝宰相房玄龄,名将郭子仪都是灵川学院的学生,

    这学院肯定是一等一的好学院,至于小江川能不能进江怀玉心里也没底,反正先去到那里看看情况吧。

    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灵川学院的门前,下了马车,江怀玉整理了一下仪容,也帮小江川整理了一下,请向院卫递呈拜帖约见柳田院长。

    “院长正在授课,请二位稍待。”一位学生模样的导员将他们引到一处看起来有些破旧但井然有序地招录厅房,江怀玉拘了礼,带着小江川工工整整地坐着等待。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位矮矮胖胖、戴着学士帽的老者进来了,自带着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范。

    “又是江家?说吧,所谓何事?”那柳田院长也不多问,也不热情,这是他的脾气秉性,但他因材施教、管理得当,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和一院之长。

    江怀玉带着江川朝柳田鞠了一躬,说道:“院长时间宝贵,怀玉有话就直说了。”

    柳田伸手让他们坐下,捋须点头。

    “当今乱世,教育百废,各地的私塾和官学皆以武学为上,崇迷武力,玉不赞同以乱止乱、以暴制暴,惟愿释兵止戈、美美大同,而实现天下无争、摆脱无知愚昧最有效的途径就是,接受教育,尤其是好的教育。”

    那柳田院长眯着眼睛颔首微笑,看起来他对这位江家人的言论颇为赞同。

    “天下纷争已久,书院尚武教学,寄希望于培养武将,早日实现一统,也无可厚非。”柳田论道,

    “怕只怕武力相争,带来的是更多的冲突和战争,也免不了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江怀玉说道,

    “江家人似乎对当今世道颇有微词,你很悲观?”

    “院长…”江怀玉顿了顿,“乐观或悲观都改变不了我们现在身处的天下,有能力改变的,是灵川学院每年毕业的一百名学生。”

    柳田怔住了手中的茶杯,忽然发笑道:“如果院史没有记录错误的话,江家现任宗主江怀玉,也就是阁下,也是灵川学院的学生吧。”

    江怀玉眼神一亮,忽然忆起几十年前他进入灵川学院学生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是的院长,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老朋友了,那我且问一句,当年的那一百名学生,改变天下了吗?”“当然,他们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

    “柳田院长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学生?”江怀玉补了一句。

    “能进我灵川的学生,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的能力。”他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话题聊远了,你们此次拜访灵川,应该不仅仅是故地重游吧?”

    柳田仔细的打量坐在江怀玉身边的小孩,那小孩英气逼人,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凌然高贵。

    “我此行是为我幼子江川而来。”江怀玉牵起江川走到柳田面前,对小江川说道:“小川来,拜见柳院长。”

    小江川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恭敬地作揖礼:“院长好。”

    “嗯…”柳田捋须颔首,略带点笑意。“江宗主这是…”

    “幼子自小酷爱研习文画,对武力之事丝毫不感兴趣,若继续留在惟武至上的一般书院,对他的将来十分不利,所以…”

    “你是想入我灵川学院?”

    “不错,我熟悉这里,这里是最适合小川的地方。”

    “但他不一定能达到灵川学院的招录标准,而且,今年的招录早已完成,一百名学生的名额已经确定,你们明年再来吧。”柳田拂了拂手,示意让他们离去。

    “我们今年就要入学,无论如何…”江怀玉凌厉的眼神让人觉得非常无礼。

    “这是灵川学院几百年来定下的院规,你身为灵川学生,这个规矩你应该懂。”

    “我虽懂这个规矩,但不代表会遵守这个规矩,教书育人不能只面向优秀出众的学生,每个人都应该有来灵川学院学习的机会。”

    “灵川学院几百年来正是秉承着此教学思想,才面向四海八方,广收学生。”

    “好一句广收学生,一年招收一百名就是灵川学院的极限?”

    “灵川有它的考虑和顾虑,你不懂…”

    “我也不想懂,你若不肯给这个机会,皇家那里我还有些人情,柳院长也不想因为这件小事闹到朝廷吧?”

    “你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想为自己的孩子求个好书院,仅此而已。”

    柳田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我得和院方商议商议,再作决定。”

    “有劳柳院长。”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柳田前来知会可以给这次机会,让小江川准备准备,进行文试考核,江怀玉看了小江川一眼,小江川眼中的自信也让江怀玉信心十足,说道:“不用准备,开始吧。”

    加上柳田共有四名考官分别考核江川古文、经义、算术和作画,而小江川自三岁开始便研习这些科目,对考官们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算术题算的又快又准确,描的画也得到了柳田的首肯,其他三位考官皆连称叹乃罕见小神童,都有招收之意。

    柳田在旁对江怀玉说道:“小公子虽无武根,但慧根凸显,若能细心教导栽培,前程无量。”

    “天下英才,半数悉出灵川之门,幼子若能得灵川良师教导指点,江某当然安心无虞…”

    “小公子悟性极高、天赋异禀,就算在从不乏天才的灵川学院里也是不多见的,在同龄学生之中更是为数不多的佼佼者,我想看看,他的天赋加上灵川的实力,他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柳田壮志豪言,俨然跟之前傲娇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答应了?”江怀玉问道,

    “我想收这个学生,但是院规不许,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妥善解决。”

    “什么办法?”

    “将小公子收做我的关门弟子,就不在那一百个名额之内。”

    “这样会对柳先生的声名有影响。”

    “哈哈…老夫只是一介布衣教书匠,心之所愿:传道、授业、解惑,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柳田洒脱地笑道,

    江怀玉看着眼前这位身材矮胖的老院长,柳田在他心里面的形象此刻高大起来。曾几何时,他的理想也是成为一名这样纯粹的教书先生,现在他不再那么愤世嫉俗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在努力着,让世界变得更好。

    “那幼子就拜托柳先生了,若有急事,请寄信连水山庄。”江怀玉揖礼说道,

    “江宗主请放心,孩子会在学院里适应的很好。”柳田非常清楚这些家长的心理,把孩子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读书,确实不太放心。

    江怀玉从背囊中取出一物盒,交与柳田说道:“这是小川三年的学费和吃穿用度,应该是够了。”柳田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条金灿灿的长金条。

    “江宗主这是何意?是要陷害侮辱老夫吗?”柳田脸一沉,之前对江家这位宗主的好感一扫而光。

    “当然不是,请柳先生不要多心,正因为我师出灵川,所以我才知道学院经费运转困难,学院免除了苦难佃户的学田租金,也就没了最大的经济来源,靠这几百名学生的学费来维持学院的周转,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江怀玉道出了灵川学院真实的财务状况,太过直接。

    “但我灵川依旧如此繁荣昌盛,学名远播。”柳田骄傲地回道,

    “这我知道,从灵川走出去的院友知恩图报、涌泉回馈,单就个人捐赠这一处,就可保学院一年吃穿用度无虑。”

    “那你这是…”

    “也是院友捐赠,希望学院的书图馆能够更充盈,设施更全面一些,也加了点私心在里面。”

    “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小公子真的有如此过人之处,灵川的藏书历经百年的沉淀积累,汗牛充栋,任他翻阅。”

    “这个怀玉自是知道,只是不知馆内现今有无增设一些桌椅踩梯,记得当初怀玉去书馆借阅学习的时候,由于桌椅不够可是坐在地上看书学习的。”江怀玉时隔多年,对这件往事颇有异议。

    “哈哈,原来如此,江宗主大可放心,自从你离院之际写信提议此事后,院方便增设新添了这些基础的设施,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柳田打趣说道,

    “好吧…”江怀玉有些无语,想问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那么多人都不提出改善书图馆的设施?

