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李桓入彀
一门之隔。
沈敖穿戴整齐,背着手静静地站在门口。
等了片刻,沈安从后边走过来。
“启禀侯爷,侯府周围闲杂人等已经撤了。”
沈敖用鼻孔哼了一声。
“再等等。”
又过了盏茶时间,又有下人来报。
“永安坊内昨日出现的一些生面孔,也全都不见了。”
沈敖伸手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一杯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不急。”
又等了好一会儿,沈敖才离开侯府,直奔皇宫而去。
御书房中,仅有杨恪和沈敖君臣二人,就连一直侍奉左右的常迶都不见身影。
杨恪接过沈敖递给他的信封,取出里边的白绢,细细观看。
良久,才把白绢放下。
“沈爱卿,具体的情况你详细的说一说。”
沈敖答应一声,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沈敖又说道:
“陛下,陈瑞元所托白绢,老臣并未查看,所书内容老臣不知。但从陈瑞元神情来看,事关重大。谨慎起见,老臣并未所有动作。果然,陈瑞元走后不就,冀北侯府周围便出现可疑的陌生人。今日,胡家那小子亲自登门,离开以后,那些可疑之人才逐渐离去。”
杨恪点了点头。
“沈爱卿不愧是我大魏的柱石,许些伎俩一眼便可看破。这上所书内容,朕已知晓,只是如何才能将消息传回给陈瑞元,如果贸然召见陈瑞元,有些突兀,也会将此事暴露。总不能再等他登门吧。”
“陛下所言不错。可陈瑞元如果再到我府上,也有些太过刻意。而且没有正当理由,也会引人怀疑。不过陛下有所不知,今日胡家小子上门便是因为孟常洵即将回返,设宴答谢朝中臣工,瑶儿也在邀请之列。如果陈瑞元挂记此事,定会设法赴宴,到时便可顺其自然的让瑶儿把消息传递给他。”
“那好。”
杨恪两只手指夹起白绢。
“事情朕已知晓,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其中真伪朕会设法查清,如果属实,朕定不会袖手。”
沈敖抱拳拱手。
“喏!”
洛京街头,胡世昌一行走在街上,依依带着白色帏帽,遮挡着绝美的容颜。
“公子,奴家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解惑。”
“说来听听。”
“公子怎么就断定殿下一定会效仿衣带诏之事?”
胡世昌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因为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咱们的皇帝陛下陈天武,在十几年前与魏帝可是兄弟相称的。魏帝对陈天武也十分放心。依据当时的惯例,官员赴任是不得携带家眷的。可咱们的陛下赴任的时候,魏帝居然连个质子都没让他留,全家都让他带着一起南下赴任。
陈天武起事之后,为了保护他不被魏帝派人刺杀,我们和徐吴两家共同派人保护陈天武全家老小。这十几年来没漏出任何疏漏破绽。此次北上,原本没有陈瑞元什么事。可陛下罕见的以强硬的姿态硬塞过来的。所有人都猜到陛下是借机要与魏庭,与魏帝重新接上关系,传递一些消息。”
说到这胡世昌冷哼一声。
“我倒是希望陈瑞元真的传出一些什么东西。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苦无没有把柄,要是被我抓到了,正好处置了他。”
帏帽之下的依依,面上没什么变化,眼睛却是一缩,心中暗自盘算:胡世昌所言前后矛盾,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
“公子处置一个人,吩咐一声不就得了,难道还需什么名目?”
“哎!”
胡世昌难得叹了口气。
“陈瑞元再怎么也是太子。而且陈天武也非等闲,家主他们也担心咱们的陛下一旦没了希望,会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叮嘱我不可胡来。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还真动不了他。”
这时,又有一名侍卫靠了过来,凑到胡世昌近前,禀报到:“公子,那人已经出府。”
“好,想办法把他诱到明庆楼。依依姑娘,到时候还要借助你的手段。”
说到最后的时候,胡世昌语带轻佻的看了依依一眼。
依依眉眼弯弯,目中含情,语气故作愁苦,配合道:“哎,小女子身世可怜,只能听从公子安排。”
胡世昌却仰天哈哈大笑。
今天是万寿节三天休沐的最后一天,大魏不少官员都借着这机会或是闲逛,或是邀请三五好友小聚一下。李桓也不例外。
他一身便装的走出府门,拒绝了管家安排的马车,只带着两名小厮就出来门。
漫无目的的一路前行,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李桓站在路边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思考人生。
他原本没打算来这里的。
两名小厮看着愣神的少主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的站着李桓的身后。
街对面的一座三楼木层上,临街的一个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有几个人正透过窗缝注视着李桓。
“这个夯货在想什么呢?”
胡世昌有些不解,随意问了一句。
“对了,你们是怎么把他弄到这的。”
一旁的侍卫行礼答道:“这个不难。他离开府邸后,我们跟了一段路程,发现他是随意行走,并无固定的目的。之后我们做了些小小的安排。利用车马或者一些热闹,诱导着就让他来到了此地了。”
胡世昌满意的点点头。
“事情办得不错。”
随后胡世昌推开窗户,向下喊道:“李桓兄。”
正茫然四顾的李桓,听到有人喊他,环视一圈并未有所发现。
“李桓兄,抬头,这里。”
李桓这才发现一扇打开的窗户后站着的胡世昌等人,李桓拱手行了一礼,目光扫了一眼招牌,带着小厮穿过道路,走进明庆楼。
刚走进一楼大堂,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热情的询问:“客官要点儿什么?”
“楼上包间有我好友。”
李桓倒是很客气。
店小二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官楼上请。”
刚上三楼,就有两名侍卫向李桓行礼。
“李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李桓看了看两人服饰,认得正是南楚的风格。这种相类似风格的服饰,他已经接触半个多月了,自然熟悉。
李桓点了点头。
“烦请带路。”
等推开包间的门,李桓才知道,不止是胡世昌,徐良秋也在屋内,几名侍卫环立四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带着白色帏帽的女子也在其中。
李桓微微愣神,便和胡世昌几人分别见礼。
分宾主落座后,胡世昌首先开口。
“李兄今日怎么有空,这是要欲往何处?”
“闲来无事,四处走走,没想到会遇到胡兄几位。”
“正好,我等几人也是无事,再有几日便要离了这洛京城了,趁此再多走走,多看看。今日能偶遇李兄也算有缘。在鸿宾馆承蒙李兄颇多照料,相请不如偶遇,这明庆楼饭菜尚算可口,舞姬伶人也还不错。不若再此宴请李兄已做答谢。”
李桓一拱手。
“多谢胡兄,只是……”
李桓有些犹豫,胡世昌是毕竟他国之人,而且两国还有些敌对。自己私下受邀,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多少有些不合适。
“李兄无需顾忌。在大魏这段时间,我只觉得李兄对我的脾气。大魏律法难道还不允许好友间交往?”
“胡兄说笑了,得胡兄看重,李某惶恐,如此,李某谢过胡兄了。”
胡世昌哈哈一笑。
“那好,李兄就听我安排。”
说完胡世昌看了门后站着侍卫一眼。
侍卫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徐良秋也开口道:“李兄无需客气。来我给李兄介绍一下。”
说话间指了指跪坐在一旁的依依。
“此乃我南楚第一美女,虽也是我使团中人,但因男女有别一直与李兄未曾得见。”
李桓对着依依行了一礼。
“李公子不必多礼。”
空谷幽兰般的声音,带着一些吴侬软语,给人一种酥、软、甜、糯的感觉。
“公子称奴家一声依依便是。”
依依一边说一边摘下帏帽,露出了真容。
李桓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楞在了那里,眼中再无旁物。
不愧是南楚第一美人。
白皙的皮肤,隐隐有些透明。杏眼转动间,似有一丝情意流传。鼻子挺直秀美,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噙着一丝微笑。
她的脸上并没有风骚妖媚的勾魂模样,相反却是一副清纯动人之资。
可就是这种清纯动人,一方面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欲,另一方面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去欺负欺负她。
李桓在这洛京风月场中也算有名的人物,时常出入青楼,眠花宿柳,留恋各色花魁,各种美色他也见的多了。
不提这些残花败柳。
在李桓看来,竹安郡主已是他见过的最美之人。沈兮瑶虽然容貌不及竹安郡主,但胜在身材加分。二人也算春兰秋菊,各有所长,是他见过的大魏的顶级美色了。
可这二人在依依面前,似乎也变成了庸脂俗粉,素然无味。
第六十一章 财色诱惑
“李兄!李兄!”
徐良秋逐渐提高声音呼唤着李桓。
“啊!啊?”
好半天李桓才醒悟过来。
“李兄是怎么了?我都叫了你几声了。”
旁边的徐良秋出言询问。
“哦,李某失态了,还请各位见谅。”
李桓也不扭捏,大方的承认自己失态。
“哈哈……,食色性也,李兄也算性情中人,无妨无妨。”
胡世昌大气的挥挥手,不以为意。
“胡兄也不用客气,唤我表字广直即可。”
“那我就不客气了,广直兄还请就坐。”
李桓很想做到依依的身旁,可也顾忌胡世昌几人的反应,不敢造次。犹豫了一下,斜对着依依找了个位置跪坐下来,一边与胡世昌几人闲聊着大魏的风土人情,一边借机偷偷打量几眼依依。
在这期间主要是徐良秋一直接茬,胡世昌已经很少开口,冷笑着注视着李桓的一举一动,眼中尽是寒意。
趁着李桓与徐良秋说话个空档,依依瞟了一眼胡世昌,微微皱了皱眉头。
胡世昌这才有所收敛。
包间门被轻轻打开,伶人舞姬低着头鱼贯而入。不一会儿舞姬站在包间中央,和着丝乐之声翩翩而舞。各种佳肴也都一一摆上桌面。
徐良秋端起酒杯。
“广直兄,请。”
说完一饮而尽。
“还是这酒喝着好。广直兄,你们那洛神酒闻起来确实香醇,可喝着太过辛辣刺口,不如这酒舒爽顺口。”
李桓也举起酒杯。
“徐兄所言不错,我和几位好友也喝不惯那酒。”
依依嘴角噙笑,伸出纤纤玉手拈起酒杯。
“李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李桓心脏如同擂鼓,不争气的狂跳。表面上却装的丝毫不显露出来,不急不躁也端起酒杯,冲着依依示意后仰脖喝干。
依依以袖遮面,也微微仰头,随后把酒杯放下。
“听闻那洛神酒乃是冀北侯府千金沈常侍所酿?”
“确实如此。”
“李公子能为奴家说一下这位沈常侍吗?”
李桓也放下酒杯,思索了一会儿在开口。
“我也沈常侍私下也仅见过一面,其个性有些凶悍。”
依依有举杯示意。
“哦?沈常侍只是一女子,何来凶悍一说。”
李桓伸手应了一杯。
“我们那次见面,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这般。”
李桓可不愿说,那是因为自己调戏沈兮瑶才引起的。
“那沈常侍是怎么会酿酒的?”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不止如此,此前她升任常侍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此后的表现也有些出乎意料。
想我李家虽不能和胡兄徐兄几位相比,可在祖上的时候也是与后秦李家同宗同族的。在大魏朝堂之上,我李家也算显赫,见识也非一般人能比。
可就是这样,沈常侍的所作所为也出乎意料。以我的了解,以冀北侯的家学背景来说,沈常侍根本做不到这些的。”
依依很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又端起酒杯,摇摇一敬。
李桓也端起酒盏,很是洒脱的一口喝干。
几人像是多年好友一般,谈谈风月,聊聊诗赋。甚是放松。
只是李桓每次听到胡世昌和徐良秋谈论女人,或是话题过于露骨的时候,总事有意无意的偷偷撩一眼一边的依依,想办法把话题转过去。
而依依却混不在意,既没有刻意躲避也没有脸红害羞,有时候抬头扫视全场,故意风情万种的在李桓身上多停留片刻。每当这时候李桓总是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只能不停的饮酒。
不知不觉间,李桓舌头有些发直,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已是有些醉了。
胡世昌见状冷冷的笑了一下,挥退所有的舞姬。
“广直兄。广直兄?”
李桓目光迷离的扫视了一下,才看清是谁在叫自己。
“哦,是胡兄啊。胡兄还有……何事?”
“广直兄,时辰不早了。我看你也有些醉了,今日暂且就到这里。对于朋友我一向大方,只是今日出来的匆忙,也不知广直兄有什么喜好,许些俗物还请广直兄不要介意。”
说话间有侍卫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托盘上还盖着一块红帕。
李桓看都没看,仍大着舌头。
“胡兄,你……你这就……见外了。我……”
“广直兄先别急着拒绝,你来看。”
说话的却是徐良秋,说完他一把掀开了红帕。
“我……”
还要继续开口的李桓突然就愣住了,酒也醒了不少。
托盘上的东西确实如他所想,可也超出他所想。
托盘里面满满摆了一层金锞子。
“这……这……”
李桓原本因为酒精有些酡红的脸上,更加鲜红。鼻息也逐渐在加重。两只手无意识地在抓握着。
最终李桓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口气。
“胡兄,好意李某心领了,可这些万万不能收下。”
胡世昌和徐良秋有些诧异。李桓刚刚的表现明明已经动心,最后关头却又拒绝了。
徐良秋故意脸色一沉,语气也有些冲。
“广直兄,你这有些见外了吧。”
“徐公子言重了,无功受禄,寝食难安呐。”
李桓赶紧解释。
“广直兄所言差异。这非是什么禄,只是友人间的馈赠而已。”
“可……可是……”
见李桓还在推辞,一阵香风飘过,酥软的声音在李桓耳边响起。
“公子还是收下吧。钱是英雄胆。有了这些,公子也可在同僚中多结交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或是有中意的姑娘,公子也可表示表示。”
说着依依抬起皓腕,兰花指拈起一枚枚金锞子,放进李桓的怀里。
“我……”
放金锞子的时候,依依的手指少不了触碰到李桓的胸口。一时间李桓面红耳赤,有心自己动手,收起这些金锞子。但却更享受那只白嫩嫩的小手在自己胸前触摸的感觉。
“那……就多谢胡兄了。”
“这才对嘛。来,广直兄,我们再饮几杯。”
这之后依依也没有再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待在李桓的身边,为他斟酒布菜。
这顿饭从午时一直吃到了申时。到最后李桓已经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了。
等李桓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座架子床的床顶。
屋里的灯光透过大床四周悬挂的轻纱帷幔照进来,并不显黑暗。一只白玉般的藕臂正缠在他的脖颈上。
李桓想到了什么,顿时心跳如鼓,身体一下变的僵硬起来。心里激动万分,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转头去看。
过了好一会儿李桓才平复下心情。伸长脖子,腰腹使劲,略微抬起上半身,伸头往下瞅。一张团花锦被盖在身上,看不到下身的情况。
李桓伸手轻轻抓住那只手臂往高抬了抬。身体轻轻地慢慢地往外挪了挪,才满含期待的缓缓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女子。
等看清楚了以后,李桓却有些失望。
身边的女子虽然也容貌不俗,但却不是他预想中那绝世姿容的依依姑娘。
放下心神的李桓嗤笑了一下,似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察觉到李桓的动作,那名女子迷迷糊糊也醒了过来。
“李公子,你醒了?”
李桓轻嗯了一声问道。紧接着声调一扬,又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你认识我。”
“李公子的大名,奴早有耳闻。只是李公子眼高于顶,瞧不上奴家这样的蒲柳之姿。”
女子的语气有些幽怨。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香阁。”
“天香阁?”
李桓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挺了挺身,让自己半躺着倚在床上,伸手掀开帷幔看了看屋中家具陈设。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起身用手臂支在床板上,往上提了提锦被,遮住胸口的春光,只留下精致的锁骨。
“公子不记得了吗?”
李桓茫然地摇了摇头。
“公子是和几位贵客一起来的。那时公子就有些醉了,一直嚷嚷的要酒喝。可酒菜还未等端上来,公子就不省人事了。那几位贵客只好把公子安顿在奴家这里。”
女子说的这些,李桓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环视房中,自己的衣服凌乱地堆在床尾的矮塌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裹,满满当当的,在烛光照射下,反射出一抹金光。
李桓重又躺下,面色有些寂寞,失望。慢慢地又得意的笑了起来。女子看着李桓的样子有些不解。
“公子……”
李桓转过头,眼神带着调笑看了一眼女子,有些轻浮伸手捉住女子的下巴,在女子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你这样的美人,怎么能说是蒲柳之姿”
随后在女子的惊呼声中,将女子压在身下。
天色刚刚大亮,沈兮瑶收拾利落,一身劲装打扮站演武厅中静静的等候。
没过多久,演武厅门口人影一闪,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师妹,我一猜你在这里。放心吧,事情师傅已经都和我说了。明日师兄陪着你去,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啊。”
沈兮瑶一撇嘴,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
“你叫我什么?”
