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一些问题
指挥室的大门打开了，一脸睡意的小小穿着毛绒睡衣，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神马神马？冲击警报？有什么东西要撞过来了吗？”
还有些迷糊的小小向着指挥室内的那些虚拟屏幕上张望，然后很快就放弃了寻找，那上面只有一些看不懂的数据和看不懂的画面，还有默默忙碌的身影，似乎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关于警报的信息。
秦岭面部表情的说道：“没什么，就是深空梦魇过来凑了个热闹而已，你继续睡吧。”
“喔，那我继续睡了。”小小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身子一晃一晃的，尾巴也耷拉着，但走了两步之后，这姑娘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
“啥？深空梦魇？”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身后的尾巴都粗了一圈。
秦岭乐了：“哟，醒啦？”
小小这会儿是真的清醒过来了，她拽着秦岭问：“深空梦魇来了吗？什么时候？需要准备什么？”
唐果站在一旁看热闹还不够，也插嘴说道：“已经来啦！现在你就泡在深空梦魇里面。”
“噫！”小小大惊，“我还好吧？我没事吧？”
秦岭无奈的笑：“你现在站在这里大惊小怪的，你觉得你有没有事？”
小小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有，我现在好困。”
“……”
“没事了，睡觉去吧。”
“真没事？”
“没有没有，睡吧睡吧。”秦岭挥了挥手，又看向唐果和大锤，“你俩也睡吧，看起来这事儿已经解决了。”
“还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唐果唏嘘，“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哎。”
众人逐渐散去，秦岭也大松了口气。
总算是过去了。
这个最为诡异的天灾，看上去也没什么嘛。
“虽然深空梦魇本身并不可怕，但是，这背后的事情却还是值得关注一下的。”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捌号突然出声说道。
看着空荡荡的指挥室，秦岭问捌号：“怎么了？”
“一些基于逻辑的推理，最终推导出来的不合理现象。”捌号说道，“我提两点，你可以试着推测一下。”
“第一，小宇宙外面是一片虚空，周围一大片空间里什么都没有。”
“第二，这里没有文明发现深空梦魇的真相，哪怕是一点正确的猜测都没有。”
秦岭微微皱眉：“深空梦魇本质上是一种波动，虽然默默没有说，但应该可以确定，这是一种只有六级文明才有能力制造出来的超高能粒子波吧？”
“低级文明确实无法制造出这种超高能粒子波动，但不代表他们无法观测到。”
“确实。”
秦岭思索起来，指挥室内一片安静。
捌号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秦岭的答案。
片刻之后，秦岭再次开口。
“我懂了，首先，小宇宙周围是大片的真空，这就意味着，那些文明想要进入这个小宇宙，必须穿过大片的真空地带，四级文明只能以光速航行，在宇宙中的航行距离很有限。”
“如果以小宇宙为中心，以四级文明可能的航行极限为半径，画一个球形空间，那么在这个球形空间内，适合诞生文明的星系实际上少之又少，如此，小宇宙内是不大可能有那么多文明出现的。”
“所以，小宇宙里的那些文明，更多是来自更远的宇宙空间，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本身具备超越光速的能力，最合理的可能，就是五级文明。”
“但五级文明是能够探知到更高维度的，而高能粒子波动在高维世界传播，如果他们能够观测到高维世界，那么也应该和我们一样，观测到在高维世界里的粒子波动，哪怕他们不知道这个波的本质是什么。”
“但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文明发现这一点。”捌号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他们无法观测高维世界？”秦岭眼睛一亮，随后拍了拍默默。
默默很快回信过来了：“什么事？”
秦岭直截了当的询问起来：“这里的高维世界有什么异常吗？”
默默点点头：“有啊。”
“还真有？”
“是啊，有问题吗？”默默问，“这个小宇宙的法则变化，肯定不会只局限于三维世界啊。”
“这……确实，没毛病。”
秦岭没有再问什么，他默默地思索着，如果不是深空梦魇，他可能还想不到这一茬，或者说，如果不是深空梦魇，就算高维空间的法则有所变化，他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就像默默的反问一样。
但现在知道了深空梦魇的本质，联想到所有文明都无法观测高维世界，这背后的缘由可就值得研究了。
似乎是知道秦岭在想些什么，默默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又开口了：“高维世界的法则，主要集中在第四维度，这导致三维升维至四维时，难度增加了许多，这或许是自然的，但也有可能有人为因素，我会注意这方面的事情的。”
“你也觉得不大对劲？”秦岭有些意外，但又想到这是默默，便点点头，“那好，继续关注这个问题，有新发现记得告诉我。”
默默点点头，又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你忙吧。”秦岭说，“我想，现在该问候一下我们的司机了，也不知道他们折腾了这么久的灯塔系统管用不管用。”
“好。”
默默回了简短的一句话，然后便断开了通讯，看起来确实很忙。
秦岭想了想，拨通了海盗船的通讯。
通讯接通，海赛克斯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内。
此时此刻，海赛克斯正在训诫船员：“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朝着灯塔扔硬币！有意思么？还有你们哪来的硬币？是不是又偷藏材料用车床做硬币了？”
大厅下方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海赛克斯忍不住了：“你们偷藏材料我能理解，你们把藏起来的材料拿到车床上做摆件我也能理解，可你们为什么要去做硬币还往灯塔下边扔？”
听着屏幕内海赛克斯中气十足的嗓音，秦岭忍不住插嘴：“车硬币还不如车珠子呢，话说你们也流行扔硬币祈福？”
第一九七章 第二阶段的准备
“祈福？那也不能往灯塔里面扔硬币啊？”海赛克斯显然很不理解这个行为，“这种行为很有可能损坏灯塔的散热系统，这不是自杀吗？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维回路才会让一个人去做这种事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
秦岭没法回答，因为他没有那种思维回路。
于是他试图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说起来，深空梦魇到来的时候，你们这个灯塔会有什么反应吗？”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反应的，灯塔系统自开启之后就会逐渐提高功率直到满功率运行，消耗是恒定的。”海赛克斯一摊手，“我们只知道满功率肯定可以挡住深空梦魇的侵蚀，但会有多少盈余被浪费掉，我们可不清楚，也不敢去尝试。”
“试试就逝世是吧？我懂。”
这种事关全民生死的东西，必然是要有丰富的冗余的，不然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后果谁都承受不了。
稍微感慨了一下，秦岭又问：“你们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观测深空梦魇吗？”
“当然不是。”海赛克斯立刻反驳道，“我们曾经用了很长时间寻找深空梦魇的痕迹，但所有的方法都尝试过了，都没能找到。”
“找不到？连一点猜测的方向也没有？”
海赛克斯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们的技术人员曾经有过一些猜测，比如深空梦魇是一种我们尚未了解的微观粒子，或者是一种高维物质，但这些都只是猜想，我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验证。”
“我看你们也不是很急迫啊，甚至有人雕硬币往灯塔里扔？”
海赛克斯：“……让我知道是谁这么无聊，我一定把他送到挖矿大队去。”
秦岭：“……六。”
海赛克斯叹了口气，说道：“大佬您应该能看到吧？我们的日程规划其实很紧密的，最开始是不停歇的建造环岛灯塔系统，扩大人口，然后就是挖矿，扩建舰队，每时每刻都在发展，但时间还是不够啊。”
“是因为深空梦魇结束之后，就到了争夺石碑的时候了？”
“没人知道深空梦魇什么时候结束，石碑的出现总是毫无征兆，我们唯有尽可能的做好准备，才能在大会战中走得更远。”
秦岭沉吟几秒，问：“有没有那样一种可能，就是有文明实际上能观测到深空梦魇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指挥大厅里，海赛克斯听着秦岭的问询，开始迅速的思索起来。
数不尽的思绪和念头在头脑中掀起思维风暴，经过一番缜密的推测和大胆的猜想之后，海赛克斯的脑海中蹦出来一个惊人的念头。
“大佬……您是不是能看到深空梦魇？”
秦岭一惊：“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去真能看到？”
“我哪知道？”秦岭翻了个白眼，“我只是看到有东西比较奇怪而已，我哪知道是不是深空梦魇？哎，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有没有这种可能啊？”
海赛克斯嘴角抽了一下，有没有这个可能，大佬您还不清楚？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三霸主了。”
“理由呢？”
“这……就属他们三个最强，这个理由算不算？”海赛克斯看着屏幕，打量着秦岭的神色，可惜啥都看不出来，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三霸主很强，有很丰富的物资储备，他们不需要跑到宇宙边缘收集物资，可以一直呆在宇宙之心附近，最有可能观测到深空梦魇的影响了。”
宇宙之心？三霸主一直呆在宇宙之心附近吗？
特瑞亚舰队发送过来的资料很全面，包括三霸主的情报，还有宇宙之心，但却没有提及三霸主所在的位置。
“三霸主一直呆在宇宙之心附近？情报可信吗？”
海赛克斯缩了缩头：“这……其实只是我的猜测……”
秦岭：“……以后这种没根据的猜测少点吧。”
海赛克斯：“……”
这不是您问了我才猜的吗？您要不问，我猜这个干嘛？
海赛克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然后突然想到大佬刚刚好像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好像大佬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海赛克斯一下子精神起来：“大佬，您刚刚是不是真的看到深空梦魇了？”
“我可没这么说过。”秦岭连忙否决。
“您说不是那就不是。”海赛克斯反应很快，立刻接着秦岭的话头说了一句，然后就开始盘算起来。
深空梦魇多半是已经扫过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任务重点是舰队了。
前期的扩张计划已经完成大半，剩下还没有完成的那些可以稍微让步一下，优先把舰队发展起来。
