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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漠雪     龙瀛剑诀txt下载     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任无价

    洪一听罢两手一摊,“本来还想着眯一阵子,这下又玩完儿!都是谁啊?早不来晚不来,真是晦气!”

    “洪大哥,今天晚上我去帮你点‘晕睡穴’。”铁梦筝做了一个鬼脸,“嘻嘻”笑道:“包管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洪一在铁梦筝的脑门上轻轻一弹,“小傻瓜,点穴晕睡过去,哪有自己睡着来得自在?再说……”他一脸坏笑,“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跑到我房里,想要做什么?”

    “洪大哥你……你坏蛋!不理你了!”铁梦筝双手捂着滚烫的双颊,钻进了黄伊榕的怀里。

    黄伊榕轻抚着铁梦筝的青丝,眉眼弯弯,温柔地说道:“梦筝妹妹,洪大哥在和你开玩笑呢。”

    郭旭扬望着嬉笑打闹的三人,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有爱人、兄弟和朋友一路相伴,无论前路如何黑暗曲折、有多少荆棘深渊,又有何惧?

    车内欢声笑语,似乎完全没把那十个“不速之客”当一回事儿。伴随着一阵剧烈晃动,车外紧急拉停了马车。

    “吁——”拉车的老李勒停马匹,掀开了马车上的围帘,连连道歉,“对不住啊几位大侠女侠,前面有棵大树被风刮倒了,挡住了去路,让你们受惊了。”

    “是人劈断的。”郭旭扬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老李的话尚未说完,一道霸道的气劲直劈而下。车、马,以及车内外的人,俱都在这道真气的碾压之下。

    郭旭扬飞身冲出车外,挡在了车前。“嗡!”地一声巨响,人、马、车皆完好无损。他化开了气劲,湛卢剑却并未出鞘。

    “李伯,请紧跟在下身后。”来者不善,刚才那一下,对方显然要将车上的所有人置之死地。倘若车内之人为毫无自保能力的寻常百姓,则此时身体已被劈为数片,绝无生还的可能。郭旭扬拧了拧眉,心底生出一丝不悦。

    车夫老李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虽然不懂武功,但能感觉得出来郭旭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且这位郭大侠也并不似那些说故事的人说的那般:“武林中人打斗,从来不顾周围百姓的死活”。他点头如捣蒜,整个人蜷缩在郭旭扬的背后。

    “真是些不知死活的狂徒!让我看看他们长得什么人模狗样!”洪一怒气冲冲地跳下车,身形一晃便到了郭旭扬的前头,“小白羊你身上有伤,交给我吧。”

    “老洪,这十人均不简单,你一个人应付得来么?”一轮交手下来,他判断出招之人的功力,当不在朱灿之下。

    “还有我们!”黄伊榕及铁梦筝也行到了前面。

    “旭扬,你放心吧,照顾好老李。”黄伊榕已摸出了隐于长裙内的“涅冰刀”。

    “郭大哥,还有马儿也要保护好哦!”铁梦筝已将斜插在发髻上的扇形“玥丝竹”操在手上,“小黑和小灰多乖呀!拉了我们这么久,可不能受伤!”

    “但……”

    “小白羊,你别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洪一抢过郭旭扬的话头,“也得给我们仨表现的机会不是?你有没有听说过‘祖母绿有价,然信任无价’?”

    “没听说过,你又胡诌。”郭旭扬笑着摇了摇头。他笑得很柔和,他的内心感动莫名。好一句“信任无价”!人活一世,为这四个字,死亦无憾。

    “好!这个‘无价宝’,我收下了!你们要当心些!”郭旭扬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他们顾念我的伤势,我理应承下这份情。老洪当不足为虑,榕儿应该也自保有余。铁小姐的武功稍逊一筹,然其能力已远超一般武林高手,且其兵器灵活多变,对战时极有增益。那十人中除了方才出招的一人之外,另一人从轻功身法来推断,似乎也比其他八人高出许多。此战胜负尚不可预料,我且在一旁掠阵,避免凶险危机。”

    雪越下越大,地上松松软软地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飘飘荡荡地遮迷住众人的视野,待郭旭扬说完那句“收下无价宝”之后,他们才渐渐在白茫茫的雪雾中看清了那行近的十人的面貌。

    来者三女七男,一男一女走在头前,其余八人紧随其后。领头的女子肤白貌美,风姿绰约,在这寒冷的大雪天,她却穿着裸露锁骨的裹胸薄裙。而为首的男子头发卷曲,胡子拉碴,杀气冲天。他们身后的八人虽长相不同,但在中原人看来,每个人都是极具“异域风采”。这十人中有一人是郭旭扬及黄伊榕的“老相识”,便是那日在去往“瓦岗寨”的途中,参与伏击的“拜火教”的明斯护法。

    “他们是拜火教的人。”郭旭扬提醒道。拜火教乃西域第一大教派,他猜测这十人在教中或许是身居要职之人。

    “各位莫不是‘拜火教’的两大掌使和八大护法?”洪一疲懒地抱了抱拳,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其实对方回不回答,他都没什么所谓。一句话问完,他的双臂又懒散地环抱在胸前。

    “‘祭火追杀箓’,你不是,走了。”为首的男子是“西飒掌使”。他指了指铁梦筝,中原话说得并不太熟。

    “西飒哥哥的意思是:小妹妹你并未在我教的‘祭火追杀箓’上,不必趟这趟浑水。我们只奉命杀名箓上的人,你可以走了。”“南璃掌使”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对铁梦筝柔媚一笑。她的中原话倒是讲得极溜熟,言外之意竟有“不滥杀无辜”的意思。

    “我才不走呢!你们都不是好人!”铁梦筝跺了跺脚。

    “不说,打了!”西飒掌使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之后,率先向郭旭扬扑去。

    洪一闪身挡住了西飒掌使的去路。他右手划弧,虚空拍出一掌,直取对方面门。

    西飒掌使的兵器是一对厚重的铁尺。感受到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他将双尺一横一竖架成“十”字,硬接了洪一的一掌。“厉害!中原人。”说话间,腰身扭摆,两尺抡出刺耳的破风声,夹带浓厚的内力,便向洪一的腰眼砸去。

    这边洪一与西飒掌使堪堪斗在了一起,那边南璃掌使的琉璃链鞭已向黄伊榕的脖项绞落。

    黄伊榕弯腰下马,左掌撑地,右脚一踢一送,链鞭末端的琉璃钩一个转折,竟向其主人——南璃掌使疾速倒飞,险些钩伤她的左肩。

    拜火教的两位掌使已然出手,那八大护法不敢贸然地掺和进去。若他们出手相助,岂不是说明了在他们看来,本教神圣的掌使大人,还敌不过这些区区的中原人?如此的话,掌使大人的颜面何在?故而,他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朝铁梦筝和郭旭扬杀去。

    郭旭扬既然已经答应了洪一他们“不动手”,因此事先便带着老李退到了马车旁。铁梦筝眼见八个人直冲过来,她年纪虽轻,临敌时却也能强作镇定,思变迅捷。她手中的玥丝竹凌空一抛,眨眼间便幻化为一十六片“飞竹”,每两片“暗器”从各种诡异的角度,分打一个敌手的两处死穴。

    八大护法见她手中兵器古怪,不敢硬接。在他们格挡闪避的间隙,洪一已抢在郭旭扬出手的前一刻,身形疾掠,便护在了铁梦筝的前头。黄伊榕挥刀逼退南璃掌使两步,亦欺身过来援助。

    于是战局逐渐演变成:洪一一人对阵西飒掌使及三大护法,而黄伊榕的涅冰刀在与南璃掌使的链鞭互有往来的同时,亦为铁梦筝分散了两名护法的攻击。铁梦筝的玥丝竹时而如鞭、时而似剑,倏分倏合、奇妙非常。包括明斯在内的三名护法,虽在气势及内力上压制了她,然想近她的身,却也绝非易事。

    郭旭扬在一旁看得真切。那日在山路上伏击他与黄伊榕的十六路人马中,这手执银伞的明斯护法,乃是群豪中武功最高的一个。然数轮交锋下来,他看出了这曾经在群雄中独领风骚的明斯,竟是这十个人之中,武功最不济的一个!好在洪一、黄伊榕及铁梦筝,均是年轻一辈当中数一数二的翘楚之才,即便在这诺大的江湖中,武功能胜他们的,亦不多见。他三人武艺超凡,才使得此战下来,己方渐占上风。

    “西域确是藏龙卧虎之地,这‘拜火教’不愧为西域第一大派。”郭旭扬暗暗赞叹道。被这样一个教派惦记着,他日后想要睡安稳觉的日子只怕更少了……

    忽然,西飒掌使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郭旭扬虽听不懂,却隐隐地感觉不妙。他看到那两大掌使、八大护法倏然步伐飘移、进退有度,似乎是要结成某种阵型。

    “不好!他们要结阵!速速打乱他们的阵型!”论单打独斗,拜火教的十人已逐渐被洪一三人压制,然倘若让他们结成某个威力强大的阵型,胜负便殊难预料了。

    西飒掌使指挥着众人迅速结阵,洪一三人则努力地打乱敌方的站位。正在此时,郭旭扬又听到远处有五人御风而来。来人不知是敌是友,他的一双剑眉微微蹙起,缓缓地摸向了湛卢剑的剑柄……

    **“浅议”写文之十:

    关于“前情提要”。

    Ennnn……又开始我的“浅浅地议一议系列”了。再次声明:这只是我的一些个人总结,喜欢的就随便看看,不喜欢的请直走右拐……

    貌似现在看剧经常会有“前情提要”和“下集预告”。“下集预告”我估计应该很多写文的作者不会整这个(至少我不会整哈哈哈~),但“前情提要”我个人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整一整的。

    现在码字党在网上发文的应该占95%以上吧,而且大多数是边写边更的,这就存在着一个“等待”的时间。而就算更的频率再快,读者看文只为消遣的情况下,能把剧情记得很牢的应该不会多吧。有时候甚至发现有些作者连自己前面挖的坑,自己写着写着后面都忘记了的情况……

    所以个人认为:“前情提要”很有必要——写短篇及中篇或许可以忽略,但写长篇却不得不没有这玩意儿……

    目前我好像没看到有作者在每章小说的“前面”,像播剧一样,强插一段“前情提要”(当然也许还是有的,只是我没看到罢了)。毕竟看剧和看小说的感观还是相差很多的,强插一段文字,感觉会很奇怪吧?或许还会让读者产生各种不好的感观。所以就只能运用各种手段,在文章篇幅中,通过穿插进篇幅中的“文字”,把“前情”点明出来,来让读者回忆起来。

    如果说懒得去写“前情”会怎么样?我觉得对读者来说,应该不会太怎么样;但就作者而言,至少会比较“亏”。是的,就是一个“亏”字。因为已经不能激起读者“承前”的感触。一段本应“承前”的剧情,达不到“承前”的效果,辛辛苦苦地写出来,或许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效。个人觉得:只有充分调动和利用每一处细节,让“收益最大化”,才不浪费作者耗尽洪荒之力码出来的每一个字。

    我个人总结了一下,弄“前情”有很多种方式。如果只是一味地使用其中一种,未免有点乏味。若能在适当的时候,挑不同的方式方法,融入和穿插进文章里,应该感觉会比较好。呃……举栗子还是用我的文吧,自己的文比较熟悉,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其它对应栗子的文。

    第一、创造一个必要的故事情节,以“推动剧情”为“明面上”的体现,通过角色“口述”。

    据了解,蛮多喜欢扫读文章或者快速阅读小说的读者,一般会抓“对话”重点去看(当然这不是绝对),所以“口述前情提要”,便算是一种“强行植入”。比如我文中的第五十三章,女主黄伊榕向李德謇告知她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所有信息。她懒得去见“唐王府”的高层,所以逮到谁就直接和谁说了,让对方去转告。

    第二、“反衬回忆法”(这个“法”是我自己胡诌的,别当真……)。

    呃……意思就是,通过反差效果,让读者去回忆“前情”。比如第五十四章,铁从云与郭旭扬的第三次相遇,借用铁从云的人设,我写了他与郭旭扬——这个在江湖上很有名的大侠,的前两次相遇的“回忆录”:堂堂郭大侠,第一次被男人灌醉,第二次被女人追打。读者看到这里,因为带有“反衬效果”,所以或许会有短暂的回忆一下前面郭大侠的“丑事”。当然也极有可能看快了没注意——因为我写这里的时候,没有像前一章黄伊榕叙述那样,写了那么多文字。反正这只是举个栗子,重点是想说这个“方法”。

    第三、“对比回忆法”(胡诌加二)。

    比如本章,明斯护法的武功,之前和某A群体对比的排名,以及现在和某C群体对比的排名,两边排名的“对比”。貌似看武侠剧、武侠文的人,特别喜欢“论武”。那武功排名的直观对比,少不了会加深“前情”的印象,而且又能从侧面反应出洪、黄、铁三人武力值的水平定位。

    第四、“重要的事情说N遍”。

    一些贯穿文章脉络的重要的事情、剧情、人物等,时不时地拉出来遛遛,不断反复地加深读者的印象。比如我文里前面郭旭扬背木剑的这个事情(看小说不像看剧,剧里可以弄一个人背着布裹的木剑的画面。有这么一个人老背着这玩意儿在镜头前晃来晃去,观众想不记得都难。但小说的情况不一样,不写出来就会忘)。还有类似万重山这个角色,我也经常会“遛”他。我想,只要看完我的文的朋友,不管看的速度是快还是慢,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万重山的吧?虽然他正式的“出镜率”并不怎么高。

    第五、其实还有蛮多“法”的,就不一一多说了。先酱紫。

    PS:我本来想写西飒掌使的武器是两个龙卷风形状的铁器。毕竟,飒者,风声也~~~后来自己脑补这掌使拿着两个巨型“甜筒”在那里舞来舞去,于是把自己笑得不行,所以最后改成了铁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平两端

    “刷!”地一声清响,湛卢剑出鞘。郭旭扬凌空挥出一剑,剑气斩向不远处“拜火教”的西飒掌使及两名护法。他意不在伤人,而在于阻止对方结阵。那三人敌不过剑气的攻势,慌乱向左右避闪。

    洪一、黄伊榕及铁梦筝瞅准时机,见势抢上,疾速抢占了那三名敌众原本想占据的阵型方位。拜火教的掌使、护法若想再结阵型,更是难上加难。

    郭旭扬方才听闻自北方施展轻功踏雪而来的五人,其身影已映入眼帘。为首之人竟然是少华山“卓君宫”的宫主——苍夜!她一袭紫裙,轻功飘逸,身后跟随着四名相貌清秀、姿色不俗的年轻女子,应当是她的女弟子。那四女身着红黄蓝绿四色冬裙,于这漫天飞雪中飘然而来,竟似雪中仙子一般。

    “想不到来的人是她。”郭旭扬心中暗道。

    江湖传言,“卓君宫”内虽尽为女子,然于这纷乱血腥的世道,却能同时获得黑白两道的认可。该门派素日里做了许多惩恶扬善之事,故而正道之士称赞连连,各大小邪教亦不敢轻易招惹。然这样一个门派的一宫之主,其所作所为却令郭旭扬颇为费解。

    这苍夜宫主是第一个逼迫郭旭扬将所背木剑现于人前的人,也是她,以李唐皇子的性命相要挟,迫使“唐王府”当众召开了“龙瀛剑的赏剑大会”。她对于“龙瀛剑”有着不可言喻的执着,其行为举止所体现出来的,实非传言中那般怀瑾握瑜。而如今她突然现身于此,郭旭扬可不认为她是正好来此“欣赏雪景”的。

    “郭少侠,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苍夜带领着四名徒弟立于一旁,对郭旭扬拱了拱手。她的余光瞥向憨战当中的黄伊榕,面无表情地又将目光收了回来,好似与这位“唐王府的国定钦使”,没有任何交集。

    “宫主,幸会幸会!想不到能在此相遇。”郭旭扬抱了抱拳,淡淡一笑,道:“此处景致不错,诸位莫不是到此赏雪的?”