“呃……”
来人怂了一下,又壮着胆子道:“师妹啊!”
第六十二章 同门相较
来的这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绲边的青袍,样式也是便于动手的窄袖衣袍,显得利落英武。配上那张有些祸国殃民的脸,确实容易吸引女子注意。
再加上大魏女子也能做官,民风比之其他地方要开放一些。这人要是走在街上,估计会有不少大胆的女子主动上前示爱。
可沈兮瑶却有些嫌弃的撇了一眼,不等此人走到近前,就垫步上前,二话没有右拳直奔此人面门而去。
“姜明初,你嘴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姜明初闪身躲过,抬手就准备刁住沈兮瑶手腕。
沈兮瑶沉手下砸,压在姜明初伸出的手臂上。左手立掌为刀斜肩铲背,奔对方脖颈处砍来。
姜明初先是撤身后退一步,避过沈兮瑶的攻击,再上前一步探手拍向沈兮瑶肩头。
沈兮瑶胳膊竖起提前截挡住对方的招式,左手掌似瓦垄,拍向对方檀中大穴。
姜明初侧身躲避。
“师妹,下手这么狠啊。”
沈兮瑶并不答话,继续进攻。
二人你来我往,闪展腾挪打在一起。没用多久,沈兮瑶找到机会,一脚揣在姜明初后背。把他蹬翻在地。
“这就?还什么事也不用我担心?”
姜明初揉着后腰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指着沈兮瑶。
“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跑出了演武厅。
沈兮瑶好暇以整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走到兵器架前,抽出新打造的长枪。
这条枪是芸秀回来时送给她的。
虽然这条枪的大小长短和原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然而沈兮瑶长枪练了多少年,掂了掂分量就觉察出不同。再挥动几下,重新找到合适的抓握位置,又试过枪尖的威力,确实比原来的那条枪好上不少。这才满意的接受了这份礼物。
不多时,姜明初也提着一杆长枪走进演武厅。弓步站好,枪尖前指。阴阳把一合,前把抬,后把压,枪尖一顿乱颤。
沈兮瑶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嘴角含着笑。
“嗯,不错。基本功还可以。”
随后提枪的右手背在身后,抬起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变成剑指,竖起食中二指,冲姜明初勾了勾手指。
姜明初没好气的呵了一声,疾行几步,一枪扎向沈兮瑶面门。
沈兮瑶纹丝不动,等枪尖快到自己面前了,才把右手轮起来,从下往上把枪尖磕开。右手不停举到头顶,手腕一转,长枪随之在头顶转了一个圈,右臂抡圆了枪杆抽向姜明初。
姜明初的长枪被磕起来后,他顺势把枪杆一竖,枪攥“嗵”的一声,砸在地板上,枪杆立在身体外边,挡住了沈兮瑶的进攻。
随即脚下一踢,枪攥从下往上挑向沈兮瑶,沈兮瑶手腕带动手臂一转,枪杆下砸挡住来招。
随后两人都不说话,又打在一起。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两个人用的其实是同一套枪法。
只不过两人的风格各异。
沈兮瑶用起来枪法宛如一条灵蛇,一击不中,沾之就走。
而姜明初则是如山似岳,大开大阖。
两人又打了一会儿同时收招站住。姜明初把枪扛在肩膀上。笑嘻嘻的道:“怎么样师妹,师兄进步不小吧,可以和你打成平手了。”
沈兮瑶仍然端着枪,嗤笑了一声,丹凤眼中满是调笑的意味。
“是谁给你这种错觉。”
随后沈兮瑶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挥枪上前,只是身法和枪法的速度比之前都要快了三分,宛如疾风骤雨一般攻向姜明初。
姜明初收起调笑的心思,左抵右挡,连连后退,使出了洪身解数。却没任何用处,片刻之后,沈兮瑶的枪尖便停在了姜明初咽喉前一寸的位置。
“你还是不行呀,师弟。”
姜明初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把咽喉前的枪尖一点点儿的推开。
“师妹,……”
“呃?”
沈兮瑶眼眉上挑,枪尖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师姐,师姐。”
姜明初很识时务的选择了从心,赶紧改了称呼。
“你的枪法怎么练的这么快?”
沈兮瑶收枪站好,右手握枪背在身后。
“有一句秘诀告诉你。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而且女子力弱,不耐久战,也只能走‘快’这个字。”
姜明初低声念叨了几遍。
“不错,有道理,可惜不适合我的路子。而且……”
姜明初思索了一下。
“而且师祖传授枪法的时候没这一句。”
“沈家枪法里当然没有这句。说这句话的另有其人。”
说话间两人一起走到兵器架子前,把长枪插回。
姜明初趁机在兵器架子上多扫了几眼。突然眼睛猛的一亮,嘻嘻哈哈的舔着脸。
“师妹,我回来一趟不容易,你不送我点什么吗?”
沈兮瑶转头白了姜明初一眼,也不再计较他又擅自更改了称呼。扫了一眼兵器架就知道姜明初打的什么主意。
兵器架上插着的还有那杆她原来使用的长枪。
“姜明初,你倒是不客气。几年不见。脸皮怎么变的这么厚。”
姜明初尴尬的陪着笑。
“师妹,你也知道,我们姜家的底蕴没有你们沈家的厚。我家到现在也只有一只柘木枪杆,还被我爹占着。看样子他是准备传家了,我不得自己想想办法。”
“我沈家也不富裕。对不起,没有!再说了姜叔父打算传家也是传给你,你等几年不就行了。”
沈兮瑶转身就往外走。
姜明初紧赶几步,追到沈兮瑶身旁。
“师妹,师妹,我爹现在春秋鼎盛,身体好的不得了,还准备着给我多添几个兄弟,可不是几年就能等到的。算师兄求你,只要你送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沈兮瑶停住了,冷哼一声,歪着头瞅着姜明初。
“真的?”
“真的,大丈夫说话算数。”
姜明初挺起胸膛,还用手拍了拍胸口。
“从今往后你一直要叫我师姐。”
“那不行!”
姜明初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
“我本来就比你大,凭什么当你师弟。”
“沈家只论入门先后,不管年龄大小。我还比你学艺早。你进我沈家学枪的时候,我早已经学开了。况且我的枪法也比你厉害。”
“你不过才比我早了几天而已。”
“比你早一炷香也是你师姐。”
“那也不行。”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兮瑶扭头就走。
“师妹,师妹。换一个,你换一个条件。我一定答应。”
沈兮瑶又站住了,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明初。
姜明初被看的有些往回缩,又鼓起勇气挺起了胸膛。
“那你穿一回女子的衣衫。我一直好奇你穿上女子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的。”
姜明初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通红,眉头紧皱,怒视着沈兮瑶。
“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此辱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姜明初就抬起了两只手。
沈兮瑶后撤了一步,准备拉开拳架。
“噗通”一声,姜明初跪在了沈兮瑶面前。
“师姐在上,请受师弟一拜。”
沈兮瑶被气乐了,抬起手曲起手指敲在姜明初额头上。
“不是士可杀不可辱么。”
姜明初缩着脑袋躲避。
“明知道打不过还往上冲,那不是送死么。再说,师姐你下手这么重,我可不想刚回来,就被你打的躺床上几天下不了地。”
沈兮瑶停下来,转身又回到演武厅内,坐到椅子上。
“倒茶。”
姜明初乖乖的端了杯茶水过去。
“师姐,请用。”
说完,又转到沈兮瑶身后,很狗腿的给沈兮瑶捏着肩膀。
“师姐,你说为什么同样的枪法,我总是打不过你。”
沈兮瑶白了一眼身后的姜明初。
“你是想说,祖父没有全教给你?”
“不敢不敢。”
姜明初连忙摆手否认。
“我也不知,兴许是天赋吧。”
舔狗般赔笑的姜明初一下收住笑容,两只手也从沈兮瑶肩膀上拿开,不给沈兮瑶继续捏肩了。
“师姐你不知就不知,可不能诋毁我。师祖可是说过,我的天赋是万中无一的。”
沈兮瑶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姜明初。
姜明初又恢复成舔狗模样。
“师姐,有没有什么绝招教教师弟。你也知道,师弟我戍守边关,时常碰到犯边的敌人,没个绝招傍身,师弟是不是会很危险?”
“绝招?”
沈兮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哼!你把所有的招式练好就成,世上哪有那么多绝招,没……”
本打算说没有的,可沈兮瑶突然想起什么顿了一下。
姜明初多鸡贼,眼睛立马一亮,欣喜地接了一句。
“有!”
随后立马转到沈兮瑶面前,端起茶杯双手递给沈兮瑶。
“师姐,你肯定有,教教我。”
沈兮瑶接过茶杯,并不说话。
她想起一件事来,穆建明曾经给她留过三个字——回马枪。可是却既无图例又无说明,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
沈兮瑶自己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领。马上步下连着试了几天,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后来穆建明用极丑陋的画风,画了几张画,沈兮瑶才慢慢琢磨明白这回马枪的意思。
第六十三章 传授绝招
“好吧,也不能让你白叫一声师姐。”
说着,沈兮瑶站起来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一根长枪,开始给姜明初演示。
“这一招,不是沈家枪法里的,你仔细看着。”
演武厅的角落里放着两个草人,这还是当初师姐弟二人练枪时,沈敖让人给做的。
沈兮瑶走到一个草人前,双手持枪,枪尖冲地,背对草人站好。
双臂微微后摆,随后猛地发力。枪头从地面到半空划了一个半圆,人随枪走,沈兮瑶的腰身猛的一翻,变成面对草人时,枪尖已经扎穿草人的头部。
“这招式我练的也不是很熟,今日也是侥幸。我又琢磨出另外一种方法,你看着。”
说着沈兮瑶重又背对草人站好,然后一拧身,右手单手持枪,枪尖从左边腋下穿出,长枪迅若雷霆,一下穿透草人头部位置。
“只是此招凶险,与人切磋时万不可用。只有在战阵之上,面对强敌时才可使用,切记切记。”
见沈兮瑶说的认真,姜明初收起玩笑之心,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师姐,我一定谨记心中。”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把枪抛给姜明初。
姜明初伸手接住长枪,开始照着沈兮瑶的样子慢慢练习。沈兮瑶站在一旁不时指点一二。
没过多久,芸香端着铜盆,身后还跟着紫菱一起走进演武厅。把铜盆放在一边,从紫菱手中取过一块手巾,投了投送到沈兮瑶手中。
“小姐,时辰不早了。”
“师姐,你还有其他事情?”
姜明初一边练习着回马枪,一边发问。
沈兮瑶接过来手巾,擦了擦手脸,又交给芸香后,才说道:“陛下召见,我还要进宫一趟。你就在此练习,有什么需要跟芸香说。”
“师姐,你这官职不高,事情比师祖还要多。”
沈兮瑶不理会姜明初的调侃,收拾收拾准备前往皇宫。
其实姜明初所言,沈兮瑶早已察觉。
现在她要做的事情要比在军中的时候多了好多。
刚进入皇宫还没走多远,沈兮瑶就站住身形。沉吟了一下,为了便于行事,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闭上了眼睛灵魂切换。
穆建明等重新上线,看了看手中纸条,了解了一下自己下线期间发生的时期,正准备迈腿,听到身后有人喊。
“前面的可是沈常侍?”
穆佳明回头一看,老农般的唐轶从后走来,咯吱窝下还夹着一个长盒。
跟唐铁客气了片刻,两人一起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中今天人很少,只有杨恪和成康铭君臣二人。
基操过后,唐轶把腋下夹着的盒子双手呈上。
“陛下,此乃少府监根据沈常侍所献铸造笔记打造出的宝剑。其锋锐与沈常侍所献的苗刀相差不大。”
“哦?呈上来。”
有小太监接过木盒,递交到杨恪的书案上。
杨恪从盒中取出宝剑,举到近前细细打量。
穆建明趁机偷看了几眼,就是一阵的牙疼。
献给皇帝的,到底都是好东西啊。
先不说别的。
光是剑鞘,上面就蒙着一层皮,应该是前世小说中常说的鲨鱼皮。
剑鞘的鞘口,剑标和两道护环金光闪闪,估计应该不是黄铜的。
鞘口上好像还雕刻有花纹,具体是什么离得远看不太清。但是走金丝过银线,应该是金银错技术,上面还镶有好多装饰性的闪着光的颗粒,红的,蓝的,绿的都有,小是小了点儿,但架不住量多。甭问,肯定都是散碎宝石。
杨恪抽出宝剑,端详着剑身上变化莫测的云纹,拇指拂过剑刃,发出“噌噌”的声音。
“陛下小心!”
常迶满是关切的出言提醒。
杨恪摆摆手,舞动了几下,眼中都是满意的神色。四下踅么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用来试剑,杨恪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笔记上的其他的内容,少府监正在逐一验证。”
唐轶继续禀报。
杨恪归剑于鞘,随手递给常迶。
“好。唐爱卿回去后,少府监要加紧动作。”
“臣,遵旨。”
唐轶行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等唐轶离开,杨恪才拿起一个小盒。
“兮瑶,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穆建明接过小太监拿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边是几枚铜钱。其中有一枚铜钱是崭新的,制作相当精美,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穆建明拿起这枚铜钱,外圆内方的传统样式,一面刻着大魏,一面刻着五铢的字样。
现在还没有前世常见的那年号钱。
最常见的还是秦半两,汉五铢。
前世的时候是在唐朝时才最先有了开元通宝。
“这就是用翻砂之法铸造的新钱。沈常侍以为如何?”
成康铭略带邀功的口吻说道。
穆建明端详着掌中的铜钱,挠了挠头。
“成尚书,这钱含铜多少?”
“用铜降低了半成,现在应该有六成半。”
嚯!好家伙!
穆建明不清楚前世历朝历代铜钱的含铜量是多少,也不知道现在这几国铸钱时用几成铜。
但他可是看过《雍正王朝》的人,还记得孙嘉诚跪趴在雍正面前,陈述雍正改革时所铸新币的事情。
而现在,成康铭命人下调了半成的含铜量后,居然还有六成半。
当然现在也不用考虑白银铜钱之间的兑换问题,毕竟现在白银还没有作为法定货币进入流通领域。
也不用考虑雍正时摊丁入亩的税收问题。
但是有一件事是不得不考虑的。
铜钱在穆建明的手指间上下翻飞,看向成康铭。
“成尚书,如果我是一名商人,大量回收这样的新钱,融化铜钱铸成铜器,从而赚取差价,大魏有多少铜可用这样的用。”
“大魏律法上写着,融钱铸铜乃是重罪。”
“那要是别国的人融钱铸铜呢?”
“这……”
“而且,成尚书,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最赚钱吗?”
“盐铁生意?”
成康铭不确定的问。
“律法上写的都是最赚钱的。”
成康铭听不懂后世的梗,一脸懵懂。
倒是杨恪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噗呲一下就就笑了。
“好了,兮瑶。说正事,这铜的含量要下调的多少?”