只要能比其他文明早几天，自己就有机会多造几艘战舰，之后的争夺混战中，生存并获胜的几率就更大一些，那么这一轮恒纪元就能积累更多的优势，下一轮就会更强，这样一轮一轮下来，就跟滚雪球似的，自己的文明说不定也能进入三十六常在的行列也说不定……
哦，那时候或许就该叫三十七常在了，哈哈哈……
看着屏幕对方的海赛克斯已经陷入了妄想，秦岭无奈的一摊手，断开了通讯。
海盗船文明只是自己方便行动找的司机兼伪装，好或不好，他其实没必要那么在意的。
秦岭在指挥室内轻轻踱步，思考着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
“对了，让玛雅舰队注意观察其他文明吧。”秦岭自言自语，“看看有没有文明废墟吧，这样对默默研究那一道波动应该有所帮助。”
将命令发布下去，秦岭继续观察海盗船文明和联合矿业，然后他就发现，这俩文明都停止了大规模的工业扩张，开始将生产重心转向武器制造。
秦岭眨了眨眼，这俩文明的领袖都挺机灵啊。
海赛克斯多半是从之前那次通讯中猜到了什么，至于联合矿业……其实也不难猜，多半是看到海赛克斯更改了生产计划之后，本着别人有什么，我也得有什么的想法，也跟着改了生产计划。
第一九八章 痕迹
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一道金色的流光突然闪过。
在这道流光不太远的地方，是一片“风暴”肆虐的奇异之地，那是强烈的粒子风暴，各种转瞬即逝的高能粒子从那混沌深空之中涌出，在临界边线处迅速的消散。
在这片风暴海的一角，一支崭新的舰队正静静地漂浮着。
诺伊斯坐在崭新的指挥室内，望着周围来往的船员，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轮恒纪元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总体形势大好，到目前为止，舰队已经彻底恢复了元气，按照时间推算，深空梦魇多半已经过去，等到自己派遣到深空的探测器观测到相关的迹象之后，就可以拆除心灵防护塔，改造为粒子炮了。
穿着制服的詹妮走了过来，微微俯身，对着诺伊斯说道：“舰长，刚刚光学观测部门上报消息，说是观测到了疑似祂的踪迹。”
“嗯？祂的踪迹？这么快就来了？”
诺伊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向船员吩咐：“把信号哦接进来。”
显示屏上很快便出现了一张漆黑的图片，诺伊斯皱了皱眉，将图片放大再放大，终于，在图片的中央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细线。
“超光速……金色痕迹，看起来的确是祂。”诺伊斯一拍桌子，“一期工程结束，现在开始逐步转入二期工程，舰队起航，跟紧祂的方向。”
下面的船员立刻忙碌起来，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些老练的船员们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当祂的身影出现在这宇宙中时，就可以确定深空梦魇已经过去，真正的厮杀要开始了。
看着船员们努力地工作，诺伊斯又想到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在发展初期利用宝贵的发展时间进行伏击的未知文明，还有……意外遭遇的外来者文明，观察者。
他的舰队也能够进行超光速航行，不知现在又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
“王炸！”
“要不起。”
“乌鸦坐飞机！”
“……”
“不玩了不玩了。”秦岭一把扔掉手中的牌，他脸上贴满了小纸条，可以说相当狼狈。
“哎哎，我还没玩够呢！”小小嚷嚷着，她脸上也挂了不少小纸条。
“我总感觉有人在针对我，不然为啥十七把牌，把把都是烂牌？”秦岭站起身来，“我不玩了，你们接着玩吧，我找默默问问项目的事情。”
“三个人不好玩啊，再来一盘！”
“让捌号代替我吧。”
秦岭头也不回的跑出娱乐室，身后传来小小的抱怨：“诶？我才不要哎，这不是耍赖嘛，谁打的赢捌号啊。”
秦岭可不想管这些，连续十几把臭牌，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最近海盗船文明和联合矿业都开始建造舰队了，两个文明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按照海赛克斯的说法，按照以往经验，到这个时间段，深空梦魇大概率是已经结束了，再过不久祂就会带着历法石碑出现在宇宙深空之中了，现在要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扩张自己的舰队。
秦岭曾关注过这俩文明的造船流程，基本上已经优化到没法再优化的程度了，但建造一艘单兵战机仍然需要差不多两天时间，由此可见，成品飞船应该是十分珍贵的物资了。
说实话，这个建造速度已经相当快了，就算是秦岭，要建造一艘小型单兵战机，那也得花上一天时间，所以现在秦岭很庆幸自己在进来之前就携带了数量足够的舰队，现在完全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事情。
因为太过于无所事事，飞船上的其他船员们都很无聊，唯二有点事情做的，就是秦岭和默默了，默默是一直很忙，而秦岭，多少还是有事情要做的。
默默最近要进行一次高维研究，秦岭对这个还是比较在意的，他想过来看看。
在核心轴内，秦岭找到了默默，默默正呆在升维装置附近，研究着装置的反馈参数。
“结果怎么样？”
默默没有抬头，依然在忙碌，手中的工作不停，回答道：“已经对所有高维进行了基础的参数侦查，目前可以确定的一个情报是，高维空间有人为操纵过的痕迹。”
“人为操纵？”秦岭皱了皱眉，“你是说，这个宇宙中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不一定是人。”默默摇头说道，“可能是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设计。”
“什么设计？”
默默又沉默了，思索了几秒钟后，默默说道：“所有的高维空间都经过‘加密处理’，宏观下的高维世界很难进入，只有微观下的高维世界还能比较轻松的进入。”
秦岭想了想，没听太懂：“什么意思？”
默默轻叹口气：“站长，我这个说辞，已经是简化之后的了。”
“这不是有你在嘛，我就不去研究这些费脑子的东西了。”秦岭厚着脸皮说道，“直接说结论吧，有什么影响？”
“高维跃迁被锁了，用不了了，高维侦查，也只有我们的微型探针可以做到了。”默默说道，“这就是为什么这里所有的文明都无法观测到高维世界的原因。”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秦岭了然，高维世界果然还是不对劲。
“我们有办法突破这种封锁进入高维空间吗？”
“进入高维空间这件事，可以，但消耗很大，至于封锁，我正在尝试突破。”默默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巨大设备，“不过目前看来，还不是很理想。”
“可以直接进入高维空间？那我们要不要……”
“我不建议这么做，我们的能源也不是无限的，在这里，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吧。”
“啊……”秦岭的语气有些失望，“我敢肯定高维空间里面肯定有大秘密，要是能看看就好了。”
“会有机会的。”默默说道。
核心轴里一时间沉寂下来，只有机器运转的轻微嗡嗡声。
但很快，这份沉寂就被打破了，捌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快来看看，扫描系统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玩意儿！”
第一九九章 送快递的
小飞棍号的指挥室内，众人挤成一团，紧紧盯着屏幕上那副模糊的画。
黑色的背景中，金色的半透明光团笼罩着一道银白色的模糊身影。
“这是神马这是神马？”小小探着脑袋张望，差点要把脑袋穿过虚拟屏幕了。
“这是一个以超光速移动的……嗯，应该是飞船。”捌号严肃的说，“最先是一艘玛雅战舰捕捉到了这个图像，紧接着，又有几艘玛雅战舰捕捉到了相似的画面，最后就是小飞棍号，就在我喊你们的那会儿，扫面系统也探查到了相似的画面。”
“另一个六级文明？”唐果的语气有些犹豫，对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很确信。
“从特征上看，确实是六级文明，外层的光团应该就是回归立场产生的原始宇宙的边界。”秦岭一边说一边思考，“我怀疑，这个飞船就是小宇宙之主的飞船。”
大锤猜测：“也有可能是别的被困在这里的六级文明？”
“可能性太低。”秦岭摇摇头，“六级文明肯定能发现小宇宙的痕迹，也有能力发射探测器进来，不会那么冒险的闯进来的。”
“咱们不就直接闯进来了嘛。”
秦岭看了一眼小小，纠正道：“我们不是直接闯进来，是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之后，专门进来解决问题的！说实话，如果不是必须进来，我看到这玩意儿肯定要多远闪多远。”
“所以不太可能是被困的六级文明。”唐果一拍手，“对了，还有一点可以证明，如果有被困的六级文明，那它已经会是最强的那个，但根据情报，现在的三霸主都不具备六级文明的技术特征，也就是说……”
“基本可以排除这个猜测。”秦岭点点头，“那就只剩下那一种可能了。”
小宇宙之主的飞船还在活跃，这让秦岭有些意外，毕竟，这个小宇宙现在看起来已经菠萝菠萝哒了，实在不像是还有活人的样子。
“也不见得是活人啊。”捌号提醒秦岭，“AI之类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算是好消息。
秦岭闯入这个小宇宙，根本目的就是调查这个小宇宙的真相，以及看情况收集小宇宙的数据。
但到现在为止，秦岭对这个小宇宙还是一无所知。
既然小宇宙的原主人还在活跃，那就意味着他可以通过原主人了解这个小宇宙的情况，必要时可以使用一些相对比较激烈的手段嘛。
虽然是这么期待的，但秦岭心里也清楚，这样的概率并不高，这个小宇宙是感染了污染的，核心部分肯定损坏严重。
“那艘船现在还在那里吗？”唐果盯着那画面问，“它出现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那艘船在这里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捌号回答，“我们的扫描系统只来得及捕捉到这样一幅模糊的画面，你就可以想象这时间有多短暂了。”
“短暂停留？”秦岭一愣，“确定是‘停留’？它停下来干什么？观察吗？”
“不大可能是观察，时间太短。”捌号否决。
“短暂……对了，它是怎么个停留法？”
“唔，这个描述有点麻烦，我直接给你看吧。”
捌号嘀咕了一句，然后在虚拟屏幕上播放一段简易动画。
画面很简单，正中央是一个三角形和一个椭圆形重叠，在重叠的图形的上方，是一个正方形。
紧接着，一个小点从画面边缘进入，以很快的速度靠近正方形和三角形中间的空白地带。
在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这个小点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拐了一个尖锐的角，向着斜后方快速移动。
动画短片到这里就结束了，秦岭盯着画面，思索着。
“看起来就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走错方向了，然后紧急调转方向一样。”唐果若有所思的说着，“不过这不太可能对吧？”
“确实，这个路线看上去……有了。”
秦岭踮起脚，在虚拟屏幕上拉出一条直线，直线的方向就是那艘飞船最开始的航行方向。
看着这条线，唐果轻轻呼了一口气：“果然啊。”
这条辅助线径直穿过了三角形和正方形的正中央，位置拿捏的十分精确。
“看来那艘船是送快递的。”秦岭目光闪烁，“根据转折点的速度，那东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被海盗船文明和联合矿业的光学侦查系统发现了。”