    “我们只是路过。”苍夜宫主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对于郭旭扬的“话里有话”,她不甚在意。

    然而,她当然不是顺道路过的。那日“赏剑大会”结束之后,隗狸——这个谜一样的男子,便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派遣弟子一路追踪隗狸至商州,然最终还是将目标给跟丢了。收到徒弟的汇报后,她从别处赶来会合,正巧让她发现了郭旭扬等人与拜火教的人战在了一处。

    “你是谁?是来帮他们的吗?”南璃掌使额角滑下两粒汗珠,被黄伊榕的快刀连番抢攻,在这寒冷的冬天,她已是累出汗来。她思忖,“阵法迟迟未能结成,那个郭旭扬还未出手,再战下去,我方必败。若这五人是他们请来的帮手,岂不是……”

    “我和郭少侠,不熟。”苍夜那双略带清冷的眸子瞧了南璃掌使一眼之后,对身后的绿裙女子,道:“晓菲,郭少侠说此处景致极好,我们何不将绒毯铺上,坐下来好好地赏上一赏?”她顿了顿,又对黄裙女子说道:“姂娥,将糕点拿出来。”

    晓菲、姂娥两名女子依宫主之命,从背囊中取出绒毯糕点,五人当真团坐在雪地上,赏起雪来。

    洪一三人正与拜火教十人斗得是难分难解,银白色的雪地上,已溅洒下几道艳红色的血柱。近半数的护法已身受内伤外伤,再过片刻,或许连性命都要交代在此。而离战场仅数丈之距的地方,五名穿着亮丽花裙的女子,正在漫不经心地吃着点心,对着四周的白雪红梅指指点点,语笑嫣然,仿佛这边血溅三尺的激荡场面,她们压根儿就没有看到。这“两不相帮”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

    “你们到底是谁!”南璃掌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卓君宫宫主——苍夜。”

    “苍夜!”南璃倒吸一口凉气,她对于中原之事比西飒了解得更多。同样身为“女子高手”,她对苍夜的武功有着一个极高的评价——深不可测,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合适的词语。

    南璃掌使对苍夜的认知,与郭旭扬不谋而合。郭旭扬虽未见识过苍夜显露武功,然其磅礴而内敛的内力,他却能感觉得到。若与其对决,他自觉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自己此时还有伤在身。更重要的是,从适才五人御风而行中判断,且不说苍夜本人,就连她身后的四名女弟子,轻功亦是十分了得。

    这五人若相助于某一方,另一方则成“必败之势”。无形中,这吃饼赏景的五女,已赫然成为了决定天平两端倾斜方向的关键!

    “苍夜宫主,我‘拜火教’人多势众,愿与贵宫结为同盟。宫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机警的南璃掌使首先拉拢说道。

    苍夜对于南璃掌使的主动示好不置可否,她望向郭旭扬,缓缓说道:“不知郭少侠有没有兴趣,与本宫聊一聊龙瀛剑呢?”她坚信郭旭扬掌握不少有关龙瀛的秘密,且据她的属下回报,郭旭扬曾与隗狸在商州城外独处了一段时间,或许还有新的收获。

    郭旭扬缄默不语。龙瀛剑关乎天下苍生,苍夜此人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他根本摸不清楚。他怎么可能用这至关重要的信息,去交换此战的胜利?他握剑的手紧了紧。大不了便是一战罢了!

    “听说你一直在追查你父亲的下落?”洪一与郭旭扬自幼相识,他自然知道他的这个兄弟,不可能将左右天下大势的讯息道予外人知晓。所以,他想到了苍夜除了龙瀛剑之外,所关心的另一件事。

    “你如何得知?!”苍夜这一惊着实不小,“你到底是谁?”她的父亲是她的一块心病,亦是解锁一个迷局的重要人物。“寻父”此事,她一直做得极为隐秘。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伙子,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我叫洪一。”洪一双掌生风,右掌携带如惊涛骇浪的威势,拍在西飒掌使的一对铁尺之上,待引导对手全力格挡之际,左掌化为灵蛇,蜿蜒穿过铁尺,直戳敌手右肋。他抽出左掌,带出一阵血花,“你不用想了。我就是一个毛头小子,江湖上没几个人认识我。但是……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去查。这个条件,你可还满意?”

    苍夜的眉头皱到了一处。她冷冷地看着这掌风凌厉的洪一,像是要将对方看穿一般。

    “苍夜宫主,我们也能帮你查!我教教众遍布天南地北,绝对比这小子可靠万倍!”南璃掌使的嗓门越来越大,她又被黄伊榕逼退了四五步,裙摆已被刀风割下了两大片,狼狈非常。此刻她哪里还去管什么找的是苍夜的爹?还是苍日的娘?先赶紧将这五个“看戏”的女人拉过来,把郭旭扬那四个人弄死之后,“祭火追杀箓”的名册上得以划掉三个名字,才是上上之策!

    洪一冷笑一声,“苍夜宫主,你是个明白人。我事先得知你在寻你的父亲,是否足以证明:搜索消息的渠道网,我更广?”

    苍夜猛地站起身来,“你务必要找到!”

    “‘务必’不敢保证,我只能说‘尽力’。”洪一一拳捶上一名护法的左肩,将对方轰出六丈开外,“言尽于此,帮不帮,随你!”

    苍夜身形一闪,已欺身至西飒掌使跟前,水袖飞舞,便将西飒圈飞在地。

    那四名女弟子见宫主已然出手,便毫不迟疑地加入战局。拜火教十人本就不敌洪一三人,现今苍夜五人的入局,顿时让他们呈现“兵败如山倒”之势。

    西飒掌使呕出一口血水,从地上滚爬起来,大喝了一句西域语之后,那十人于瞬息之间以交错之法丢出“迷雾丸”,趁着滚滚黑雾弥漫在飘飘白雪之中,向来时的方向极速撤离。

    苍夜、洪一等人顿觉睁不开眼,忙护住自己的周身大穴,听音辨位,做好防御。

    拜火教的九人已顺利脱逃,而那明斯护法,却被郭旭扬死死地扣住了脉门,再也动弹不得。

    **最近沉迷于盖聂、卫庄这两个角色无法自拔,这两叔真是太帅了~~~每次看到这种塑造得很成功的角色,就觉得特别羡慕!感觉自己“写人”的能力还是相差太多了……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谈谈条件

    “苍夜宫主,多谢相助!”郭旭扬的内力,随其指尖自明斯的脉门处直透其七经八脉,须臾间便封锁了明斯的几处穴道。他放开明斯,对苍夜抱拳说道,“此处的景致确是极好,宫主与四位姑娘赏雪的雅兴,我等不便打扰,先行告辞!”言语间尽是“我们要走,你们不要再跟来”的意思。

    郭旭扬待人向来谦和,此时对苍夜如此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自有他的道理。“卓君宫”在武林中久负盛名,郭旭扬这个对奸恶之徒尚且常存一念之仁的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与苍夜及其女弟子发生冲突。而苍夜意在“龙瀛”,郭旭扬猜测她的出现,或许是追踪自己而来也未可知。适才这苍夜宫主“坐山观虎斗”不算,还找准时机从中取利。这样一个有心机而又不省心的“尾巴”,无论是谁,都恨不得有多远甩多远。

    “郭少侠未免太不仗义了吧?这架才刚打完,人都没跑远,本宫虽未出多少力,可你们说走就走,是不是不太合适?”苍夜那修长柔软的紫色水袖,在其内劲的牵引下徐徐高升。

    “苍夜宫主,我自会履行承诺。”洪一行至郭旭扬身侧,“你我都很清楚:今日之事,只是一笔交易。”

    “哼!”苍夜收回被真气鼓动的水袖,“洪一是么?恕本宫孤陋寡闻,我确实未听过你的名字,你让我如何信你?”

    “宫主你不认识我,自然不会相信我,这是人之常情。”洪一“嘿嘿”一笑,看了看左掌后蹲下身去,用雪地上的雪沫,擦拭着他手上留下的、西飒掌使体内带出的污浊血迹。他也不抬头起身,用半边屁股对着苍夜,继续说道:“只不过,宫主应该知道‘幻真散人找到玉坠仇家’这件事情吧?”

    “幻真散人的仇家,是你找到的?……”苍夜低头瞧着雪地上正在擦手的洪一。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留着齐颈短发、束着一条蓝灰色发带,身上带着点痞气的年轻男子,一次又一次地让她陷入震惊之中。

    幻真散人是苍夜的一个朋友,在其年幼之时,她全家上下二十几口人被仇人所杀。年仅四岁的幻真,因躲在狭小的暗格里而逃过一劫。她只从细窄的缝隙中看到仇敌剑柄上的绿色扇形玉坠,除此之外,那时还是孩童的她,已想不起任何线索。

    然而,仅凭一枚无甚特别的玉坠,竟能追查到数十年前的灭门真凶。洪一此人,究竟在整个江湖中渗透到何种程度?苍夜竟感觉到背脊一股凉意。

    “好,我信你!”苍夜一个转身,带起一抹深紫,对那四名女弟子说道:“我们走!”

    目送着苍夜五人远离,原本打算离开的郭旭扬等人反而不走了。

    黄伊榕的“涅冰刀”已收入裙中,她自腰带内摸出一根银针,望向明斯护法,道:“虽然我不喜欢逼供,但是……”她很清楚,以郭旭扬的脾性,这种事情他是做不来的。她虽非冷酷凶残之人,然肩上背负着沉重的使命。为达目的,以前在必要之时,她也曾做过几次逼迫他人招供之事。郭旭扬既然逮住了明斯,那这个人的嘴巴,自然要好好地撬上一撬。

    洪一挡在了黄伊榕的面前,“弟妹,针你收好。刑讯逼供这种粗暴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们女孩子来做呢?”他压了压拳头,指节“啪啪”作响,“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等一下老洪。”

    洪一翻了个白眼,瘪着下唇一脸不耐地斜眼瞅着郭旭扬,“你不是吧小白羊……这你也要拦我?你抓这家伙不就是为了要问话吗?你再罗里吧嗦、婆婆妈妈的我就揍你了啊!”

    郭旭扬对洪一露出一个笑脸,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顺捋着洪一的“暴脾气”,“你先别着急,先让我和他说几句。”事实上,刚才郭旭扬在“拜火教”的十人中,单挑明斯来“抓”,是因为他所知道的那十人当中,中原话说得熟练的是南璃掌使和明斯护法两人。南璃是一名女子,非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对女子出手,所以这明斯自然而然地就遭了殃。

    明斯孤身一人落入敌手,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洪一的那句“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直击他的心房,他不敢想象对方会以多么残忍的方式折磨自己。然转念想到自己身为神圣的“拜火教”的八大护法之一,理应将生死置之度外,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伟大的教主及神明!思及此处,他的眼神从惧怕转为视死如归的坚决。

    郭旭扬捕捉到了明斯神情的转变,他的内心暗暗赞叹,故而更希望他接下来的谈话,能够顺利地进行下去。他的余光瞟了车夫老李一眼,对洪一微微点头。

    洪一会意,将一块碎金扔进老李的手中,“老李啊,车内的酒喝完了,帮忙去来时的那间客栈再沽十坛回来。多余的钱,就归你了。”

    老李是个机灵人,他知道洪一有意支开他。他粗略心算了一下,十坛酒要不了几个钱,有大把的银钱可赚,老李乐呵呵地驾着马车买酒去了。

    郭旭扬解开了明斯的哑穴,却未解开其它的穴道。“明斯护……”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郭旭扬的话还没开始说,明斯就双眼一闭、脖子一梗,一副不论你们使什么暴虐手段,我都绝不会屈服的表情。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单刀直入地道:“贵教的教主,是不是被人控制了?”

    “你怎么……”明斯倏然睁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且不管我如何得知,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救你们的教主?”明斯的反应与那日在“唐王府大理寺狱”内,艾则孜的供词相吻合。郭旭扬心中暗道:“看来这西域第一大教派,已完全落入他人的魔掌之中。”

    明斯低垂着眉眼,用力地咬着牙关,却不出声。他吃不准这郭旭扬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教主大人被人控制,是他们做下属的私底下的猜测。这隐秘而忌讳的妄断,能轻易道予外人知晓吗?

    郭旭扬看明斯不说话,他深邃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明斯护法,你可有想过,今日的所作所为,并非贵教教主——祆宇浡王的初衷?拜火教早已深陷看不见的黑暗地狱。在他人操控之下,你们做得越多,祆宇浡王便往黑渊内堕落得越深。此时你们若还不思解救全教于水火,而是继续执行教令的话……那只不过是盲目愚忠罢了!”

    他停顿片刻后转过身去,背向明斯,语速缓慢地说道:“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则接下来老洪对你做什么,我只能当做没有看到。”

    “说得你好像愿意帮我们一样。”明斯嗤之以鼻,“你们这些中原人,一个个狡猾得很,说的话都不可信!”