“我不知道。”
穆建明理直气壮的回答。
“不过,只要算一下这五铢钱能买多少铜,这铜钱的含铜量就是多少。这样既保证让融钱铸铜无利可图,甚至还会损失一些。又不至于让这钱贬值,老百姓弃用就行。”
“嗯。兮瑶,你虽为巾帼,却心系百姓。不错,不错。”
杨恪满意的夸奖着穆建明。
“成尚书,你就按兮瑶所讲,重新调配新钱比例。”
“臣领旨。”
穆建明把那枚铜钱放回小盒里,交还给成康铭。
“兮瑶,你献上翻砂之法,又献铸造笔记。再加上两次挫败南楚诡计。于大魏有功,朕想了想,预加封你……”
“陛下不可。”
还没等杨恪说完,成康铭出言阻止了皇帝的封赏。
杨恪不动声色,仍然保持着之前的神态,只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成康铭也觉察出不妥,一躬到地。
“微臣此番劝阻陛下,非是因为刚刚之事挟私报复。陛下,沈常侍确有大功,然沈兮瑶升任常侍还不足两月,此番如再加官,百官恐有非议。”
杨恪轻嗯了一声,不再做声。
穆建明也轻轻的出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今天进宫,皇帝会给他加官进爵。
不过成康铭说的对,不足两月时间再次升迁,所有人都会盯着自己。不说是捧杀吧,也跟自己的计划相悖。
可要是像前世那样,拍皇帝一通马屁,再把功劳推给皇帝。那种话可不能说,以沈兮瑶的性格,她哪会拍马屁。
那样的话沈兮瑶的人设就崩了,御书房里所有人都会起疑,自己已经在沈敖面前暴露了,不能在更多人前露马脚了。穆建明也开口道:“陛下,成尚书所言有理,要是官职再升,定会惹来非议。沈家的人虽说读书不多,可木秀于林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哼!”
杨恪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看他们谁敢!”
这话说的,终于让穆建明见识到杨恪这位皇帝的一丝霸气。
之前数次见到的杨恪,或许是出于对沈兮瑶是女子一些顾忌,杨恪表现的一直都是很温和的。
“难道朕是个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昏君?”
成康铭、穆建明赶紧行礼,言说不敢。
说实话,杨恪对于沈兮瑶的赏赐问题也是有些头疼。无论是沈兮瑶进献的东西,还是几次出手,对于大魏朝廷来说都是有功的。
可是成康铭说的也没错,刚提拔沈兮瑶为常侍才没多长时间,再次升官的话,不说百官的态度,就连杨恪自己也有些吃不住劲儿。
沈兮瑶现在才十七岁,按照她之前所献计策。如果成功的话。那该如何封赏?之后如果再立功,又该如何?
可要是只赏赐些钱财,还是会有人跳出来说他赏罚不明。况且杨恪还想要千金买马骨以示天下。
不能升官,不能只赏赐财物,那就只剩封爵了。
虽说大魏风气开放允许女子为官,可还没有给女子封爵的先例。
倒是还有个办法,就是给个郡主的封号。
但那样一来,又有些太过了。凭沈兮瑶现在这点功劳还差的远。
第六十四章 团龙玉佩
安排一个俊杰,赐婚与她,宣扬朝廷的恩典与封赏?
那就不是封赏,而是害了沈兮瑶。再说,一旦如此沈兮瑶就会离开朝堂,杨恪还有些舍不得沈兮瑶的那一身才学。
“那好。兮瑶,暂时就不升你的官职了。但是该有的赏赐还是要的,想要什么你说。”
“陛下,钱财这些,您就不要赏赐了,朝廷也不宽裕。我能和您要点别的东西么?”
杨恪呵呵笑了一声。
“好,不管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了。”
“真的?”
穆建明有些不确定的追问。
“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
“那好。”
穆建明赶紧顺杆爬。
“陛下,这是你说的,可不带反悔的。”
杨恪觉察出一丝不对,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绝不反悔。”
穆建明低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其实心中早有了决定。
他小时候是听着《杨家将》的故事长大的,书里有两件神器让他羡慕不已。
打王鞭和龙头拐。
上打昏君,下打谗臣。
等他长大点儿后才知道,不说两件神器,八王赵德芳都是杜撰的。
可是,就算是在评书里,打王鞭是赵德芳在失去了皇位继承,兄长撞死金銮殿才换来的。
佘太君的龙头拐,那就更惨了。那是献祭了一家的男人才得到的。
“陛下,您随便赐我个东西吧。什么样的都行。不过这个东西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可以封驳您一次圣旨。怎么样?”
“这……”
杨恪有些傻眼了。封驳自己的旨意,这个权利可有点大了。
“君无戏言呐,陛下。”
穆建明软软的又将了一军。
“大胆!”
成康铭在一旁听着有些心惊肉跳,忙出言呵斥。
沈兮瑶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要这种触碰皇权的东西。
“沈常侍,这有些居功自傲了吧。”
杨恪抬手阻止成康铭继续说话。考虑了片刻,站起身来从腰带上解下随身带着的团龙玉佩。
“好,朕就答应你。这块玉佩朕随身带了多年,就给你了。今后如果朕有不合适的旨意有,你可以拿它来封驳回朕的一次圣旨。”
“万万不可。”
成康铭赶紧出言阻止。
“陛下,此事……”
“成爱卿,朕知道轻重。”
“多谢陛下!”
穆建明乘机行礼,把这件事定下。
又从太监手里接过玉佩收好,接着有些蹬鼻子上脸的道:“陛下,今后如果我再立功劳,您不好封赏的时候,照此办理即可行。”
杨恪一下让气乐了,佯怒道:“还照此办理?哪家的女子像你这般厚颜。快滚!朕不想看见你。”
溜了溜了。
看着沈兮瑶离开的背影,杨恪叹了口气。
“她要是一个男儿身该多好!”
成康铭也点了点头附和着。
“是啊。”
紧接着口风一转。
“不过,是女子也没关系。”
“哦?怎么说?”
成康铭一拱手。
“陛下,明年就该册立太子了。大魏历来都是立嫡立长的。大皇子乃是首选,虽说此前大皇子为了延绵子嗣,娶过几位侧妃,可太子妃的正位子还空悬着呢。”
杨恪捻着胡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当沈兮瑶坐在常侍府的公厅,看着桌上放着的纸张以及团龙玉佩时,眉头拧在了一起,又惊又惧。
他怎敢如此放肆!
说不好就会给沈家带来弥天大祸。
来不及等到中午放值,沈兮瑶装好玉佩,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侯府。
风风火火的闯进沈敖的书房,屋里的沈敖和姜明初都被吓了一跳。
看沈兮瑶脸色有些惨败,沈敖便问道:“瑶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沈兮瑶稳了稳下心神,长出了几口气。
“姜明初,你先出去。我有事和祖父说。”
姜明初有些呆萌的哦了一声离开了书房,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沈兮瑶走到沈敖近前,压低声音把事情讲了一遍,又把团龙玉佩拿出来递给沈敖。
听完沈兮瑶的叙述,沈敖接过团龙玉佩,也是一阵牙疼。
不过沈敖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对于这点儿事情,沈敖表面上还是稳如老狗,毫不慌张。
先是安慰了一会儿有些慌乱的孙女,然后才坐下开始细细思量。过来一会儿沈敖才开口说话。
“瑶儿莫急。此事并非坏事,既然陛下真的给了这件东西,他自是对你信任有加,相信你不会胡来。”
沈兮瑶有些着急,却是没失了方寸,仍压低声音。
“可那不是我。”
“我虽与那小穆接触时间不长,但相信他也不是乱来之人。再则,陛下一定也有反制之法,你不用过于担心。”
听祖父这么说,沈兮瑶终于放松下来。
“不过你也要有注意的地方。这块玉佩切不可佩戴,更不能损坏或者丢失。”
沈兮瑶认真的点头答应。
“我自是晓得。”
悬在心头的事情一了,沈兮瑶彻底放心下来。这才有机会关心一下家中老人。
“祖父,过几天您就要去巡边,东西够收拾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对了,你那酒给我带上些,给我一些部下也尝尝。”
“好,不过此酒过烈,您要少喝点儿。”
沈敖表面有些不满,心里很欣慰的答应下来。
“姜明初是不是专程赶回来陪您去巡边的?”
沈敖沉吟着没有回答。
“祖父,此次代天巡守是不是有不同寻常之处。”
敏感的沈兮瑶马上觉察出异样。
“哦,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上了年纪,身边得有个可靠的人来服侍。而且明初也不是外人,巡边回来也有一份功劳给他。”
“那我陪您去,我去向陛下请旨。”
“胡闹。”
沈敖佯怒喝道。随之又缓声说:“你还要照看这府里的事情,再说你跟着我也不方便。”
“今年不同以往,今年家里有姑母照料。”
“陛下不会同意的,你还另有重任。”
沈兮瑶不解的看着沈敖。
“明日福亲王的宴请,如果能遇到陈瑞元给他带句话,就说书信已经送交陛下,陛下已知此事,如果事情属实,大魏定会出手。只是此话不能明言,想办法把意思传达到了。你也和小穆交代一下,万一到时候是他出现,也不至于误事。”
沈兮瑶点头答应,随即又醒悟过来。
“可这件事也不过明日一天的时间,一句话的事情。不耽误我陪您一起走。”
孙女这样心疼自己,沈敖也颇为欣慰。
“我说的重任可不是这件事,过几天你就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有些放心不下。”
沈兮瑶看着祖父,等着下文。
“西席先生已经定下了。沈安已经去请了。不过等我走后,府中都是女眷,而且你还未出阁,让他住在府里有些不便,城外的庄子又被你改成了酒坊。”
沈敖没有继续说下去,沈兮瑶已经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在府内找个空闲的院子便可。至于您所担心的,我最近见到的男子也不少,随便拿出一个不管性情如何,都要比一个西席先生要强吧。”
沈兮瑶有些羞恼的说道。
沈敖点点头。
孙女说的倒是没错。
李匡、陈瑞元、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王维仁。这些人虽说立场不同,但确实都是人中龙凤。
就算胡世昌有些纨绔之气,也如孙女所言,要比一个儒生文士要强出不少。
“我担心的是如久生情。而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定不会做出给沈家丢脸的事情。”
不等沈敖说完,沈兮瑶扔下一句,恼羞成怒的离开书房。
因为此事,沈兮瑶一整天都没和沈敖说过话。
就连第二天,姜明初接沈兮瑶一同赴宴的时候,沈兮瑶都是冷着一张脸,让原本有心说笑一番的姜明初讪讪不已。
“她这是怎么了?”
姜明初看了看已经走下台阶的沈兮瑶,压低声音询问在门口相送的沈安。
沈安摇摇头。
“老朽不知。”
“还走不走?”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姜明初打了个激灵,忙不迭道:“哦,这就走,这就走。”
等翻身上了马,姜明初才回过味儿来。
对于沈兮瑶高傲的态度有些不满的姜明初驱马来到沈兮瑶的马车近前,抬手敲了敲车窗。
“师姐,是我陪你去赴宴,不是你陪我去。”
沈兮瑶挑开车帘,目光冷冷的撇了姜明初一眼。
姜明初很识相的往外一拨马头。
“好,我明白了。”
天色渐暗,一身男装的沈兮瑶和姜明初步行走到天香阁门前。
可能是因为福王宴请的原因,天香阁附近的街道两侧已经停满了车马。
沈兮瑶他们的车马根本无处停放。
“去过这种地方没有?”
沈兮瑶似乎消了些气儿,主动出声询问。
姜明初连连摇头。
“师姐,我已经两年没回京了,两年前我可是一直住在沈家的。”
沈兮瑶冷哼一声。
“谁知道你这两年在外面有没有学坏。”
说完也不理会姜明初,径直向前走去。
姜明初有些心虚的瞟了沈兮瑶一眼,赶紧上前两步,跟在沈兮瑶的身后。
第六十五章 索求酒方
天香阁的台阶上,左右各站了两个人。
左边的两人身材有些矮小,看穿着打扮不似魏人,应该是福亲王的随行侍卫。
右边的两人则是颜色样式统一的下人装扮,自是天香阁迎宾的奴仆。
此时,台阶上下的六个人正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沈兮瑶毕竟是个女子,再怎么穿男装掩饰,也是能被看出来的。而姜明初虽是男子,可他那张柔美的脸也颇具迷惑性。
如此的两人一起站在天香阁的门口,就很让人怀疑他们的动机。
好在天香阁迎宾的奴役眼光还是很毒的。
沈兮瑶不消说,很容易就被破出女儿身,只是穿着男装而已。
姜明初更简单,目光稍稍下移,在姜明初脖颈处一扫,便知分晓。
就再加上沈兮瑶、姜明初两人明显是以沈兮瑶为主,那就不可能是男子带易容后的女子来逛青楼了。
左边一人走近几步拱手道:“请问二位是否是来参加福亲王宴请?”
沈兮瑶从袖中摸出请柬晃了晃。
“请。”
天香阁说是洛阳最大的青楼,但是它的门脸却根本配不上它的地位。一座简单的二层小楼在周围一众的建筑里毫不起眼。但是进了门,就不一样了。
刚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甜腻的脂粉气。
沈兮瑶皱了皱眉,她虽为女子,却也不喜这么浓烈的味道。
再转过门口的屏风,里边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一楼大厅的中间是一座三尺高的台子。
上边正有穿着清凉的舞姬随歌而舞。一个个都面容姣好,身段妩媚。身体扭动间闪露出的肚脐、腰肢、肩膀、锁骨,无一不勾引着楼上楼下男人的目光,挑逗着他们的欲望。
再抬头看去,二楼是一个个的独立的包房。
有房门打开,婢女仆役端着酒菜进进出出。
也有房门紧闭,里面传出娇嗔嬉笑之声。
沈兮瑶看的直皱眉头,再往前走几步,沈兮瑶发觉身边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回头看去,姜明初正一动不动盯着高台上的舞姬发愣。
姜明初久在军中,哪见过这个。刚一进门眼睛就挪不开了,看的正嗨呢,就感觉后背一凉,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姜明初,你有没有点出息。就这祖父还放心的让你陪着我?”
姜明初收摄心神,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转过身道:“师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她们这样会不会着凉。”
沈兮瑶啐了一口。
“你这说辞,你自己信吗?”
穿过一楼大堂,踏出大堂的后门。后边全都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院落。
沈兮瑶,姜明初二人跟着侍卫来到一处雅园。
门口的侍卫接过沈兮瑶的请柬,似乎不敢相信,又抬头确认了一下。眼睛滴流乱转,吸了口气刚要发声。
“不必了。”
姜明初伸手捂在侍卫的嘴上,把侍卫的声音憋在嗓子眼儿里。
沈兮瑶以女子之身能来天香阁赴宴已经是出人意料了,这要是在被这侍卫高声来上一句,整个天香阁的人就都知道了。用不了两天,整个洛阳城里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沈兮瑶看了姜明初一眼,微微点头,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李匡为首的几名后秦使团成员已经到了,身边做陪的是跟着几名羽林卫一脸苦相的王维仁。
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等楚国一众已经就坐。
沈兮瑶心中微微一紧。不着痕迹的仔细寻找一番,才看到陈瑞元的身影,稍稍放心。
大魏这边是鸿胪寺的一众主事、员外。
此外,当然少不了一些陪侍在旁的青楼女子。
这些女子无论是容貌气质都要比前面大堂里的那些高出不少。穿衣打扮也庄重一些,个个宛如大家闺秀一般,或是抚琴浅唱,或是起舞弄影。
不过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这些女子都集中在使团那边,大魏这边只有些负责斟酒布菜的侍女。大魏的官员坐的虽有些随意,却也不敢如使团那般放浪形骸。
这也难怪,毕竟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到天香阁这种地方,虽说好歹能借用赴福亲王之约的说辞。可要是真的太过放肆了,真当大魏的密探是吃干饭的?还是以为御史台的御史是摆设?