“在那之前，咱们就该已经看到了。”捌号补充，“那东西应该很小，远距离下，扫描系统无法分辨，但距离拉近，就可以识别出来了。”
“还有另一个选择。”秦岭用手指着画面，说道，“我们主动出击，沿着这条线路走，如果真的有东西，那很快就能发现，如果没有……那也无妨，咱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够久了。”
秦岭给海赛克斯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讯息，让他沿着自己设定的航线移动，海赛克斯没有询问什么，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庞大的太空基地群带着四座发光的高塔缓缓地移动起来，并逐渐加速，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另一边，联合矿业的临时总裁阿卡塔尔紧紧盯着海盗船文明远离的方向，神色严肃。
“奇怪，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吗？”
“金属立方，对方的行为太不谨慎了，感觉就像是想起一出算一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
“算了，你不明白。”阿卡塔尔轻叹一声，“如果不是他们的领袖换人了，那就是他们的技术又突破了……”
“这猜想缺乏数据支持，阁下。”
“我知道，金属立方，我知道，唉……”
……
“大佬！我们发现好东西了！”
指挥大厅内，海赛克斯十分激动的喊着，屏幕上，秦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哦？什么东西？”
海赛克斯很想卖个关子，但激动的情绪让他现在迫切的想要喊出这个好消息。
最终，本能战胜了一切，他激动的大喊：“是历法石碑啊！我们发现历法石碑了！”
第二零零章 历法石碑
“哦，那还不赶紧捞起来？”
秦岭依然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表情。
海赛克斯激动的恨不得跳起来，但考虑到这动静实在是有损自己的舰长形象，所以还是忍住了：“是历法石碑啊！那可是所有文明都要拼死争夺的东西啊！”
“所以呢？你不赶紧去捞，还在这里废话什么？”
海赛克斯的脸上激动和疑惑还有郁闷交织在一起，表情可谓是十分精彩。
“哦哦，大佬说的是，也是，大佬您肯定早就发现了才是，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个方向了，呵呵，真傻，我真傻……”
海赛克斯碎碎念的挂断了通讯，屏幕另一边，秦岭终于憋不住笑了。
“喔喔，我终于理解当初老板忽悠我的感觉了，这可真有意思。”
小小很好奇的凑过来问：“忽悠什么？”
秦岭顺口说道：“当时老板骗我这是一份普通工作，然后说要保护珍稀野生动物，让我去后山捞人。”
“后山？”小小的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尾巴扫来扫去，“后山有珍稀野生动物吗？”
秦岭回过神来，他偷偷看了一眼小小，发现这姑娘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打了个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可能有熊，那家伙还挺稀有的。”
“熊？是那种毛茸茸的动物嘛？哇，想看想摸，站长，等回去之后，咱们抓一只熊玩玩吧？”
秦岭冷汗一下子流出来了：“这还是算了吧，人家数量挺少的，咱们就别祸祸了。”
海赛克斯的舰队在深空中航行了没多久，秦岭就在扫描系统上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物体，那玩意儿估计只有一米不到的大小，确实很难发现。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海赛克斯的光学观测站也观察到了这个小小的物体，它本身是发光的，在这黑暗的宇宙中释放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灯塔。
显然，海赛克斯对这东西很熟悉，不然也不至于看了一眼就激动成这样。
帆船母舰向着那光点靠近，当接近之后，母舰开始减速，而后，一些打捞船从船体上飞出，将那发光的东西打捞了回来。
秦岭并没有偷窥打捞的过程，他想给自己留点惊喜。
海赛克斯的视频通讯很快就打了过来，秦岭拍了拍脸，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然后开通了视频通讯。
通讯的另一头是一间银白色的金属舱室，舱室一侧连接着太空，那艘打捞船正在入港。
很快，打捞船停泊，几名工作人员穿着宇航服从打捞船的船尾处走出来，手上抬着一口黑色的长方体匣子。
秦岭眼皮一跳，身穿黑白相间的宇航服的员工，抬着一口宽约一米，长约两米的黑色匣子，这一幕看着就跟出殡似的……
然而产生这个联想的，只有秦岭一个人，无论是小小唐果他们，还是海赛克斯的船员们，似乎都没有这样的联想，他们都觉得这一幕很正常，甚至还很严肃。
嗯，严肃是真的严肃。
但在秦岭眼中，这场面就更不正常了。
几名员工抬着那口棺……匣子，安放在金属平台上，随后在旁边安置了一圈金属圆盘，圆盘底部用三脚架支撑着。
“这些是保护和屏蔽装置。”海赛克斯在一边解释着，“这样可以尽可能的削弱历法石碑的信号，在后期的石碑争夺混战之中很有用处。”
“啊啊，理解，理解。”
秦岭绷着脸，但实际上他快绷不住了，因为那些所谓的保护装置，看上去特别像花圈。
“接下来就是开启内层保护装置了。”
随着海赛克斯话音落下，几名员工走到棺……匣子前端，然后用力推开了匣子沉重的黑色顶盖。
哦豁，还是滑盖的……
顶盖打开了一丝缝隙，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漏出来。
“金色传说！”
海赛克斯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向屏幕：“大佬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们继续。”秦岭板着脸说道。
在显示屏看不到的地方，小小和唐果正在热烈的小声嘀咕。
“什么是金色传说？站长这是咋了？”
“好像是游戏梗？”
“什么是梗？”
“梗就是……嗨呀，我找给你看看你就明白啦！”
“哦哦，我懂了……”
秦岭板着脸，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那金光并不强烈，但在周围黑暗的背景中，却显得格外显眼。
黑色匣子一点点开启，那金光初看时还觉得刺眼，但很快就变得能够适应了。
在适应了那金色的光芒之后，秦岭终于看清楚那金光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这就是所谓的历法石碑？”秦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金光中的东西。
小小十分好奇的凑了过来：“神马神马？我看看我看……妈呀我的眼睛！”
小小的反应引起了唐果的强烈好奇，于是她也凑了过来，只瞥了一眼，一些不好的回忆立刻涌上心头，她脸色微变，急忙把视线转开：“这玩意儿……真丑。”
大锤倒是没说什么，但从他那皱成一团的表情上来看，心理波动恐怕也不会很平静。
只有默默静静的望着那画面中的事物，那些东西让她想到了曾经那些……不怎么美好，苦涩，但又有些让人怀念的记忆。
黑色的金属棺中，躺着一枚狭长的卵。
那枚卵有着深红色的色泽，外表凹凸不平，满是坑坑洼洼，一些粗大的凸起就像血管一般遍布卵的外表。
“卵”长度约一米，直径有四十公分左右，作为一个卵，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这枚深红色的卵，不知为何能够释放出金色的光辉外衣，在黑暗深空之中，看上去就像是神圣的宝石。
“这就是历法石碑。”海赛克斯感慨，“是啊，真丑啊，可是，这玩意儿，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啊。”
秦岭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才问：“可是，这东西跟历法石碑这个词儿，有什么关系吗？我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哪里像石碑了？”
第二零一章 两行数字
“这玩意儿哪里像石碑了？”
面对秦岭的疑问，海赛克斯显得有些不解：“这不就是石碑吗？石头材质的，敲起来梆硬，还有这形状，就像个纪念碑似的。”
“石头的？”秦岭一愣，“可看上去像是肉做的。”
海赛克斯偏头看了一眼历法石碑，然后重重的感慨：“是呀，我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也以为这是块肉团呢，但实际上这真的是石头的，我还用地质锤敲过来着。”
秦岭还是很难相信这个说辞，主要是这玩意儿和以前看到过的受到污染侵蚀而畸变的肉体太像了。
“你把这东西让我看看。”
“这……”海赛克斯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秦岭之后，终于一咬牙做出了决定，“这历法石碑本来就该是大佬您的，您要看，我自然该双手奉上。”
几分钟后，海赛克斯派人把历法石碑送到了小飞棍号外侧。
引力线抓着黑铁棺材，将其拉入仓库，随后，连带着黑铁棺材送进了默默的实验室。
在实验室里，秦岭早早地就等待起来。
透明材料的隔离窗内，默默穿着洁净服，操纵着仪器，对历法石碑进行着简单的分析。
片刻之后，默默抬起头，朝着窗外的秦岭微微点头示意：“确实是石材，含有丰富的氧化铁成分。”
在获得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围观的众人松了口气，似乎压力一下子消失了。
小小则直接嚷嚷起来：“这石头长得真让人讨厌，怎么就偏偏是这模样，差点让人回想起不好的记忆。”
唐果戳了一下小小：“别提这茬了。”
虽然知道这是块石头，但这玩意儿的样子还是有点渗人，主要还是太像了。
秦岭又瞥了几眼历法石碑，随后拨通了海赛克斯的通讯：“你说你曾经敲过这玩意儿？敲下来石头没？”
海赛克斯回复道：“那哪能啊，只有一个白点而已，还好只有一个白点点，不然我早就被优化了。”
秦岭：“……”
“大佬你问这个干啥呀？”
“当我没问吧。”
秦岭面无表情的关闭通讯，随后看向默默：“这玩意儿外表面会影响其功能吗？”
“理论上不会。”默默回答，“结构分析显示，最外层的岩石外壳只是一层物理防护，里面还有一个密度很高的疑似金属材质的核心，那个才是历法石碑的关键部分。”
“那就成了。”秦岭点点头，“我有个想法。”
唐果好奇问：“想法？”
“你看这东西，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一点都不圆润，就该……”
“盘它！”小小不等秦岭说完整句话就抢着嚷嚷起来，“站长我没说错吧？”
秦岭点点头：“对，盘它，先来个六十目的打磨，把上面的坑全磨平了再说。”
默默：“？？？”
“虽然外壳不影响功能，但……这么对待一个文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唐果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外观……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外壳又没用。”秦岭挥了挥手，“对了，我再确认一下，那个核心是什么形状的？长条的还是方块的？能车珠子吗？”
默默：“？？？站长你怎么想的？”
“你就说行不行吧？”
“当然不行！”默默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核心是长条的！”
秦岭有些遗憾：“那就磨个皮算了。”
“这么搞……万一搞坏了，会不会不太好？”处于谨慎的态度，大锤问道。
“坏了就坏了，大不了换一个呗。”秦岭不甚在意，“那么多船全宇宙投放历法石碑呢，也不差这一个呀。”