    “明斯,那日山路伏击,旭扬被你们害得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后来是谁放你们活路的?还不是他?”黄伊榕的嗓音有些拔高,她听不得别人说郭旭扬的一丁点儿“不好”。“要说南璃那九人不信他也就罢了,旭扬对你可是有活命之恩的,你就不能好好想想?况且此次我们已是手下留情,否则旭扬一开始便加入战局,你们十人早已身首异处,哪里还需要等到苍夜那五人的到来?”

    “唔……我虽然还不是完全明白你们说的话,可是……你叫明斯是吧?”铁梦筝的玉指在自己的脑门上轻轻敲打,她一脸纯真地凑近明斯那张“异域”的脸,好奇地左瞧右瞧,“可是,明斯,如果郭大哥说的是真的,那你们岂不是在替坏人做事?这样你们也很乐意么?”

    “就算如此,你们为何要帮我们?”明斯显然开始“松口”了。他和分坛主艾则孜一样,对教主祆宇浡王敬若神明。神明沦为魔鬼的傀儡,那辉煌夺目的金色神羽,被一点一点地拗断,在冰冷阴暗的牢笼中,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他们的心中,便喷涌出要将那个魔鬼撕碎的念头。

    “其实帮你们,也是在帮我们自己。”郭旭扬的身影又转了过来。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不用对眼前这倔强不屈的男子动刑,便能达成合作关系,这毫无疑问是最好的结果。

    **写了差不多43万字了……

    讲真,每次码得很累的时候,就特别后悔一开始在下笔写之前,给自己的这个文的框架定位是字数不少的“长篇”……所以依照这个既定的“大纲”,文章前面的章节便是向着长篇幅和大框架,去各种地埋伏笔和铺陈开。现在如果不想草草收尾地烂尾或者直接不写地停更的话,就只能是硬着头皮、跪着也要写下去……(笑哭)

    我发誓:如果我还开下一篇的话,我的篇幅和框架一定弄一个短小点的——如果我还有兴致开下一篇的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走马章台

    一幢三层高的阁楼尽显雍容华贵,楼前左右两侧各栽种着三株红梅。楼层从上至下分别建有九、一十三和八扇双开直棱窗,然窗格紧闭,房檐下五步之距便悬挂着一盏朱红风灯。皑皑白雪在琉璃瓦上沉积,漆着金粉的廊柱与雪白之色相互映衬。殿门高约一丈、宽两丈有余,嵌金门头上,垂吊着蝴蝶结式样的粉色锦缎。

    “明斯,你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望着眼前的红楼,黄伊榕的一对秀眉快皱成了一团,她满脸不悦地瞪着明斯护法,又偷偷地瞧了一眼身旁的郭旭扬,双颊有些微微发热。

    “浴——红——衣——”铁梦筝念读着门上的匾额,年纪虽小、懂得不少的她突然“呀!”地一声叫了出来:“这……这……这不就是……”

    郭旭扬的神情也有些赧然,“明斯护法,你不是说要与西飒掌使他们会合的么?何故来此?”

    只有洪一揉搓着双手“嘿嘿”直笑。他一巴掌拍在明斯的肩头,“你们‘拜火教’有点意思啊哈!把风月场所当作据点,正好可以一边搂着美人儿,一边好好地交流交流感情。我敢保证:有美人相伴左右,我们两边的情感一定能快速升温!”

    “你不许去!”铁梦筝揪着洪一的胳膊,死命地将他往回拉。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儿了?居然管起了洪大哥。

    “哎哎哎,你别拽我啊小筝!”

    “他们真在里面吗?”郭旭扬也偷偷地瞧了黄伊榕一眼,心道:“榕儿看来有些生气了。”

    “嗯。”明斯点了点头。一路相处下来,郭黄洪铁这两男两女的关系,他早已摸了个大概,“那……你们还进不进去?”

    “明斯护法,你既贵为教中护法,烦请你为我等与西飒他们安排一个幽静的房间。”郭旭扬轻叹一声,“身逢乱世,女子多有不易。贵教也算是为这些苦命之人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

    明斯略感诧异地望向郭旭扬,“郭旭扬,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佩服你了。我教中人说话向来直接,不藏着掖着。男人到这里来,包括我在内,谁的脑子里想的不是那些事儿?”他顿了顿,复道:“随我进来吧。”

    堪堪踏进大门,三名香气扑鼻、装扮妖娆的姑娘便迎了上来。“哟!这不是明斯护法嘛!您可算是回来了!掌使大人他们还派人四处找您呢!”她们瞧向明斯身后的郭旭扬及洪一,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儿,“您还带来了两位英伟的小哥哥,小哥哥们长得可真俊呀!”话尚未说完,便要来挽郭洪二人的手臂。显然,黄伊榕及铁梦筝这两个女子,已经完全被“浴红衣”的姑娘们给忽略了。

    黄伊榕柳眉深锁、面若寒霜,却不作声,亦不阻拦。她此刻虽然已经“不舒服”到了极点,但却有意要看一看郭旭扬的表现。

    “抱歉!”郭旭扬不着痕迹地抽开手,以谦逊的姿势斜退一步避让开,微笑着对姑娘们摇了摇头。

    洪一倒是乐呵呵地想拥过去,却被铁梦筝给扯了回来。

    明斯敬重郭旭扬是个君子,而黄铁二人身为女子,到这种场合来也多有不便,便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道:“西飒掌使、南璃掌使,以及其他七位护法呢?”

    三名姑娘会意,停止了挑逗郭旭扬及洪一的动作,“掌使大人和护法大人好像都受伤了,一回来便闭关了。”

    “去请两位掌使大人到东厢的‘清风阁’来。你们下去吧。”

    “是。”三位姑娘应明斯护法的命令退了下去。

    “随我来。”明斯领着郭旭扬四人穿过折叠屏风,向里行去。外面风雪交加,室内却燃起许多炭炉,将这偌大的场所烘得温暖非常。

    一楼为欣赏歌舞姬吟歌献舞之地。六道红纱自顶层悬垂而下,红艳朦胧,幻妙魅惑。前排摆放着八套香木桌椅,桌上一壶美酒、四盘点心。这八个座位自然是价高者得,每个主位旁,必有一位绝色作陪。八座之后,便只设靠椅,不放食桌。然有十数名莺莺燕燕穿梭于人群之中,为看客们斟茶倒酒。一些男人顺手在路过的姑娘们的身上大摸一把,过一过手足之欲。

    明斯边走边道:“郭旭扬你说得不错。我们依照教主大人的圣令,收容了一些落难的女子,但并没有逼迫她们。很多姑娘是为了报答圣恩而自愿接客,以此增加‘浴红衣’的金钱收益。有些姑娘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也可以选择‘卖艺不卖身’。”他们正欲绕过大堂中央名为“皎月瑶台”的歌舞台,“就好像台中的那位女子,名为邹柳柳。她的歌声十分动听,专程来此为她捧场掷金的公子哥儿也不少。虽说不断有人想一亲芳泽,但任谁来也不能坏了‘浴红衣’的规矩。”

    正说话间,琴音绕梁,透着哀怨,邹柳柳那婉转凄美的歌调,好似飞天曼舞的飘飘仙子,回荡在整个厅堂,“我本飘零人,薄命历苦辛。离乱得遇君,感君萍水恩。君爱一时欢,烽烟作良辰。含泪为君寿,酒痕掩征尘。灯昏昏,帐深深,浅浅斟,低低吟。一霎欢欣,一霎温馨。谁解琴中意?谁怜歌中人?……”

    曲意绵长,如泣如诉,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丝丝感伤。郭旭扬与黄伊榕对望一眼,两人悄悄地握住了彼此的手。不知何故,萦绕在这戚戚哀哀的曲乐之中,更让人感悟“珍惜眼前之人、珍惜当下之情”的惆怅。就连洪一也收起了玩闹的脾性,变得沉默起来。

    “榕姐姐,这个调子好伤人,我有点想哭。”铁梦筝吸了吸鼻子。

    黄伊榕用另一只没有被郭旭扬抓握的手,将铁梦筝揽入怀里,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明斯五人自后堂的楼梯蜿蜒而上,直至三楼的“清风阁”。期间看到不少衣冠不整的男人,搂着轻纱遮体的娇媚姑娘,在回廊上走来走去。而关闭的门窗内,时不时地传出粗重的喘息声和酥骨的呻吟声。他五人皆是武功极佳、耳目之力极好之人。此时五人不论男女,俱都感觉被这样的氛围弄得有些“不自然”,皆暗暗克制着。铁梦筝一方面觉得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地想偷听偷看。她的呼吸已很急喘,娇俏的脸蛋已红得像两颗红山楂。

    “清风阁”内,洪一刚刚端起茶杯,准备喝下一口热茶,压一压欲火。却听“砰!”地一声,房门被踹成了两半。

    西飒掌使“哇啦哇啦”地不知说了一通什么话,两把铁尺“呼呼”生风,照着明斯的脑袋直砸而下!

    郭旭扬眼疾手快,湛卢剑的剑鞘架开了西飒的铁尺,救了明斯一命。

    “明斯,你这叛徒!你出卖了我们、出卖了圣教,你该死!”南璃掌使用中原话喊了出来,“郭旭扬,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指望再活着出去!你们的武功是很厉害,但到了我们的地盘,即便玉石俱焚也要杀了你们!”

    **写这章之前在想着“拜火教”的据点之一,写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比较好?想了好几个场所,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突然想到我的文里还没有写过风月之地,又想到正好郭黄洪铁两对男女去这里,“感情戏”就可以借此互动一下,一举两得,于是就写了。可能因为我是妹纸的原因吧,总感觉同是写风月所,写出来的调调和男作者的风月所差好多……啊哈哈哈……

    PS:邹柳柳的歌曲出处是:《淯水吟》。当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觉得好好听、好有感觉!古代乱世中的女子的辛酸苦楚、命如纸薄,尽在词中,寄于调中……真的,好好听!!!所以实在忍不住就借来用用了,勿怪,侵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反客为主

    “各位,有话好说!”郭旭扬身形一闪,双臂一横,挡在了明斯、黄伊榕及铁梦筝的面前。

    洪一终于将那杯热茶灌进了口里,他将茶杯“哐当”摔碎在地,站起身来,指着西飒、南璃的鼻子骂了起来,“我说你们西域人脑子是不是都不好使啊?我们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当然不是来打架的啊!你们最好别惹火我啊,来这里连个姑娘的小手都不让碰,我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呢!”

    “洪大哥你,你……你就这么想摸她们的手吗!哼!”铁梦筝眼见西飒掌使冲进了屋,便起身备战,左手正摸向发髻上的“玥丝竹”,听到洪一的一番话之后,又嘟着小嘴坐回了椅子上,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你们了!你们都是坏人!”

    洪一翻了个白眼,暗道:“也不是说一定要去摸一摸她们。这不就和进了酒馆一定要尝一尝美酒一样的道理嘛!这有啥好生气的?女人就是麻烦!况且,你说我也就算了,关别人什么事儿?”他心下咕哝,却并没有打算说出来。在他看来,他和铁梦筝只不过是朋友关系,完全没必要向对方解释什么。

    “嘿嘿,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南璃掌使右手扬起,四周突然响起“哐哐哐哐”的闷声巨响。窗户、房顶,甚至连石墙内的夹层,俱都被精铁打造的铁板阻隔,而西飒、南璃、七大护法严守在唯一的出口——房门断破的门口处。“清风阁”外,“浴红衣”里会武功的姑娘们,则依两大掌使的圣令,摆好某种围剿阵型,欲将郭旭扬四人碎尸万段!

    “南璃,你左臂的伤怎么样了?”黄伊榕冷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变化,淡淡地问了一句。

    “哼!你之前是伤了我,但你付出的代价就是——死!”南璃误以为黄伊榕此时过问她的伤势,是想借此羞辱自己并说明有能力突围而出。

    视若无物的“涅冰刀”划过半空,在室内蓝中带红的炉火的映照下,交织出三道绚丽的光芒。

    凌空虚挥了三刀过后,黄伊榕复又将“涅冰刀”收入裙下,一副“罢斗”的姿态。“那时,倘若我以这一招破解你的琉璃链鞭,你的左臂是不会受伤,但……你认为你的脑袋还会在脖子上么?”

    南璃掌使略作思量后,惊出一身冷汗,“你……”

    “若真想杀你们,根本不必等到此刻!”黄伊榕又补充了一句,“这些人当中,就属你最机敏,你且好好想一想吧。”

    黄伊榕话音甫落,明斯护法“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我明斯心向圣教,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背叛!请掌使大人及七位护法明鉴!”他用中原话说了一遍,又以西域语说了一遍。语毕,他猛地掏出腰间短匕,向自己的左肩狠刺下去,直没刀身!随着一声痛呼,明斯又将匕首拔出,喷出一阵血雾。

    以血盟誓——乃是“拜火教”最神圣庄严的立誓之法。

    正在生闷气的铁梦筝被明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黄伊榕也心有不忍地自香囊内掏出金创药,递给了明斯。

    而最受触动的还是身为同门的西飒、南璃和那七大护法。“明斯,你何必如此。”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抱拳说道:“西飒掌使、南璃掌使以及各位护法,这弥散在空中的同袍的血腥味,是否足够让诸位冷静下来了?”