    “我跟幼子还有几句话说。”江怀玉把江川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双手搭着他的肩膀。

    “请便。”柳田便和周遭的人都撤去了。

    江怀玉蹲下身来看着江川稚嫩的小脸,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第三十八章 先交学费

    江怀玉蹲下身,抚了抚小江川的面颊,说道:“小川,你还记得跟爹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要帮父亲在书里找到救娘的办法。”小江川脱口而出,

    “好孩子”江怀玉有些泪目,“以后你就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了,怕不怕?”

    “我怕,爹…”小江川耷拉着脑袋,又闷闷地说道:“但为了娘,我不怕。”小江川的眼神稚嫩单纯却很坚定。

    江怀玉不敢再看那双神似云瑶的汪汪大眼,便起身转头离去,走了几步,停下来说道:“好好听柳先生的话,爹过一段时间就来看你。”

    小江川伸手在空中,细声而又带着哭腔说道:“早点来,不要骗小川…”

    江怀玉心一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灵川学院。

    江怀玉走出了灵川学院,就和他当初从这里结业时离别一样,回头望了望,舍不得离开。他担心挂念八岁的儿子,但他更想救活他的云瑶,孩子们跟着他,始终是个牵绊,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也最可行的方案。

    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烧饼,毫无味道,但所幸的是背囊里带了个酒葫芦,这是他从江怀乐那里借来用的,应该是不还的那种。他抿了一口烈酒,就着干冷的烧饼一起下喉,也似乎另有一番味道。他遣走了驾车的两名护卫,自己找了匹棕马疾驰而去,他这次的目的地,是去晋阳的药王山,他要找药王孙思邈的后人,寻求一些关乎生死的答案。

    “咳咳…学员们请安静一下,下面由我,你们的辅员皮老师来点一下名…”灵川学院的新生辅员皮休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喊道,

    “长安杨莅…”

    “到”

    “江淮南友容”

    “到”…

    南友容朝着皮老师微微一笑,一笑而生花。

    “哇…好漂亮”

    “像天上的小仙女一样…”

    在场的学员们七嘴八舌地都在谈论这位来自江南水乡的气质小美女。

    小江川透过惊叹熙攘的人群,看到了一个像天上的小仙女一样的女孩,肌肤如雪而又娇小玲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高冷而高傲,但并不影响小江川看她的眼睛好似看到了星辰和大海,他仿似游离惊奇于梦幻之中。

    “安静!谁在起哄!”皮老师厉声道,全场立马鸦雀无声。“好了,我们继续点名,幽州刘云。”

    到”

    ……

    “还有谁没念到名字的吗?”皮休问了一句,

    “老师,您没念到我的名字。”小江川在最后排高高举起手,学生们齐刷刷地朝后面转头看去。

    “哦?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师帮你看看…”

    “凤翔江川”小江川很大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还和那个长得像仙女一样的南友容对视了几秒。

    “凤翔江川?没有这个名字啊…”皮休细查了花名册两三遍,都没有找到江川这个名字,那花名册就两页纸,每一页纸上记有五十名学员的入学信息,两页纸刚刚好一百个名字。

    “老师请您再看一下,应该有我名字的。”小江川有些焦急困窘。

    “这位叫江川的小龄童,老师这里真的没有你的名字,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呀?”皮休问完引起一阵哄笑。

    “他没有走错地方,他是我的私人学生。”柳田沉着脸走进来说道,

    “院长…你怎么来了?请坐…”皮休连忙招呼着,

    “别忙活了,我跟你说点事就走,你跟我来一下。”柳田和皮休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报到堂,

    “那个叫江川的学生,你给他办理入学手续,不计入今年招录的总人数,挂在我的名下。”柳田轻声说道,

    “院长,这个…不合规矩吧?”皮休有些为难道,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他是我的私人学生,又不在灵川学院招录名单之内,灵川学院有不准院长亲招弟子的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院长,我不是这个意思…”皮休讪讪地掩饰尴尬,

    “那你是什么意思?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办吧。”柳田撂下话就走开了,

    留下皮休有些困惑亦有些憋气,皮休气冲冲地走进堂内说道:“那个叫江川的学员,你走到前面来…”

    小江川在满堂注视之中缓缓走到皮休跟前。皮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孩童,身材纤细瘦弱,绫罗绸缎的,像个富贵公子,除了身上带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气质,和寻常人并无二致,不知道院长那个老头子抽什么疯要把他收为私人弟子,难道是收了他家什么好处?

    “你是凤翔人?”

    “是的老师。”

    “你家住在凤翔哪里啊?”皮休取来一张空白的新纸,拿笔记录这个今年第一百零一位学生的学员信息。

    “我家住在连水山庄,连绵不断的连,水光山色的水…”小江川卖弄了一下学识,

    “老师识字,知道连水二字怎么写。”皮休脸色一沉,江家连水山庄的名气,就算在这闭塞的山间读书之所,他也时常耳闻听详。

    “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皮休用力写下住址连水山庄,又问道父母亲信息。

    “江怀玉”

    “母亲?”

    “上官云瑶”,小江川说出母亲名字的时候,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好了,办妥,先交学费吧…”皮休伸出手,准备接银两。

    “学费?我父亲已经交了呀…”小江川有些惊讶,眼前的这位怪老师怎么还问他要学费呢。

    “你父亲什么时候交学费了?交给谁了?我们学院可是一年交一次学费的,不能拖欠的,你家那么有钱,不差这点学费吧?”皮休收起右手,双手揣在胸口说道。

    “我父亲已经把学费交给柳先生了,我们不会欠学费的。”小江川直勾勾盯着皮休回答道,

    “真的?小孩子不能说谎的喔。”皮休一听是柳田院长收了江家的学费,便在心里上演各种阴暗的戏份。

    “老师,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问柳先生。”

    “好吧,等会我就去问问柳院长,你回座位吧。”皮休将学生名册合起来,往报到堂左右扫了扫,说道:“明天我们就正式开学了,待会你们先别走,老师会把功课书发给你们。”他伸长了脖子喊了一声:“江川,你帮老师去书图馆把同学们的书搬回来。”