如果这个历法石碑是个孤品，那秦岭肯定会小心翼翼的保存，哪怕掉个渣子都得紧张半天，但这东西实际上是批量生产的东西，那大可以大胆一些。
至少让它看上去圆润一些。
这一回没有人提出质疑了，捌号控制设备将历法石碑运送到加工车间，开始给它进行打磨抛光。
等到这玩意儿被运走，秦岭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这玩意儿跟历法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短暂的空置后得到了解答。
对于捌号来说，抛光一块石头并没有什么难度，甚至不需要多次打磨，纳米级别的超高精度机床可以直接进行切削，完事儿之后就是一颗光溜溜的红色的蛋。
当表皮的那些凸起和凹痕被切除后，位于石碑下方最粗的那一部分的石皮上闪烁的亮红色光斑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那是两行数字。
两行用雕星者帝国通用语显示的数字。
望着这两行通用语数字，秦岭陷入了沉思。
自从进入小宇宙之后，自己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通用语。
无论是和特瑞亚舰队，还是海盗船舰队，秦岭都是直接沟通的。
从队员的视角看，这很正常，因为捌号总会在他们接触新文明之前想方设法获取该文明的语言数据包，随后上线对应的翻译插件包，然后双方就可以做到无障碍实时交流。
但秦岭却记得，在进入小宇宙后和其他文明接触的时候，捌号并没有上线翻译包。
如果当时能够注意到这一点，那他或许会更早的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还好，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信息。
小宇宙很有可能和曾经的雕星者有关联，这是一开始就有的猜测。
现在历法石碑的出现，只是打通了这其中的连接点罢了。
小宇宙内的文明，受到历法石碑的影响，逐渐学会了雕星者帝国的通用语，在和其他文明接触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然的使用通用语，到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不重要，秦岭揉了揉眼睛，将注意力放在那两行数字上。
这两行数字从历法石碑内部的核心中发出，似乎是激光，光束穿透了石皮，在光滑的石皮表面显示出亮红色的痕迹。
这两行数字，就是决定了小宇宙内所有文明生死的关键数字。
历法石碑降临之后，所有的征战，都围绕着这两行数字。
第二零二章 没有缓步的机会
还能有什么比那漫天璀璨星辰更迷人呢？
“爱丽舍，看什么呢？”
“看星星呀，小曦。”
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巨大石雕的顶部，双手倚着栏杆，仰望着天空，看着夜空中璀璨的群星，双腿自然垂下，在空中晃悠着。
“明天就要进入旅行者学院了，今晚还要继续看吗？”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一缕红棕色长发进入爱丽舍的视野，她微微偏头，看向自己的挚友小曦。
“这样美丽的景色，无论看多久都不够啊。”
“那我呢？”
“你？”
爱丽舍站起来，轻轻牵着小曦的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呀。”
“可明天我们就要分别了……”
“小曦。”爱丽舍捧起少女稚嫩的面庞，眼神充满了认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无法将你我分开……”
“嗯嗯……”
红棕色长发的少女脸上露出大大的微笑，将爱丽舍拥入怀中，“我们永不分离……”
爱丽舍伸出双臂，将少女拥入怀抱，感受那温暖的躯体和熟悉的气息……
许久，爱丽舍松开双臂，后退半步，红棕色长发的少女松开怀抱，面带微笑的站着：“爱丽舍，看什么呢？”
“看星星呀，小曦。”爱丽舍轻声说道，“抱歉，我该走了。”
红棕色长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星光：“是哦，明天就是入学仪式了，今天要早些休息呢。”
爱丽舍露出一个微笑：“是啊，天黑了，该休息了。”
“晚安……”
璀璨的星空逐渐黯淡下来，直到一片黑暗，那雕像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只有红棕色长发的少女还静静地站在那里。
爱丽舍睁开了眼睛，还是那熟悉的金属天花板。
“我休息了多久了？”
“您刚刚休息了三个舰队时，舰长。”
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爱丽舍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源头：那是一台白色的宛若花骨朵的机器，表面镶嵌着金色的花纹，这让这台机器看上去充满了神圣的美感。
“麦可，汇报最近三个舰队时内发生的事情。”爱丽舍轻轻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疲倦和无力感。
“最近三个舰队时内无事发生，一切安好，舰长。”
那机器缓缓地说着。
“船员们还好吗？”
“一如既往，不好也不坏。”麦可汇报，“在过去一个舰队日中，生物专家和心理学家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爱丽舍轻叹一声：“我们的旅途到此为止了吗？”
“舰长，您不必如此悲观。”麦可说，“至少大家都还活着。”
“我知道，我知道……”
爱丽舍再次叹息，她难以控制的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曾经美好的旅途，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最开始，舰队在星海中航行，造访一个又一个瑰丽的星球，领略那难以想象的宇宙的鬼斧神工。
但自从他们无意中穿过了一道“门”之后，一切都变了。
事实上，爱丽舍到现在为止都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在跨越那个边界之前，宇宙还是熟悉的模样，在跨越那个边界之后，整个星空都变得陌生了。
这期间曾经有一段漫长的黑暗，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丝光芒。
那之后，他们在陌生的星空中漂流了一段时间，他们曾经试图寻找故乡的位置，但失败了，他们彻底的迷航了。
在深空之中迷航，足以让绝大多数文明的智慧个体感到恐惧，但对爱丽舍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全新的旅行，他们热爱旅行，热爱艺术，热爱和平。
他们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美好的开端。
直到某一刻，周围的星星，再一次消失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那么好运了。
在无光的宇宙中飘荡了一段日子，他们看到了第一艘其他文明的飞船，那是一艘白色的飞船，周围包裹着金色的光幕，在黑暗的宇宙中宛若一颗金色的星星在天空划过。
爱丽舍曾经试图追逐那颗星星，但那星星就好像真的是挂在天上的星星似的，无论怎么追逐，都只能远离，永远无法靠近。
再之后，他们捡到了那金色星星留下的东西，他们经历了第一次混战，经历了第一次乱纪元，经历了第一次轮回……
每一个第一次，对爱丽舍他们来说，都是从未设想过的，地狱一般的灾难。
在付出的惨痛的代价之后，年轻的舰长终于搞明白那石碑上面两行符文的含义了。
第一行，倒计时。
代表着无尽的死亡和毁灭的到来。
第二行，生还者名额。
代表着无尽死亡之中唯一生的希望。
爱丽舍知道了这两行数字的含义，但付出的代价太过于惨重了。
在最初的名额争夺战中，不善战争的他们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舰队和船员，才最终勉强获胜，获取了对方的生还者名额。
然而，这个名额并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进入庇护所，在最终时刻到来之际，对这个宇宙稍微了解了一些的爱丽舍只能忍痛放弃自己的族人。
痛，痛彻心扉。
但却别无选择。
庇护所的守门人不会因为一个文明的乞求而对它网开一面，未能做好准备的爱丽舍为此失去了一半的族人。
这股深入骨髓的痛苦让爱丽舍喘不过气来，她期望着能够有时间缓一缓，但现实却给了她重重的一拳，还不等她从痛苦之中走出来，第二个轮回就来了。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轮回，爱舍丽都被逼着去做到自己的极限，但即便如此，整个舰队的状况依然变得越来越糟。
族人越来越少，舰队的实力越来越弱，能够抢夺到的生还者名额越来越少，这导致族人愈发的稀少，而这更是导致舰队的战斗力进一步的衰弱……
爱丽舍不喜欢战争，但为了自己的族人，她打破自己的底线，接受战争。
但即使如此，自己的族人，自己的文明，依然在不断走向死亡。
直到这一个轮回，族人的数量已经稀少到整个舰队都几乎无法正常运转，而这一次，新的噩梦降临了。
第二零三章 临界点
秦岭发现了一片有些奇怪的战场。
战斗的双方是两个看上去并不是很强的文明，一方的飞船充满了改造的痕迹，各种附加的装置让那些飞船看上去破破烂烂。
另一方的飞船则充满了艺术感，那些飞船有着优美的曲线，舰船表面有着金色的花纹，显得神圣而又优雅。
双方的战斗在秦岭看来完全就是菜鸡互啄，双方互相扔热能炸弹和动能武器，还有零星的能量武器在战场中划过。
战斗的双方都没有发现海盗船文明。
海赛克斯看着屏幕中的画面，情不自禁的感慨：“这让我想起来我们刚刚进入这个囚牢时候的场景。”
立刻有船员小声提醒：“船长你记错啦，你出生的时候，咱们文明在这里头已经呆了上百个轮回啦。”
海赛克斯瞥了一眼那船员，眉毛一拧：“就你多话，就你多话，去给我抄一百遍船员守则。”
那船员顿时悲鸣：“船长不要啊！”
“两百遍。”
“好的我这就去抄。”
那船员悲怆的离开了，海赛克斯板着脸继续看屏幕。
海赛克斯那边的屏幕里十分热闹，但秦岭并不关注这些小事，他注意到那支充满艺术感的舰队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们确实是在战斗，并且看得出来已经竭尽全力。
但混战之中总有那么一些攻击跑偏，向着宇宙深空中飞去，更有极少部分命中了自己的舰船，在白色的船体上留下大片黑色的痕迹。
仔细观察下，秦岭看到了更加反常的地方，那些打偏了的弹药，最开始的目标似乎是友军？好像是在临近发射的前一秒才反应过来，勉强将炮口转向，这才导致攻击跑偏了。
这情况看上去就像是……他们无法控制自己？
“那个文明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海赛克斯下意识的回应：“大佬说不对劲那肯定就是不对劲了，诶，大佬你说哪个？”
秦岭：“……你要不要上点心？”
海赛克斯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才仔细的观察战斗的双方，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那不正常的地方。
“确实……不大对劲。”
“元芳你怎么看？”
海赛克斯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不叫元芳，但突然之间他又意识到这可能是大佬的独特说话方式，于是顺着话题继续说了下去：“估计是脑子不太好吧。”
“给我认真点，一个星际文明会脑子不好？”
“不是啊大佬，我很认真的。”海赛克斯连忙为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正处在临界点上。”
“临界点？仔细说说看。”
海赛克斯却没有立刻解释临界点到底是什么，而是转而问秦岭：“大佬，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您有没有好奇过，那就是囚牢中的文明到底是怎么知道如何对抗深空梦魇这个天灾的？”