    “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南璃低垂着眉眼,紧握琉璃链鞭的手,慢慢地放松下来。

    “请屏退左右。”郭旭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两大掌使进屋坐下详谈。他的话外之意是:“左右”二字,包括了除明斯之外的七大护法。

    郭旭扬等人与拜火教的合作之事可谓是关系重大,揪出那背后控制祆宇浡王的幕后真凶,解救拜火教全教上下,此事极为困难且机密。人多口杂,最初的交谈,愈少人知道,自然愈好。

    南璃和西飒对望一眼,沉吟片刻后,又瞧了瞧正在上药裹伤、因伤痛牵扯而额头沁汗的明斯,终于相互点了点头。

    西飒掌使说了几句西域语,那七大护法面面相觑,最终颔首躬身地退了下去。“清风阁”外布阵的姑娘们也遵循掌使大人的圣令,各自退散开,纷纷忙活自己的“生意”去了。

    南璃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郭旭扬、黄伊榕、洪一及铁梦筝,对上四人平和的眼眸,她的一对秀眉微微蹙起,看了一眼那被西飒踹烂的屋门,缓缓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吧。”

    明斯听罢有些讶异,“南璃大人,难道……”

    “‘浴红衣’内有一处绝密之地,只有掌使身份才能得知。”话未说完,她已随西飒右拐而行。她的声音自前头飘来,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有没有胆子跟过来,就看你们了。”她的话,显然是说给郭旭扬他们听的。

    黄伊榕三人的目光均望向了郭旭扬。正如南璃掌使所言,作为拜火教“祭火追杀箓”名单上的“必死之人”,他们不可能毫无戒备及顾虑。或许南璃、西飒正准备将他们带去一个设置了大量机关埋伏的“死地”也未可知。

    郭旭扬的执剑姿势换成一个能最快拔剑的抓握之法,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向前迈步,跟上了南璃。

    “浴红衣”的后花园布置了一片巨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山群已被白雪覆盖。假山怪石的尽头有一个绝对看不出的“暗门”。南璃掌使按下隐秘机栝,整座假山向左平移六尺。她掏出火折子,率先进入深穴之中。

    狭长的甬道堪堪够一人行走,郭旭扬等人紧随南璃身后鱼贯而入。黑暗潮湿的洞穴在这冷酷的寒冬中更添浸骨之感,洞壁上已结了一层薄冰,折射着火折的光辉。约摸一盏茶的工夫,眼前豁然开朗,一间足可纳三十余人的石室,就着微弱跳动的火光,呈现在众人眼前。石室内有桌有凳,甚至连笔墨纸砚、书籍刀剑等物件也摆放了少许。然这些物品大多存放在透明的水晶盒中,以防霉腐。

    南璃就近点亮一盏石壁上的油灯,室内其它灯盏不知以何种神奇的火引之术,竟顺序依次着火。一排排的灯火,由近及远,逐渐点燃,将整个石室照得明亮非常。

    “说吧,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南璃掌使很随意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她翘起修长的右腿,手撑下巴,身体前倾。酷爱穿裹胸裙的她,胸前的双峰因她的坐姿而露出了大片的雪白柔软。她的兵刃——琉璃链鞭,就这么松松散散地平放在桌面上。

    应着此情此景,郭洪黄铁四人基本可以确信:南璃与西飒并无加害之意。然而,即使是年纪最轻的铁梦筝,亦是多年行走于险恶江湖之人,他们自然不会放松警惕。

    “为了贵教教主祆宇浡王,以及贵教之存亡,我们双方可以精诚合作。”郭旭扬开门见山地说道。他亦在距离酥胸半露的南璃掌使较远之处,寻了一张方凳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南璃下意识地瞪向明斯,右手又摸向了琉璃链鞭。

    “与明斯护法无关。在下认为:事到如今,我等如何得知,已经不重要了吧?”郭旭扬顿了顿,扬眉说道:“不知南璃掌使可曾听闻:东汉末年,董卓挟汉帝之令,乱朝纲、祸天下之事?”

    “你们要如何合作?”南璃一声叹息,抓向兵器的手,又抽了回来。她对中原文化多有了解,她心中很明白:若教中之人的猜测属实,则他们所敬仰的教主大人此时的处境,与那可悲的汉献帝无异。

    “首先,需要请两位掌使告诉我们,贵教及贵教主的情况。”郭旭扬郑重地说道:“越详尽越好!”

    **今日无事,专心码字。

第一百四十九章 祆宇浡王

    南璃掌使的秀眉微微蹙起,“这……”她心下迟疑,“本教的秘辛,能告诉这些外人么?若他们知晓了教中之事,会不会对圣教不利?”

    南璃望向西飒,正想以眼神询问西飒掌使的意见,却听西飒“哇哇”地嚷了起来,“不行!中原人,坏坏的!不说!不说!”

    铁梦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捂了捂红红的小嘴儿,一双美丽的杏目笑成一钩新月,“对不住啊西飒掌使,我……我没忍住。”她吐了吐舌头,“那个……我插个题外话。你的中原话,还是要向这位南璃掌使多学习学习。”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咳咳,我说完了,你们继续……”

    黄伊榕莞尔,暗道:“梦筝妹妹真是可爱得紧!不过给她这么一闹,气氛倒没那么凝重了。”

    郭旭扬亦温柔地瞧了铁梦筝一眼,又将目光拉了回来,定格在西飒及南璃紧张的面容上。他对这两人抱拳说道:“这样吧,为表诚意,在下先将我等所知之事道出,二位听完之后再行定夺,如何?”他捕捉到了南璃及西飒的余光均瞥向明斯,便又为这无辜之人解释了一句:“明斯护法未曾透露过只言片语。至于消息的来源,请恕在下不能相告。”

    郭旭扬见这两位拜火教的掌使均默不作声,遂将那日在“唐王府大理寺狱”内,分坛主艾则孜所言的教中绝密尽数说了出来。

    为了给足对方思考及讨论的时间,郭旭扬的语速并不快。说到紧要处时,他甚至还会加重音调或是重复一遍。

    西飒和南璃越听越觉心惊。西飒掌使故意用西域语对南璃说道:“想不到不单单是我教建立分坛的事,他连教主大人与‘七杀门’的关系都一清二楚。更让我吃惊的是:他居然还知道教主大人是十年前渐渐改变了脾性。”

    南璃掌使点了点头,十分聪明地也用西域语说道:“教主大人曾多次下令替他郭旭扬肃清‘杀人谣言’,这个事情他也摸了个透彻。西飒哥哥,你觉得会不会是艾则孜抖出来的?他已被他们生擒。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个洪一打探到的,那家伙好像渠道网很厉害。”

    西飒摇头说道:“郭旭扬不会告诉我们的。况且现在猜这个已经没多大意义了。南璃妹子,圣教的底细他们已摸了个大概……剩下的,我们要不要说?”

    南璃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拳,“西飒哥哥,我们赌一把吧!他们主动提出合作,可见他们对此事的重视,或许他们真的能帮到我们!每次只要一想到教主大人被魔鬼所控,我的心就在滴血!”

    黄伊榕看南璃和西飒两人用西域语你一言我一句地对答了许久,又看到南璃的表情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遂趁热打铁地道:“两位商量得如何了?其实,我们对你们拜火教的情况已有大致了解,但还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我们才能想到办法帮助你们。”

    “好!我们说!”南璃吐出一口浊气,“的确……你们确实了解了很多。”她与西飒对视一眼,“我接下来说的这些,只是我们私下里从各处收集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甚至很多仅是一种猜测而已。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

    盯着那闪耀着七彩光泽的琉璃链鞭,南璃的思绪陷入了遥远的记忆。她暗自调整了一下自己略微烦燥的心情,将十年前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偌大的石室内灯火通明,郭旭扬四人仔细地聆听着南璃的述说。西飒及明斯偶尔会插一两句嘴,然主导发言的仍是南璃。毕竟她中原话说得流利,且身份地位比明斯更高一层,获取的情报自然更多一些。

    待南璃将整件事情说完,郭旭扬首先发问,“南璃掌使你是说,十年前祆宇浡王举办了一场庆典。自那之后,才开始性情大变的?”

    南璃点了点头之后,又轻轻摇头,“也不能说是‘性情大变’吧……我们伟大的教主大人武功已达神途,法相庄严,然而却极其的谦和优容。自我二十多年前入教以来,我从未见过教主大人有过任何稍许不悦的神情。可是那次庆典之后的第二日,据他的贴身仆役所言,他曾将自己自闭在卧房之内,并对那仆役说了一句话——他说他是教中最大的罪人。当时他说话的语调极尽悲伤,甚至蕴含怒意……”

    “唔……很抱歉,请恕我直言,你们的教主真有那么好么?会不会其实……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铁梦筝的声音越说越低,讲到最后,脑袋又缩了起来。虽然她知道讲这样的话很没礼貌,也会引起西飒等人“不高兴”,但是一来每次他们“拜火教”的人提到祆宇浡王,开口闭口就是什么“伟大的教主大人、伟大的教主大人”,这个词儿让她听得极其别扭;二来她很清楚,西飒等人对祆宇浡王正确而客观的判断,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果然,西飒三人齐刷刷地瞪向铁梦筝,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凶样。当看到这个小姑娘心虚地躲到了黄伊榕的身后,这三个年纪比铁梦筝大许多的人,心中虽有气,却也不好发作出来。

    “小女娃娃一点见识也没有!不懂别乱说!”南璃按下“心头火”,挤兑了一句之后,滔滔不绝地大声说道:“我们伟大的教主大人广施仁德、普惠万民,非但我教中人,许多寻常百姓皆蒙受其深恩厚泽!教主大人心怀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在我们西域广受爱戴。他看你们中原连年战火、苍生疾苦,便散尽财帛,收容难民,这‘浴红衣’便是女子避难所之一!”

    “明白了……我代梦筝妹妹向你们道歉!”黄伊榕庆幸铁梦筝问出了她也很想发问却又不便发言的话语。她见南璃慷慨激昂地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便不好再深入下去。至于“拜火教”的下级对他们的教主的评价是否有失偏颇?只能日后再看了。

    为避免气氛尴尬,黄伊榕扯开了话题,“所以,你们猜测,那次庆典便是起点?那是一场什么样的庆典?都有什么人参与?”

    “是的!庆典!庆祝胜利的!临时的!”西飒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完全不在意被嘲笑“中原话说得不好”。黄伊榕既然当众道了歉,他们也不打算再追究铁梦筝这个小姑娘的“不敬之词”。

    “西飒哥哥的意思是:那时我教战胜了另一个教派,将他们的教众收归为己,教主大人兴之所至,便办了一场盛宴,用你们中原话来说,就是‘庆功宴’。这只是一场临时的宴会,但是参会的人却不少。全教上下热热闹闹的,谁会想到有不幸的事发生?”

    “我补充一下。”明斯轻按左肩的伤口,站了起来,“自那次之后,教主大人每一年的固定那一日,都会筹备一场宴会,并强制要求第一年参加了‘庆功宴’的人,每一年都必须到场。”

    “如此说来,确实可疑!”不同于在“浴红衣”内的玩闹脾性,洪一此时拧眉分析道:“按照你们所说的,我可以大胆地推断:那幕后的操控者极有可能在第一年庆典时,给全教与会之人下了某种毒蛊或者巫咒之类的禁制,因此你们的教主才被逼就范。他下令操办的这场庆典,却使你们全部身中剧毒,所以他才深感自责。而在一年一度的宴会中,他配合那幕后之人暗中在食物内派发解药,在你们毫不知情之时,存续你们的性命。”他顿了顿,冷笑一声,“当然,那狡猾的操控者所提供的解药,药效只有一年。如此……不论是祆宇浡王,还是你们,俱都在他的股掌之间了。”

    “在下虽深信贵教教主祆宇浡王具有极强的威慑力及号召力,然依三位所言,在这漫长的十年之中,总共有九次宴会,想必还是会存在极少数未能到场之人吧?”郭旭扬问道。往往这种“特例”,更能反应出关键之所在。

    “郭旭扬你说得不错。”南璃将原先翘起的腿平放了下来,神色黯淡,“确实曾经有三次,有少数几个教徒未能赶到,而这些未到之人,最后都神秘失踪了。”

    “失踪?!”

    “是的……待我教搜索到尸体之时,看到的是他们的身体由肌肤腐烂至骨髓。其恐怖状貌的尸身及难以形容的恶臭,足以证明了绝非‘寻常死法’!”

    **这一章我想来想去,决定不用前面所说的“实体回忆”,而是用“口述+对话互动”的模式。其主要原因是因为画面零散,不好“拼图”,而且南璃、西飒和明斯只是小配角,人设好控。所以个人觉得,很多时候写文并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既定规律。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吧……

第一百五十章 纸上棋局

    “所以,你们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么?”黄伊榕一语道破。将整个情况串想一遍,结果着实很明显了:洪一的推测想必十有八九。

    西飒、南璃和明斯都低下了头。

    “猜到”一件自己绝不愿意承认的事,是一回事儿;而要“直面此事实”,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却又是另一回事儿。面对残酷的现状远比抱有一丝希望的猜想,要难得多……

    “你们既然知道中了毒,为什么不去治?”铁梦筝探出脑袋,那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们当然想治!”南璃叹道:“然而,这十年来我们遍访天下名医,不论是我们西域的神医,还是你们中原有一个叫做孙思邈的人,都诊不出我们体内有什么异样。”

    “你们见过妙应真人?”黄伊榕本还想试一试替南璃把把脉,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但如果连妙应真人孙思邈都看不出病症,那么她也没有把脉的必要了。

    “你们拜火教的层级关系,由上至下是不是:教主——四大掌使——八大护法——各分坛主,然后是各阶中层及下层统领,最末级是广大教众?”洪一问道。

    西飒点了点头,他情不自禁地望向南璃,两人心中所想完全相同:“我圣教素来行事绝密,而他居然将我教的架构摸得如此透辟,这洪一的确可怕!”

    洪一懒得去管对方对自己的忌惮,自顾自地继续问道:“那么,从那日庆典起,你们这些个教中的‘上封中高层’,有没有谁一直未被派去做危险的任务?”他的话已是说得很明白:若存在这样一个人,则这个被“特别关照”之人,极有可能是那幕后之人的帮凶!

    听罢洪一的问话,南璃和西飒再一次对望,犹豫须臾之后,南璃终于还是说道:“你想到的,我们也想到了……北牧掌使,我们曾经怀疑过他。但是,北牧掌使从始至终都很神秘。我们虽同为四大掌使,然我入教二十三载,却与他没碰过几次面。他与教主大人几乎都是单线联系,而他所接之任务一直是少之又少。于他本人而言,那日庆典前或后,似乎没有多大区别。是以……他的情况我不好说。”

    “我们没说,没和他说!”西飒急急地插嘴道。

    “西飒哥哥的意思是:因为对北牧掌使有所顾忌,因此我们私下秘密收集情报之事,并未向他透露。”

    铁梦筝问道:“第一年的宴会,他参加了吗?”