“沈常侍,你怎么也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询问,沈兮瑶回头看去,正是季恽。
沈兮瑶拱手行礼。
“胡世昌专程上门送去请柬,我若不来他们怕是会另有说辞。”
“可你一女子出入此地,怕是……”
“无妨。”
“哎!也罢,老夫会尽量维护于你,你最好尽早离开。”
“多谢少卿。”
说完,沈兮瑶和姜明初跟在季恽身后一起往里走。
众人看的季恽和沈兮瑶联袂而来,纷纷起身相迎。又事免不了一番客气。
看着时辰已到,人来的也差不多了,孟常洵吩咐一声,宴会正式开始。
仆役把原先桌子上的酒菜都撤下去,重新换上新的。
孟常洵端了杯酒,胖乎乎的身体有些费劲儿地站起来。
院中的舞乐之声也停了下来。
“诸位,此来大魏孤真的大开眼界呐。看到了许多重来都没有见识过的东西,领教了大魏年轻一辈的厉害,也认识了许多朋友。真是不虚此行啊。”
孟常洵说这话的时候,众人都看了沈兮瑶一眼。
“过几日孤就准备返回蜀国了,本来不好再打扰各位的。不过叨扰诸位这么久,就这么一走了之,显得孤太不懂礼数。还请满饮此杯,以谢诸位。”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也全都举酒,喝干了杯里的酒。
季恽重又到倒满酒,也端起酒杯。
“福王客气。接待诸位乃是我等本分,谈不上一个谢字。”
说完把酒杯送到嘴边,也一口喝干。
孟常洵笑吟吟的摆摆手,又拿起一杯酒。
“此外,王副使是随孤一起出来的。此番他因年幼无知,闯下大祸。孤回去之后,王副使就托诸位照顾了。虽说他犯错在先,得罪了大魏。但还请看在孤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与他。孤在此先行谢过了。”
王维仁脸色有些尴尬。
大魏众人纷纷举杯答应,言说一定会照顾好王副使。
但是却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女声。
“王副使要尽快把钱送来。大魏派这么多人保护你服侍你,都是要花钱的。时间长了可就不是五十万贯能解决的事情了。这个信儿我是带到了,好让你知晓一下。”
孟常洵有些皱眉。
王维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暗咬牙,却毫无办法。
众人都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毫不介意。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福王殿下,不好意思。敬您一杯还请不要介意。”
说完举杯豪饮,一个女子硬是展现出男儿的豪迈。
能说出这番话的自然不是沈兮瑶。很明显,穆建明上线了。
对于大魏官员个表现,穆建明也是有些无语。
前世看过的一些书里,有不少描写当时朝中官员,或是出于礼节,或是因为温良恭俭让的品格,对于主动伏低认错的人,总是宽怀大度,甚至不惜舍弃实际利益。这就让穆建明无法接受,怎么也想不通。
现在居然亲自遇上了,穆建明哪管你这个,该怎么地就这么地。
“好。沈常侍不愧女中豪杰,孤敬佩你。”
孟常洵也不是简单人物,丝毫不以为忤,对此毫不在意。
“只是,还有一事想请沈常侍帮忙。”
穆建明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孟常洵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说到这酒,这是孤最爱的东西了。在紫宸殿上饮过那洛神之后,再喝这些酒,觉得没甚滋味。此前孤也求过陛下,不过陛下说,此事需要沈常侍点头同意,故才邀请沈常侍前来。”
穆建明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事他是后来看了沈兮瑶的记录才知道的。
“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沈常侍成全。”
“说来听听。”
穆建明有些大大咧咧的道。
孟常洵稍稍斟酌了一番,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虽说陛下赏赐了不少洛神这样的好酒,可是总有喝完的一天。再加之两国路途遥远,蜀道难行。所以……不知沈常侍能否将此酒的酿造秘法卖给本王?”
听孟常洵这么说,酒宴上逐渐安静下来,众人全都看向穆建明。
洛神的酿制方法还捏在穆建明的手里。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已经让魏国的一些宗亲权贵蠢蠢欲动了,只是碍于杨恪和沈敖才没有动手。没想到此刻孟常洵却提出了要购买请求。
李匡一阵皱眉,孟常洵这胖子是什么德性他很清楚。
孟常洵贪财小气,有什么赚钱的他都要想办法插上一脚。此前在紫宸殿上,他就已经亮明了目的,不想却碰了个软钉子。此番旧事重提,显然是志在必得。
而蜀国拥有天府,有足够的粮食用来酿酒。秦蜀的距离要比秦魏近得多,酿出的酒除了在蜀国销售外,肯定会对外出售。
魏国本就有这洛神酒,南楚之人喝不惯此等烈酒,毫无疑问就会卖给秦国,孟常洵会从秦国赚走大笔的钱财。
第六十六章 竞价拍卖
李匡也把目光转向沈兮瑶处,看见她已经不是挺腰板正的跪坐在座位上了。而是塌腰曲腿倚在一旁的凭几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眯着眼面带冷笑。
孟常洵看沈兮瑶的神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沈常侍可是不舍?”
穆建明没有说话,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
从穆建明知道今天宴会举办地点后,就知道这又是几国使团,尤其是胡世昌使得手段,目的就是要借机羞辱沈兮瑶,羞辱冀北侯府。
那时穆建明就想着要在酒宴上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冀北侯府不是好惹的,要不然以后这样的事情会更多。现在居然有人主动给了个台阶,那还不赶紧抓住。
“要是……”
看着穆建明的脸色有些不善,孟常洵正要就此作罢的时候,没想到穆建明却说话了。
“不知福王殿下,准备出价几何?”
孟常洵楞了一下,赶紧开口。
“本王出三万贯,如何?”
穆建明嗤笑一声。
“王爷,你这就有些小瞧人了。你确实精明,可我也不是愚笨之人。”
“嗯……”
孟常洵放下酒杯,背着手来回溜了几圈。
“本王再加两万贯。五万贯如何?”
“胡世昌,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想法?”
穆建明没有理会孟常洵,不嫌事大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胡世昌。
胡世昌也倚靠在小几上,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孟常洵。
“君子不夺人所爱,孟王爷既然想要,我就成人之美,不参与其中了。”
吴立锦眼中满是渴望和不舍,却也没多说什么。
穆建明又把目光移向李匡处,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向上挑了挑。
李匡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穆建明的意思。
“沈常侍,这秘方本公子也想要,我再加价两万贯。”
孟常洵脸色变了变,有些阴沉。
“李匡,就算你买下了方子,后秦有粮食酿酒吗?”
李匡手中把玩着酒杯,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就不劳福王挂记了。”
“沈常侍?”
孟常洵有些不满的看向穆建明。
穆建明没有说话,一撇嘴,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
孟常洵看不懂这个怪异的动作,又追问。
“这是何意?”
穆建明站起身来,扫视了全场众人一眼。
“我知道不少人都想要我这方子,天下熙熙嘛,不寒碜。既然要把这酿造方法出手,索性就办的大一点儿。不过这场合有点不合适,咱们不如改个时间改个地点,只要有实力的,都可出价,价高者得,如何?”
“哗”的一声,场中的人都不淡定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穆建明的目光四处乱飘,一会儿打量四周的建筑特点和布置风格,一会儿又在天香阁一众女子身上乱转。
穆建明咂咂嘴,略有些遗憾。
这里与他想象中的样子,差距有些大。
这些女子一个个倒是眉目如画,气质各异,倒是挺养眼的,只是她们都穿戴的整整齐齐,一举一动宛如大家闺秀。
没有娇声嗲气,穿着清凉的小姐姐风骚妖冶送福利。
差评!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此时此地吧。”
孟常洵眼看事情出了变化,也顾不上什么了,厚着脸皮开口说道。
穆建明似笑非笑的扫视着几国众人,慢条斯理道:“此时此地对我来说合适吗?”
孟常洵闻言一阵后悔。
当初胡世昌来找自己,游说举办这场宴会,并言说所需钱财他全包了。自己一时贪心,就答应了此事。
得知举办地点和邀请名册时,孟常洵已经看出了胡世昌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沈兮瑶。当时一时贪心,现在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也不能依着沈兮瑶来,这要是换了时间,不一定得来多少人,就算自己孤注一掷能得到那酿酒的方法,不定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孟常洵拱了拱手。
“还请沈常侍担待一二,这是本王的错。还请诸位稍后,来人。”
自有一旁伺候的手下答应。
“速去明庆楼,本王要将顶层包下来。”
说着有对院中所有人道:“还请诸位移步明庆楼。”
“不必了。”
穆建明出言打断了孟常洵。
孟常洵想抢时间,而穆建明更缺时间,等明庆楼那边安排好了,自己也就该下线了。
“既然王爷如此诚意,就按王爷说的,择日不如撞日。不过,希望王爷能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想要买这方子的,只要在半个时辰内能赶到这里,都可以出价。”
“这……”
孟常洵略一沉吟,有些无奈的答应下来。
“好!就依沈常侍你所言。”
这话一出口场中一下就热闹起来。
大魏的官员中好几人,各种借口离开小院,一溜烟就不知去向。
姜明初不了解事情的过往。低声询问:“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穆建明一呆。
他有些接受不了一个男人这么称呼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和你细说。”
孟常洵见此也只能安奈下来,吩咐身边人一声,院中的丝竹之声再起,舞姬再次入场,随乐起舞。稍有些冷的场子渐渐恢复了热闹。
“是不是应该来一句接着奏乐接着舞。”
穆建明倚靠着小几暗暗吐槽。
不过,容穆建明轻松的时间也不多。
孟常洵胖乎乎的身体凑过来,端着酒杯陪着笑。
“沈常侍,本王知道请你来此有些对不住你,也知道你想把方子买个高价。不过一会儿真的来的人多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这样本王出八万贯,再替你遮掩一番,你也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多谢王爷好意。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付钱。八万贯也不是小数目。”
“嘿嘿……八万贯钱财本王现在是没有。不过本王带着些东西,如果作价远超十万贯。我就当是八万贯,全都给你。”
穆建明想了想,猜到了是些什么。
“你的这些东西里,有陛下的赏赐吧。对不起,我胆小不敢要。再说了我只要钱财。你的这些东西作价再多我也不要。”
“这……”
孟常洵一时语塞,悻悻的离开。
“为何你只要钱财?”
穆建明闻言转头,李匡早已等在一旁。
穆建明笑了一下。
“我就想折腾折腾这胖子。”
李匡无奈的摇摇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还真没说错。”
“孔圣这话是这意思吗?”
李匡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啊。我李家是以武立家的,文采一道实在是所知不多。”
穆建明把头撇在一边不去看李匡。却看见离二人几步之外,数名赴宴的大魏年轻官员都端着杯,一脸的跃跃欲试,像极了见到偶像的迷弟,那眼神让穆建明汗毛直竖,有些害怕。
穆建明一呆。
“几位,有事?”
几人中有一人,脸色微红有些激动,紧走几步到了穆建明近前。
“沈……常侍。您的几首大作,我等都已记在心中,时常与好友一起研读探讨。此前我等也曾投贴拜访,只是无缘得见常侍。今日能在此见到常侍,是我等之幸。”
“哦,哦。”
穆建明愣愣的答应几声。
“我等在做诗上还有些问题也想请教常侍。”
穆建明嘴角抽抽着。
他最怕的就是这。
让他抄几首诗这好说。
毕竟身后站着的诗人中,不说诗中的仙、圣、佛,妖、魔、鬼这些有字号的,就算没有字号的也都不是白给的。
可要是说一些典故、韵脚什么的,再行个酒令。在这院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随便拿出一个,他连人家后尾灯都看不见。
就算不讨论这些,人家们张嘴儒圣经典,闭嘴先贤著作。而他,只知道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刚刚替沈兮瑶本体营造出的才女形象,转眼就塌房。
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穆建明现在有些后悔空出来的这半个时辰。嘴上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几个迷弟,眼睛四处乱转,想着解决的办法。
可是不看还好,看了更是冒汗。
院子里天香阁的几位头牌姑娘,一副迷妹的表情也慢慢的围拢过来。只是良好的礼教和身份上的自卑,让她们只敢围在几步之外,而不敢靠近。
嗯,冒汗归冒汗,但那些崇拜的目光,还是挺受用的。
甭问,跟这几名大魏官员一样的想法。
穆建明慢慢回过头,求助的看向姜明初。
姜明初居然一脸的敬佩和感慨。
等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帮迷弟迷妹的纠缠,穆建明才稍稍松了口气,重又坐下。
扫视全场,穆建明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
按照性格来说应该飞扬跋扈的胡世昌一伙,却安安静静的围坐在陈瑞元四周,豪不理会场中的热闹。
还有句话要传达给陈瑞元,他们这么坐着也没机会接触。
穆建明一直留意着陈瑞元,期待两人有个眼神的交汇。可陈瑞元只是稳稳的坐着,目光只注视着身前几尺的地方,眼皮都没往起撩一下。
第六十七章 暗中传话
一旁的胡世昌几人身边虽有美女做陪,可是几人也不轻易说话。让一旁调节气氛的小姐姐有些尴尬。
看着看着,穆建明眼睛微微一眯。
嚯!纯欲天花板居然也来了。
也是女扮男装,伪装成一名儒士,坐在离胡世昌不远的地方,也在不惹人注意的打量着全场。
看见穆建明在看着她,依依还有些调皮的眨了眨左眼,轻轻笑了笑。
半个时辰,穆建明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太难了!
不时就有人凑过来执礼请教,吓的穆建明是心惊胆战。
还不能离开这处雅园,万一碰上个看出他是女扮男装,而又起了色心的,把事情整大,就不好说了。
而万一碰上个醉眼朦胧,没看出来女扮男装,却有特殊爱好的……
穆建明打了个哆嗦。
而且他现在可没有沈兮瑶的武力值,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沈兮瑶能打出去,他可办不到。
好在没用了半个时辰,雅园里之前离开的人又回来了,还带了其他人一起过来。
眼见此情景,孟常洵精明的提前终结了半个时辰的约定。对所有人又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话风一转,乐呵呵的道:“诸位,现在这个酿酒的方子价钱已经加到了八万贯了,有兴趣的还可以继续出价。”
新来的人,或是惊讶,或是眉头紧皱,有些不解的看向穆建明。
“沈常侍,价钱不是出到七万贯了么?怎么就八万贯了?”
“难道不是重新出价吗?”
穆建明不以为意。
“再怎么说,孟王爷也等了几位半个时辰,让他占些便宜也说的过去。至于出价到八万贯嘛,就要问孟王爷了。”
孟常洵还是一脸的笑模样。
“哦,对不住诸位了。等几位的这段时间里,我又出了次价,加到八万贯了。”
几人都有些无语,其中一人似有不服,往前迈了一步。
“吾乃……”
穆建明抬手打断那人说话。慢悠悠的说:“在这出价就出价,就不要说你的身份了,万一不成免得尴尬,最终是价高者得。”
那人面色一冷,甩甩衣袖哼了一声,又退了回去。
孟常洵的小算盘还是起了作用的,直接起价八万贯,吓退了一部分想要出价的人。其他人也不得不仔细盘算一番。
片刻后,终于有人说话。
“我出十万贯。”
穆建明抬眼看去,是一个清瘦的老人。腰板倍儿直,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捋着三绺花白的胡子,目光平和没有一点儿的攻击性。
穆建明拱拱手,以示谢意。
“本王出十二万贯。”
孟常洵咬咬牙,又报出了个数字。
他想到了这个酿酒的方子经过穆建明的这一手,肯定会涨,但没想到涨这么多,这么快。
穆建明也有些惊讶了,这个价格有些高了,搞不好孟常洵会放弃,这个竞价会崩了。
到时候他去哪再找这么个人卖蒸馏酒的方法。他是真的想卖出去换一笔钱。
孟常洵呼吸有些重,瞪着几个原打算出价的人。
这些人现在也有些进退失据。
他们各自的主人都想要这方子,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沈家要出售酿酒的方子,可来了才知道,价格已经高到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穆建明也感觉差不多到头了,应该不会有人再出价了。
“那好……”
“等等,孤愿出十三万贯。”
穆建明刚要再说话,一道温润的声音却不疾不徐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才看见说话的是在整场宴会中,存在感最低的南楚太子陈瑞元。
陈瑞元也不抬头,手中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在胸前。
孟常洵阴沉的脸刚有些好转,又变得更难看起来。努力睁大被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的眼睛盯着陈瑞元。
穆建明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终于有机会和陈瑞元搭上话了。
不顾黑着脸的孟胖子,穆建明冲陈瑞元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也有意参与?”
还不等陈瑞元说话,胡世昌不满的先开口了。
“陈瑞元,你有那么多钱么?”
“我是没有。不过南楚有。作为楚国皇室,我们陈家花点儿钱买个酒坊,自酿自喝不过分吧。”
“你……”
胡世昌也有些郁闷。洛神酒虽然他和吴立锦、徐良秋喝不惯。但是他也知道这里边能获利极大。
可是为了拉拢蜀国,拉拢孟常洵。他压下心中的想法,也压的吴立锦、徐良秋二人放弃了对洛神酿造方法的争夺,却没想到陈瑞元乘机出了头。
而且,陈瑞元说的话其他人可能听不懂。可胡世昌、吴立锦、徐良秋三人听的明明白白。
既然胡、吴、徐三家准备把陈家当傀儡养,那就出点儿钱,陈家也配合彻底做一个酒囊饭袋。
陈瑞元不理胡世昌,继续说:“况且,我与沈常侍见过几面,也算谈的来。既然沈常侍想在这上面得些好处,孤很乐意配合一下。再者,这洛神酒中获利颇多,不然也不会引得这么多人竞相前来。”
这番话说完,孟常洵的面色阴沉,胡世昌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有穆建明眉头微锁,眼珠不停的转动。
陈瑞元好像话里有话啊!