    “好的老师。”小江川爽快地答应,迫不及待地去书图馆领自己和其他一百个同学的功课书籍。皮休暗自想道,靠走后门进来的,看我怎么整你。

    搬了四五趟书籍的小江川渐渐地没了力气,喘着大口大口地粗气,他本来瘦弱的身体就没什么力气,搬着书走路就更加会摇摇晃晃了,他放下书本,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擦拭脸上的汗水。

    “搬了这么久才搬过来这么点,还有多少没搬呐?”皮休抡着扇子问道,

    “老师,还有很多很多书,但是我没有力气了…”小江川气喘吁吁地答道,

    “没力气了?那你先休息一会再搬,南友容…”

    “老师”南友容站起来答道,

    “你把这些搬来的功课书先分发给同学们,江川,我们走,老师帮你搬…”皮休也真是不要脸的,搬书本来就是他的活儿,现在倒成了一个八岁孩童的工作了,他只是帮衬的,可笑至极。

    “老师,”南有容叫住了皮休,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功课书,不应该只让江川一个人做苦力,我也要去搬书。”

    “胡闹!你不许去,好好待在这里把书本发下去,不然的话我就罚你站立。”皮休凶道,

    “那你就罚我的站吧,江川,我们走…”南友容说完便拉着小江川的衣袖跑出门外,两个年纪相仿但性格迥异的孩童,奔跑在书院里,美好地不像话。

    小江川和南友容在整理书籍准备开搬的时候,皮休带着几个学生过来了,南友容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怕罚站吗?”

    那个叫杨莅的小孩回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而且皮老师说了,我们这是团结互助,不用罚站,对吧皮老师?”

    皮休尴尬地一笑,说道:“你们抓紧时间赶快搬,天都快黑了。”

    “知道了老师。”五六个学生异口同声地答道,

    “老师,你也来帮忙搬嘛…”一个学生突然冒出一句。

    “来了来了,让你们干点活呀,比登天还难…”

    “哈哈…老师你好搞笑…”

    而另一边,江怀玉刚踏入了晋阳的边境,随之而来的,是一队非常熟悉的黑骑兵。

第三十九章 答案

    “站住!边防重地,下马检查。”那一队人马看起来似乎是李克用手下黑鸦军的边境巡查队。

    江怀玉吁住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发一言任由他们搜查马背上的物品。几个巡查兵翻了马袱,里面空空如也、一无所获,朝领头的队长摇摇头。

    “身上也搜一搜…”那队长说道,

    “你们…有点过分了吧…”江怀玉对全身搜查这种事极其反感。

    “非常时期,少主下令严格盘查通关人员以防细作,搜身,是必须的。”那位领头的队长下了马,走近江怀玉欲亲自动手搜身。

    “如果我说不呢!”江怀玉眼神一厉,慎退了那位队长几步。

    “那你就是可疑分子,来人,将他拘捕起来。”那队长手一挥,十几个的巡查兵慢慢将江怀玉围将起来。

    “放下你背上的兵器,否则别怪我们下手不留情。”那队长寒着脸,缓缓将腰间的军刀抽出,指着江怀玉凶狠地说道。

    “这件兵器,你们怕是碰不得,因为它姓江。”

    “我管你姓什么,给我上!”十几人的巡查队即刻一拥而上,江怀玉手一划,做了一个单手结印手势,背上的江家锏召唤而出,只见一阵白光掠过,那十几人皆被一股神秘力量抛在高空之中,而后重重摔落在地,刀兵散落一地。江家锏调皮地盘了一圈而后飞快地回到了江怀玉的背囊之中,江怀玉面若冰霜地于风尘之中缓缓牵马走过,隐秘而霸气。

    “小二,把我酒葫芦也装满。”江怀玉在晋阳城内随意地找了家酒楼,点了三五个硬菜、两坛子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扫赶路的疲惫郁烦。

    “得嘞,客官您稍待…”店小二赶紧招呼着拿起酒葫芦去装酒。

    “散开散开,军队办案,不想死的,赶紧出去!”两列盾甲重兵气势汹汹地冲进酒楼,驱散了闲杂人等,弓箭手在前、盾甲长兵在后,严阵以待,做好作战的准备。

    江怀玉抱起酒坛,饮尽最后一口酒,醉眼惺忪地看着这一群重兵。

    “将军,就是他。”那位巡查队队长被打伤之后,赶紧向上头汇报有人擅闯入城,而他的上司正是负责城防戍卫的十二太保李存昭。

    “哼,我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闯我晋阳,原来是江家宗主啊。”李存昭挥手撤去兵队,在江怀玉对面坐下,把佩刀摆在桌子上。

    “江宗主不好好在凤翔待着,来这晋阳城里做什么?”

    江怀玉酒足饭饱,打了一嗝,“在下听闻晋阳名川胜水无数,特意前来游玩一番,怎么,李大人不欢迎游客?”

    “哈哈哈哈…”李存昭笑道,“江宗主若是来晋阳作客,晋阳自是欣喜欢迎,只不过,阁下选择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来晋地,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此话何意?请李将军明示。”江怀玉跟这位李克用的十二义子曾有过一面之缘,在狼虎谷围剿黄巢的时候,正是这位勇将斩下黄巢及其外甥林言的头颅,让他义父李克用领了首功,名动一时。

    “朱温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岐王李茂贞勾结权宦,意图不轨,只有义父恪守忠义,效忠李唐,江宗主既与朱温私交甚密,又和岐王李茂贞称兄道弟,你此时来我晋阳,未免太不让人放心。”李存昭脸色一寒,双目直直盯着江怀玉。

    “原来如此,李将军是怕江某来做什么不利于晋地之事。你大可放心,我此行前来,只为找一座山,一个人,找到答案我就离开。”江怀玉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小锭碎银,付了酒饭钱,拿起背囊踉跄地走到柜台边,问店小二取了酒葫芦,准备离去。

    “怎么,李将军不信江某?”江怀玉看着封锁门口一众的重甲刀兵问道,

    “护卫城防乃在下职责所在,江宗主若是能直言相告此行的目的,对你我都好。”李存昭拿起佩刀,堵在门口,意思很明显了。

    “就凭你,能拦得住我么?”江怀玉放好手里的酒葫芦,微醺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依你江家的本事,这些兵挡不了你,但是沙灵的力量,足以缠住你让你不得安生找人。”

    “你们试试…”江怀玉话未落音,其人已不见踪影了,他就像一阵风一样穿过了重重包围。

    “神行术,分隐术,不用追了,回去禀告晋王。”李存昭知晓江家禁术的怪异,不敢冒进,还是决定将此事上报给晋王李克用。

    李克用旧疾复发,始终未见有好转,只是用药物维系垂危的生命而已,军政大权一律由他的亲儿子李存勖独揽。李存勖也视江怀玉为潜在的敌人,而且极为危险,所以他决定派出沙灵刺槐十大高手合力制伏江怀玉,不得失误。此外,为防不测,他还加派了黑鸦军队配合设伏,布下罗网,意欲让江怀玉插翅难逃。