秦岭思索几秒，然后说道：“是有其他文明传递消息？”
“啊哦，这个确实，我们如果发现了新闯入的文明，会第一时间告知深空梦魇的存在，以及对抗深空梦魇的关键点。”海赛克斯缓缓说道，“但我们绝对不会告知相关细节，原因很简单，不同文明之间，个体差异很大，贸然提供关键细节，反而有可能导致抵抗计划彻底的失败。”
不提供具体的技术？
秦岭回想起海盗船文明的环岛灯塔系统和联合矿业的方尖碑，这两者虽然大体方向一致，但具体技术细节方面却几乎是完全不同的。
这一点确实如同海赛克斯所言。
紧接着秦岭就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阈值怎么确定？
众所周知，要抵抗深空梦魇，就需要足够的正常人口，但到底多少人口才算足够？
按照海赛克斯的说法，不同的文明个体差异会很大，那这个人口阈值必然也是各不相同的。
总不能说是根本不知道要多少，反正就是可劲儿生就行？
联想到刚刚海赛克斯提出的疑问，秦岭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人口下限，和所谓的临界点有关吗？”
海赛克斯立刻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不愧是大佬啊，这么快就想到这其中的关联了呀。”
“少废话，到底什么情况？”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海赛克斯连连附和，“事实就是这样，每一个文明在最初的几个轮回里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那时候他们还保有极高的底线，这会让文明在这儿寸步难行，情况越来越糟，人口会迅速锐减，直到某个阶段，人口无法支撑防护系统抵抗深空梦魇，然后……”
“临界点？”
“对。”海赛克斯看向另一侧的屏幕，屏幕中，那白底金色花纹的舰队出现了更多的混乱，“抵达临界点，就会像他们一样，意识逐渐滑入崩溃的深渊，但这个时候，文明尚有一线生机，只要抓住最后的理智，全力爆发人口，那所有的负面影响还是会逐渐消退的。”
“等文明恢复之后，也就可以确定自己的临界点了。”秦岭轻叹一声，“代价惨重啊。”
海赛克斯有感而发：“谁说不是呢。”
秦岭再次看向那个明显不对劲的文明，从一开始发现他们到现在，战斗已经持续了小半个小时，双方的损失都不小，白底金色花纹的舰队损失要更重一些，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舰船都受到了十分严重的创伤，然而这损伤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友军伤害……
他们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我们上去劝架吧。”秦岭突然说道。
海赛克斯微微愣了一下：“大佬？劝架？为什么？”
“再打下去就要死人了。”秦岭说，“我的意思是，要死文明了。”
海赛克斯看着那片战场，神色复杂：“大佬，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秦岭的语气逐渐坚定起来，“去做吧，海赛克斯。”
这是秦岭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喊出海赛克斯的名字，这让海赛克斯一时间有些愣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向船员们发布了指令。
“全体舰队，满功率，前进！”
第二零四章 最后的战斗
舰队在黑暗的宇宙中漂流，没有朋友，没有支援，如一叶孤舟，漂泊在风暴四起的大洋之中。
爱丽舍的脸上多了一抹憔悴。
事到如今，她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深空梦魇。
早在第一次闯入这个无尽黑暗的宇宙时，他们就被人告知了深空梦魇的存在，那是这囚牢之中唯一的光和温暖，却让那紧随而至的黑暗显得更加的冰冷和绝望。
而混杂在黑暗之中的某个流言，让那仅存的一抹暖意也变得令人背后发寒。
深空梦魇真实存在，毋庸置疑。
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人口最低限制，众所周知。
爱丽舍想不明白的是，很多文明在乱纪元期间损失了海量的人口，那些幸存的人绝对不足以支撑他们对抗深空梦魇，但那些文明却总能一次次的挺过恒纪元初期的深空梦魇。
他们的数量众多的人口是怎么来的？
其实爱丽舍知道答案，她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人工合成胚胎，在营养仓内催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培养出看似正常的成年个体，在肉体成长的阶段中，直接注入虚构的记忆和人格，由此，一个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人造生命就诞生了。
对于爱丽舍来说，这个答案显得太过于疯狂，太过于没有底线了。
然而，隐藏在这个答案背后的，更加冷酷，更加没人性，更加疯狂的真相，才是让爱丽舍近乎崩溃，迟迟不愿面对这个答案的原因。
人口爆发之后呢？
是啊，对抗深空梦魇需要足够的人口数量，在这之前，固然可以毫无顾虑的合成人工生命，然而那之后呢？
历法石碑，生还者名额可是有限的啊。
那些被人工制造出来的生命，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在经过了短暂的人生，甚至对这个世界还不怎么熟悉的时候，就要被抛弃了吗？
爱丽舍做不到。
……
“我是不是很不称职？”
璀璨的星空下，年幼的爱丽舍轻声问。
那红棕色头发的少女眼中带着不解，偏着头说道：“称职？我们还是学生呀？而且还要等明天才正式算呢。”
爱丽舍轻叹一声，低下头，俯视下方，只有无尽黑暗。
“小爱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红棕色头发的女孩有些慌张，“要不要去看医生呀？”
“小曦，你还记得社会老师说过的那句话吗？”
“哪句话？”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为此，文明可以没有底线……”
红棕色头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然后恍然大悟：“哦，是那一句啊，我记得你总是在社会课上睡觉，怎么……”
爱丽舍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但微笑的深处却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那句话太可怕了，吓到我了，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啊，我记得，你还就这句话和老师探讨过呢。”红棕色头发的女孩恍然说道。
“是啊，我还记得老师说，那句话还有后半句。”爱丽舍看向好友，“相比起前半句那令人绝望的黑暗，后半句却是冰冷且令人迷惑，哦，对当时的我来说，那确实很迷惑，但现在，我大概有点理解了。”
红棕色头发的少女脸色平静，缓缓说道：“但有时候，生存并不是唯一呃需要，而死亡，亦是一种胜利。”
璀璨的星空不知何时已经全然消失，红棕色头发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黑暗的房间内，平静的看着爱丽舍。
爱丽舍轻声说道：“永别了，我的挚友。”
红棕色头发的少女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爱丽舍睁开双眼，脸上的憔悴又加重了一分。
她能够听到脑海深处那无序的低吟，那喧嚣让人疯狂。
侵蚀越来越严重，甚至连她也无法抵抗了。
作为心智中枢的核心节点，她的思绪中出现这喧嚣，意味着整个系统都被击穿了。
爱丽舍常常感觉自己有些恍惚，这恍惚在其他船员身上更为明显，那些最严重的船员，现在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只能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舰队已经无法正常运转，只能在宇宙中漂流。
爱丽舍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召开了那一场全民议会，然后否决了人工合成生命的计划。
这是所有人的选择，但这个选择会杀死所有人，甚至让他们这支舰队覆灭。
如果自己能再果决一些，再冷血一点，那自己的文明，或许还有机会……
恍惚之中，爱丽舍看到远处的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支舰队，那支舰队比曾经的自己要弱小许多，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怕自己了。
爱丽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那石碑有着特别的，难以屏蔽的感应，在一定距离内，两个石碑会互相呼应。
那支舰队就是感知到这呼应，循着踪迹追来的。
“最后的战斗要开始了。”
爱丽舍努力坐直了身子，即便是末路，她也要挺直了身子走下去。
战斗指令经由人工智能传递到每一个岗位，然而，那些位置上却没有多少人在，仅有的船员，精神状态也都十分糟糕。
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绿野文明，星空舰队第二舰队，全体……出击！”
武器保险解除，上膛，连绵的震动从武器单元传递到船员们生活的区域，发出低沉的轰鸣。
在宇宙之中，一场战斗已然上演。
没有丝毫技巧，只有最原始的，最猛烈的冲突。
弹药倾泻，炮弹炸裂，能量光团在黑暗中摇曳，四方炸裂的火光让这黑暗的天空再度绽放出灿烂的星光。
爱丽舍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曾经，回到了那个美好的时刻，那时候，星光璀璨，人们踌躇满志，向着无尽星海迈出勇敢的步伐。
“战斗！战斗！直至最后一刻！”
爱丽舍已经感觉不到飞船的震动，她眼中只有那璀璨的星光，还有一个红棕色头发的少女陪伴在她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平缓的声音从那花骨朵一般的机器中发出。
第二零五章 劝架
海赛克斯的舰队向着那片小小的战场快速的靠近，气势汹汹。
环岛灯塔系统已经被拆解，那些拆除下来的零件迅速的转化为战船，那些浮空基地也变成了生产战舰和武器的船坞，在极短的时间内，原本用于维生的庞大系统就变了模样，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舰队的安全。
海赛克斯命令舰队的所有武器系统解除保险，并完成充能，保证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立刻开火。
秦岭带着和平的目的让海赛克斯前往战场，但熟悉这里的情况的海赛克斯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攻击欲满满的舰队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凶狠的扑向战场。
这幅动静终于引起了战场双方的……不，战斗一方的注意。
那个有着破破烂烂的改装飞船的文明突然就卡了一下，所有的攻击行为都停了下来。
屏幕后面的秦岭甚至能够想象一个拟人化的舰队文明在看到一个壮汉扑向自己之后，又惊恐又无助的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然后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的文明拟人形象就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反应之快超出了秦岭的想象。