穆建明不敢耽搁,决定试一试。
“多谢太子好意,只要殿下所言是真,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陈瑞元冲穆建明微微一下,举起酒杯遥遥一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成了!
全程紧紧盯着陈瑞元的一举一动的穆建明,暗暗握了握拳。
这场宴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办成了!剩下就看蒸馏酒的方法能卖多少钱了。
陈瑞元放下酒杯,一瞬不瞬的盯着胡世昌。
胡世昌没好气的扭过脸不去看陈瑞元,抬手冲穆建明挥了挥,同意了陈瑞元的出价。
“沈常侍,你怎么说?”
穆建明抬起头,看了看面如锅底的孟常洵,有些心虚的呃了一声。
他也觉得一个蒸馏酒的方子,坑了孟胖子十几万贯有些说不过去。
“呃……福王殿下,要不你在加点儿?”
“你……”
孟常洵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抖袍袖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在一旁陪侍的天香阁美人忙给孟常洵端了杯酒。
“王爷,喝杯酒消消……啊……”
孟常洵接都没接,一把将女子推倒在地。
“贱婢,怎么就显出你来了。要是在我府上,早就被乱棍打死,或者赏入营中,充做军妓了。”
穆建明眼睛眯了起来,抓起桌儿上的酒杯“啪”地摔在地上。
“孟常洵,指桑骂槐的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惊住了,院内一下子静悄悄的。
“福王,你说这话是何道理?”
季恽也听出孟常洵话里有话,阴沉着脸攒起来逼问孟常洵。
姜明初紧跟着豁然起身,紧走几步站在场中,双拳紧握逼视着孟常洵。
被宴请的众人中,此前与穆建明搭讪请教的一干人等,也纷纷起身,面色严肃的盯着孟常洵。
“呃……啊……哈……哈哈。诸位,诸位,是本王的不是,本王也非是指桑骂槐冒犯沈常侍,实在是,呃……喝多了,喝多了。见谅!见谅!”
孟常洵的胖脸上慢慢堆积起笑容,连连拱手,向魏国众人赔罪,特意向沈兮瑶作揖赔礼。
“还不快滚。”
最后孟常洵还低声呵斥了趴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不敢耽搁,爬起来强行挤出个笑脸,福了一福。退后几步才转身往外走去。只是转身的时候,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所有人面色都缓和下来,只有穆建明仍阴沉着脸。
“就算不是冒犯我,你骂她也不行。即使她身份卑微,那也是我魏国之人。就算要责骂,那也轮不到你来。”
话一出口,场中所有人都表现各异。
楚蜀两国的人是有些不屑。
李匡深深看着穆建明。
魏国众人虽然不解穆建明为何这么说,但都觉得这话说的提气,都挺起了胸膛。
而院中的伺候的天香阁一众烟花女子、包括添酒布菜的侍女们眼中满满的都是感激和仰慕的神色。
穆建明还是一脸的凛然正气。只是趁人不注意,偷空瞅了一眼这些女子的表情,心中得意万分。
终于被自己装到了。
现在自己这也就是女儿身。这要是个男的,凭这一句话,今后上青楼要是不能白嫖,这些烟花女子估计都不好意思。
尊重这些女子的穆白嫖,就算比不上抄诗许白嫖也差不了多少。
哎!只是,可惜呀!
希望老天再给自己的魂魄一次寄身的机会。
“说得好!”
一道中气十足的叫好声从院外传来。
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院门口,只有孟常洵听到这声音一缩脖子,脸上满是苦笑。
少顷,一个器宇轩昂,威严霸气的人影站在院门口。
头戴束发金冠,身穿淡黄色暗纹长袍,右腋下架着一只拐杖。脸上的五官棱角分明,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丝竹之声停了下来,场中献舞的伶人全退了下去。魏国一众官员,除了穆建明全都起身行礼。
第六十八章 鲁王叙旧
“参见鲁王。”
穆建明愣了下神,也赶紧有样学样。
鲁王却一直看着穆建明,嗯了一声。
“咚。”
“咚。”
鲁王一瘸一拐的往院里走了两步,露出身后之人。
魏国官员又全都行礼。
“参见竹安郡主。”
竹安可不敢像她爹那般托大。赶忙说道:“诸位免礼,快快请起。
说完着重看了一眼穆建明,笑魇如花的冲他点了点头。
伴随这咚咚声,竹安郡主搀扶着鲁王一步步走进院中。
鲁王看着孟常洵。
“沈家那女娃说的对,我大魏之人,就算身份再卑微,要责骂也轮不到你。”
孟常洵低着头都不敢与鲁王对视。
“是是是,鲁王兄说的对。”
鲁王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孟常洵,长叹了一声。
“算了,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吧。”
“好好,拓兄。”
鲁王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
孟常洵马上换了称呼。
“开举兄。”
穆建明知道现在才知道鲁王的名讳。
鲁王又看向穆建明,上下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回头问孟常洵。
“酒方的事情到哪一步了?”
孟常洵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你是怎么个说法?”
孟常洵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的看着鲁王,有些肉疼的道:“那我出十四……”
“嗯?”
“……五,十五万贯。”
“嗯!”
鲁王轻嗯了一声,这才把已经立起来的眼眉又放平了。然后又看向穆建明。
穆建明看明白了鲁王的意思,赶紧点了点头。
都说一字千金,鲁王这嗯了两声,就涨了两万贯。
真是一嗯万金!
“好,就十五万贯。孟胖子你什么时候把钱送来?”
孟常洵一脸苦相。
“开举兄,我现在手头上没那么多钱,恐怕得我回去一趟才能让人把钱送来。”
眼见鲁王的眉头又要皱起,孟常洵又赶紧继续说:“开举兄放心,我说话一定算数,肯定让人把钱送来。”
“孟王爷,如果你能亲自把钱送来,我可以你给打折。”
穆建明适时插话进来。
附近几人却都是一脸迷茫不解。
“什么是打折?”
孟常洵问道。
这句话把穆建明问懵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打折这种说法吗?
“呃,就是便宜一点,”
感觉自己又漏了马脚的穆建明赶紧出言补救。
“哦,听见了?你亲自送来,不然腿给你打折了。”
听见鲁王和孟常洵说的话,穆建明这个汗呐。这鲁王也是个人才呐。
再看孟常洵,满脸委屈,胖硕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好了还有其他事没了。”
孟常洵、穆建明两人都摇头。
“那好,你跟我来。”
说着抬手指了指穆建明。
说完转过身,在竹安郡主的搀扶下离开了雅院。
只是在转身时,满含杀意的眼睛,撇了胡世昌几人一眼。
穆建明也不耽搁,站起来冲四周行礼。
“诸位,那我就先告辞了。”
姜明初也随着站起来,一同离开。
走到门口,穆建明又回过头对着孟常洵说道:“福王殿下,此去蜀国道阻且长,愿王爷一路顺风。还有让王家尽快把钱财送来,我那些话可不是说笑的。”
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王维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得猛地直起身体,张了张嘴,却不敢说什么。
穆建明迈出这座院子的门槛才反应过来,感觉出有什么不对。
鲁王在院中待得时间不长,可强大的气场却压的院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偌大的一处雅园,院中那么多人居然鸦雀无声。
出了门,穆建明看见路中间还停着一乘滑竿。
啊!不对,应该叫肩舆。
之所以不是轿子,是因为这东西只有后背和头顶有遮挡的锦毯,左右两边和前面是无遮无挡,什么都没有。
鲁王一瘸一拐的坐到肩舆里,两名壮汉抬着鲁王一直往后走去。
竹安郡主挥手打发掉自己的肩舆,随侍在鲁王的身边。
穆建明和姜明初也赶紧跟上。
有了一截路,竹安郡主故意放慢脚步,穆建明见状紧走几步,追上竹安。
“郡主,为何不离开这天香阁,还一直往里走?”
竹安郡主微微扭头,有些不解的看了看穆建明。
“你不知道?”
穆建明一脸懵逼的看着竹安郡主。
“这天香阁就是我鲁王府上的产业。”
“呃……”
穆建明瞪大眼睛。他是真没想到城中最大的青楼竟然是皇家开设的。
看着穆建明吃惊的样子,竹安郡主噗嗤一笑。
“这怎么了,这样起码没人敢在这里闹事。”
“怕是也没有官员敢来这消费吧。”
穆建明小声嘟囔着吐槽。
“对了,为什么孟常洵看起来好像很怕鲁王的样子。”
“先帝在位时曾和蜀国修复过关系。孟常洵作为质子在京中住过一段时间,却相当跋扈。当时父王年少,年轻气盛。是以……”
“所以,孟胖子被鲁王揍过?”
竹安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揍那么简单。而且还不止一次。”
明白了,孟胖子是被鲁王欺负怕了,那种害怕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留下了心理阴影。就算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两人再见面时,孟胖子还忍不住的发抖。
一行人穿过天香阁的重重院落,走到一个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鲁王下了肩舆,在下人搀扶下走进院中。竹安郡主引着穆建明和姜明初也一同进去。
走进院子,穆建明眼前就是一亮。
这个院子不大,却十分精致。
小院中间种着一颗枣树,树上有些枝丫上仍然挂着红枣。树下是一方石桌,四个石墩。石桌周围是流水环绕,小桥飞驾。
四周的空地上种着各种灌木和小乔木。院子的两边是两条连廊。爬山虎的藤蔓缠绕在连廊上,形成遮挡。
走进院子把门一关,前面的笑闹声、乐曲声统统不闻,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
竹安郡主陪着穆建明打量院子布置的时候,鲁王已经走进正屋。
见状,穆建明收回目光。
“郡主,我们也进去吧。”
竹安郡主一摆手。
“无妨,父王见你确实有事,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兮瑶,这院中的景致可还入眼?”
穆建明没有直接回答。
“这院子是郡主布置的?”
竹安郡主有些得意的点点头。
穆建明竖起修长的拇指在竹安郡主面前晃了晃。
“有些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
一边说着,竹安郡主带着穆建明一边在院中散步。
竹安郡主之前天潢贵胄的雍容之气是有,可装扮方面有些拉跨。而在自己建议下,竹安郡主现在是气质容貌俱佳。
身边这么一个美女相伴,再加上此时的环境,在穆建明看来颇有点花前月下的感觉。
“郡主,鲁王乃是皇亲国戚为何会……”
“为何会开设天香阁?”
竹安主动把穆建明没说完的话说完,然后又接着说:“这些女子未入籍教坊、乐户之前,哪个之前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如此受辱我心不安。起码在这天香阁中,除非你情我愿,否则还真没人敢用强。而且来这里的更多的是各地的商人。就像你说的大魏官员还真不怎么敢主动来这里。”
穆建明明白了。
天香阁更像是前世的商务会所。各地行商来这里大多是谈些生意,交换一些信息。天香阁中的女子更多的扮演调节气氛,或者为这些商人体现一下实力。真要是发生点儿什么,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父王此次前来,一是担心三国使团的没安好心,怕你受害。二么也是为了见见你,随我进屋吧。”
“见我?为什么?”
穆建明有些好奇。
竹安郡主笑而不答,招呼着姜明初一同走进正屋。
屋内,杨拓已经安坐在主坐上。
三人进门之后分别见礼。
杨拓一挥手。
“免礼。”
然后打量了一下直起身的穆建明和姜明初。
“你就是沈常坤的女儿?”
穆建明微微一躬身称是。
“你是姜浦秋的儿子?”
姜明初也点了点头。
“嗯,好一对儿璧人。”
对于鲁王乱点鸳鸯谱,老油条的穆建明毫无反应,姜明初却有些脸红。
杨拓把目光重又集中在穆建明身上。
“陛下曾跟我提起你,对你是赞不绝口。”
“陛下谬赞了。”
穆建明赶紧俯身谦虚了一句。
“陛下从来不会轻易夸赞一个人的。而你最近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的,确实不错。”
然后又拉长语调赞许的嗯了一声。
“有你父亲沈常坤的几分风采。只是可惜你父亲离世的早。”
早有应对的穆建明,模仿着沈兮瑶的语气。
“沈家以马革裹尸为荣。”
杨拓冷哼一声。
“少跟你那祖父学。还马革裹尸?跟你一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们这些男人没死光,还轮不到你来马革裹尸。”
穆江明微微一笑,他最喜欢这样的环节。可以仗着前世的见识所见所识,啪啪打脸,说服对方,然后收获对方满满的钦佩。
“王爷,你错了。”
“哦?我怎么错了!”
杨拓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岂不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第六十九章 胡言论政
听到穆建明这话杨拓就是一愣。
不光是杨拓,竹安和姜明初眼睛都亮亮的看着穆建明。
杨拓嘴唇微动,像在说着什么,随后眼神一亮,拍着大腿。
“说的好。好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亏是沈常坤的女儿,有些见识。”
你看!就是这个效果。
穆建明心里美滋滋,脸上却不带出来。
“多谢王爷赞赏。”
略一沉吟,穆建明又说道:“王爷几次提起先考,莫不是王爷与先考关系很熟?”
“唔……”
杨拓抬起头,面带追思之色,长叹了一声。
“不止是我们俩,还有姜浦秋。那时候我们还都很年轻。我也是军阵出身,与你父亲也算不打不相识。我们曾比试过两场,个人勇武他不如我,战阵指挥我不如他。他是一个真正的帅才。可惜……现在我们却是一死一残。他为国捐躯,我成了一个废人。”
穆建明注意到杨拓刚开始述说的时候,脸上是神采飞扬,可到最后是一脸的落寞。
“父王……”
边上的竹安郡主忍不住出声。
鲁王抬手阻止了竹安郡主。
“我没事。”
穆建明想了想,咂摸咂摸嘴。
“可惜!可叹!”
“你一个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可惜什么,可叹什么?”
杨拓不屑地看了看穆建明。
“我能够想象的到,王爷年轻的时候是怎么的风采。天潢贵胄,丰神俊朗,身手不俗,气度不凡。上马能连闯敌营,下马能治理地方。而且祖父曾言,先考已尽得沈家枪法的精髓。如果王爷真的能打赢先考,那尽可称得上一句勇冠三军。如此人物,却……”
穆建明没有把话说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如此岂不可惜。可叹的是,等战火重燃的时候,王爷却只能枯坐于此。”
一旁的姜明初都傻了,嘴巴微张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穆建明。他没想到穆建明能说出这么一番冒犯鲁王的话。
竹安郡主也急的脑门上微微见汗,不停的给穆建明使眼色,最后更往前走了两步,准备行礼替穆建明赔罪。
杨拓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退下吧。父王还不至于因为这几句话和一个小女娃一般见识。”
这一下轮到穆建明翻白眼了。
因为沈兮瑶本体的性别和年纪,在这上面吃亏不是一次两次了。
杨拓追问道:“你觉得会再起战火?”
“那是一定的。大魏周边是个什么情况,王爷不会不知道?而且战火一起,大魏所面临的情况十分堪忧。”
“说来听听。”
穆建明没有那马上开口,先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慢开口。
“金陂关之战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十五年足够一代人成长起来。而且,祖父虽说也曾几次代天巡狩,巡视边关。可今年却偏偏要带着姜明初一起去,想来情况不会太乐观。
我想几年之内突厥一定会南下。如果草原上再碰上个灾年,这个时间还会提前。上一次突厥是吃了大亏,可是这一次呢?还会有第二个沈常坤站出来么?
十几年前几大世家仓皇南渡,大魏才有机会暗中抽调出十万兵马北上救援。那么这一次还有这样的机会么?
突厥一旦南侵,西、南两面只要有一国起兵,大魏就要面临两线作战。首尾难顾,结果会怎么样,王爷既然也出身行伍,不会不清楚。”
杨拓一直在静静的听着,中间没插话。等穆建明说完,他才叹气道:“我原以为大魏年轻一代成长起来起码还得一些时间。没想到还有你的存在,更没想到还是一个女子。皇上没有夸错人!那我再考考你,如果非要两线开战,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赢吗?”