    一处高楼屋顶,苏婵抱膝而坐,遥望满天星辰月光。

    “苏姐姐,你又在这里发呆呀,这么好看的夜景,你也不叫上我。”陈曦飞身而上,走了几步坐在苏婵旁边。

    “我哪敢打扰你啊,陈大人,你现在可是执掌榜文,忙得很呐。”苏婵打趣地说道,

    “苏姐姐,你还在取笑我,要不是当年沙灵出了那么大的事,哪轮得到我当榜文的老大,这几年我压力有多大你是看到的,你看我这脸,都熬成老太婆了,哪还是当初那个超级无敌美少女的脸…”陈曦把脸凑过去,引得苏婵哈哈大笑起来。

    “苏姐姐,看到你笑我就安心了…”陈曦默默地说道,“来,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没有美酒呢。”陈曦从身后变出两小坛藏酒,掀开封塞给了苏婵一坛。

    “你啊,还是这么喜欢喝酒,喝酒伤身的…”苏婵嗔怪道,

    陈曦灌了一大口酒,接道:“喝酒伤身,不喝酒,伤心…”

    “曦儿…”苏婵轻声地叫道,

    “不聊这个了,来,喝吧…”陈曦举起酒坛,嘴巴巴地看着苏婵,

    苏婵跟她碰了一下,端起酒坛就猛灌了一口。烈酒入喉,引起苏婵阵阵咳嗽。

    她捂住胸口,忽然忆起那个帮他拔箭疗伤的人。

    陈曦察觉苏婵情绪的变化,试探地问道:“你们,又接新任务了吧?”

    苏婵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回道:“是,少主令我们刺槐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位杀手一同执行此次任务,擒杀江怀玉…”

    陈曦心里能明白此刻苏婵内心的折磨,她倒是不担心江怀玉的处境,毕竟她跟江怀玉素不相识,陈曦而是担心他们刺槐组的安全,她曾翻阅过江家的绝密二级档案,对江家恐怖的作战能力惊骇不已,难怪少主此次召齐沙灵十大杀手,执行同一个任务,要知道,这样的阵势在沙灵非常罕见。

    “苏姐姐,你…”陈曦欲言却止,

    “我没事,别担心。”苏婵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陈曦你看,天上的星星好美啊…”

    陈曦没有拆穿苏婵伪装的坚强,而是就地躺了下去,说道:“是啊,好美…”

    就这样待了一会,陈曦开口说道:“苏姐姐,你知道吗,江怀玉没有骗你,他真的有七老八十岁了。”

    苏婵沉默了一会,回道:“我知道,他没有骗我。“

    “那你知道他的妻子过世了吗?”

    “我知道。”苏婵显得更难受了,“你的手下很卖面子…”苏婵苦笑地说道,

    “这帮人,真该治治了...”陈曦气得拍了一下膝盖,“那你这次,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要么我们杀了他,要么他清除掉刺槐。”

    “你难道对他此行的目的不感兴趣?”陈曦问道,

    苏婵摇摇头,“我不想知道,那跟我没关系。”

    “那如果他是来找人的呢?”

第四十章 药王山

    “找人?”苏婵疑惑地问道,

    “对,他要找一座山、一个人。”

    江怀玉不敢怠慢,星夜赶往秦岭药王山,到第二天辰时,他终于到达了药王山,见到正在清扫的药童问:“这位童子,烦你代为通禀,飞熊门江怀玉拜见孙老先生。”

    那童子回了礼答道:“师尊正在调炼药丹,来客概不接见。”

    “哦,却是不凑巧,请问小师傅孙先生炼药一般需要多少时辰?在下真的有很急的事要见孙先生。”江怀玉焦急地问道,

    “我家师尊试药少则两三日、多则两三月,说不准的。不过师尊在闭关炼药之前,曾交代本童如若有江姓者来访,定是为答案而来,您稍待…”那药童撤下仿佛去取什么东西。

    江怀玉等来无聊便四处打量这座别致的药庐。幽静宜人、空爽洁净,潺潺水声、山林鸟鸣,还有这迎面而来的清风最自然,江怀玉闭着双眼陶醉享受其中。

    “贵客…”那药童喊了一声,江怀玉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这地方太适合睡觉了。

    “师尊说江家想求的答案,就在这本药书之中。”药童双手将一本旧书恭敬奉上,江怀玉鞠了一礼,拿起书看道书名:“千金翼方?”江怀玉不知何意,还想细问究竟,但转眼之间药童已不见踪影,药庐的大门也紧紧关闭。

    就在江怀玉欲再此叩门之时,他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杀气,沙灵的人来了,他立刻明白了药庐的用意,孙先生不想被牵连进来,这样他的处境会很麻烦。江怀玉把药书揣在怀里,引沙灵到了山下。

    “哗,好大的阵势…”江怀玉一下山便看见一支整齐划一的黑甲军队,分四列展开,有长兵长矛、盾甲、弓箭手、骑兵,俨然是一支装配精良的正规军队。

    “布阵!”军令一下,军队立即左右上下调动,组合成一个很奇异的兵阵,攻守皆备,乍眼看去,似乎毫无破绽。此时,江怀玉背后也陆续落下沙灵的黑衣杀手们,风,格外的烈。

    “又见面了,江宗主。”李存昭把佩刀横在脖子上,饶着诡异的笑容说道。苏婵跟荆珞也出现在江怀玉的眼前,苏婵不敢正对他,四处张望躲闪。“八,九,十…沙灵杀手团顶级十大杀手一起来招呼江某,还带来这么多帮手,真是受宠若惊了。”江怀玉蔑笑道。

    “废话少说,今天有我黑山八杰在此,你走不出这药王山!”李存进喊道。

    “话先别说得太满,容易打脸,我江怀玉到哪都来去自如,只不过没想到李克用手下顶级刺客团的十大高手竟是由他的干儿子们组成的,刀剑枪斧、箭锤鞭叉,黑山八杰,今天都聚齐了,再加上易容骗术和美人飞刀两位老朋友,沙灵刺客团这次是倾巢出动了吧?”江怀玉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从沙地上写画起来。

    “你是在写遗书吗?有什么遗言可以告诉我等,我们黑山八兄弟可以帮你这个忙的,哈哈哈哈…”李嗣本讥嘲说道,但李存昭和二太保李嗣源则眉头紧锁,觉得江怀玉行事另有蹊跷。

    江怀玉从背囊中取出酒葫芦,痛痛快快地灌了一口酒,笑着说道:“李克用手下十三太保,最有名的莫过于十三太保、天下第一猛将李存孝,只可惜遭人妒忌,被人害死了,这害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手足兄弟,大太保李存道和四太保李存信,这二人,你们比我更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三太保李存勖乃李克用亲生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少主身份,以后就会接任晋王爵位,入主晋阳。还有十一太保史敬思,早在代州之时就因谋反罪被你们兄弟八人乱箭射死,至于史敬思是不是真的有谋反,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我的推测,我更倾向于这是一个阴谋的结论。”