    拜火教的三人,竟同时摇起了头。

    “除开这位北牧掌使,此次针对我等的行动,四掌使、八护法,尚缺其一。”郭旭扬提醒了一句。若非郭洪黄铁四人手下留情,这一回“拜火教”的十大顶梁柱执行“祭火追杀令”,可谓是有来无回、损失惨重。这样的任务,可以说得上是绝对的危险,而这凶险万分的任务却仍有一位掌使并未参与。

    “你是想说东客掌使吧?我听说他正在执行另一个圣令,好像是派他去搜寻什么东西,故而此番未与我们同行。”

    “是的!是的!”西飒点头,肯定了南璃的话。

    铁梦筝侧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听你们说完,似乎还是那个北牧更可疑些哦!他连庆典都没参加不是么?就好像事先得知有事要发生一样。”

    “铁小姐,目前除了那仆役所说的话,以及缺席人员的尸骸,是‘确有其事’之外,其它均为推断。合理的推断固然必要,却不能过分依赖,甚至连仆役的言行及尸体的痕迹,亦不可尽信,否则,很可能会影响之后的判断。”郭旭扬对着西飒、南璃和明斯三人逐一抱拳说道:“多谢三位悉数相告!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贵教主经常出没在何处?”

    南璃摆了摆手表示“无需道谢”,“教主以前常居总坛,然十年前开始,便很少回去了。如今他经常在焉耆分坛活动。结合他时常下达与中原相关的圣令,我们猜测或许是因为焉耆分坛不受地方管制又距离中原较近的原因吧。”

    郭旭扬沉吟片刻,起身走到一个水晶盒前,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笔墨纸砚。他将一张宽大的白纸摊开,铺在桌面上,一面思考一面缓缓写到:

    祆宇浡王——现常居:焉耆分坛——西突厥境内,近中原。

    性情转变之日:十年前之庆典——佐证:贴身仆役之言。

    庆典:自十年前起,一年一度、强制参加。

    缺席者:非正常死亡——参会者:寻医无果。

    北牧掌使、东客掌使、其他人。

    郭旭扬写到此处,他手中的笔停顿了下来,回忆着分坛主艾则孜的供词,以及他破解拜火教地下分坛的过程,他又继续落笔成字:

    于多处番王势力处秘密建立分坛——图谋天下。

    种植拙木、摆拙木阵、保护此阵——精熟中原古阵。意图为何?

    肃清谣言——郭旭扬——“祭火追杀箓”必死名单——前后态度转变之因由?他想了想,又多加了几个字:仅因捣毁分坛?

    郭旭扬写下自己的名字,手中之笔微微凝滞。他望向在“瓦岗寨”外首次相遇的明斯,再写下他所知晓的更多有关“拜火教”的细微关联。有的时候,一些毫不起眼的末节旁枝,很有可能是一处紧要之所在:

    “一线天”伏击——西魏王府、洛阳王府——兵戈相交。

    未参与赏剑大会——唐王府——隗狸现身。

    七杀门人传拜火教令——幕后之人授意?

    简单的一句话甚至几个字,便代表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一个物品,郭旭扬将这些人、事、物以直线相连。满铺桌面的雪白宽纸上,纵横交错着道道线纹,乍看之下,仿佛一方棋盘,而那一簇簇的“重要字眼”,便如棋局上的点点棋子。

    他罗列完之后,将毛笔悬于笔架之上,“请问诸位,是否还有需要补充的?”

    拜火教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都摇了摇头。南璃双手叉腰,“你把所有能写的、不能写的,都堆进去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补充的?”

    郭旭扬微微一笑,却不作答。

    黄伊榕柳眉微蹙,“旭扬,从你写的字与连的线来看,仿佛是别有用心之人布的一个棋局。而你……已身在局中。”她习惯性地咬着朱唇,娇俏的面容上难掩担忧之色。那醒目的“郭旭扬”三个字,赫然被围困在棋盘的正中!

    郭旭扬听出了伊人的担忧,他轻轻地拍了拍坐在身侧的她的柔荑,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榕儿,没事的。”

    铁梦筝盯着整张墨字满布的纸,小嘴儿掬成了圆形,“郭大哥,这如果是一盘棋的话,这棋局也太大了吧?”

    “或许我们看到的,只是棋盘中的一角……也未可知。”前一刻尚在宽慰心爱之人的郭旭扬,此刻眉眼间亦多了些许凝重。

    洪一抓过毛笔,在“‘一线天’伏击——西魏王府、洛阳王府——兵戈相交”之处,画了一个圈,“这里交给哥哥我!可从这里入手,一步步地破他的局!”他的目光扫过其它“字眼”,又“嘿嘿”笑道:“下棋吃子之法千变万化,自以为掌控全局之人最后被反杀,却是常有的事!”他的言外之意是:他会将“瓦岗寨”外伏击的前因后果调查清楚,并以此作为突破口之一。

    南璃又翘起修长的右腿,她自腰带内摸出一把比手指更窄更短的小刀,细细地修磨着指甲,悠悠地说道:“你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写几个字,画几条线,再提供一两个小道消息?我还当你们有多能耐呢!就这种程度也敢和我们圣教中人谈‘合作’?”她的言语间尽显嘲讽,西飒亦跟着瘪嘴摇头,就连明斯也是满脸的失望。

    “南璃掌使此言差矣!”面对冷嘲热讽,郭旭扬的神情相当平和,“依此来看,在下已是‘局中人’,故而,在下的言行势必会对局势产生影响,这个作用已是不小。”他深邃而黝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并且,我们能做的,是你们不能,也不敢做的。”

    他右手的食中两指并指如剑,直指第一排的第一个“关键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或许会劫掳贵教教主‘祆宇浡王’!”

    “什么?!”南璃、西飒和明斯听罢大吃一惊!

    “竟敢劫掳我们伟大的教主大人,你活腻了!”南璃尖叫一声,手中修指甲的小刀硬生生地被她拍进桌内,入石三分。她抓过琉璃链鞭,身体已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取这个章节名字总让我想到“下五子棋”……

    PS:这一章的写法挺特别的,呈现出来的视觉感观有很大的不同,对我来说算是一种尝试,不知道最终的效果是怎么样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洛阳暗潮

    “请稍安勿躁!”郭旭扬忙跟着站起身来,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之后抱拳说道:“各位请允许在下将话说完!”

    西飒的脾性比南璃更为急躁,他哪里还去管郭旭扬说了些什么,一对厚重的铁尺不管打得过对方还是打不过对方,径直照着郭旭扬的头脸抡去。

    郭旭扬堪堪站起的身子又“倏”地一下坐回凳上,矮身半截的他,避过了西飒横扫的一击。在西飒的第二招即将打出之时,“湛卢剑”剑鞘的末端已抵在了西飒的咽喉处。

    “西飒掌使,多有得罪。”郭旭扬的歉语说得有些淡然。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拜火教的三人,“倘若‘中枢’突然失踪,则环环相扣的棋局又当如何?”

    虽说方才听到郭旭扬说要“劫掳教主大人”令南璃怒火中烧,然遇事多个心眼儿的她,手中的兵刃始终没有挥出。现又听闻郭旭扬之言,略作思量后,她终于冷静下来,左手搭扶着西飒紧握铁尺的双臂,“西飒哥哥,且听听他们怎么说。”

    西飒望向南璃,迟疑片刻后,收回铁尺,对郭旭扬瞪眼道:“你说!”

    郭旭扬亦在同一时间撤下了湛卢剑,微笑点头,道:“多谢!”

    一番闹腾之后,拜火教三人虽怫然不悦,然再一次压下怒气,围坐在石桌前。

    郭旭扬将全盘计划述说了一遍,南璃、西飒及明斯听完之后,才从震惊与愤怒当中缓过神来。

    “好!我们依你之计!”南璃代表另外两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七人再将其中的每一个节点反复推敲和完善之后,行出了密室。最后,两路人马分道扬镳。

    郭旭扬四人乘坐的马车停在了距离“浴红衣”较远之处,从暗室出来之后,他们便徒步行在雪地上。

    “郭大哥,他们可信么?”铁梦筝圈着黄伊榕的手臂,紧靠着她的榕姐姐取暖。

    郭旭扬点了点头,“祆宇浡王想必确实已为人所控,拜火教若想扭转局势,与我们合作,当是明智之举。”

    “旭扬,你适才开出的两个条件,他们虽应承下来了,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扭头看向依偎着自己的铁梦筝,唇角微微扬起,眼中满是宠溺,“为防万一,我还是安排一批‘唐王府’的精英在暗中保护铁前辈吧。同时传信给李叔叔,让他多加留神。”

    “谢谢榕姐姐!我榕姐姐最好啦!”铁梦筝听到黄伊榕的言语,笑眯眯地将对方搂得更紧了。

    郭旭扬亦微笑柔声道:“榕儿,还是你思虑周全。”

    原来,郭旭扬等人与以西飒、南璃两位掌使为首的教众协商合作,要求对方答应的条件有两条。第一,对于拜火教此前未被暴露及捣毁的“地下分坛”,约定不可再施行任何“伤及无辜、祸及百姓”的行径;第二,不再执行“祭火追杀箓”,确保名箓之人,性命无忧。

    双方虽已协议妥当,然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引起那幕后之人的怀疑,他们明面上还是会继续做做样子,比如两大掌使时不时会再来找郭旭扬他们打上一架,“意思意思”。虽说有“君子协议”在前,但如果拜火教之人“出尔反尔”在后的话,若全无防备则必然被动,是以黄伊榕才说要派人保护及知会被追杀的另外两人——铁梦筝之父铁从云,以及唐王府的幕僚李靖。

    在“浴红衣”的密室中,七人商议的针对拜火教及祆宇浡王的布局,尚未到实行之时,故而郭黄洪铁四人仍按照原计划,继续前往郭旭扬的师兄——万重山所执掌之“信义门”。

    自从离开“唐王府”的都城长安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已过去两月有余,期间经历了两次“月圆之夜”。每当十五之夜来临之前,郭旭扬均会陪同黄伊榕,避开同行的洪一及铁梦筝,寻一处偏僻安静之所在,度过那剧痛缠身的、难熬的一晚。

    洪一是一个晚上不睡觉的“猫头鹰”,郭黄二人宿夜未归,如何瞒得过他?就连铁梦筝都在郭旭扬与黄伊榕第二次离开时,发觉了“不对路”。

    然铁梦筝的好奇发问,却被洪一给打了回去。洪一当时的原话是:“小白羊和弟妹就喜欢大晚上到野地里亲热找刺激,你一个女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嘛?……去去去!一边玩儿去!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两三句话说得郭黄二人的脸,直红到脖子根上。由于不能道出实情,故而他们的各种“解释”,在洪一那里,是完全没有用的……

    四人从商州城到信义门,需途经“洛阳”。

    洛阳是一座繁华的都城。大业元年,现已覆灭的隋朝的皇帝——隋炀帝杨广将都城由“大兴城”,也就是如今“唐王府”之国都“长安城”,迁都至“洛阳城”。杨广下令大兴土木,在这山水旖旎的古都上,建立起一簇宏伟的宫殿群。

    洛阳城占地约八万亩,划有三市一百零九坊,分为紫微城、皇城及外郭城等。天子所居之“紫微城”建于洛水之西北,按“天人合一”的理念所造,殿堂依次为乾阳殿、大业殿及徽猷殿,于整座洛阳,十占其一。杨广其心在于“宏、侈”二字,故而动用近两百万名劳工建此宫城,欲彰显“万国朝宗”之宏大愿景。

    然而,这位隋朝的一国之君,在洛阳这座穷极奢丽的新宫中呆了没多久,又以赫赫扬扬之势,携一众文武百官、嫔妃宫娥游幸至江都,而将这大好的城池,交由年幼的皇孙——越王杨侗代管。

    大业十四年,隋炀帝驾崩,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而洛阳却并未受到太多战火的侵袭。虽说城内避过了兵戈铁戟,然皇权动荡,宫城中暗潮涌动,亦是阵阵无形的腥风血雨。

    杨广被弑杀之后,洛阳朝政便拥立杨侗继皇帝位,只不过,这皇泰帝却仅仅是一个傀儡皇帝。朝内群臣明争暗斗,从始至终根本就没将杨侗这小娃娃放在眼里。

    在洛阳身居要职的王世充,采取各种手段排除异己、肃清政敌。数月前,他发动洛阳之兵,强攻“西魏”的都城“瓦岗寨”。在击溃了“西魏王府”,夺取了西魏王李密的部分兵权之后,他的权势更是如日中天。他明目张胆地开设“太尉府”,朝中事务无论大小俱都由该府定夺,皇泰帝之位,早已形同虚设。

    不久前,王世充派人向杨侗禀奏,要求赐予衣服、朱户、纳陛、车马、乐器、虎贲、斧钺、弓矢、秬鬯等九种器物。他强行索取“九锡之物”,已是向“小儿皇帝”明示:自己不日将取而代之,自立为帝,让皇帝好自为之。

    洛阳城中的大权,已在“太尉”王世充的绝对掌控之中。而与郭旭扬、黄伊榕在“瓦岗寨”内外相交相识的好朋友:秦琼及程咬金等人,此时正在王世充的麾下效力。郭旭扬自黄伊榕处得知了秦程两位将军之所在后,决定路过洛阳之时,前去拜会一番。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人相会

    “榕姐姐,你弄来的这个‘文牒’真好使。一路过了好几个城池,都把我们当成小门派的寻常武林人士,没有造成什么困扰。”铁梦筝坐在马车内,她掀开围帘,回望城门口处排着长队、被逐一查验身份之后,才能走进这“洛阳城”的人丛,感叹了两句。

    黄伊榕贵为“唐王府的国定钦使”,享有着“如唐王李渊亲临”的殊荣。在外人看来,自然将其归为“唐王府重臣”。拥有这样的身份地位,若是给他人知晓,自然不可能大大方方地放她进“洛阳王府”的疆域,否则国情军情被这“敌国钦使”刺探了去,那还得了?