穆建明想都没想,默默地摇了摇头。
“突厥所求不过金银粮食。战事一旦发生,我们用金银粮食劝其退兵,再不行还可和亲。这样大魏就只需面对一国。而本王认为突厥一旦退兵,起兵的那一国也不会相持多久,也会随之退兵。”
穆建明抬眼看着杨拓,杨拓并不躲闪,也一直与穆建明对视,两人谁都没说话。
良久穆建明才继续开口。
“我就当王爷说的是假如。用金银粮食或许能实现王爷所说。只是治标不治本。那些东西突厥一旦用完,就会再起兵马,那时候我们怎么办?再奉上金银?突厥尝到甜头一次次下来,胃口会越来越大,而我们的骨头会越来越软的。”
杨拓赞同的点点头。
“说的不错。怪不得若霓时常在我面前说起你,还一脸的钦佩和认同。”
穆建明稍稍懵了一下,若霓是谁?
沈兮瑶留下的信息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
随后穆建明反应过来,若霓应该是竹安郡主的名字。
“不过如果真的打起来,要怎么办?”
杨拓接着问道。
“那就坚决的打,破釜沉舟,拼死一战也要阻挡突厥南下。最后哪怕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胆!”
杨拓呵斥了一句。
竹安郡主一只手放在胸口,另一只手掩住樱唇,眼神中透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站在穆建明身边的姜明初,一个劲儿的偷偷拽着他的衣袖。
“若要避免此等局面,又该如何?”
穆建明两手一摊。
“最根本的就是要富国强兵。而且我相信陛下时常能收到几本关于富国强兵之策的奏折,我就不献丑了。”
杨拓一只手撑着椅面,一只手扣着桌边,挣扎着准备站起来,竹安郡主见状紧走几步,走到了杨拓身边,伸手搀扶起自己的父亲。
杨拓借力终于站起来,接过竹安递过去的拐杖。轻一声重一声的走了几步。
“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穆建明见此情形叹了口气。
“有是有,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说来听听。”
穆建明却闭口不言,低着头一直在思索,很是为难。他原打算要说的话,对于沈兮瑶本身的身份来说,有些不太合适。
“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
杨拓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穆建明说话,有些不耐。
见此,穆建明微微叹了口气。
“朝廷下旨,女子十六岁,最好是十八岁以后,方可成婚,方可怀孕产子。”
屋中其他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建明。谁都没小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
随后,竹安郡主脸上微微泛红,杨拓手指点着穆建明。
“你怎可如此胡言,女子该有的羞耻全都丢到哪里了?”
穆建明也有些委屈。
“我说我不说,你偏要我说。我说了,你又说我不知羞耻。好人坏人都让你一个人做了。”
“你、你、你……”
杨拓一甩袍袖,哼了一声。
“这么做总得有理由吧。”
“当然是为了人口。打仗需要人,种田需要人,制作盔甲兵刃也需要人,实现国富同样需要人,可大魏才有多少人?几国加起来一共才多少人?大汉时人口最高有五千多万,这怎么比?
因为缺少人口,便让十二三岁的女孩早早的成婚,早早的怀孕。她们还都是孩子呢,被逼的却要为人母。王爷可以派人调查一下,这些女孩一尸两命的有多少。再调查一下十七八岁的女子,顺利生产的又有多少。”
穆建明的一番话说完,屋子里静悄悄的,三个人都不言语。虽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但是穆建明所说的事情,他们也都是听说过的。
而穆建明真的有些后悔。
这种话题真的不该说,哪怕想个其他的办法,把眼前的情景对付过去。
可是在前世的时候,谁还没有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想法。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嘴倒是痛快了,可言多必失,后头肯定会有很多麻烦。
“你说的这些如果是真的,有了效果起码也得十几年以后了。”
杨拓面色认真的说道。
“所以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么。”
杨拓是真被气到了。手指有些颤抖的指着穆建明。
“滚、滚、滚。给我滚。”
穆建明赶紧借坡下驴,躬身行礼。
“那我就告退了。”
“今后这种地方,你女孩子家家的少来。”
杨拓又冷冷地呵斥了一句。
穆建明又躬躬身了,表示收到。
“父王,我去送送他们。”
竹安郡主轻轻说了一句。
杨拓轻嗯一声表示同意。
竹安郡主带着穆建明和姜明初二人出了小院,并没有返回到天香阁的前厅大堂,而是继续往后走。
走到一处小门,竹安郡主停下来。转头对穆建明说:“天香阁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从前门走,人多眼杂,有碍兮瑶你的名声。所以只能带你走这后门,还望兮瑶见谅。至于酒宴众人和阁中上下,父王和我已经分别下令不得妄言。兮瑶大可放心。”
穆建明心中一暖。竹安郡主心细如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多谢王爷、郡主。”
竹安郡主轻轻笑了一下。
“一点儿小事而已。”
穿过小小的后门,走到大街上。姜明初才长长出了口气,面色严肃的看着穆建明。
“师姐,你不要命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那样说不定会连累沈家的。”
第七十章 袭胸事件
穆建明嗤笑了一声。
“自三国使团入朝以来,除了没什么敌意的后秦以外。南楚、蜀国那个不是在我手上吃了大亏的。他们恨我,恨沈家入骨。真要是出现了鲁王说的情况,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大魏有倾覆之险,沈家也得不了什么好。与其那样,不如激起陛下的心气儿,情况说不定会好些。”
姜明初想了想,觉得穆建明所说也有些道理,语气才缓和了些。
“可那些话也确实有点儿过分。只怕陛下追究起来……”
“忠言,确实逆耳。可毕竟是一朝皇帝,胸襟气度还是有一些的吧。”
说完穆建明就向前走去。姜明初还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有些疑惑。
“师姐怎么变的跟原来不一样了?”
天香阁的小院正屋里,杨拓重又坐下,抓起茶杯喝了两口。一名老仆匆匆走进来。
“王爷,陛下来了。”
杨拓明显楞了一下,伸出手臂。
“快!扶我起来。”
老仆上前两步,手刚搭到杨拓的手臂上,门口一道声音传来。
“大哥,不必如此。”
说话间,杨恪已经走进屋内。
杨拓在仆人的帮助下站起身行礼道:“参见陛下。”
杨恪伸手扶起杨拓,并把杨拓扶着重新坐下。
“大哥,你们兄弟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杨拓没有接话,反问道:“陛下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听说天香阁这里有热闹就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来。”
一听杨恪所言,杨拓就清楚了身为陛下却来着烟花之地的原因,杨恪笑了笑。
“陛下对那丫头挺上心的。”
杨恪却根本不承认。
“冀北侯要代我去巡视边关,临走之时我不能让他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情。再者这丫头确实有些见识。”
杨拓撇撇嘴,不理会死鸭子嘴硬的杨恪。
“可惜,她一旦嫁人就要离开朝堂了。”
“嗯。成康铭献策让霖儿纳沈兮瑶为太子妃。”
杨拓摇了摇头。
“不妥。”
随后又道:“这成康铭是思虑欠妥,还是有意试探?”
“说不好,不过应该是无心之举。他第二天就上了请罪的折子。想来也是想明白了。”
“哎!”
杨拓叹了口气。
“成康铭所言其实不错,就算沈兮瑶成了亲,也能继续给朝堂出谋划策。只不过,沈兮瑶出身将门,沈敖又是军中宿将。真的结了亲,说不准会外戚势大,重演汉初吕氏之乱。”
杨恪摇摇头。
“我更担心的是,就算形不成外戚,也会让沈家势力大涨,逐渐形成新的世家。父皇好不容易才把世家的势力驱逐出大魏,我不能让父皇的心血白费。”
杨拓嗯了一声。又说道:“不过沈家没什么人了。就算势力大曾,也不足为虑。”
“大哥,人心最是难以思量的。沈敖与我相处多年,我也相信沈敖和沈兮瑶并没有其他心思。可他的部下呢?他封地里的族人呢?就算这些人也都没有。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给了一些人以希望。你我在的时候,能压住这些人的野心,你我不在了呢?很难讲这些人会会让大魏重新出现世家势力。”
杨拓点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来的时候见你正考校兮瑶那丫头,大哥感觉怎么样?”
见话题有些沉重,杨恪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做事的时候是什么样,可这眼见开阔,布局深远。确是难得的人才,真的有些可惜了。”
显然,杨拓又想起了上一个话题。
杨恪笑了一下。
“大哥也这样认为?大魏朝堂不缺能踏实做事的,缺的是能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之人,就算兮瑶她是赵括马谡之流,对大魏也是有用的。”
“对了,说到运筹帷幄。我有件事想不明白,陛下一起参详参详。”
“说来听听。”
杨拓便将之前宴会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兮瑶为什么哪怕便宜一些,也要让孟常洵亲自把钱送来?”
“这……”
杨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我问问那丫头,然后再告诉大哥。”
杨拓摆摆手,拒绝了剧透。
“不必了,还是耐心看到结果更有意思。”
杨恪想了想,点了点头。随后话风一转。
“大哥觉得之前那丫头所说关于突厥的事情有没有道理?”
杨拓呵呵一笑。
“看来陛下是早就到了。怎么?情况真的很严重?”
杨恪站起来,走了两个来回。
“比兮瑶那丫头说的还要严重。内侍廷的密谍、五兵尚书府的暗探都发来消息,卜寽赞的掌控力已经越来越弱了,甚至连王庭都快掌控不住了。”
“那现在谁的势力最大?”
“他的二儿子郎仡,有三成多的部族归顺于他,手下光控弦之士近三万人马,此人一力主张发兵南下。”
“其他人呢?”
“卜寽赞与其弟马哈木掌控者王庭附近的部族。金陂关一役他们已被打怕了,况且卜寽赞已经老了,雄心不在。
他的三儿子德古手上也有两万可战之兵,可他态度摇摆不明。
卜寽赞的六子罗德,是唯一对汉人报以柔和态度的人,但他的势力是最小的。要不是他深得卜寽赞的欢心,可能手底下连一点儿实力都不会有。”
鲁王思索了片刻。
“目前这情况还算尚可。强硬的势力只占三成,陛下为什么说卜寽赞连王庭都掌控不住?”
“卜寽赞控制的王庭部族中,年轻一代对于上一次战争耿耿于怀,初生牛犊嘛!对于贪图享乐的卜寽赞也颇为不满,暗中同郎仡一直眉来眼去的。”
“要是老三被老二说服,再学他爹当初上位一样,来一场逼宫,草原就会易主喽。”
杨恪转回身看着杨拓点了点头。
杨拓架着拐也走了两步。
“那到时突厥定会再次南下。”
“真让那丫头说中了。那陛下是什么打算……”
杨恪轻叹了一声。
“我已经派人携礼物去游说德古尽量稳住他。然后扶持罗德,设法增加他的实力。同时想办法提醒卜寽赞。”
“这也是陛下派沈敖去巡边的原因?”
杨恪点了点头。
“要是真的情况不容乐观的话,还需要大哥你去镇守长安看着点儿后秦。”
“放心吧。”
说话间,兄弟二人已经慢慢地走出正屋在小院里散步。
“兮瑶那丫头有时候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办法。再加上她献上的锻造之法,等新的兵器在军中完成普及,大魏军队的战力就能提高一些了,我也能放心一些。”
小院门口,刚刚回转的竹安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就是一愣。
“皇兄怎么来这里了。”
随后瞪大眼睛。
“陛下也来了?”
杨霖笑着点了点头。
竹安不敢再进去,陪着杨霖站在门口闲聊。
另一边,姜明初把穆建明送回侯府。穆建明刚准备迈步上台阶,姜明初一把把他拦住。
“师姐,这天香阁我也陪你去完了,咱们之间是不是该算一下账了。”
穆建明有点迷了。
“算账?算什么账?”
“天香阁这种地方可不是像我这种人该去的。可为了师姐你,我赴汤蹈火,把自己的名誉……”
“停停停停停!说重点,想要什么?”
穆建明不耐烦的打断姜明初的话。
“师姐,你换了枪。原来那枪的枪杆是不是送给我?”
姜明初腆着脸说道。
穆建明冥思想了想,沈兮瑶给他留的消息里好像提到过这么一回事,可是……
“不是教了你一招绝招吗?”
姜明初睁大眼睛,一脸认真。
“唉,师姐。一码归一码,你可要搞清楚。你教我那回马枪,是为了让我叫你师姐的。今天陪你来天香阁的报酬可还没有呢。你不能用完人家了,就扭头不认了吧。”
听姜明初所说有些不像话了,穆建明赶紧接话。
“这件事完了再说行吗?”
“不行,你要是不答应,我要去找师祖评理去。”
说着,就往侯府里走。
穆建明赶紧阻拦。
“你等一等,这件事过后再说。”
姜明初却不听劝告,见穆建明阻拦,伸手拨开穆建明的手臂,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就用上招式,手不偏不倚正印在穆建明的右胸上。
这个时候的穆建明哪里会什么武功招数,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普通的男人,根本就没这个意识,还在阻拦姜明初入府。
姜明初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攻破沈兮瑶的防守,切入中门。微微低头盯着停在穆建明的胸口上的手,一时有些愣住了。
穆建明突然也不动了。
姜明初随后就觉得周身发冷,再抬头就看见沈兮瑶俏脸上面带含霜,还有着一丝羞红。紧跟着“啪”的一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这一下却把姜明初打醒了。
“师……师……师……师……师姐,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明初话都说不清楚了,连忙后退几步。
“滚!”
“我……我先告辞了。”
说完,姜明初逃也似的离开了冀北侯府。
姜明初牵马走在大街上,有些不敢置信的把沾到便宜的那只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五根手指还下意识的往回扣了扣。
第七十一章 代天巡守
“啪。”
姜明初伸出另一只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引得附近的行人纷纷侧目。
姜明初脸一红,低下头赶紧离开。
沈兮瑶行走如风,沿途的仆役看着面带怒色的自家大小姐,纷纷低头躲避,谁都不敢去触霉头。
翌日。
因为姜明初的袭胸,让沈兮瑶脑中思绪万千,睡的很不好。导致沈兮瑶醒来的时候仍是迷迷糊糊睡。恍惚间看间床榻边放着的东西,让沈兮瑶一下子清醒过来,皱了皱眉头,眼角不停的抽搐。
有些做贼心虚的四下看了看,然后悄悄地掀开被子,见床铺上除了稍显凌乱的床单外,并无不妥之处,沈兮瑶才轻轻出了口气。开口喊道:“芸香、芸香。”
“蹬蹬蹬”的一阵楼板响,芸香走进沈兮瑶卧室。
“小姐,怎么了?”
“今天什么日子了?”
“今天二十九了。”
沈兮瑶哦了一声,手指上一通掐算,然后一脸的生无可恋。两只手有些烦躁的抱着脑袋把乌黑的长发弄的一团乱。
等沈兮瑶收拾妥当走出内院。下人们抱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回穿梭。沈安则站在院里台阶上,一边指挥着下人们,一边不停的各种嫌弃抱怨,各种碎碎念唠叨。
“诶呦,手脚轻点。”
“不是这个。是在侯爷书房里放的那个。”
“好,好,就是这,快去放到车里。”
明日,沈敖就要离京代天巡视,沈安正安排着一应所需的用具。
沈府的门外,罕见的备着马车,沈兮瑶坐在马车去了常侍府。
常侍府沈兮瑶自己的公厅里,沈兮瑶一边摸鱼,一边翻看穆建明给她的留言。大致清楚了在天香阁发生的所有事情。顺便还接了一道圣旨。
蜀国和后秦已经分别提出辞呈准备各自回返。杨恪下旨让沈兮瑶为两国使团送行。
看着摊在书案上的圣旨,沈兮瑶的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一只手抚着小腹,一脸痛苦之色,咬牙写着请罪折子。
姜明初离着冀北侯府老远就下了马。小心翼翼的牵马而行。等到了冀北侯府的门口。蹑手蹑脚的轻轻拍了拍门。
府门刚打开,姜明初就闪了进去,伸手捂住门子的嘴,轻声问道:“你们家小姐呢?”