    “你究竟想说什么?”李存昭手中的刀已出刀鞘,缓缓走动占据最有利的攻击位置。

    “你们别急嘛,这段往事虽然说起来啰嗦,但内容听起来却十分有趣,你们不想听?”江怀玉故作玄虚地说道,

    二太保李嗣源朝两边使了眼色,让他们后退等待,他想知道,江怀玉究竟想说些什么,他感觉到江怀玉说的故事跟他们八个人的处境有关。

    “请江宗主赐教。”李嗣源按住剑柄,半低头向江怀玉请教。

    “要不说剑乃百兵之君子,二太保李嗣源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使得一手无双的好剑法,相传出招无形、剑气如影,位列刺槐甲字第一位高手。”江怀玉几年之前曾特意问岳父上官宗海要过沙灵的人员档案,仔细地了解过刺槐每一位顶级的刺客。

    “五太保李存进,善用双锤,勇猛无敌,刺槐乙位排名第二,比起你十三弟,还是差太远…”

    “你…”李存进怒哼一声,双锤砸地引起一阵晃动。

    “六太保李嗣本,用红缨枪,枪法一绝,刺槐丙位第三;

    七太保李嗣恩,目如鹰眼,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箭法无双,排丁位第四;

    八太保李存璋,善使双股叉,速度突袭,出奇制胜,排戊位第五;

    九太保李存符,长鞭横扫、夺命喉颈,排己位第六;

    十太保李存贤,战斧飓风,一斧子下去开山断海,排庚位第七,

    这最后一位,十二太保李存昭,手持百寒冰刀,以热血养寒刀,刀法妖邪、冷气逼人,刀下冤魂无数,排辛位第八。各位,在下有没有把你们的排位记错?”江怀玉一口气把他们黑山八杰的底细全部都抖了出来。

    “你记得没错,这是我们沙灵内部自己排着玩的,江宗主从何知晓?”李嗣源问道,

    “我从哪得的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八兄弟以后的处境,李存勖行事风格和城府比起他父亲李克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会放心你们八个坐拥这么多兵马而坐视不管?”江怀玉开始挑拨矛盾。

    “你在离间我们兄弟?”李嗣源眯着眼说道,

    “是的,你们可以这样理解,抑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想,我是在提醒你们。”

    “二哥,少听这厮耍嘴皮子,绕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这是缓兵之计,事不宜迟,我们围上去给他一锤子,看他还怎么挑拨离间。”李存进举起双锤,几欲动手。

    “对啊二哥,这江怀玉诡计多端,巧言令色,耍嘴皮子极其的厉害,咱可不能被他绕进去了。”李嗣本补了一句,

    李嗣源点了点头,示意沙灵的刺客团轮番进攻,沙灵的杀手们慢慢地围近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江怀玉冷笑了一声,扔掉树枝,看了一下地上自己用黄沙画出来的九个图,强记了一遍,然后闭上双眼,凝神聚气,双手依次做着九个不同的结印手势,嘴里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个字,突然江怀玉的周围出现了很多个江怀玉,这哪能分清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分身?

    “遁身分隐术!大家小心!”李存昭见识过这种怪异的方术,十分地可怕。

    “原来他是用树枝在沙上画那些诡异的符印,上了他的当了!”李嗣源忿忿地说道,

    “他要逃走,快,守住出口!”李存昭喊道,

    但是他反应过晚,江怀玉以神行术已冲到军队阵前,用江家锏的排山倒海之势挤出了一道口子!

    “苏婵!快出刀!”李嗣源急忙喊道,

    如此远的距离,这十人之中也只有苏婵的处月飞刀能起到作用了。

    苏婵没有应声,只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拂袖出刀,几柄飞刃笔直地朝江怀玉身上打去,江怀玉耳听飞刀划过空气的脆响,本能地从地上翻转而起,腾至半空,躲避了飞刀的攻击,几柄飞刀却刺入旁边兵士的身上,就地倒了一排。江怀玉知道,苏婵并不想取他性命,这一阵飞刀绝不是误伤,而是在帮他突出重围。

    “你在帮他?”李存昭卷出寒刀,白光隙出,“找死!”李存昭飞踏几步,横腰朝着苏婵连劈,刀刀不留力、不留情,苏婵勉强躲闪应对,几个回合下来已落于下风。

    “臭娘们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背叛组织,死不足惜,吃我李存符一鞭。”李存符蓄力一长鞭,角度极其刁钻,苏婵不知如何躲闪,只得滚地避让,不料李存昭飞身袭来,苏婵来不及应对吃了李存昭一脚,退了几步,却又被李存符回过来的长鞭挥中后背,直接扑倒在地。

    江怀玉此时稍有余力,挥舞江家锏以神兵之力震退前排围拥的众兵,然后将锏收放,疾驰而跃上半空,喊道:“乾坤巨变,暗合分隐!”随之便没了踪影,消失在空中。

    “十二弟小心!”李嗣源屛气凝神,不敢怠慢,忽然他看见一个身影神速地朝着李存昭奔去。

    李存昭听到呼喊立马回头防望,但是江怀玉的速度太快,直接朝着他胸口上重闷了一拳,逼得李存昭往后踉跄数步方止,但这还不是结束,江怀玉随即跟了过来,他的脸凑近李存昭的脸不足两拳距离,然后嘴角上扬露出冷笑,从李存昭脸边擦了过去,李存昭知道,那是挑衅、是嘲笑,是力量悬殊的挑战,不对,不仅仅只是这样,李存昭突然意识到,江怀玉另有攻击目标。

    “二哥小心!“李存昭话刚喊出喉咙,江怀玉就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冒出在李嗣源的右侧不足一米的地方。

第四十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江怀玉蹬了一下腿,身子朝着李嗣源缠了过去,李嗣源的剑还没得来及抽出剑鞘,就被江怀玉从背后扣住了喉,动弹不得。

    “叫他们后退。”江怀玉稍加了一下手力,

    “二哥,二哥…”李存进、李存恩那几位接连喊道,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江家宗主也用劫持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在下今日算是领教了。”李嗣源冷眼说道,

    “保命第一,江某也是惜命之人,和常人无异,不做点手段怎么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沙灵其他高手欲想妄动,李嗣源手一抵,皆退了下去。

    “苏婵,我们走。”江怀玉拖着李嗣源走到苏婵旁边,苏婵夺了一把刀,慢慢跟着江怀玉走出重重包围圈。

    “看起来似乎你的人缘不错,连最没有情义的沙灵杀手也顾及你的性命,还有这一众将士,也惟你马首是瞻,你难道真的不怕你三弟猜忌?”江怀玉一边凝神地盯着四周,一边还在为别人打算盘测运势。

    “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情义,就算他要害我,我也绝无二话。”李嗣源寒着脸说道。

    “兄弟情深,实在钦佩。”江怀玉把李嗣源推到树下,点了他的穴道,“李大人,就送到这里吧,多谢!”说完便同苏婵一起离去了…

    江怀玉在苏婵的带领下,抄近路两人快速地混出了晋阳城,一路在月色的掩护下逃走了很远。他们找了间客栈暂且休息,苏婵问了些药酒解开自己的衣物,忍痛咬牙地给自己的伤口擦拭。擦毕她感觉鞭伤没那么痛了便想着走去江怀玉房间看看,她在门口许久,却迟迟不敢敲门。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敲门时,门从里面开了,江怀玉疑惑地从里面走出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找我吗?”