他甚至看到有一艘破损严重的飞船一边加速一边丢人，那些倒霉的被丢出去的船员就那么变成了夜空中的星星。
“跑的可真快啊……”
“在这儿，跑得快是最重要的。”海赛克斯笑呵呵的说，“跑不快的基本都没了。”
秦岭又看了一眼战场，那个艺术感满满的飞船舰队，这会儿还在原地，短暂的停顿之后，他们调转枪口，朝着海赛克斯的舰队发起了攻击。
但这些攻击在海赛克斯强大的舰队面前，多少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所有的实弹动能武器都被力场偏转护盾弹开，各种力学导弹被提前引爆，那些能量光团也被环绕在舰队周围的能量场抵消。
攻击并不密集，尚不足以击穿海赛克斯舰队的防护，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海赛克斯面对着秦岭，一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佬，您看，咱们是出面阻止了一场战斗，可……”
秦岭轻叹一声，动手打人的是打不赢的那一方，自己本想着劝架，可自己反倒成了被打的那个……
“大佬，咱怎么办？虽然这些攻击暂时不会造成影响，但拖得太久也不太好啊。”
秦岭注视着那支舰队，注视着他们凌乱的攻击，
“我来吧。”他轻声说道。
海赛克斯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他站直了身子，朝着屏幕中的秦岭郑重的行礼：“请大佬出手！”
秦岭没说什么，只是启动了空间稳定锚。
空间稳定锚的本质是对空间的加固操作，这是六级文明最常见也最普通的操作，对于六级文明而言，空间稳定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其最频繁出现的位置，是大小飞船的刹车……
但对于六级以下，没有掌控空间的能力，面对空间稳定锚的效果时，基本上是无解的。
空间稳定锚，或者说，小飞棍号的刹车系统之一，逐渐提高了自己的功率，将自己的影响范围向着周围扩散，就像无形的涟漪，朝着那失控的舰队不断扩散。
指挥大厅内，海赛克斯看不到那道扩散的涟漪，但他能够看到在涟漪的影响下产生诡异迹象的物体。
最开始，是飞船的轻微震动消失了，然后是实弹武器，像是突然被冻结了一般卡在空中，紧接着就是那些立场导弹，静静地卡在空中，甚至有些爆开一半的导弹，就维持着爆炸那一瞬间的状态静止在空中，再然后就是那些闪光的能量炸弹，在短暂的闪烁之后便彻底消失。
海赛克斯知道那是大佬出手了，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大佬出手，还是和上一次一样无形，诡异，且令人绝望。
那失控的舰队渐渐地安静下来，静静地漂浮在宇宙中，所有的所有都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照片，悬挂在舰队的正前方。
海赛克斯的身子抖了一下，这张照片让他回想起一些糟糕的回忆。
屏幕中的秦岭动了动，侧身站着：“我们登舰吧。”
海赛克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好好，我这就准备登陆舰……”
秦岭似笑非笑的看着海赛克斯，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和我的船员登舰，至于你……如果你想来，也可以跟着，只要不影响我们行动就好。”
海赛克斯这才反应过来，大佬好像不是跟他说话！
难怪刚刚大佬要转一下身子，他还以为大佬认为侧身站着会显得比较有格调呢。
……
指挥室内，众人难得的齐聚一堂。
这段时间无事发生，大家都各忙各的，互相之间见面的时间并不算多，秦岭也不知道这群家伙都在干嘛，所以猛一瞧见这群人时，秦岭差点没蚌珠。
最显眼的是唐果，这姑娘不知道为啥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上面还沾满了泥点子，然后就是小小，穿着倒是正常，但双手总是在半空挥来挥去，好像在抓什么似的，最后就是大锤了，五大三粗的他手里捧着一本小小的电子书，连头都不愿意抬的样子。
秦岭瞪着眼看着唐果：“你这是在干啥？”
“种花呢。”唐果有点小兴奋，“等开花了我给你看。”
秦岭嘴角微微一抽：“你忘了上次你和你的花搏斗的事情了？”
唐果信心满满的挥了挥手：“这次我注意了的，用的是天然种子，肯定没问题的！”
“好吧，你开心就好。”秦岭又转头看向小小，“那这丫头又咋了？”
捌号解释道：“她最近在练科目二呢。”
科目二……
原来她还没忘这茬啊？
秦岭又看向大锤，大锤抬起头，朝着秦岭露出一个憨厚的笑，顺手扬了扬手中的电子书：“这是个好东西哎，里面有好几十万本书哩。”
“好吧，大锤喜欢看书倒也没什么。”秦岭叹了口气，“所以谁能告诉我，是谁往飞船的数据库里塞了几十万本电子书？”
第二零六章 登舰
其实有人往飞船数据库里塞几十万本电子书这事儿也没啥，秦岭也只是有些好奇，顺口问了一下而已。
但答案却让秦岭有点猝不及防。
“我写的。”捌号说，“前段时间太无聊，我就试着写了点小说。”
秦岭表情呆滞：“那几十万本都是你写的？”
捌号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每本都至少一千万字呢。”
“而且还挺好看。”大锤补充，“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秦岭倒吸一口冷气，嘶，这家伙好强……
所有人中只有默默还是之前的样子，看起来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事可做，可能……还有点小忙。
默默是真的热爱科研的，有任务的时候就会去忙任务，没任务的时候，就会学习研究院数据库里的资料，日子可以说是相当的充实。
秦岭扫了一圈，看着众人，心中情不自禁的感慨，自己的队员各个都身手不凡啊。
“站长，这次又有什么任务啊？”唐果擦了擦脸上的泥点子，结果泥点子变成了泥巴印子，面积更大了。
秦岭看了一眼正在和泥点子搏斗的唐果，决定无视这有些尴尬的场面：“不久前，我们发现了一支有些奇怪的舰队，初步推测，可能是没能抗住深空梦魇的侵蚀，我已经控制了这支舰队，现在我决定登舰去查看情况。”
“哦哦哦，是久违的地面任务！”唐果一下子激动起来，“真是难得哎，自从进入宇宙之后，我这种战斗人员的出场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旁边的大锤深有体会的点头：“啊对对对，太对了，宇宙战斗往往依靠各种飞船和重型武器，传统的地面作战确实很少有用到的机会。”
“所以都收拾一下，十分钟后去机库，咱们穿梭机上见。”
……
十几分钟之后，一艘小小的穿梭机从小飞棍号的机库内飞出，朝着前方那支舰队飞去，与此同时，另一艘穿梭机从海盗船的船长室模样的机库内飞出，远远跟了上去。
穿梭机在太空中短暂的盘旋了片刻，确定了对方的旗舰之后，便笔直的朝着旗舰飞去。
那是一艘略大一圈的飞船，外表洁白光滑，上面的金色花纹比其他飞船更为精美复杂。
登舰过程并不复杂，捌号在那之前就已经接管了对方旗舰的部分控制权限，一切都异常的顺利。
两艘穿梭机在旗舰的机库内停稳，秦岭率先走出穿梭机，他看了一眼海赛克斯乘坐的穿梭机，总感觉有哪里不大对劲。
紧接着，那艘穿梭机的舱门开启，随着蒸汽散开，几道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海赛克斯还是穿着那身熟悉的衣服，块头要比几个下属大不少，头顶几乎要触及舱门的上沿，差一点就要磕到脑袋。
海赛克斯走出舱门，那几个属下紧紧跟上，一行人来到秦岭面前，海赛克斯仰起头，发自内心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不愧是大佬！好高大！”
秦岭望着眼前这个只有一米二的海赛克斯，脸皮直抽抽，差点就没法保持自己的高人形象了。
海赛克斯怎么是个矮子？
明明视频里看上去挺高的啊？
秦岭又瞅了一眼海赛克斯乘坐的穿梭机，这一次他终于明白刚刚那种不大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了：这艘穿梭机很“精致”。
所有的结构部件，都体现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小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一比二的高精度缩放模型似的。
秦岭要维持高人形象，所以这会儿不能多说什么，但小小可没有这个顾及，她微微弯腰，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精巧的小人儿：“哇，好……可爱。”
小小这姑娘愣了几秒愣是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蹦出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儿来。
海赛克斯身后的众人中传来一声憋不住的笑声。
海赛克斯顿时怒目回头：“谁？回去给我笑一万遍啊一万遍！”
唐果也凑了上来，她好奇的打量了几眼海赛克斯，这才乐呵呵的自语道：“没我高哎。”
秦岭寻思着再这么下去，两个文明代表团的第一次会晤就要血溅三尺了，于是果断的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境况，把话题引到正题上来：“好了，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差不多就行了，该干正事了。”
秦岭发话，代表团双方立刻停止了稍微有点不太礼貌的交涉，讨论起探索旗舰的事情来。
海赛克斯最先发话了：“这应该是他们的旗舰，内部构造应该很大很复杂，守备力量应该也会很强，我们应该先想办法搞到旗舰的内部结构和防守分布图，或许可以通过机库的终端计算机获取……”
“不必了，我知道路。”秦岭打断了海赛克斯的话，“你们只需要跟着走就行，这一次不会有任何危险。”
海赛克斯微愣一下，随后便醒悟过来，那可是大佬，怎么能用他们的常理去看待？
既然大佬说了没有危险，那肯定就没危险了。
秦岭走向机库侧边的楼梯，其余人迅速跟上，海赛克斯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没有问秦岭怎么知道路线的。
那可是大佬，大佬肯定用他不知道的方式获取了路线图。
或许这一整艘旗舰在大佬眼中都是透明的！
此时此刻，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正投影在秦岭的视野中，那是这艘旗舰，绿野号的内部结构图，上面标注了详细的路线标记，可以通往绿野号的最高指挥区域。
绿野号的舰载计算机系统并不强大，捌号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就获取了大部分的权限，获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这张结构图就是其中之一。
沿着路线图，秦岭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大厅。
大厅内没有人，只有一张张白色的长桌，两侧摆放着白色的蛋形座椅，上面同样点缀着金色的纹饰。
在稍远一些的大厅边缘，整齐的排列着造型精美的雕塑和色彩鲜艳的盆景，墙壁上则挂满了壁画和浮雕，整个大厅尽显艺术与人文气息。
舒缓的乐曲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内，那长长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些看不出模样的食物，已然腐坏了。
第二零七章 船内见闻
众人在大厅里搜索了一番，发现了一些“涂鸦”。
那就像是随手写在墙上桌上的话语，内容也各不相同，但都透露着一股诙谐和……绝望。
“好忙啊，要忙死了。”
“哈哈，我呀，真的要寄啦。”
“这两天食堂的饭真是一场灾难，怕是鲍伊吃了都要跳起来表示遗憾了，可惜鲍伊再也跳不起来啦。”