门子呜呜的发不出声音。
“哦。哦。”
姜明初赶紧松开了手。
门子喘了两口气,才答道:“我们家已经上值去了。”
姜明初这才松了口气。
再问清楚沈安的位置后,姜明初才走进沈府。
沈安的身旁已经堆了不少箱子,见姜明初到来。沈安行了礼,便安排着下人将箱子装车,让姜明初押着整整三大车的东西全到了城外的军营中。
等姜明初放下心防,再返回侯府的时候,正碰上回家的沈兮瑶。
一看见沈兮瑶,姜明初赶紧低头,扭捏的不知所措。沈兮瑶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会继续往里走。
见状,姜明初既有一丝轻松,又有些失落的拉开一些距离,跟在沈兮瑶身后,一起走进前厅大堂。
沈敖正和沈安吩咐着什么,见两人进来的模样,沈敖眼神中透出一丝奇怪。
挥挥手让沈安退下,然后轻咳了一声。
“瑶儿,明日祖父就要离京,我已拜托褚相帮忙照看。记住,万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等我回来!”
沈兮瑶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说完,沈兮瑶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姜明初。
姜明初一缩脖子低下头躲避开沈兮瑶的目光。
“抬起头,看着我。”
沈兮瑶蹙着眉头喝道。
闻言,姜明初赶紧抬头。
“我把祖父交给你了,你替我照顾好他。”
见这情景,姜明初一本正经地双手抱拳。
“是!”
“好了,好了。”
沈敖挥手打断了两个人的话头。
“不要这么认真,这儿又不是军营。对了,瑶儿。明初的身手有没有长进?”
姜明初刚要说话,沈兮瑶眼睛狠狠一瞪,顿时诺诺的不敢再开口。
“祖父,一路上您多费心狠狠操练一下他吧。师弟他快把咱家枪法忘光了。”
沈敖先是不满的撇了姜明初一眼,随后又皱着眉训斥沈兮瑶。
“什么师弟?他比你大,他是你师兄。”
又阴沉着脸问姜明初。
“真的吗?”
姜明初想起当初学枪时痛苦回忆,有些惊恐的吞了吞口水。
“不是,师祖你别听她瞎说。我每日勤加练习,怎敢忘了师祖的教诲。”
“哼。你要是每日练习,怎么会打不过我。”
姜明初有些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
“打不过你太正常了,谁能打的过你。”
“嗯?”
沈兮瑶拉长了语调。
姜明初一缩脖子选择遵从内心。
沈敖摇摇头叹口气。
“你俩下去吧。记得明日准时出发。”
“是。”
沈兮瑶,姜明初二人分别行礼退出前厅后,沈兮瑶冷冰冰的扔出三个字
“跟我来。”
姜明初低着头乖乖跟在沈兮瑶身后。
两个人一直向后走,一直走到内院门口时,沈兮瑶撇过头道。
“站这等着。”
说完沈兮瑶径直而去。
姜明初也不敢离开,低头听着脚步声远去,才抬起头瞟了一眼,冲着沈兮瑶离开的方向抱怨。
“不就是……不小心的意外么。再说你那么厉害,我哪知道你一下没防住。”
“接着。”
没一会儿,内院中传来沈兮瑶的提醒,随后“呜”的一声,一件东西直冲姜明初飞来。姜明初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却是一根长棍。
姜明初眼睛一亮,明白了是什么。拿在手里掂了掂。哪是什么长棍,正是一根拓木枪杆。
“多谢师姐。”
姜明初喜形于色,知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了,一路上多多上心。”
姜明初倒提枪杆背在身后。
“放心吧,师妹。一切包在我身上了。”
说完,生怕沈兮瑶再计较称呼的事情,转过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内院里,沈兮瑶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
身后跟着的芸香和紫菱见状悄悄的舒了口气。
沈兮瑶转过头问道:“祖父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
“放心吧小姐。都准备好了已经送入营中。”
这一夜,因为记挂着为祖父送行。沈兮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迷迷糊糊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还夹杂着芸香的低声呼唤
“小姐,快醒醒。要到寅时了。”
冀北侯府的门前,已经站着一队轻骑卫队。
这些人一个个都盔明甲亮,彪悍异常。牵着各自的战马,目光直视前方,整齐地站在路上。除了战马偶尔轻嘶一声,或是晃晃脑袋以外,竟是纹丝不动。
“吱呀”一声,府门大开。
这队人马仍无动作,只有姜明初扭头看向门口。
沈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全都站在门里,为沈敖送行。
顶盔挂甲一身戎装的沈敖撩起裙甲,抬腿迈过门槛,走出府门。
沈周氏、沈灵儿、沈兮瑶和几个孩子以及管家沈安一起躬身,沈家其人下人全都跪倒行礼,同时喊道。
“愿公爹凯旋而归!”
“愿父亲凯旋而归!”
“愿祖父凯旋而归!”
“愿外祖凯旋而归!”
“愿侯爷凯旋而归!”
沈敖背对着家人只是挥了挥手。然后走下台阶,接过姜明初递过来的马缰,搬鞍纫镫翻身上马。
轻骑卫队看见沈敖已经上马,“哗”的一声也同时骑到马上,
沈敖满意的点点头,向前一辉马鞭。
“出发!”
马蹄敲击石板,轻甲卫队呈雁翅型展开阵列,护在沈敖身后左右缓缓前行。
坊门和城门早已打开,沈敖带着人马通过坊门,慢慢的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一直等出了城才才挥鞭轻打战马开始加速。
等进入军营,所有人甩镫下马。
沈敖直往中军帐内走去,吩咐左右。
“擂鼓,聚将!”
军营内顿时鼓声大作。
不大的功夫,中军帐就站满了人。
沈敖坐在帅案后听着鼓声停止,吩咐一声。
“点卯!”
一声令下,鼓声再次响起。
片刻之后,姜明初单膝跪倒。
“禀元帅,军中各将校全部到齐。”
沈敖嗯了一声,又吩咐。
“请圣旨!”
帐帘一挑,常迶左手高高举过头顶,手中托着一卷明黄色丝绸。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各自都端着托盘。
常迶一直走到帅案前,才站住身形。然后转身面对着帐中众将。沈敖也站起身走下帅案,站到常迶的对面,带着众将跪倒接旨。
常迶尖亮的声音宣读完圣旨,把虎符、帅印这些交给沈敖。
“沈侯,陛下还说家中无需多虑,自有陛下照料,还请沈侯放心”
沈敖又行一礼。
“多谢陛下。臣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好!在下静待侯爷凯旋。”
把常迶送走之后,沈敖一挥手吩咐:“拔营。”
“喏!”
身边的将领同时答应一声,便各自散去。
“今年因陛下万寿,代天巡狩出发的时间晚了些,一路上要加紧行军。”
“是!”
姜明初答应一声。
不多时,一只数千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开拔而去。
第七十二章 漏赏之谜
与其同时,大魏又一次大朝正在举行。
杨恪一封圣旨嘉奖了鸿胪寺上下一众官员,个个俱有封赏。
鸿胪寺卿杨敏之加封太子太师,位列三公。
这个封赏一出,除了早已知道消息的各部大佬以外,其余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紫宸殿上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这个官职在大魏只是个虚衔,但传递出的意义却不同凡响。站在紫宸殿前面的杨霖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出背后一道道炙热的目光。
杨恪轻轻敲了敲玉石小磬,紫宸殿上顿时又安静下来。
宣旨太监继续宣读圣旨。
季恽左迁至鸿胪寺卿,官职加升一级。
其他鸿胪寺官员也有赏赐。就算是鸿胪寺借调的人员也得了一笔不小的赏赐。
然而紫宸殿上不少官员看着已经把圣旨卷起来的宣旨太监,扫视全场,并没有发现在这些天里出尽风头的沈兮瑶的身影。
再看看各自衙门大佬一脸平静的模样,虽有疑惑却并不多说什么。下了朝,饥肠辘辘的百官皆都散去。
李桓也和相熟的同僚告别,同父亲一起上了马车。敲了敲车厢的木板,马车便开始走动。
“大人,中秋宴会以及万寿节上沈常侍功劳巨大,陛下为何没有封赏?”
马车刚刚走动,李桓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正从车厢安置的抽屉了取出几样点心的李仲业皱着眉脸色阴沉下来,不满的看了一眼李桓。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昨夜何故没有回家用膳?又是宵禁的时候才回府的?”
李桓讪讪的笑了一下。
“昨日偶遇几位旧时的至交好友,就一起聚了聚。”
李仲业重重的哼了一声。
“以前你时常眠花宿柳,我念你年幼,就不多说什么了。可最近几日你招朋引伴,花钱大手大脚,还与人争风吃醋,差点就动手。短短几日,我在御史台中不只一次听到议论你的声音。我问你,你如此高调作甚?还有这些钱是哪来的?”
见父亲动了火气,李桓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一旁,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一副恭恭敬敬聆听教诲的样子。
这几天的时间里,李桓确实有些人生得意。
最初那包金锞子让李桓稍稍有些惶恐,可随后便将之抛到脑后。这几天下值后,李桓呼朋唤友,出入城中各大有名的青楼楚馆。每次还都是李桓大方的请客。就这几天的时间里,已经有几个中低品级的官员逐渐聚拢在他身边了。
李仲业见李桓这幅模样,颇有一拳打空的感觉。一甩袍袖,怒其不争的训斥:“以后少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真正接触一些有用的人。我问你,今日大朝看出什么来没有?”
李桓老老实实的摇头。
“还望大人教诲。”
“哼!你是不是参加过竹安郡主的文会宴请?”
听到李仲业问这,李桓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参加过一次。不过最近朝中事物繁忙,也没听到竹安郡主又举办文会的消息。”
“日后,竹安郡主再举办文会,你要想办法多多参加。”
李桓不确定的猜测道:“大人是让我借机接近郡主,以后娶郡主为妻?”
李仲业又把眼眉立起来,怒其不争的瞪着李桓。
“想想今日朝会陛下的旨意。”
李桓也不是笨人,恍然大悟。
“大人是让我迂回的和大皇子拉近关系?”
“还不算太蠢。”
李仲业勉强夸赞了李桓一句。
“那为何不直接去靠近大皇子?我还准备明日便去拜访大皇子。”
李仲业又拉下脸。
“刚夸完你不算太蠢,就又说蠢话。陛下只是册封了太子太师,又没有立储,你就知道太子之位一定是大皇子的?再说,就算太子之位是大皇子的,现在想要依附在大皇子身边的人如过江之鲫。你信不信现在大皇子府门前一定是车水马龙,即使大皇子根本不敢见他们。”
闻言李桓有些兴奋,他只注意到李仲业所说前半句。
“大人是说,储君之位还不确定?”
李仲业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车厢上。
“二皇子、三皇子业已成年,却是庶出,与储君基本无缘。四皇子是小了几岁,但也是嫡出的皇子。大魏虽然历来立嫡立长,可陛下登基时也不是长子的身份。
让你接近竹安郡主借机交好大皇子,给大皇子留下一个你不是攀炎附势之徒的印象。再之后既要与大皇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又要让他能想起你。这样进退有据,等储君之事落定,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储君之位真的是大皇子的,这样的话将来的从龙之功,得到的好处会不会少?”
李仲业不在乎的摆摆手。
“无妨,储君之位就算是大皇子的,皇位可不一定是他的,这中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再者,我们李家现在也不需要得到什么好处。”
“孩儿有些不懂。”
“为父现在是御史中丞,再进一步便是御史大夫。御史台监察百官肃正朝纲。讨好依附我们李家的人会少吗?如果储君一事上,我们再进跟进一步的话,李家离灭门也就不远了?”
李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仲业闭上了眼睛,压低了带着萧索的些声音。
“不管是陛下还是谁,在大魏都不会让世家的势力再次出现的。”
“大人是说……嘶!”
话并没有说完,李桓想明白了什么,明智的捂住了嘴。
李仲业只是翻眼看了儿子一下,就没有任何表示。
李桓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大人,为何陛下对沈常侍没有封赏?”
李仲业撇了一眼儿子。
“你看不出?”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女子?”
“陛下眼光独到且不拘一格。女子的身份根本不足以成为缘由。”
李桓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是因为她入职常侍府时间太短。”
李仲业点了点头,缓缓的摇了摇头。
“陛下定是单独给了沈兮瑶封赏。”
马车一路上平稳的行使,李仲业没有兴趣继续谈论朝堂之事,开始闭着眼睛假寐。李桓见此挑开一角车帘装作欣赏街上的情景。突然他叫住马车。
“停一下。”
车夫“吁”了一声,马匹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
李仲业睁开眼睛不满的看了李桓一眼,也掀起车帘看了看外面。此时马车正停在明庆楼的门口。
“何事?”
“大人,孩儿还与朋友有约,暂时先不回家了。”
说完也不等李仲业同意,李桓直接跳下马车,径直往明庆楼走去。
“早些回来。”
李仲业皱眉叮嘱一声,敲了敲车厢,马车再次启动。
明庆楼门外,负责迎客的小二看着李桓走近,笑呵呵的都准备躬身行礼问候了。结果李桓看见马车已经驶离,逐渐走远。他一转身又离开了,气的店小二在心里一通大骂。
李桓脚下生风,着急忙慌的直奔鸿宾馆而去。
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还有马车上与父亲的交谈,都可以卖弄给楚国使团的几位贵公子,顺便还可能见到惊为天人的依依姑娘。
自从那日李桓以为的偶遇胡世昌一行见过了依依后。虽然李桓不至于精神恍惚,茶饭不思,可也对依依念念不忘。此后几天,每天李桓都要抽时间去鸿宾馆拜见一下胡世昌几人,找机会见一见依依。
可惜得不偿愿,这几日都未曾再见过依依。
这中间还有两次不错的机会。
一是蜀国福亲王举办的酒宴。
可惜李桓没有资格参加。宴会后他才听说依依姑娘易装出现。
另一次就是为蜀国、后秦的送行上。
李桓职责在身必须参加,南楚几位贵公子也都去送行了,只是不见依依小姐身影。
不多时,李桓已经站在了鸿宾馆的门口。
现在的鸿宾馆已不复前段时间人来人往的热闹。
馆中只剩下楚国一国使团还在。王维仁现在也搬到了楚国使团这边,住在与胡世昌等人相邻的院落里,羽林卫则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边,忠实的履行着他们的职责。
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三人正在商量着事情。
三个人也早就想反回楚国了,只是王维仁一直死乞白赖的跟着三人。动不动就一通哭诉,生怕答应的钱财送不来,自己会被当做质子压在魏国不得返回,搞得三人是不胜其烦。
接到侍卫通禀,胡世昌嗤笑了一声。
“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李桓就快步走进房内,快速打量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依依的倩影,眼中略微有些失望。
“见过三位公子。”
胡世昌将李桓的表情看在眼中,斜着眼睛看了身旁的侍卫一眼。侍卫微微点了一下头,闪身出了房间。
徐良秋略带嘲讽的开口。
“呦,李大人这是有什么好消息。官袍都来不及换就跑来了。”
李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绯色官袍,脸上也微微发红。暗自责怪自己确实有些太心急了。
胡世昌瞪了徐良秋一眼,为李桓开脱。
“这恰好说明广直兄乃是性情中人,愿与我等真心亲近,不然也不至如此。”
李桓讪讪的笑笑了。
“胡兄谬赞。说道亲近,我与几位公子乃是真心相交。再者我等的关系确实不算远。”
第七十三章 秦蜀辞离
吴立锦好奇的哦了一声。
“说来听听。”
“几日前我曾翻看家中族谱,才知我们李家其实与后秦李家乃是同宗同祖。只不过我们是旁系一支,疏远了而已。”
“看看!看看!我就知道广直兄出身不凡。”
吴立锦也帮着说话。
李桓有些感动的拱拱手。
徐良秋看着胡世昌和吴立锦一副折节下交的演戏模样,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这一会儿的功夫,茶水点心都已奉上。
不看见这些还好,李桓看到这些吃的,腹中有如雷鸣,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李桓这回是真的脸红的,不停的作揖。
“惭愧,惭愧。是在下失礼了。”
胡世昌摆摆手,略有歉意的说:“我知今日是大朝。广直兄下了朝直接来鸿宾馆,定然已经饥肠辘辘,是我等疏忽忘了。来人呐,快准备酒菜。”
李桓也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来这就是为了一顿吃食,平白降低了身份让人瞧不起。
不过李桓也确实饿了。
酒菜摆上,胡世昌几人也入席作陪。
正夹菜间,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传到李桓的鼻间,一只白皙的柔荑拈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扭头看去,李桓慌忙起身,差点带翻了面前满是酒菜的小桌。
“依依姑娘。”
得偿所愿,李桓心里那个激动。
依依温言细语,不急不缓的道:“桓公子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李桓重又坐下,依依陪在一边亲手为李桓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胡世昌先放下筷子。
“广直兄今日登门,可还有要事?”