    而江湖传言:郭旭扬与可左右天下大势的“龙瀛剑”关系极为密切,甚至有人说他就是“龙瀛剑之主”。他这样一个“特殊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将倍受世人关注;而他的行程,亦在无形中对各番王势力产生一定的影响,也可以说是多有不便。

    郭黄二人若想正大光明地穿梭于各城镇之间,怀揣一份“假文牒”确是方便许多。

    “小白羊、弟妹,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待会儿你们写一份拜帖,我替你们送给秦琼。洛阳城内耳目众多,认识你们的人想必不少,还是别轻易露面为好。”

    “老洪,多谢!”“谢谢洪大哥!”郭旭扬与黄伊榕的道谢之言几乎是同时出口。洪一所言在理,他二人均不想暴露行踪。

    四人在一间虽偏僻但尚算干净清雅的客栈安顿下来之后,洪一及铁梦筝便向打探到的秦琼住所行去。

    看到将整座大宅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圈的洛阳劲卒,洪铁二人停下了脚步。

    “洪大哥,这里真的是那个秦琼的住处么?”铁梦筝拉了拉洪一的袖口,蹙眉道:“我怎么感觉怪怪的……绕墙一周都是士兵,且正门把守的人更多。”

    “小筝,洪大哥的情报绝不会错!秦琼显然被王世充软禁了。”

    “什么?!软禁?为什么?”铁梦筝圆睁杏目,朱唇微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铁梦筝这一路没少听到郭黄二人对秦琼、程咬金他们的夸赞之语。郭旭扬此人性格谦和,他总能发现他人的优点,将对方说得千好万好。铁梦筝既知他的脾性,自然对其所夸之人的认知“有所保留”。然而,倘若连黄伊榕都赞誉秦程两人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那她的心中,又会对他们生出好奇与肯定的心绪来。

    若秦琼与程咬金当真有那么好,那王世充这大权独揽之人,理应重用他们才对,为何要软禁起来?铁梦筝想不明白。

    “嗯。”洪一冷笑一声,嘲讽道:“将一座民宅围得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这王世充对他的部下,可是关照得很哪!小筝,走,上去碰碰运气。”

    洪一及铁梦筝行至离宅门尚有两丈之距,便被手执长枪的兵卒给拦了下来。“站住!”

    洪一并不想在大街边发生冲突,他不情不愿地挤出一个笑容,“有话好说!这是秦琼秦将军的府邸吧?我们是他的朋友。”

    那阻拦之卒沉吟片刻后,道:“是秦将军没错。”“太尉”王世充所下之令是:不许府里的人走出来。然上头又交待需要好生伺候府中的每一个人,不可怠慢。军令中并没有说不能让人知道屋主是谁。

    洪一将拜帖递了过去,“你将此帖交给秦将军,他看到后自会知晓。”

    那兵卒打开红帖,只见里面写了四行行书:英雄赍宝剑,御剑斩贼头。恩系金墉外,戌时洛下沟。

    为避免引起麻烦,郭旭扬的这四句诗写得极为隐晦,乃是暗指那日洛阳军攻打瓦岗寨之时,他自告奋勇斩黄冠于马下,以平息两军恶战之事。当时那柄斩敌之剑,是秦琼所赠。“赠剑”此事,知之者甚少。

    而“恩系金墉外”五个字,则是指秦琼与程咬金,在“一线天”处相救郭旭扬与黄伊榕的恩情。而“西魏”的都城之名,诗中故意用了“金墉城”,而非江湖中人惯用的“瓦岗寨”,其原因在于:秦琼曾在交谈中详述过“瓦岗寨”演变为“金墉城”的过程。不常用的“金墉”二字,便是更进一步的暗示。郭旭扬以诗示意身份,并相约与秦琼等人于今日戌时,在城东的“洛下沟”相会,以叙兄弟情谊。

    那兵卒将长枪横在洪一及铁梦筝跟前,略显不耐地道:“帖子我会送进去,你们可以走了。”

    “就……这么走了?”铁梦筝瞪眼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也就罢了,但至少我们也得等到秦琼的回复吧!”

    “小姑娘啰嗦什么?叫你走就走!再不走就对你不客气!”

    “你……”铁梦筝的右手迅速地摸上她发髻上的武器——玥丝竹。

    “行行行,走走走。”洪一打了个“哈哈”,拦下了铁梦筝,小声嘀咕道:“小筝,妄动不宜。”

    深夜。洛下沟。

    风冷雪厚,四下无人。洛阳城早已进入宵禁时间,整座城市被飘飘而落的白雪所覆盖,家家户户灯光渐熄,房檐下已挂满了晶莹的冰柱。

    郭旭扬四人在马车内等了大半夜,车顶积了厚厚的一层冰雪,却始终等不到秦琼及程咬金。

    “要么是帖子根本就没送到秦琼手里,要么是秦琼根本就出不了门。”洪一懒洋洋地看着不停向外张望的郭旭扬,“这王世充也真够狠的。不知道那秦琼到底哪里招惹到他,竟让这么一个沙场宿将‘坐活牢’。”

    “老洪,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郭旭扬的目中难掩担忧之色。

    “不好说。”洪一摇了摇头,“或许现在没有,但以后未必没有。”

    “洪大哥所言极是。”黄伊榕接过话头,“王世充此人表里不一、睚眦必报。若秦琼真的得罪了他,只怕……”她的话,没敢继续说下去。

    “我要进去找他们!”郭旭扬的语气十分坚决。

    “一起去吧,多个人就多个照应。”

    在这狂风暴雪的夜里,围守“秦宅”的士卒们很多已是抵受不住。在“军令”的威压下,他们不敢找地方遮蔽风雪,甚至连坐下歇一歇都不敢,只好倚靠着撑地的长枪,站着打起了盹儿。

    郭洪黄铁非但武功极高,轻功亦是极好。他们趁防守的空隙,身形疾闪,飞身进入宅院之中,并未惊动守宅之人。

    四人进入府宅,看到里面并无巡逻守卫,便放心了许多。整座大院建得颇具规模,四进四出,估摸着约有数十间屋舍。宏宅内的布局也极为得体,红梅映飞雪、小桥跨冰湖、秀石砌假山,朱廊绕碧亭。这偌大的居所内,就连直棂窗的一条条窗框上,都是不染一丝尘土,显然是有人每日细细清扫打理。

    郭旭扬打了一个手势,另外三人会意,各自分散开来,凝神屏气,在院内四下搜索。他们发现,屋内竟都有人居住,这么多间房舍,竟没有多余空缺,而所住之人有很多老弱妇孺。他们当即明白了:为何单凭宅子外那些虾兵蟹将,却能将秦琼、程咬金这两名虎将困于舍内?原来被软禁的,不单单是秦程二人,还有他们那些不懂武功的家眷亲属。

    只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他们便找到了秦琼之所在。此时已是亥时,秦琼早已拥妻入睡。听到卧室内此起彼伏的轻鼾声,隐身屋外的四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处:郭旭扬的拜帖,果然没有送至秦琼手中。否则以秦琼的性子,若明知自己被迫爽约,定然心急如焚,怎么可能睡得如此安然?

    秦琼虽是习武之人,且武功高强,然在郭洪黄铁刻意噤声的情况下,却也是完全察觉不到室外的异样。

    郭旭扬故意轻咳一声,低声叫唤了一句,“秦将军。”

    “谁!”秦琼从床上弹起身来,手已摸向靠在床尾的四棱双锏。他这一惊着实不小!究竟是谁能近在咫尺,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秦将军勿慌,是在下,郭旭扬。”

    秦琼一听,确是郭旭扬的声音,心下稍定,低声安慰了两句受到惊吓的妻子,罩了一件外衣,开门迎了出去。

    就着暗黑的夜色,秦琼看到了郭旭扬与黄伊榕,以及素未谋面的一男一女,猜测当是郭黄二人的朋友。他用力地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搭扶着郭旭扬的双肩,平日里极其沉稳的他,此刻情绪竟是起伏不定,嗓音已有几许哽咽,“郭大侠、黄姑娘,想不到能在此相见,秦某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警惕地向四周扫视一轮,将声音压至最低,“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浅议”写文之十一:

    关于“读者与作者”。

    一篇小说呈现在众人面前,永远离不开两个群体:一个是读者、一个是作者。读者的眼光、思路和感悟等,与作者的眼光、思路和感悟等,应该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四种:(1)完全融合;(2)部分交集(大于50%);(3)少量交集(小于50%甚至不到30%);(4)完全相背离甚至相冲突。这四个分类建立在作者在写文时,态度是认真的、行文是努力的情况下,“注水文”的情况不在此列。

    如果某段文章写出来,若能达到(1),那作者绝对是乐呵呵,读者也看得爽歪歪。若能达到(2),那至少合格也没问题了,大致来说这两个群体也能产生共鸣,作者还算满意,读者也觉得舒服。

    但如果是出现(3),尤其是出现(4)的时候,就应该特别注意:为什么会出现(3)和(4)?个人认为,这种时候,建议作者客观冷静地分析,最好不要急于辩解或者试图说服别人,多听取和吸收读者所说的,应该会更好。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3)和(4)的出现,有可能是因为作者写文时考虑不到位,读者作为旁观者,却看出来了其中的不足。作者这时候若能针对性地改进,相信是有利无害的,若能举一反三,自然更好。当然也有可能是读者只看到一个“点”,而作者针对整个文章的考虑,是一个“面”,所以两者会出现视觉或感悟等方面的冲突,这并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这也就需要作者自己去衡量和把握——改?或者是不改?或者怎么改?或者改多少?

    个人认为:作为一名码字党,先吸取、再分析、做判断、后修缮、多总结,这样进步应该会更快一些。

    以上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点小想法小建议而已,不涉其它~~~~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以令为凭

    秦琼将郭旭扬等人领至厅堂之后,又去将熟睡的程咬金叫了过来,二人跨进厅门,反手将大门紧紧地关闭。厅堂内设有一十八套桌椅,较为宽敞,然秦琼却只燃起了四盏昏暗的油灯,不敢多点。

    “叔宝你真没劲!你怕什么?怕王世充那鸟人?”秦琼姓秦名琼字叔宝,程咬金一直是唤他的“字”。

    与秦琼处处小心的行为相悖,程咬金说话的声音很大,他气鼓鼓地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一把抢过秦琼手中的火折子,就要去点其它的灯盏,“俺们和旭扬兄弟这久没见,整这么黑俺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咬金,你我自不惧王世充,然其他人呢?”秦琼的神色有些黯然,“想想你的妻子吧。”

    “真他娘的窝火!”程咬金将火折子甩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坚硬的地砖被他踩出一个裂坑。

    原来,“西魏王府”破灭之后,“西魏王”李密投靠了“唐王”李渊,而程咬金因与李密不和,故而不愿跟去。秦琼虽有随主之意,但与程咬金的兄弟之情更深。权衡之下,他收拢部分残兵旧部,携带家眷车马,拜别李密,投入了王世充的麾下。

    秦琼与程咬金威名赫赫。起初,王世充得此二将,心中大喜,高官厚禄赐着、好吃好穿供着,打算收复此二人,日后好为自己上阵杀敌效死力。

    然秦琼自幼读书习武,有鸿鹄之志,对于军政事务,自有其观点看法。王世充此人心胸狭隘,其处事风格令他多有不满。而程咬金是一个直肠子,看不惯的事情,他就要说。此前在瓦岗寨,他敢指着西魏王的鼻子破口大骂;如今在洛阳城,他依然不管不顾地冲撞了他的新主王世充。

    于是,王世充对秦程二将渐生疏离。他一方面担心秦琼与程咬金心生反意,投奔他处;一方面又实在舍不得对他们痛下杀手,而损失良将。思来想去之后,他只好将他们连同亲近旧属、家人亲朋,一同软禁于这大宅之中。

    两个多月以来,秦琼等人被困府门之内,每餐的美酒佳肴倒是不少,然活动范围却受到了限制。王世充美其名曰:“诸位好生休养,本太尉会派人保护你们的安全。”只不过,在诸多假仁假意的言语中,秦琼已听出了对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暗示。

    “秦将军、程将军,恕我直言,王世充绝非明主,你们何不考虑去‘唐王府’?”黄伊榕朱唇轻咬,暗淡的烛火,映照着她的芙蓉玉面。对于唐王府,她的感情并不深厚,然她毕竟身为“国定钦使”,时常为李唐着想。这两位实力不凡的名将就在眼前,她当然不希望错过。最重要的是:若继续待在“洛阳王府”,他们必有性命之忧!

    “我可以为你们作保。”黄伊榕又补了一句。

    “好啊好……”程咬金正想拍手叫好,秦琼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多谢黄姑娘好意!”秦琼抱拳说道:“然西魏王死于唐王之手,无论如何,李密毕竟是我们的旧主。”他的言外之意是:他们不会投奔弑杀旧主之人,那样有违忠义之道。

    “况且,我们连这座宅子都出不去。”

    “李渊杀李密,事出有因。个中是非曲直,我不便多言。上个月李密身死,却是事实。”黄伊榕自怀中摸出那枚“如唐王亲临”的钦使金令,郑重地平放在桌面上,“这样吧,若二位能归唐,我答应将西魏王李密,以公爵的身份厚葬,且朝中臣僚皆白衣吊唁。此令,便是我所言之凭证!两位意下如何?”

    初遇之时,秦琼不识黄伊榕的来历。唐王府赏剑大会过后,黄伊榕的身份在江湖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秦琼自然也知道了。虽然此时他的心中仍有些疑虑,但细细想来,李渊贵为一国之君,却肯将决策权下放至一个外姓人身上,且不论其中的纠葛为何,至少在“用人不疑”这一点上,其做法就比王世充强上许多倍。

    “若得唐王府相助,或许我们能逃出洛阳。”考虑到百余口亲属的性命,秦琼心中主意既定,便应承下“投唐”之事。

    秦琼及程咬金虽有二三十名可与敌拼杀的部下,然府内尚有七八十人是全然不会武功之人。这拖家带口的一大众人马,莫说逃离这防守严密的洛阳城,便是想顺利走出这座“秦宅”,都是不可能的。

    黄伊榕心生一计,与众人商议过后,将行动时日定在了五日后的辰时——王世充次子的生辰之日。

    眼看天色渐明,郭旭扬四人正准备悄然离开。秦琼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叫道:“郭大侠请留步!”

    郭旭扬回过头来,“秦将军还有何事?”

    秦琼略作思量后,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然想来此事多少与你及黄姑娘有关,故而还是与你们说上一说吧。”

    郭旭扬与黄伊榕对望一眼,“秦将军请讲。”

    “便是那日在‘一线天’,一十六路人马伏击你二人之事。”秦琼的两条眉毛拧到了一处,“因事关伯当,故而秦某格外上心。那日之后,秦某便多方探查此事。”秦琼口中的王伯当,也曾是西魏的重臣,他对李密极为忠诚。西魏王死后,他亦自尽而亡,随主而去。

    “向各方势力门派发出信笺,怂恿他们在瓦岗寨外对付你们的,并非我兄弟王伯当,而是‘许王’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郭旭扬追问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且说这宇文化及原是杨广的亲信,然最终杨广却是死于这“亲信”之手。缢杀隋炀帝之后,宇文化及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太平。他一路奔走逃窜,又在卫州童山败于李密之手。历经惨败的他,不思整顿兵马,反而做起了皇帝梦,终于在魏县自立国号为“许”。

    西魏兵与许兵在童山打得不可开交,伤亡过万,然事后双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被王世充给利用了!宇文化及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报此恶仇,于是派出安插在西魏瓦岗内的奸细,模仿王伯当的笔迹,广撒信贴,放出“郭旭扬欲遗龙瀛予李密”的假消息。

    童山之战,王世充坐山观虎斗,享尽渔人之利。他计划部署周全过后,才开始进攻瓦岗寨,却突然收到“郭旭扬送剑”的消息。龙瀛剑关系重大,为防意外发生,即使准备得还不够充分,王世充也不得不立马出兵。

    而西魏王府此时已成为面对洛阳王府,以及各路帮派势力的“众矢之的”。以程咬金为首的某些将领,对王伯当的猜忌,则是加剧分裂的“内患”。

    宇文化及此举,可谓是一石二鸟。最终,西魏王府永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而洛阳王府亦在此战中死伤了数万兵卒。

    听罢秦琼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解了一遍,郭旭扬叹道:“如此说来,在下与榕儿,是被卷入了番王争斗中。”

    “也不全是番王之争。”

    “秦将军之意是?”