“啊，真怀念啊，丽安娜的味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只是怀念丽安娜做的美食，有问题吗？”
“我忙死了，以后别找我加班了。
哼，想逃？等我累死了之后就找你加班。”
海赛克斯看着这些涂鸦，终于忍不住感慨起来：“这群人还真是心宽啊……”
“可能脑子已经坏掉了。”唐果小声嘀咕，“话说这最后这人对加班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啊？累死了还要找人加班？”
秦岭若有所思：“应该是人手太少，不加班整个舰队就无法正常运行了吧。”
餐厅里除了涂鸦并没有别的有意思的东西，短暂的逗留之后，秦岭再次带路，朝着飞船其他位置走去。
沿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随手写下的涂鸦文字，大都和之前看到的类似，诙谐幽默，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在描述自己的死亡。
有些墙壁上有金属制作的铭牌，上面写着“此处禁止涂鸦”的字样，但很显然这些告示牌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甚至还有人将“禁止”这个词涂抹掉，换成了“建议”这个词，可以说是相当的放肆。
下面有人点评：“死都死了，涂了就涂了吧，总不至于把人叫醒来擦墙吧？”
继续往前，众人来到了另一个巨大的房间。
这里显然是绿野号的医院，那些病床上还躺着不少人，此刻已经陷入昏迷。
不用秦岭吩咐，默默便主动上前查看起状况来，她用随身携带的仪器扫描了几道人影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没救了，脑部组织已经发生了畸变，神经反应基本消失，现在只剩下基础的生理反应了。”
秦岭感觉有些压抑，他环顾四周，很快又看到了一些涂鸦。
但和餐厅内的涂鸦不同，这里的涂鸦十分的缭乱，很难识别到底是什么文字，因此翻译过来的内容有大量的空缺。
那残缺的留言中充斥着大量超脱现实的混乱的描述，其中夹杂着大量的呓语和令人惊恐的描述，仿佛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经历了某种恐怖的场面，意识已然崩溃，但却凭着本能写下了这些混沌的文字。
“这证明他们在最后的时间段里出现了大量的幻觉，甚至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默默一边调查一边说着，她拉开病床边的抽屉，寻找可能有价值的信息，“哦，这个药剂的效果看上去像是麻醉剂，他们确实无法自控了。”
“去下一个地方吧。”秦岭摇了摇头，“这里没有逗留的意义了。”
小队继续沉默的往前走，穿过长廊，穿过动力机舱，穿过浮雕大厅……
所有的关键岗位上都有倒地昏迷的人，那些人还有呼吸，但大脑组织已经彻底畸变，没有任何复活的可能了。
在沉默中，他们穿过了飞船的后段和中段，穿过了前段，最终来到了绿野号的首脑区域，主控室。
和海赛克斯的那种大厅样式的设计不同，绿野号的主控室很小，只有三十多平米。
主控室的正中央是一张白色的长桌，上面放着一台计算机，边上还放着一台形似花骨朵的机器。
在长桌的一边，摆放着一张不大的沙发床，边上放着一盆绿植，在另一侧则放着一座白色的雕像。
在长桌的另一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屏幕，那屏幕上有一道背影，看着像是一名少女，有着红棕色的头发。
就在那长桌后的靠背椅上，一头金发的年轻女子斜斜的依靠着，双眼望着那巨大的屏幕，已经失去了焦点。
“这就是……旗舰的舰长？”唐果探头张望着，语气中满是遗憾，“看着真年轻啊。”
“年轻对于舰队总舰长这个职位来说，可不是褒义词啊。”海赛克斯轻叹，“确实很年轻啊。”
“安息吧。”唐果唏嘘。
“来访者们，你们好。”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小小被吓了一跳，噌的一下就蹦了起来，挂在唐果身上：“谁！什么东西！”
“我是麦可，是绿野号的人工智能，同时也是整个舰队的人工智能总控。”
那个形似花骨朵一样的机器这样说。
秦岭看着那朵花骨朵，很是意外：“是你？我还以为这只是个桌面装饰。”
“你的说法也没错，现在和你交互的这个端口，的确兼具了桌面装饰的功效。”麦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已经游览了绿野号，相信对绿野文明的装饰文化已经有所了解了。”
秦岭眉毛微扬：“所以之前那个绕来绕去的路线，是你提供的？”
“是的，我认为，作为来访者，你们应该会对我们的文化感兴趣。”
秦岭悄悄地在脑海中问捌号：“所以刚刚你偷懒了是不是？”
捌号立刻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认可了麦可的看法而已，它想展示他们的文明，咱们也正好想要了解情况，这一来一去不是正合适嘛。”
“所以你还是偷懒了对吧？”
“人家提供了可行的方案，我拿来用不行吗？”
“你就说你偷没偷懒吧？”
“哎对对对。”
秦岭不再理会捌号，他看向麦可，说：“我的确对你们的文化感兴趣，但我更在乎的，是你们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
麦可没有出声，秦岭也没说话，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沉默了片刻之后，这个稍显落后的人工智能终于像是做出了决定：“好的，我会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这或许会是一个无聊的故事，但我依然希望你们能够耐心的听完，就当做是……我们的墓志铭。”
“我们原本是一个热爱和平的文明，但……”
第二零八章 一个文明结束了
最初，绿野文明还很强。
但最终，无法迈出那一步的他们走向了死亡。
麦可的讲述很平直，没有激昂的语调，也没有动人心魄的言语，只有那最直白的描述，那是绿野文明进入小宇宙之后，经历的每一次灾难。
麦可讲的并不快，但故事终有结束的时候，整个故事只有不到一个小时，这短暂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故事，就是绿野文明舰队的一生。
听麦可讲述完绿野文明的故事，秦岭无言，唯有一声叹息。
“来访者，我还有一事相求。”麦可的声音从一侧的墙壁上传来。
秦岭抬起头，看向墙面上的大屏幕，那红棕色头发的少女已经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秦岭。
“你？”
“是的，是我我，不是舰队的人工智能辅助系统，而是作为她的朋友。”
屏幕中的红棕色头发的少女看着金色长发的女子，神色极其复杂：“来访者，我想请您将她化作尘土，归于星海，如果，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您能带她回家，见见她的挚友，但是不要让她的挚友知道这里的事情，那样她们会伤心的……”
秦岭静静等待麦可说完所有的话，才问道：“你自己不去做吗？你现在还可以控制这支舰队吧？”
屏幕中的麦可摇摇头：“我只是辅助系统，没有资格去做那些事情，况且，我们还约定过永不……”
“永不什么？”
“……”
“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麦可最后轻声说，“我没有什么可以答谢的，这支舰队……就留给你们吧，希望你们不要忘却，曾经有一个叫做绿野文明的舰队，有一艘叫做绿野号的飞船……”
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彻底消失了。
短暂的寂静后，捌号的声音从周围响了起来：“核心数据崩溃了，底层审计显示，在几日前，麦可的核心数据曾遭到未知攻击，从那以后，它的核心数据就开始出问题了。”
“连人工智能都没放过？”秦岭愕然，“这个深空梦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优质答案：我不知道。”捌号回答。
“深空梦魇就是如此的神秘莫测。”海赛克斯落寞的叹息，“一路走好，年轻的文明。”
秦岭看着海赛克斯为绿野文明哀悼，他身后的船员们也都默哀着，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副粗鲁模样。
空气十分沉重。
终于，还是秦岭打破了这份沉默：“麦可讲述的故事里，绿野文明始终无法越过那些坎，所以越来越弱……”
海赛克斯接道：“是的，只要还坚守自己作为文明的底线，那就无法在这黑暗的牢笼中生存下去。”
唐果看向海赛克斯，神情复杂：“所以你们……”
“是的，我们越过去了。”海赛克斯唏嘘着，“每一个新进入这里的文明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和时间赛跑，不断打破自己作为文明存在的底线，一步步走向野蛮，拥抱野蛮，直至回归文明最初始的状态。”
“拥护战争，崇尚混乱，然后打破人伦底线，人不再是人，而只是工具，生命变成消耗品，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或许，从那个时刻开始，文明就已然消亡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会移动的空壳。”
海赛克斯的语气低沉，但低沉的语气中压抑着一股愤怒，一股不甘。
“可那是我们愿意的吗？我们只是想要让自己的文明不要如同那风中的星火，转瞬即逝，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我们也曾热爱和平，也曾痴迷艺术，可为了活着，我们被迫放弃了我们曾经最引以为豪的东西，捡起了我们最鄙视的东西。”
“我们是一个文明啊！从最初的微小虫豸，历经了不知多少磨难，才最终走到这一步啊！”
“海赛克斯，你……”看着激动的海赛克斯，秦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呼。”
海赛克斯深吸了口气：“抱歉，我失态了。”
“你还好吧？”
海赛克斯苦笑一声：“我很好，是的，我很好，我能够感受到文明面临灭绝时候的那种不甘，但却无法感受先辈们打破底线时候的那股负罪感，这让我们在回顾历史的时候，能够淡然直面那一次次的突破，但，说实话，这事情本身就够糟糕了。”
“大佬，您知道让我最感到荒诞的是什么吗？先辈们曾经说过一句话，‘放心吧，我们是无罪的，或许现在看来，我们所做的是湮灭人性的行为，但在我们的后人看来，那只是作为文明的基础道德’。”
“我现在完全认可这句话，我完全不认为那些行为有什么不对的。”海赛克斯轻声说，“但是，大佬，在您看来，那些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吧？”
秦岭一时间无言，他不知要如何回应。
唐果缓缓说道：“不，你们是无罪的。”
海赛克斯有些惊愕的看向唐果。
“错的不是你们，是这个该死的世界！”
海赛克斯嘴角抽了抽：“这听起来像是为自己开脱的话。”
“但我是认真的。”唐果的表情很严肃，“这里所有的文明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去做这些事情的，哪怕文明的成员已经发自内心的接受这些规则，那也是被这个该死的世界所逼迫的结果，他们本身就是受害者，如果不是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他们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么？”
海赛克斯露出一个很丑很丑的笑：“大佬，您说的在理。”
秦岭深吸了口气：“所以，我们要干死这混账的小宇宙，解放被困在这里的所有文明！”
海赛克斯挤出一个苦笑：“说得轻松啊，可我们连活下去都难，哪有力量去破解这困局啊。”
“我们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海赛克斯看着秦岭，看着秦岭严肃而郑重的重复了一边刚刚说过的话，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轻松来。