李桓掏出手帕擦干净嘴角。
“哦,今日朝会之上……”
他把朝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都讲了一遍。
“几位,这里面最怪异的是,沈兮瑶出力甚多功劳甚大,却无半点封赏。”
胡世昌几人对视一眼,也感到有些奇怪。
“那桓公子以为如何?”
依依软糯的声音问到。
李桓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有些谦虚的说道:“哦,以我的浅见,陛下定单独是给了沈常侍其他的封赏。”
他从父亲李仲业那里得到的信息,转头就变成自己的说给了南楚几人。
依依一副仰慕的表情看着李桓。
“桓公子世事洞察,别具慧眼。小女子敬公子一杯。”
见女神如此神色,李桓的魂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哪里,哪里!一点儿浅见而已。”
“广直兄,你以为会是什么样的封赏。”
李桓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定不会是官职。朝中各部虽有一些空缺,陛下如要加封沈常侍,只有四品以上。可按沈兮瑶的身份年龄,还没有资格担任。况且,如果是官职的话,也就在殿上一并封赏了。
也不会是钱财。听闻她前几日刚得了一大笔钱。至于其他方面就不清楚了。”
胡世昌有些悻悻然。
沈兮瑶让他吃了几次亏,并且数次吃亏也激起了胡世昌的胜负欲,因此胡世昌对于沈兮瑶的一些消息比较关注。
原以为李桓会知道一些辛密,再不济也能得到一些不容易打听出来的消息,哪知道还真是来传达消息来了。
就这些事情,再晚个把时辰自己手下也能收集到。李桓还径直上门舔着脸说好消息,还骗吃骗喝。
深知胡世昌习性的依依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眉头微蹙,暗暗瞪了胡世昌一眼。又执壶给李桓满了一杯。
“桓公子能打探一下,沈常侍到底得了什么赏赐么?”
“依依小姐为何对沈常侍如此上心?”
李桓不解的问道。
依依感慨道:“沈常侍才智无双,所作所为令人钦佩,我自是有些好奇。”
说完拍拍手,有侍女托着一个小包袱进来。依依接过来,慢慢打开。
“我知桓公子打听这些事定有所花销,这些俗物不成敬意。”
李桓看着眼前的金银,眼中发出异样的光芒。
上次南楚送了他一包金子,这次又是一包金银。
他也知南楚的这些人如此认真的打听沈兮瑶的消息有些不正常。
奈何!
南楚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李桓拱手行礼。
“既是依依小姐所求,在下定当尽力。这几日我也结交了朝中几位好友,其中便有常侍府中之人,探听一些沈常侍的消息,想来也容易些。”
“多谢桓公子了。奴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了。”
李桓很是不舍的看着依依,很想问问是什么事情,可惜对方是自己倾心的女子,贸然发问,有些显得自己心急。
胡世昌倒是看出了李桓的想法,他发话道:“收拾行囊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依依小姐要离开这里?”
果然,李桓有些急切的问道。
“使团使命已经完成,后秦,蜀国已经离开。我们也该回返楚国了。”
依依低头回答着李桓的问题。
“这……”
李桓一下子有些失落,刚刚得到一个小惊喜,紧跟着便是一个大打击。两地相隔千里,能不能再相见都是个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李桓急急发问,随后又马上解释道:“我是担心时间紧迫,我打听不到太多消息。”
见李桓如此表情,依依展颜轻笑。
“桓公子不必多虑。我们还未向大魏上奏返程的奏章。况且就算我等离开,公子也可托东市的谷计杂货行给我带信。而且,公子如果遇上什么难处,别的不敢说,钱财方面谷计杂货行定会帮助公子。”
听到这话李桓有些赧然。
“呃……钱财这些,我……”
胡世昌呵呵一笑。
“广直兄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不需如此。钱财乃身外之物,以利而存义,说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日影西斜。
在通往潼关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打着各种旗帜正在安营。
李匡骂骂咧咧的跳下战马,走进一座已经搭好的营帐。
刚走进营帐就抱怨道:“这走的也太慢了,要依着我的性子,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到潼关了。”
胖乎乎的福亲王孟常洵呵呵一下,举起茶杯示意一下。
李子康叹气道:“殿下,大魏一路派兵护送,此乃两国礼仪。每天走多少里都是有定数的,再说当初我们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我也知道,这不是着急嘛。”
言罢,李匡走到桌前也不管桌子上放的是谁的杯子,拿起来“嗞”的一口就喝干了茶水。
“将军着急回返,可是为了沈常侍所托之事?”
孟常洵笑呵呵的问道,也不待李匡回答又说道:“将军为了沈常侍,可是坑了我不少钱财。”
李匡撇了孟常洵一眼。
“你要是真心出价,不那么小气贪财,我也不会坑你。”
见两人有些争锋相对,李子康赶紧打岔。
“昨日我见王爷派人已经先行出发了?”
孟常洵抱怨道:“不知沈常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要让我把钱给她亲自送去。这路途漫漫,一来一回的不得把我折腾死在这路上。我只能派人先回去把钱送来,我在路上等着。这行路缓慢,省的我来回奔波,倒也合了我的心意。”
说到最后孟常洵还颇为得意,似乎占了什么大便宜。
李匡横了孟常洵一眼。
“啊,对对对。孟王爷神机妙算。”
孟常洵不满的砸了一下嘴。
李子康双手撑在桌上抱着头,一脸愁容的看着两人。李匡不知为何,就是与孟常洵看不对眼,这一路上总要找机会讽刺几句。好在孟常洵在辈分上高了李匡一辈,不好与李匡计较。再加上孟常洵心宽体胖的,也不会怎么真的生气。
“那孟王爷,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指点。”
孟常洵哼哼了两声。
“说来听听。”
“当初南楚来信,王爷定是也见到了。书信上说大魏万寿期间,会让大魏朝廷颜面大失。结果几番丢脸的却是南楚,这是为何?”
“啊,这……”
孟常洵眨巴着眼睛不知概如何回答。
一旁的李子康倒是开口了。
“殿下,其实南楚所言没错。如果不是出了沈常侍这么一个变数,大魏朝廷真的会颜面尽失。我们不妨把这些事一件一件都拿出来看看便知。”
“哦?”
李匡、孟常洵两人好奇的同时发声。
“胡世昌当街调戏民女,又以使团身份压的大魏官员不敢处置。如果不是被沈常侍以力破之,民众之中会有怒火,认为大魏朝廷软弱可欺,在都城都不能保护民众。
之后的太学交流中南楚使团又提出以大地为中心处于不动,日月星辰皆绕其转动的学说。如果大魏不能破解,不仅在天文历法的学识上被南楚压一头,更严重的会动摇大魏皇帝这天子之名。不想也被沈兮瑶轻松化解。
再然后的中秋宴上的文比,大魏满朝文武被南楚使团压制。当然我相信褚如朋几位重臣如果下场比试的话肯定能赢。只是有以大欺小之嫌。最困难的时候沈常侍先以两首半阙诗震慑全场,又在联语之比中设计以那烈酒为赌,力压南楚最终喝死三人。”
“万寿献礼上,长刀、白瓷、烟花三样东西又让南楚铩羽而归。白白付出昂贵的贺礼没有获得丁点的回礼,还把王维仁也搭进去了。”
第七十四章 又生事端
李匡有些幸灾乐祸的瞟了一眼孟常洵,见死胖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又有些失望。
“如此,殿下还觉得南楚的计划有问题吗?”
万事就怕事后的盘点。
就像喝断片的人最怕的就是:事后有热心的群众帮你仔细回忆所有出糗的事情。
李子康所说的几件事情,大多数事情李匡、孟常洵二人都是直接参与者,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当时还不觉的怎么样,现在听李子康这样说完,俩人都有些牙疼。
“如果不是沈常侍出手,南楚先动摇大魏正统的地位,再折辱大魏颜面,最后说不定还能掏空大魏国库。这一步步算计下来,大魏就算不伤了元气,朝中也会动荡一番。制定这计划之人不容小觑,处处都打在大魏弱点上。”
“可惜他漏算了沈兮瑶这个丫头。”
孟常洵接过话头。
李子康点点头嗯了一声。
“更可怕的是,沈常侍在破解这些问题的时候,不知是顺手而为还是专门针对。”
“这两者有关系吗?”
李匡问道。
“如果是专门针对的,那这位沈常侍还不算什么,日后小心些不难防范。可要是顺手而为就太可怕了。南楚精心制定的计划,被她顺手解决,那她所作的一些事情,我们根本就看不出来她的目的,就像……”
李子康止住了话头。
李匡轻嗯一声,了解的点点头。
孟常洵不乐意了,有些难受的追问:“就像什么,你倒是继续说呀。”
李子康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李匡站起来。
“那什么,福王,你的大帐应该也搭起来了。我们就不送了,来人,送王爷。”
“嘿?”
不等孟常洵再说什么,就被李匡派人撵了出去。
孟常洵不满的一甩袖子离开了李匡的营帐。
待孟常洵离开,李匡才说道:“族叔是说白叠一事上,沈兮瑶还有别的安排?”
李子康捋着胡子点点头。
“怕是如此。”
李匡皱着眉嘶了一声。
“可这事我已经答应她了。”
“无妨。这事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只是最后的安排我还看不出来而已。”
李匡不说话盘算了良久才突然开口。
“族叔,那日我说说,要是我把沈兮瑶娶回来如何?”
李子康看了看李匡,想了一会儿。
“也好,可是不大容易。我们能看出的事情,大魏皇帝更能看出来。他定是不会放开沈常侍的。再说冀北侯府后继无人,我听说沈侯要给沈常侍招赘,不会让她外嫁的。不过殿下如果能让沈常侍倾心,那也未尝不可。”
“好,我现在就给她写信。”
说完李匡急匆匆跑出了营帐。
大魏军队保护着蜀国后秦使团又走了两天,终于抵达潼关。
李匡憔悴的脸上满是愁容,他找到李子康递上了几张纸。
“族叔,你帮我看看。”
李子康接过纸翻开看了看,眼角不自觉的挑了挑,叹了口气
先不说几张纸上涂了又改,改了又删的已经不成样子。文笔方面倒还凑乎,对得起李匡读的那几年书,只是书信的内容云山雾罩不知说了些什么。
“我替殿下润色几分?”
李匡呼出口气,浑身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
“多谢族叔了。”
冀北侯府中,这两日府中多了朗朗的读书声。
沈家聘请的西席已经上岗,每日指导着四个孩子读书。
先生姓董名乐字笑然,乃是徐州人氏。
到府上的第一天,沈兮瑶亲自接待。和董先生一起检查了一番四小只的功课。
芝儿和景文的课业最简单,只需开蒙识字即可。
张雄文也好安排,让他继续研读五经就行。
张冠文年纪最大,跟随其父所学时间最长。五经已经学完。接下来开始学习诸子百家的内容。
沈兮瑶早早的收拾停当,带着芸香紫菱两个丫鬟,站在专门准备出的小院门口,陪着姑母沈灵儿一起听着读书声。
听了好一会儿,沈兮瑶低声道:“姑母现在可以放心了吧。董先生教的认真,几个孩子也都是懂事的。”
沈灵儿笑着点了点头。
“瑶儿,辛苦你了。”
沈兮瑶轻轻一笑,。
“今日还需上值。姑母,我先告退了。”
这几天沈兮瑶每天都这样陪着沈灵儿一起听课,检查四个孩子每天的功课。
几天接触下来,沈兮瑶已经看出,这几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位董先生。而董乐也因材施教,功课讲解生动,让沈灵儿和沈兮瑶比较满意。
回到闺房,在芸香二人的扶侍下,沈兮瑶换好朝服走到书案前,翻了翻书案上的东西。
书案上拿起一封请柬。这是竹安郡主邀请她去尚泱宫泡温泉的帖子,不过因为这几日身体不适并未成行。竹安郡主知道原因后,也有意交好,特意把时间推迟了几日。
既是不想让穆建明知道赴尚泱宫之约,沈兮瑶自是把这封请柬藏好。
随后沈兮瑶的目光就落在放置了几天的一沓纸张上,眼睛微微一眯。
“芸香。”
芸香上前几步,站在沈兮瑶身侧。
“小姐。”
沈兮瑶转过身,看着芸香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这几日夜里的时候,穆建明出现过没有?”
芸香立马摇摇头。
“这几日他都未出现过。”
“真的?”
沈兮瑶马上求证似的追问。
“真的没有出现过。”
芸香肯定的回答。
沈兮瑶睁大了眼睛,随后嘴角上翘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沓纸张是沈兮瑶几日前就留给穆建明的一些信息,这几天每天沈兮瑶看着这沓纸纹丝不动,心中疑惑渐生。
今天得到芸香肯定的回答,沈兮瑶心中笃定。
随即沈兮瑶脸蛋微微一红,她又知道了一些穆建明出现的禁忌。
刚踏进皇宫,迎面就是行色匆匆的一队传旨太监,带队的太监看见沈兮瑶,有些急不可耐的开口。
“哎呦,沈常侍。正准备找你呢,陛下有旨宣你觐见。”
“发生了何事?”
沈兮瑶赶紧追问。
“奴家不甚清楚,不过陛下有些生气。沈常侍快随老奴走吧。”
带队的太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在前段时间是沈兮瑶的出众表现,提点了一句就掉头就往回走。
沈兮瑶跟在几人身后,咬了咬丰润的唇瓣,轻轻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带队太监刚走了几步,就觉得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一回头和满脸笑意的沈兮瑶……不,是穆建明对上。
“沈常侍还有何事?”
有些发懵的穆建明暗暗吐槽:我还想问你呢?好几天不能上线,刚一上线就两眼一抹黑的出现在皇宫里,看方向还是去御书房的。
穆建明动作很小地在怀里腰间摸了摸,取出鼓鼓囊囊一个荷包。很隐晦的把荷包递给那名太监。
“这位中官,朝中是出了什么事吗?”
带队太监根本没有被人看见的觉悟,很大方的收下荷包,还掂了掂荷包的份量。周围其他几名太监跟没看见一样,全程无视那名太监的动作。
带队太监满意的点点头,又有些责怪的看了穆建明一眼。靠近穆建明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似乎是因为钱财的事情。”
穆建明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多谢中官提点。”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御书房。
穆建明在门外等候,传旨太监进去禀报。
等穆建明获旨进入御书房,看见季恽正跪在御书房中,一旁杨霖、褚相、成康铭、杨敏之等一个不少,此外还有个看着眼熟,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官员。
这情景让穆建明眼睛眯了一下。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这可不是自己前世,最后那个封建王朝时期,臣子动不动就得下跪。
在现在这个时期,就连朔望大朝时臣子都是跪坐在大殿上的。平时见到皇帝都只是躬身作揖,极难看见有官员在皇帝面前下跪的。而且受责的还是季恽,几天前大朝上刚被提拔表扬的官员。
“参见陛下。”
穆建明躬身行礼。
杨恪嗯了一声。
“免礼。沈常侍你颇有一些见识和急智,现在有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穆建明也不敢放肆,微微躬着身低着头。
“请陛下告知。”
杨恪看了一眼成康铭。
成尚书会意,上前一步把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每年秋天太仆寺都会上书朝廷请求调拨钱粮,给马匹准备过冬所需的包括干草、盐巴、黑豆、鸡蛋等饲料和其他一切所用。此外还要为军队跟换这一年来受伤的战马。
换下来的这些战马会转为挽马,作为托运货物或者是拉车所用。这些挽马也会出售一部分,换回些钱财补贴到养马上。
今年太仆寺依着惯例,也早早地把折子递了上来。当时杨恪和几位大臣商议一番,认为几国使团和万寿盛宴的事情比较重要,要全力以赴先将这件事情办好,因此太仆寺所奏事情被暂时有意的搁置下来,
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当初拨给鸿胪寺以及光禄寺用以准备接待几国使团和两场盛宴的费用并不算多。
杨恪专门留了一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需要花钱的其他事情都往后搁置。
后来,鸿胪寺和光禄寺果然又向朝廷申请了一笔钱财。当时杨恪还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