    “没有,是…没有,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受伤?”苏婵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没事,你怎么样了?那一脚一鞭应该不轻吧。”江怀玉招呼苏婵坐下,特意将房门敞开。两人皆沉默不语,顿了一会儿,苏婵见江怀玉低头皱眉,似有心事,于是说道:“江宗主此番前来晋阳,是来找人的吗?”

    江怀玉回神过来,看了一眼苏婵,回道:“正是,去药王山找孙先生求医。”

    “你自己不是会医术吗?而且还很高明…”

    “那是治一些皮外小伤,勉强有用,我此行求医,是问生死。”江怀玉心情突然凝重起来。

    “那你求到了吗?”

    “没有,孙先生不肯见我,他有他的顾虑。”

    “是为你夫人求复生的仙药?”苏婵小心地问道,

    “不错,为求不死药。”

    “世上真的有这种长生不死药吗?太神奇了…”

    “你信它就有,不信就不存在,那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苏婵看着江怀玉坚定地眼神,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幻灭了。

    她追问道:“以你的武功,今天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为什么要回来救我?”

    “我没有,我冲不出去,才不得已折回挟持李嗣源,以求全身而退。”

    “你又骗我,江家结印术、神行术、分隐术,还有兵器谱上排名天下第一的江家锏在手,你想走谁人能挡你,你就是为了救我才回来的…”苏婵一说出口便后悔了,这样的话,他又会闷不作声地离开了吧。

    她没想到的是,江怀玉微微一笑,答道:“这个答案,有那么重要吗?”

    “有!对我来说很重要。”苏婵坚定地说道,

    江怀玉摇了摇头,说道:“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救你的时候,是在八年前,那个时候见你确实有些心动,但我明白,有些感觉会消散的很快,就像潮汐一般,来得快,退得也快,细水长流才最永久。有些回忆,有些生活的习惯,甚至气息,那熟悉的一切,是替代不了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这是在逃避。”苏婵回道,

    “这不是逃避,这是事实,我一直都在等她醒过来的那天,我一定能找到不死药,不管多难…”

    “那我呢?等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心里还是没有位置留给我吗?”苏婵开始落泪,眼泪像水珠一样掉下来。

    江怀玉不为所动,冷漠地说道:“我的心里真的装不下别人了,云瑶就是我的一切,不管你再为我做什么牺牲,再等我多少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因为,她始终都活在我的心里…”

    “她已经死了,死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你怎么这么犟呢…”苏婵哭道,

    “你错了,这不是犟,这是爱。云瑶她说过,当我想她的时候就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最闪最亮的那颗,就是她…”

    “你是三岁小孩吗,这种话你也信?”

    “我信,这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江怀玉顿了顿,开口说道:“苏婵,我们俩之间是不可能的,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也不要再等我了,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苏婵隔着泪眼,看着江怀玉认真的脸,冷笑阵阵。“自己的生活?我还有人生吗?我是一个杀手,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还配拥有自己的人生吗?”

    “只要你放下杀戮,多行善事,上苍会宽恕你的。”

    “但我手下的冤魂不会宽恕我,我注定一辈子都活在噩梦之中,这是我的宿命。”

    “苏婵…”

    苏婵这是突然起身,跑到门口背身说道:“你放心,你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我…”

    “苏婵,苏婵…”江怀玉追出去喊道,只见苏婵跳下客栈,三两下消失在江怀玉的视野之中,江怀玉欲追上去,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应该再给她错觉,而且依苏婵的脾气秉性,应该也不至于会去做傻事,于是江怀玉马上退了客房,星夜赶回凤翔家中。

    苏婵沿着热闹的夜市大街一直走一直哭,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处路口停了下来,朝后面看了几眼,确定他没有跟过来,他真的不再关心我了,不,是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苏婵一想到此,便蹲了下去,抱膝痛哭不顾路人指指点点,喧嚣的闹市大街上,路人走走停停,只剩她一个,孤独可怜…

    几日之后,一处不起眼的道庵中。这里空旷僻静,远离俗世,是一处参悟红尘、摆脱牵绊的极佳场所,这时,苏婵正在接受道姑师傅的剃发洗礼。

    那道姑一拿起苏婵一撮乌黑亮丽的头发,苏婵便紧闭双眼,哽咽泪流。

    “看来你还没有放下尘世杂念,这礼,我看不必进行下去了。”道姑起身收起剃刀,转身欲走。

    “师傅,我是诚心前来学道静心的,请您收下弟子。”苏婵跪拜道,

    “你杂念过多,冤孽过重,学道之路,漫长苦涩,你可做好准备了?”

    “弟子心意已决,虽难愿往…”苏婵叩了一拜,

    “那好吧,青发暂留,但洗礼不可免,你且闭眼,待为师为你驱净俗事,洗涤尘埃。”

    “是,师傅”

    “以后,你就叫静心吧…”

    苏婵顿了顿,然后恭整地敬了一个道礼,说道:“静心谨遵师命。”

    她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场景,嘴角有泪还有少女扬起的笑容…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四十二章 冥冥之中有天意

    话说那江怀玉自晋阳求医归来,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里面捣腾什么,只是特意交代不许打扰他安静学书,就连他的四个孩子也不敢贸然前去干扰,唯恐他/她们的父亲发怒,又把他们赶回学堂,对于少不更事的孩童来说,舒适的家里跟训练严苛的学堂相比,他们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江怀乐也深知他这兄长对亡妻眷恋太深,定会想方设法地尝试让兄嫂复生,虽说他知道江家隐藏的巨大能力,但对起死回生这有悖天理之事,他不抱有任何地希望,他在等待,等他自己撞了南墙,撞的头破血流了,梦也就该醒了。

    江怀玉打开卷首第一页,眼睛立刻就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住了。和《千金要方》不同,这本《千金翼方》更重治理的药方及调养身体机理,卷尾更是有禁经压轴,所载皆是诡怪神奇的禁咒之术,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末卷全是用晦涩难懂的药文书写而成,如果不通读精读全本《千金方》及《千金翼方》,根本无法看懂其中的文字描述。江怀玉抓住了一丝希望,心想这禁经卷肯定记载了什么了不得的灵药配方,说不定就是不死药的炼制方法,于是满心欢喜地打开医书,开始了医海无涯的钻研求学之旅。