“那很好呀，我很期待。”
第二零九章 冰冷与更冰冷
从绿野号归来之后，众人的情绪有些低沉。
哪怕是见惯了生死的唐果和大锤，在见识了以文明为单位的无力挣扎后，也深感弱小的悲哀。
至于阅历不深的小小，就更加郁闷了，甚至连科目二都不练了。
也唯有默默，亲身经历了相似的人生后，对这些情景有了一定的抵抗。
秦岭是适应的最快的，他一直都是最特别的那个人，站在超越文明的高度看待这些事情，那些无奈之举显得就不那么惊心了。
经过绿野文明探索之后，秦岭心中多出来两个疑问。
第一个，是麦可说过的，看似善意的背后，隐藏着令人惊惧的黑暗。
那黑暗到底是什么，麦可没说。
第二个，是海赛克斯说的，越过临界点后，文明还有机会恢复正常。
针对这两个问题，秦岭咨询了海赛克斯。
“大佬，我还是先解释第二个问题吧。”海赛克斯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秦岭点点头：“你说。”
“文明的确会恢复，但那是站在文明的角度。”海赛克斯沉声说道，“就好似一个人生了病，那病症最终会痊愈，但被病毒攻击的细胞，它们会恢复吗？”
秦岭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确实，文明是会恢复的。
人类个体只是组成文明的一部分，一个人死去，并不会影响文明本身的存在。
绿野文明的那些被侵蚀的人的确是死了，也确实不会再恢复了。
但只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的提升人口，那人数终究会超过阈值，心智防护系统会起效，深空梦魇的侵蚀会就此终止。
而那之后诞生的人类个体就是正常的，没有被侵蚀的人类了。
这样只要维持人口一直处于阈值之上，然后静静等待那些被侵蚀的人全部死去，文明也就不医自愈了。
这是把人当做文明的可替换零件，当做了文明的柴薪。
冷漠，丧失人性。
但在这绝望的世界里，很合理。
“我明白了，那第一个问题呢？”
“这个问题……要解释起来稍微有些复杂”海赛克斯停顿了几秒钟，才缓缓地说道，“答案比较主观。”
“主观？”
“我先来解释客观的那部分吧。”海赛克斯想了想，说道：“大佬您也知道，这历法石碑事关每个文明的生死。”
秦岭点点头，接话道：“乱纪元时候，文明要用历法石碑进入大屏障，至于进入屏障的人数，则取决于石碑上面的两行数字。”
“那么大佬您是否好奇过，每一次乱纪元时候，进入大屏障内的文明到底有多少？”
秦岭沉默，他在思索。
海赛克斯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这个问题。
联想上下文，秦岭慢慢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
“进入大屏障的文明数，不，准确来说，是比例，应该是……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海赛克斯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秦岭，但随即又想到，人家是大佬，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个答案，是很正常的。
“对，和您猜测的一样，所有抗住深空梦魇的文明，最终都能进入大屏障，无论他们是强还是弱。”
秦岭深吸了口气：“那你们可真是黑啊。”
“黑么？确实有点，但，大佬，这是迫不得已啊。”海赛克斯轻声感慨，“而且，这一点正如我所说那样，是个主观的答案，您认为它黑，那就是黑，您认为那是善，那它就是善。”
秦岭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没有问题了。”
通讯断开，秦岭一个人坐在指挥室内，沉默着。
所有抵抗住深空梦魇的侵蚀的文明都获得了进入大屏障的资格。
这一结果有两个关键点。
其一，是历法石碑的数量，至少要等于小宇宙内的文明的数量。
其二，是小宇宙内的其他文明在抢夺生还者名额的时候，不下死手。
基于这两点，再加上一个与这个结果无关，但却很有意义的信息，可以进行更深一步的思考。
已知，海赛克斯从来都没敢对历法石碑做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比如抛光打磨。
那么他为什么不敢？甚至连磕着碰着都不敢，生怕弄坏了历法石碑？
历法石碑固然很重要，但它并不是唯一的，坏了一个，再抢一个不就得了？
很有可能是，他们不愿意去抢第二个历法石碑。
那么为什么？
最有可能的答案是，历法石碑的数量，可能刚好等于其发放时，存在于小宇宙内的文明数量。
也就是所谓的“人”手一个。
如果把恒纪元分为两个阶段，前期爆人口对抗深空梦魇就是第一阶段，后期争夺历法石碑的生还者名额就是第二阶段。
只看第二阶段，文明的数量几乎没有减少，这是海赛克斯说的，可信度是能够保证的。
但整个小宇宙都在混战，却几乎没有一个文明因此消亡，这事儿本来就很不正常。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互相战斗的双方，都不会下死手，在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生还者名额，或许还有一些物资之后，战斗就会结束。
这一行为在大宇宙内是违反常识的，连原始文明都知道斩草要除根，这些以战争为生的文明更没理由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所有的文明都在互相“培养”对方。
把所有文明，甚至是自己，都当做了韭菜。
他们要确保在每一次的第二阶段时，文明数量尽可能的多，以此让小宇宙内存在更多数量的历法石碑。
更多的历法石碑代表着更多的生还者名额，更多的生还者名额就代表着在混战时候，他们有更大的概率收获更多的“成果”。
当然，正如海赛克斯所言，这个结论是主观性的。
你可以认为那些老牌文明支援新人文明，是为了豢养文明，在收获时刻进行收割，所做的一切友好行为都只不过是前期的投入和诱饵。
你也可以认为这是真实的善意，毕竟这些援助帮助新人文明更顺利的度过前期最艰难的时刻，至于后期的混战，那本就是各凭本事的时候，哪怕你是新人，只要你足够强，同样可以收割老牌文明。
第二一零章 熟人啊
秦岭觉得自己看清了恒纪元混战的真相。
情况已然明了，只剩下一个无关紧要的疑惑。
历法石碑的数量，为什么刚好等于小宇宙内文明的总数？
这个疑问的答案无从知晓，可能是投放石碑的祂观测着宇宙内的文明，精准的投放数量刚刚好的石碑，以保证每个文明都能活下去，也可能，祂的状态并不好，故而只能提供最低数量的历法石碑，无法实现饱和式救援。
但这终究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实。
秦岭想了想，拍了拍默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默默发来回信：“站长怎么啦？”
秦岭：“最近忙不忙呀？”
默默：“……”
默默：“站长有事儿您就直说吧。”
秦岭：“咱们不是从绿野文明那边带回来一个历法石碑嘛，研究结果怎么样了？”
默默这一次稍稍停顿了片刻，而后回复道：“目前初步测试了生还者名额转移的情况，比较让人费解的是，这期间似乎并没有信息的传递，不知道石碑之间是怎么实现数据的交互的，此外，我还观测到不同石碑之间存在互相感应的情况，感应范围目前还不清楚，但估计不会太小，另外，这种感应是可以削弱的，之前海盗船文明的那些设施就是为了削减这种感应。”
秦岭：“没有其他收获了吗？”
默默：“目前没有，因为采用保守研究方式，所以……”
秦岭：“现在我们有两个历法石碑了，可以稍微开放一些了。”
默默沉默了片刻，回复了一条消息：“好，我会酌情研究的。”
默默断开了通讯，继续忙碌去了，她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
小小在忧郁了几天之后，也终于恢复过来，继续投身于科目二的练习之中，唐果依然在种花，大锤依然在看书，秦岭依然无所事事。
海赛克斯的工程船在忙着拆解那些绿野文明舰队的舰船，那些白色带有金色花纹的飞船被逐一拆解成零件，送进工业基地，变成一个个零件，最终被加工成海赛克斯的舰队。
一艘艘全新的舰船出现在海赛克斯的舰队里，这支舰队在短短的十几天内便扩张了一倍有余，实力暴增。
很快，那一整支庞大的舰队便全部变成了海赛克斯的舰队的养料，除了旗舰绿野号。
秦岭将绿野文明所有的乘员的遗骸都转移到了他们的旗舰上，现在这艘旗舰就是绿野文明的墓室。
当最后一艘小飞船被拆解完成之后，海赛克斯向秦岭发送了一条讯息。
“拆解任务都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秦岭反问海赛克斯：“按照惯例，这时候你们会干什么？”
海赛克斯想了想，说：“按照惯例，在拿到历法石碑之后，我们一边在宇宙之间漂流，寻找合适的猎物，一边修复科技树，抓紧时间恢复实力。”
“那就这么办吧。”
在秦岭的授意下，海赛克斯调动舰队，在茫茫宇宙中飘荡起来，那艘绿野号旗舰被引力线牵引着，漂浮在小飞棍号旁边，两艘船并列着，就像展柜上的展品一般。
当海赛克斯的舰队在宇宙中漂流的时候，在这个小宇宙里的其他地方，一场场激烈的战斗此起彼伏，在黑暗的背景中闪起一点点微弱的星光。
在宇宙的一角，一支钢铁舰队正在缓缓行进。
控制室内，诺伊斯穿着干净整洁的舰长制服，端坐在桌前，手拿着电子平板，阅读着那份刚刚递交上来的报告。
报告是关于之前那一场石碑争夺战的总结，内容并不长，但诺伊斯却看了很久很久，他看的很认真，似乎要把每一个字都烙印在脑海中。
良久，诺伊斯终于抬起头来，轻呼一口气，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轻声说道：“损失三艘战舰，换来了对方两艘半的战舰，这场仗，我们不亏。”
“但和以往的争夺战对比，我们的损失还是有些大了。”詹妮站在一旁说道。
诺伊斯看了看自己的副官，说道：“是大一些，但可以承受，三艘船的物资回收率达到了八十七，加上抢过来的那两艘半，至少我们在物资上面是不亏的，至于战舰损毁后重建所需要的时间……”
“我正要说这个。”詹妮说道，“我认为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原地休整，至少将舰队恢复至原状再说。”
“都一样，詹妮。”诺伊斯缓缓说道，“留在原地和四处游荡，遭遇其他文明的概率都一样大，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恒纪元，可能没有以往那么友好了。”
詹妮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愁容：“科学院的那帮人推测这一次恒纪元将会前所未有的混乱，这结论可信吗？”
诺伊斯思索片刻，才缓缓说道：“那些证据可都是咱们亲眼见证过的：新闯入的超强大的文明，违背常理提前发动攻击的文明，还有不久前，明明已经没机会了，却还要死咬着不放，要抢夺我们的历法石碑的那个文明……”
詹妮沉默，她当然知道这些，但她并不愿意相信科学院那些老家伙们的推测，如果说那个强大的新人文明还能算稍微强力一点的证据的话，那那些文明的反常举动，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明显的推理关联了，所有的理论，完全都是猜测……
“我知道那帮老头的推测多少有点随心了。”诺伊斯看向前方的屏幕，“但我宁愿相信他们说的，毕竟，在这个地方，谨慎过度永远好过放松警惕。”
在屏幕中央，雷达扫描系统界面，一个硕大的红点正在迅速的逼近。
詹妮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的走到屏幕前方，动手按下几个按键，随后，屏幕中便多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那隐约是一支有着红棕色涂装的舰队，大片模糊的红棕色阴影呈现出及不规则的形状，边缘有着数量众多的尖锐突起，在某些地方，还有粗大的圆柱形结构突出阴影边缘。
“熟人啊这是。”诺伊斯一拍桌子，“上次让你们跑了，这次看你们往哪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