    秦琼沉吟片刻后道:“虽然秦某也极为不解,然据探子之言,宇文化及在做此事的前一日,曾秘密与‘信义门’的掌门万重山碰过头。或许……是我多虑了。”信义门以“信”、“义”二字为立派之根本,在江湖中享有美誉多年。秦琼认为这种使计暗算的卑劣行径,定然与这个“正气凛然”的门派无关。

    “什么?又是万重山!”郭黄洪铁四人,竟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在“浴红衣”的密室内,洪一决定从“一线天”伏击入手,作为破解“拜火教”幕后操控者的突破口之一。没想到才过两日,这件事便已水落石出,而且,竟然又与郭旭扬的师兄——万重山,也就是顾征,有关系!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六:

    (1)历史:公元605年3月,杨广迁都洛阳——小说:第一百五十一章。

    (2)历史:公元616年7月,杨广三下江都——小说:第九十二章、第一百五十一章。

    (3)历史:公元618年4月,宇文化及弑杨广——小说:第九十二章、第一百五十一章、本章。

    (4)历史:公元618年至公元619年,杨侗从即位到禅位,王世充揽权——小说:第一百五十一章。

    (5)历史:公元618年6-7月,童山之战——小说:第二十五章、第四十章、本章。

    (6)历史:公元618年9月,宇文化及称帝——小说:本章。

    (7)历史:公元619年1月,李密叛唐,为唐军所杀——小说:本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秦琼投唐

    “恶贼万重山定是那幕后之人!”铁梦筝脱口而出。她与万重山有杀母之仇,仇深似海,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恶人坏事做尽。

    “什么幕后之人?”秦琼讶异。他注意到了铁梦筝用了“恶贼”两个字,“难道……万重山此人并非仁人君子?”

    “秦将军,没什么。”黄伊榕给铁梦筝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对方不要再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他们与“拜火教”的合作之事极为隐秘,并且,事关重大。倘若走漏风声,则全教教众的生命或许会在旦夕之间,被那操控者如风卷黄沙般抹杀殆尽。是以,此前郭旭扬才诸般的小心谨慎,而此刻,亦不适合再节外生枝地让秦琼、程咬金得知此事。

    黄伊榕及时地制止了铁梦筝,秦琼瞧出了端倪,他很识时务地不再追问。他看到程咬金满脸好奇,正准备发问,他又一次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摇了摇头。

    郭旭扬剑眉深锁,心中思忖,“师兄会是那幕后之人么?……”

    他的内心始终觉得,这个假设不合常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有两点矛盾。他暗道:“若他是,那么他既知我的身上并无‘龙瀛’,当不该再派明斯护法在山路设伏。且照艾则孜所述,那人曾数次替我肃清‘杀人谣言’,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太多的谜团令郭旭扬觉得思不透、想不明,等待着他逐一破解。

    在获悉了“一线天”伏击的信息之后,郭旭扬四人与秦程二人互述了几句珍重之言,便趁着天色未明、看守困倦的间隙,翻墙而出。

    第二日清晨,“太尉”王世充收到急报:派去看守秦宅的兵士全部都倒在了雪地里。大夫诊断过众兵士:呼吸均匀、脉象平实,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但不论怎么摇晃叫喊,就是不醒。

    王世充连忙询问秦琼等人的动静,得到的汇报是:府宅内没有一个人因守卫松懈而走出大门,俱都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内。

    王世充听罢松了一口气,下令又派出一队精兵,圈守在秦宅之外。

    然而,第三日、第四日,倒下了一拨又一拨“仿佛熟睡、如同中邪”的兵卒。城中数位有名的“神医”,甚至连皇泰帝杨侗的御医都惊动了,也没能将他们救醒。

    秦琼及程咬金在房内暗暗发笑,赞叹洪一所赠之“七日醉”,仿若“仙气”一般神奇。七日醉,顾名思义,中毒者如酗酒烂醉,不省人事,直到七日后,方才转醒。

    而在这三日内,洛阳城内的多处地方也不太平。

    “洛阳王府”的众位重臣的居所,除了守卫森严的“太尉府”之外,均被骚扰。群臣家中的墙壁上,皆赫然写着十个草字:“囚朕良将,取尔性命!李密。”在歪歪扭扭的黑字旁边,还乱七八糟地画了一些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

    除了朝中大臣的府邸,各大小寺庙、酒楼市集,随处可见“李密的鬼画符”。“唐王府”在洛阳安插了不少密探细作,这些自然是黄伊榕密令他们做下的“手笔”。

    而作为整场“重头戏”的“主角”——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他的世子府里更是热闹得紧。

    王玄恕的一日三餐都被动过手脚。每道菜端上桌面,掀开银盖之时,必定能看到盘子的正中,缺少一样“主食”。而在放主食的位置上,一张白纸条极为抢眼,上书:“本月初九,放朕旧部。莫让生辰,惨变忌辰!李密。”当然,同样少不了那怪模怪样的“鬼画符”。

    “以菜换纸”的主意是洪一出的。此做法的意思很明显:所谓“李密的鬼魂”,随时可以毒死王世充的亲儿子,或者说,把他头上那颗脑袋直接拧下来,都完全不是问题。洪一想出这个“好主意”之后,得意得不得了,执意要亲自去完成这个“绝妙的方案”。

    且说洛阳的将臣兵众多为楚地人,习俗上多信鬼神之说。当初王世充派大军围剿“西魏瓦岗”之前,便是私下里找来巫师,宣扬怪诞邪说,以此振奋当地将卒的出战之心。如今,“李密鬼魂”闹得满城风雨,以“鬼邪”惑民心的王世充,终自食恶果地为“鬼邪”所胁迫。一众文武百官心中忌惮,纷纷向他请命放李密的旧部——秦琼、程咬金等人安全离去,以免都城再受邪祟侵扰。

    三日以来,对于百官的请命,王世充不置可否,他着实不愿放虎出城。若是秦程两名虎将投其他番王而去,则非但自己损失,还让敌人“捡了便宜”。

    王世充已动杀心。

    郭秦六人深夜会面后的第五日,便是王玄恕的生辰。

    辰时,太尉府大摆筵席。

    王玄恕多次于餐盘内收到恐吓纸条,他很是担心自己的生辰,当真变成了忌日。他将自己的顾虑说出,却遭来父亲狠狠地责骂。无奈之下,他只能悻悻地出席了宴会。

    王世充父子在主座上堪堪坐下,屁股还没坐稳、酒杯还没举起,就陆陆续续地收到十数名小将的禀报:青天白日下,城内却有多地出现了李密的鬼魂,搅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王世充猛拍檀木桌,正准备发火,忽闻身后“噗噗”两声,他扭头回看,近身的两名武卫栽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紧接着,一个身着龙袍,脸戴恶鬼面具之“人”,如鬼魅般地倏然出现在房檐之上。

    漫天白雪映着金黄龙袍,服袖在狂风中“呼冽冽”地抖动。那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整个身形随风而摆,晃晃悠悠,似是站立不稳,倾斜不定,却始终不曾摔落倒下。

    “朕乃李密。速放朕旧部。否则……要你们的命——”那“东西”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尾音拖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鬼,森然凄厉的颤音覆盖着整个太尉府。

    文臣武将一个个被吓得不轻。不论这凭空出现的“东西”究竟是人还是鬼,就他那来无影、去无踪,随随便便放倒数十丈开外的两名武卫的本事,要弄死参宴之人,确是大有可能。他们心中惶恐,不少人跪伏在地,再一次恳请王世充释放秦琼、程咬金,以保在座众人的性命。

    王世充恶狠狠地盯着屋顶上那“东西”,他当然知道那绝不是“鬼”,而是一个足以对抗全军之“人”!在场所有人的生死,包括他自己,皆拿捏在此人之手。权衡过后,他最终下令放秦程等人出城。

    秦琼、程咬金及其家眷下属,在被软禁了两个多月之后,终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洛阳城门。他们应黄伊榕之约,投奔“唐王府”而去。

    待到秦程等人安全出城的消息传来,那“李密鬼魂”于瞬息之间消散于无形。他在高空腾挪飞转,最后蹿入一条暗黑的窄巷。

    脱下金龙袍及鬼面具,郭旭扬露出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的脸庞。他看了看扔在地上的袍服面具,哑然失笑。这是他头一回“扮鬼”。他并不善于欺诈伪装,然能助兄弟脱险,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纵虎投唐后,王世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气怒过后的他,感叹着良才难寻、猛将难觅。他心有不甘,思来想去竟让他想出一个计策来。

    次日,王世充命人广贴布告,纳三类贤才:一类是学识渊博,可协管政务的文人;一类是武艺超群,敢冲锋陷阵的武将;还有一类是专职于审理案情的司寇。荐书可经人推荐,亦可自荐呈递。布告发出之后,每日皆有数百人参加考核选举,涌入洛阳王府的人才日益增加。

    洛阳城丽景街的尽头,有一个不起眼的门派——武峰门。在这天下大乱,军阀割据,帮派众多的世道,这样一个人丁单薄的小小门派,在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

    就在这小小的武峰门里,住着郭旭扬救过三回性命的康颜。

    在商州城的刺史府,洪一将一块玉石信物,抛到了他所认定的“媒人”——康颜的手中。康颜手持洪一的信物,顺利拜入门下,成为该门派第三代的第五名弟子。

    康颜自从走出大山,便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他受尽折磨虐待,又曾数度徘徊在生死边缘。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学习武功”的机会,他万分珍惜。每日练武,他都是最努力的一个。

    可是,他此前完全没有武学根基,二十三岁的年纪,筋骨早已定型。偏偏武峰门的内功心法及外门拳法,与许多大门派的武学相比,如同萤火与皓月。所以,康颜即使再怎么刻苦,所学到的功夫,也只能勉强应付两三个不懂武功的壮汉。

    他亲历过一场两军交战,目睹了兵阵厮杀。而那日在淅州,他半蒙半猜地“押”对了“南阳王府”会战败的结果。先知先觉的判断,令他有几许兴奋,同时意识到在杀伐争夺的乱世中,“兵法”的重要性。

    梁洛仁曾让他抄写过八卷兵书古籍,他早已默记在胸。安定下来之后,他依心中所记,重新誊抄了一份。他白天练武,找师兄对战;夜晚挑灯,拿兵书研读。

    一日,康颜经过城门口,看到墙上招贤纳士的布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毅然决然地向太尉府递呈上“自荐帖”!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七:

    (1)历史:公元619年2月,秦琼弃王世充,投唐——小说:本章(编)。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朱灿投唐

    相较于“洛阳王府”的暗潮汹涌,“唐王府”的都城长安,十数日来却无甚大事发生。除了“南阳王”朱灿派遣钦使,进入“太极皇宫”,跪呈降书一事。

    唐王李渊膝下子女成群,而最受唐国臣民瞩目及赞誉的,便是太子李建成及次子秦王李世民。他二人好似天边最闪亮的星辰,在其夺目的光彩下,李唐的其他王爵公卿皆显得黯然失色。

    太极宫的正东面,便是“东宫”,乃是李建成的居所。东宫北连“玄福门”、南接“嘉福门”,占地一千八百余亩,四周以红壁高墙围隔为长方之形。内建七殿三坊两宫两苑,另设有藏库、文馆、厨堂、膳堂等。松软的厚雪覆盖着森严有序的宫殿,靠门墙放置的六口“太平金缸”里的清水,却未结冰。因为,每当冬季来临,执掌铺设、洒扫等事务的“斋帅官”,便会调派二十四名仆役轮值,给每一口大缸添柴加水,以防火患。

    日落将近,李建成今日并无巡城的安排。退朝之后,他便在书房内批阅公文。

    他的容颜白晳俊朗,颧骨微高,上唇的两道短须显现出他正值壮年的成熟。他忙活了一整天,却未见困意,阅览书文时一目十行,细长的双眸炯炯有光。

    忽听一人在书房外禀报道:“禀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进宫,说有要事见您。”

    “他定是为朱灿之事而来。”李建成心道。

    “请他进来吧。”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吩咐下人即刻煮泡亲弟最爱的茗茶。

    李世民身披貂皮长袍,大步行进屋内,带进少许寒气。年仅二十岁的他,却已是在沙场上征战了五年的成名少将。他肤色微黄,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尽显意气风发。他对主座上的李建成抱拳低首,躬身一拜道:“大哥,世民不请自来,万望见谅!”

    他二人同父同母,兄弟俩感情甚深。李世民比李建成整整小十岁,自幼得这位兄长诸多爱护。他们虽贵为皇子,然却不似其他皇族一般,以“皇兄、皇弟”相称。平日里,李建成都是直呼弟弟的名字,而李世民唤对方一声大哥。彼此的称谓叫了二十年,除非在一些正式场合之外,从未变过。

    “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话。”李建成笑着招了招手,“外面风雪大,快,坐下喝口热茶、吃些糕点。大哥特意命人煮了你钟爱的‘武夷银桐’。”

    “多谢大哥挂记!”李世民一抖袍服,在客座坐下,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之后,赞叹道:“甘醇润滑,入喉绵长舒爽,妙极!”

    “你既喜欢,我待会差人给你送几罐过去。”

    “世民先行谢过!”他赧然一笑,“每次到大哥这儿来,总能捎些好东西回去。”

    李建成的唇角略微上扬,目光闪烁,“你是我的亲弟弟,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大哥……”

    “找我何事?”李建成打断了对方的言语,“我知你来,不是为了喝茶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轻放茶杯,“今日早朝,大哥为何赞同朱灿投奔我大唐?”