    江怀乐打理整个江族游刃有余而欣欣向荣,五疆部族开始时的反对之声越来越弱,毕竟大家都拿到了实实在在地好处了嘛,这让江怀玉很安心,这一个担子总算有人接手了。

    江平江峰,江妍和江媛,在松溪学堂也表现不错,他们兄妹四人有习武的天分,外加江家人的指导,以后的修为造诣肯定也不会差。现在连最让人操心的小川也有了去处,他在灵川学院学文是最合适他的选择。

    “等我把这本医书看完一遍,就去看看他。”江怀玉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地埋头书海之中。

    “娘,我在这里啊,娘…你去哪里?不要走,我是小川啊…”小江川朝着他母亲飞快地跑去,“娘,你等等我…”小江川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去抓他母亲的手,他跑着跑着然后脚下一空,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啊…”小江川从床上弹起,满头是汗,缓了一会儿看了四周,才确定是做了一个梦。小江川看了看同房的小伙伴们,都在酣睡不醒,他倒了口水喝下,坐在床边,丝毫没了睡意。

    他瞥见窗外月色正浓,反正也睡不着就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轻轻绕过了正在打呼的值班老师,走到了学院后操练场,坐在一颗大树下面的木椅上,高高地仰起头,数着天上有几颗星星。

    “今天的星星好少啊,娘那颗星星也不见了,可能娘亲太忙了吧,我都好想她啊,也想哥哥姐姐们,还有江隐姐姐,江善哥哥,还有父亲,他说过一段时间就来看我的,都过了好久了他都没来看我,我不喜欢父亲了。”小江川一个人自顾自地在说着话。

    他无聊的随意四处张望,忽然他看见他的左边不远处有火光点点,一闪一闪的,非常可怕。

    “不会是什么妖怪吧?”小江川紧张地咽了咽口气,提心吊胆地小心靠近,趴在地上露出两只眼睛朝火点那里望去。

    “南友容?是她,她在这里做什么?”小江川心里一连串的疑问,

    他伏起身子又看了看,差点叫出来声,只见南友容从手心里冒出一团火,然后用五根手指头缓缓拨弄,仿佛那团火光被她操控一样,不对,不是仿佛,就是被她操纵。然后南友伸出左手,也从手心里冒出一个火点,刚开始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火团,后来慢慢裹滚,火团越变越大,两团烈火把南友容周边照映地通红光亮,小江川惊叹不已,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哇,真是太厉害了!”

    “是谁在那?”南友容敏锐地听力听到了小江川发出的异响声音,那两团火即刻熄灭了无痕迹。

    小江川慌忙捂住嘴巴,趴在地上准备往后爬行溜走,不料待他低头爬了几下,眼前就出现了一双小巧玲珑的鞋子,他呆住几秒然后顺着往上看,就看到了南友容小仙女般的漂亮脸蛋。

    “你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干什么呢?”南友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小江川问道,

    “我…我睡不着了,出来看看月亮,不可以吗?”小江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那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也睡不着,出来看看星星…之类的。”南友容也极力在掩饰自己的行为,

    “哦,那你看星星,我回去睡觉了…”小江川边退边说道,

    “站住!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南友容堵住了他的路,盛气凌人地问道,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小江川回想起刚才南友容操纵的火焰,不觉直冒冷汗。

    “没有看到最好,要是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会来找你的。”南友容冷面威胁地说道,

    “我保证,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不说,可以了吧?”小江川现在只想马上逃离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太吓人了。

    南友容还想说什么,但他俩被巡夜的院卫发现了,那院卫举起灯火,喊道:“是谁在那里!”小江川和南友容两人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别跑!看我不逮到你们,来人啊,来抓人…”那院卫大声呼喊,引来了其他几个巡卫,把小江川和南友容围了起来,然后把他们关在了禁闭室,等待第二天的询问处罚。

    “都怪你,把他们引过来了,害我也被关了进来,害人精!”南友容朝小江川忿忿地骂道,

    “南同学,明明是你在玩火把院卫叔叔引过来的,怎么可以怪我呢?”小江川气不过,和南友容硬刚起来,

    “噢,原来你还是看到了我在练火,对不对?”

    “你…我没看见,我瞎猜的。”小江川把双手叉在胸前,头朝一边昂高,

    “要是你告诉其他同学,你就死定了。”南友容欲动手敲小江川的额头,

    “干什么干什么,关在禁闭室了还在玩,明天等皮老师来了看他怎么罚你们,不许说话,赶紧睡觉!”一院卫拿了根警卫棍敲了敲门,吓住他们马上休息睡觉。

    “好的院卫叔叔,我们马上睡觉。”小江川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到另一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南友容伸出双手,掌心对掌心揉了揉,然后忽然觉得浑身冰冷,蹲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昏沉地睡了过去。

    感觉没睡多久,院卫就拍着桌子叫醒了小江川和南友容二人,“起来了起来了,天都亮了,你们的皮老师来领人了啊…”

    小江川揉着睡眼朦胧,瞥见了那皮老师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踱着手走进禁闭室,只说了一句:“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小江川和南友容一前一后、你推我攘地跟在皮休老师的后边,皮休突然停住,小江川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皮休寒着脸声严厉色的问道:“你们两个都告诉我,昨晚上半夜不睡觉,跑去操练场做什么,南友容,你先说。”

    “回老师,学生做噩梦惊醒后睡不着,就去了操练场看星星…”南友容柔声说道,那皮休老师听闻竟然温和起来一些,语气表情缓和了许多。

    小江川听完瞪大眼睛和嘴巴,心想,这是我的台词啊。

    “江川,你呢?”皮休老师又问,

    “回老师,学生也是被噩梦吓醒了,也睡不着就走到操练场看看月亮…”

    “是吗?南友容做噩梦吓醒,你也做噩梦吓醒;她去操练场看星星,你就去操练场看月亮,挺配的啊。”皮休温和过后,“你当老师是傻子吗!嗯,还有你,以为老师这么好糊弄吗!

    赶紧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写信通知你们父母来学院一趟…”皮休用这一招不知道成功吓住多少不懂事的学生,用请家长的方式来治学生,这方法屡试不爽。

    “老师你写吧,反正我家里除了我爷爷也没人关心我,他们巴不得我回不去。”南友容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第四十三章 分班选拨

    “对啊老师,你写嘛,写给我父亲,寄到凤翔连水山庄,让他来一趟,他到现在都还没来看我呢,老师…”小江川也非常希望他的父亲能来学院看他一眼。

    皮休老师这一下愣住了,心想这两个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家长呢,反而还非常想让他们的父母亲人来学院一趟,这不合常规啊。

    他越想越不对劲,说道:“你俩想得美,你们想让家长来学院,我就偏偏不写。既然这样,我就罚你们两个打扫书图馆一个月,以儆效尤。”

    “皮老师,以儆效尤是什么意思?”小江川问道,

    “就是惩罚像你这样的坏例子来警示其他学生,不要学你。”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学生受教了。”小江川鞠了一礼,然后乖乖地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皮休拂袖而去,打发小江川和南友容二人前去洗漱吃早饭,并警告二人上课不得迟到。

    小江川朝着皮休老师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朝着南友容做了一个,而南友容则平静地丢了一句:“幼稚”,就走开了,留下小江川一脸无辜的样子。

    皮休老师在当日散课之际,在学堂上宣布了一个消息。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消息,就是灵川学院历年来的规定,开课几个月后,就要根据学生所具备或者表现的天分进行分班选拨,分文、武、法、技四部,每部二十五人,共一百名学生,灵川学院几百年来皆按此类别分开教授、学有所长,使得学生在启蒙时期就得到天性的解放,真正实现因材施教。

    作为灵川学院非常罕见的第一百零一位学生,小江川似乎没有选择,因为每部的名额都摆在那,就算柳院长私心偏袒,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硬塞一个学生给文武法技任何一部,要不然这学院不是全乱套了。

    但是柳田院长毕竟是一院之长,人情世故通达,说道:“灵川向来选才不拘一格,不问出处,不问从前,考核就是灵川分班的唯一标准,每个学生都有平等的机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学部,而自身的实力则决定你能不能进入喜欢的学部去学习知识、汲取智慧,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一个月后,选拨考核正式开始。”

    柳院长这话的意思,明面人都知道,他给江川这位特选生留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向灵川学院全体师生证明自己有资格、有能力进入文部学习。小江川可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父亲告诉他,留在这里,把书图馆里的书全部看一遍,就能找到救母亲的方法,他坚信着,父亲不会骗他,尽管父亲已经过了好久好久都没来看他,看着别人的父母亲不远千里带着吃的,穿的,用的来学院里看望,他心里涌起了很浓很浓的思念和羡慕,别人有爹有娘疼爱,而自己,只有书陪伴,他从兜里拿出一本破旧的小人书,里面全是奇奇怪怪地图案画像,实在没什么看头,但是江川和江隐都十分喜欢看这本小人书,因为他和她可以根据书中的图画自由地想象着,什么都可以,这样的书比其他的小人书有意思的多了。

    “《淳风遗策》,给我看看…”南友容一把将江川手捧正在阅看的旧书抢了过去,

    “你还给我,这是我江隐姐姐送我的礼物…你还给我。”小江川动手要去抢,

    “给我看看嘛,这么小气…”南友容胡乱翻了几页,看到里面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画,什么内容都没有,顿时没了兴致,

    “没意思,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南友容把书扔还给了小江川,

    “南友容,我们很熟吗?我们一点都不熟吧…”小江川嫌弃得把小人书抹平整好,准备去书图馆打扫卫生。

    南友容跳在小江川跟前,拦住了他的路,问道:“你去哪?”

    “去书图馆打扫啊,皮老师说的,要打扫一个月。”

    “你还真去扫一个月啊,又傻又笨的…”

    小江川没有理会南友容,绕过她继续走路,

    “江川,你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看到你家里人来看你呢?”南友容不远不近地跟着小江川,问道。

    “我不知道,不关你的事。”小江川急着摆脱这个恐怖的喜欢玩火的女同学,

    “我问问嘛,原来除了我以外,也还有小孩不被家里人喜欢的…”

    “才不是呢,我家里人过一段时间就会来看我的,给我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家里人最喜欢我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江川答应的声音很大,但心里的底气却很小。

    “那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南友蓉坐在书架上,托着腮看着小江川在卖力地整理清扫书馆,

    “你想学什么,江川?”她忽然问道,

    “我喜欢看书,不喜欢学武,玩火,还有做木匠,我要去文部,你呢?”

    “我?我想去法部学习玄术,这样我就能控制我体内的昧火,不再受它的伤害了。”南友容满眼的期待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那天晚上你不是在玩火,是在疗伤吗?”小江川突然问道,

    南友容的表情显得特别诧异,“你小小年纪,竟然懂疗伤这个词语…”

    “你别小看我,我可是读了很多很多书的…而且我不小了,我今年八岁了,你今年几岁?”

    南友容把嘴一撇,说道:“没人告诉你女孩子的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吗?”

    “哦,现在有人跟我说了,嘿嘿…”小江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黄昏剪影下,两个小孩子的身影在不停地转动,安静沉默地干着清扫保洁的活儿。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一百零一个年龄只有八九岁的学生们,都卯足了劲冲刺自己喜欢的学部,毕竟名额都有限,可能你喜欢的学部其他人也喜欢,而且比你的天分高;也有可能,你的能力不济,只能等着被调配。这些学生天生的优越感和自豪感,自尊心极强,谁都不愿意做那个被调剂的人选,所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从长安来的杨莅、幽云来的刘云这两个大块头家伙,一天到晚地在训练自己的体能和力量,身上汗臭味都能把大象熏死,晚上还打呼噜贼响,就像放鞭炮、像打雷一样响,吵得人都睡不着觉。所以小江川就问他俩:“你们天天这么练不累吗?”

    “累啊,骨头都快散架了…”杨莅回道,

    “我也是,都快累死了…”刘云接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学文啊,读书津津有味,知天晓地,不似练武这般辛苦劳累…”

    杨莅和刘云对视一呆,而后使劲地摇头,说道:“看一篇书和扎一个月的马步,我们肯定选择扎马步,读书太辛苦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读书那么有趣好玩。”

    小江川也愣了一下,而后说道:“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

    “什么虫啊蛙的,赶紧吃完饭,集合选拔了。”刘云敲了敲小江川的饭盒,提醒说道。

    集合哨声一响,全体新生学员整齐划一集合在后操练场,正式开始分部考核。凭借着超强记忆力和丰富的阅书积累,小江川在诗文考核中名列第一,至于九章算术、猜谜文对那是小江川的拿手好戏,果不其然,小江川在文部各项考试测验中皆是第一名,声名大噪,就连被称为神童接收机的灵川学院,也盛赞这位年纪最小的文部神童。

    杨莅、刘云分别以综合成绩排名第一、第二如愿进入武部学习武艺;南友容也因法术天分异禀,只考了一门凝力,便被法部首席法术大师兼部长聂清大师相中,提前确定南友容入选法术学部。这些学生都是各地的精英奇才,都将成为未来天下的举世之才,他们将从灵川学院开始,一步一步踏上属于自己的人生巅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572/ 第一时间欣赏西北宁王江川传最新章节! 作者:李景旭所写的《西北宁王江川传》为转载作品,西北宁王江川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西北宁王江川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西北宁王江川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西北宁王江川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西北宁王江川传介绍:
这本书是以爱与和平为故事主题,千年守陵家族江家为故事主线,通过官家和江湖争夺天下至宝淳风遗策而引发乱世激荡,时势造英雄抑或英雄造时势,真的重要吗?反正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西北宁王江川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西北宁王江川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西北宁王江川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