    且说朱灿在商州城,败于唐王府的太常卿郑元璹之后,三万人马或死或伤、或跑散或被擒,而他自己亦被洪一打成重伤。凌玄肃及洪一,先后在他的身上弄出了数十处内伤外伤,他这个曾自负“全天下武功排名第五”的人,终于无力再战。他本想休养生息,奈何郑元璹对他穷追猛打。郑元璹非但将他赶出了被他侵占的、原唐王府的地界,更是直逼他的老巢“冠军县”。无奈之下,他只得上书李渊请降。

    唐王府的君臣经过一番激烈地商讨过后,非但接了朱灿的降书,唐王李渊更是下诏封朱灿为“楚王”,任由其自行设置官属,以方便行事。

    针对此事,建成、世民两兄弟各执己见,早上在朝堂上亦为此争论不休。此刻李渊诏书已下,事态已成定局,然李世民仍然坚持认为“受降朱灿”之事欠妥。故而,他现今才坐在了太子东宫的书房之中。

    李建成望向其弟,淡淡地回了一句,“朝堂之上早已言明,不是么?”

    “大哥,你与父皇为何如此肯定,朱灿与隗狸此人熟识?”李世民叹道:“即便果如你们所料,然以朱灿之狡诈,他也断不会告知我们,隗狸的真实情况。”

    李建成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杯中之叶,里面泡着亲弟最爱的“武夷银桐”,他将茶叶吹远了些,“隗狸与那天下至宝‘龙瀛剑’关系密切。朱灿这条线,不能断。”

    只不过,李唐君臣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商州之战后,隗狸救下朱灿便遁迹潜形。没有人知道他身在何处,朱灿与隗狸相交泛泛,更不可能知道。然而,朱灿猜到唐王心中所图,因此故意命那前去请降的使者,将自己和隗狸的关系,说得极为密切。

    “朱灿残暴不仁,天下痛恨其恶行者多不胜数。他的归降,于我大唐而言,是祸非福!”李世民义正辞严。想到死于朱灿口中的孩童妇女,他说话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几分。

    “世民,父皇两日前才将秦琼和程咬金赐给你,今日在朝堂上,你连番违逆圣意,未免不太合适。”李建成收起了他那轻浅的笑容,“莫非……是朱灿非你统管之因?”

    “大哥说的哪里话!”李世民心头一惊着实不小,大哥这般“话里有话”,令他有些始料未及。他赶忙不动声色地再补充了几句,“朱灿恶名昭彰,而秦程两位将军英名远扬,如何能相提并论?我观朱灿此人,定比叛贼李密,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魏王”李密败于洛阳王世充后,对唐王府称臣在先、反叛在后,已被唐军所杀。李世民将其列为“乱臣贼子”,而在他看来,封赏朱灿埋下的祸根,只怕更甚李密。

    然同为“降将”,李世民却对秦琼与程咬金极为认可。秦程二人逃离王世充的软禁之后,应黄伊榕之约,入了长安,投了唐王府。他们的归附,于洛阳王府及唐王府而言,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微妙过程。

    李渊得此二将,心中大喜。正琢磨着要给他们安排什么合适的职位之时,李世民主动上书写道:他久仰秦程二将的威名,请求结交。

    数月以来,李世民在战场上连战连捷,李渊便遂了次子之心意,以作褒奖。于是,秦程二人归入秦王麾下。李世民当日便将二将接入府中,大摆“接风宴”,并封程咬金为“左三统军”,更是授予秦琼“马军总管”之职,将统领秦王旗下所有骑兵部队的权利,全部交至这个刚刚认识的秦琼将军的手上。

    “都是降将,何来贵贱之分?”李建成接过李世民的话头,盯着对方,缓缓说道:“父皇早已广发告帖:各路诸侯番王、将军谋士,降者不拒。若因朱灿破例,则失信于天下人,日后无人敢降。自破‘怀柔’之策,何其不智。”

    “大哥说的,世民明白。但……”李世民仍辩解道:“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朱灿悍而无德,食人为乐,其行令人发指!据黄小姐之言,他曾与梁师都、李轨、刘武周暗谋,欲联合突厥之兵,犯我大唐疆域,实在可恶。”

    在商州城刺史府,黄伊榕从康颜的口中得知“五方谋唐”之事后,立刻飞书传信至长安,叮嘱唐王府做好准备。

    “正因如此,收降朱灿,方能从根本上瓦解联盟。”李建成放下茶杯,杯底碰撞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李轨乃反复小人,已脱离盟军。朱灿既收为臣下,当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复道:“反倒是那窦建德,数次进攻幽州,实为大敌。”“夏明王”窦建德并非五大势力中的任何一方,此时李建成故意将其拉出,实是有“终止此次话题”的暗义。

    他向李世民深深地望了一眼,似是要将对方看穿一般,“世民,大哥亦知你所言在理。你处事太过刚直,乱世之中,当知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李建成那轻浅的笑容又挂在了唇边,“当然,弟弟中正秉直,做大哥的打心眼里也替你高兴。我相信,不论我兄弟俩有多少意见相左之时,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也是我大唐的好‘秦王’,是么?”他似是无意地将“弟弟”与“秦王”两个词,加重了语气。

    “这是自然!”李世民倏然起身,他感觉今天大哥的话语中,处处暗藏机锋,这令他多少生出些许不悦之感。

    他抹去心中的不快,面带微笑地对李建成抱拳躬身,道:“世民每回来大哥这儿闹,大哥都不生气。”他“哈哈”一笑,“世民这臭脾气,便是哥哥给惯出来的。”

    “这有什么生气的?都是自家兄弟。”李建成又端起了那杯茶,细细地品着。

    李世民离开了太子宫。他们两人,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看着亲弟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建成暗暗叹息一声。他唤来贴身仆役,“世民爱喝‘武夷银桐’,你给他送三罐过去。记住,要挑最好的茶芽。”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八:

    (1)历史:公元618年12月,窦建德攻幽州——小说:本章。

    (2)历史:公元619年2月,朱灿投唐——小说:本章。

    PS:我连着两章的章节名字都用“XX投唐”,一来是因为历史上的轨迹确实如此;二来是觉得这样连续的章节名,比较有视觉上的冲击力。“唐”的势力,已经逐渐从多方割据天下,慢慢地发展壮大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冬猎之猎

    隋朝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初九,“唐王府”攻占了长安城之后,至今已过去了一年零三个月。李唐虽坐拥稳固的城池,然其对内需巩固政权、改善民生、发展经济,对外,与各番王势力之间的争夺战,从未平息。

    在收到黄伊榕的飞鸟传书之后,唐王李渊等人得知了国界周边的四大势力,欲联合“东突厥”,进犯唐国疆域之事。虽说关于此“五方联盟”,李轨反叛在先、朱灿投降在后,然而,剩下三股力量亦是不容小觑。尤其是那号称虎狼之师,以战斗为生的突厥兵,李渊推测,若与其正面交锋,己方并无胜算。倘若他们除了李轨、朱灿之外,还拉拢其它番王共同抗唐,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李渊决意故技重施,继暗杀“西秦王府”的“西秦霸王”薛举之后,再一次派出武功高强之人,暗杀李渊所惧之劲敌——东突厥的首领始毕可汗。

    且说唐王府内人才济济,但绝大多数将才在沙场上智勇双全、指挥若定,而那些高来高去、潜迹藏形的功力却不足够。此前薛举的性命,是被“唐王府国定钦使”黄伊榕了结的。而此时黄伊榕正与郭旭扬一道,同在洛阳,抽不开身。故而此次重任,便落在了武艺高超的李靖身上。

    李靖虽只是隶属于“秦王府”的幕僚,但不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渊,均不敢小觑此人,他二人皆爱重地称其为“李卿”或“爱卿”。这不仅仅由于李靖是与黄伊榕师徒关系密切之人,更是因为李靖文才武略、机关兵阵,无一不精,乃旷世之才。

    果然,李靖不辱使命。他趁夜深入东突厥的腹地,在敌军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于王帐之内,将始毕可汗绞杀在床被之中。

    三日后,“始毕可汗身亡,其弟处罗可汗仓促继位”的消息,传至长安城太极宫内。

    李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腹大患已除,边境之危暂解。望着宫殿外的飞雪蓝天,他豪气顿生,传令众将士:本月二十三日,在东郊“东赫山”,举行定都长安后的首场“冬猎”,示武于天下,以震国威!

    自古天子王侯常有狩猎之行。隋文帝杨坚在位之时,便将大兴城——今之长安城,东面的一座绿植茂盛、兽禽繁多的东赫山,选为最佳的围猎场所。

    东赫山的几处上山道路,均设有围栏鹿砦,并派兵士把守,不许寻常百姓登山。山上开凿出空旷地,建起一座三层高的皇族上苑。宫门前的空地可站列军队,亦可搭建帐篷,或支架火堆围烤狩得的猎物。隋朝覆灭之后,这块福山宝地,自然也归入了李唐的囊中。

    二十三日,冬雪漫漫、寒风烈烈。在这冰雪覆盖的皑皑苍山之上,唐王李渊亲领皇家卫队,率一众文武百官,立于上苑门前。

    李渊虽年过五旬,然早年常在马上征战,如今身体依然康健。他利索地飞身上马,对着长空激射出一箭。长箭划破天际,隐入山间云层。

    李渊提气高呼,壮志凌云,“我大唐,誓猎天下!吼!吼!吼!”

    下方军士按官阶职级列队,旌旗在山风中狂舞飞扬。听闻皇帝陛下的慷慨之言,众人热血沸腾,齐声呼喝:“唐猎天下!唐猎天下!”呐喊声回荡于浓雾空山,久久不散,震得枯枝上的积雪簌簌下落,山石动摇。

    “唐王府”君臣的行事作风,多为重实避虚、化繁为简。射日争天、鼓舞气势过后,文官便围于篝火旁,伴于君侧;武将则各自结队,骑马散开。

    李渊今日心情极好,出狩之前,他已有言在先:冬季兽群多隐遁冬眠,猎捕不易。以两个时辰为限,所猎之物最多者,奖其领队之人。

    除了各属将领、王公大臣之外,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亦各带一支队伍,马配金鞍、背弓挎箭,扯捕兽罗网,往深山而去。

    “叔宝快看!那有只白狐!看俺射死他!”程咬金及秦琼来到长安城尚不足半月,然李世民不论出席何种仪式宴会,均喜携二人出入。此番冬猎,秦程二将亦随主登上了这皇家围猎之所。

    秦琼闻言立刻打马过来,掌中内劲微吐,按下了程咬金搭弓射箭的手。

    程咬金猝不及防,手臂下沉,原本瞄准狐狸颈脉的箭,箭头埋进了雪地里。那白狐很是机警,受到惊吓后,迅速地往乱草厚雪里蹿,突然间没了踪影。

    “叔宝你干嘛!?”程咬金有些恼火,“白白放跑那小崽子!”

    秦琼摇了摇头,抬手止住了程咬金的话语。他压低声音说道:“咬金,这第一箭,当留给秦王殿下。”

    “秦将军,既是程将军先发现的,这首功,当属程将军。”秦琼说话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让耳力极佳的李世民听到了,“二位乃当世名将,世民久慕。能与二位结交,实乃万幸!程将军之箭,便是世民之箭。日后生分的话,莫要再说了!”

    “多谢秦王殿下!”秦琼赧然。李世民的一番话说得至情至性,相较之下,自己这般谨小慎微,生怕因乱了主仆之别,而招致李世民的不快,反而太不应该。

    “俺就说殿下亲和得紧!俺老程这辈子就跟定殿下了!日后殿下您啊,就算拿马鞭子来撵俺,俺也不走!”程咬金心里乐呵,咧嘴笑了起来。

    正说话间,之前那藏身在远处白雪中的白狐,猛地动了起来,向李世民等人所在的反方向疾速逃窜。

    “小崽子别跑!”程咬金提拉缰绳正想去追,最终还是扭头望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微笑打趣道:“程将军快去吧,捉不住它,不许归队。”

    “好咧!俺老程去也!”

    李世民本就是马上英杰,而他此次所领之人众,除了秦琼、程咬金之外,还有“乐游府骠骑将军”段志玄等一群武功不凡的虎将。只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他们已收获了狼、兔、狐、熊、鹿等猎物。

    秦王李世民等人,在寝宫以西的范围内活动,而太子李建成,却率众往东骑行。

    李建成对“太子中允”王珪极为器重。王珪此人,非但能文,而且擅武,尤其射术极佳。东宫太子的队伍中,亦有冯立、雷永吉等勇猛之将。他们所狩之珍禽异兽,亦不在少数。

    其它各路人马按编组队。皇帝李渊并未亲自下场,各队聚集的能人异士,少于李建成及李世民两队的良将。且狩猎之人各怀心思。太子及秦王乃是李渊最宠爱的皇子,又是唐国最耀眼的星星。其他将臣身为臣下,亦非皇族,自然很识趣地不与璨星争辉。故而,他们很随意地打打兔、射射狼,心中估摸着数量差不多之时,便不再动箭。

    一个半时辰之后,李世民等人驮载着大批“战利品”,走在回程的路上。有些兽禽被利箭贯穿脖项,当场死亡。而有些将士心存善念,避开心脏,只射腿足,动物虽然受伤,却未致死。

    李世民看着近百只或死或伤的猎物,他的一对剑眉微微拧起,神色凝重。

    此时,一骑快马至“东面”而来。行至李世民身旁后,马上之人勒停马匹,向秦王躬身一拜。

    李世民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近身说话。

    那东面而来之人,对李世民附耳说了几句之后,便退到了队伍的后面。

    李世民沉吟片刻后,手指不远处,道:“志玄、秦将军,你们将那三十只猎物放生去吧。”

    “什么什么!殿下您说什么?!”程咬金第一个跳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段志玄及秦琼也是极为不解。他们疑惑地望了李世民一眼,迟疑地迈出了两步。

    “照我说的做!”李世民再一次强调,语气十分坚决。

    “是,殿下。”段秦二人得令,不敢违抗,只好不情不愿地指挥兵士,解开绑缚猎物的麻绳。

    寝宫上苑,每一位行猎之人均按时返回,成群结队的分批而立。

    各队清点所猎之数,报于李渊处:太子卫队猎得七十三,稳居魁首;秦王卫队猎得六十二,位列榜二;内史令萧瑀之队猎得四十五,居于第三……

    李渊厚赏了太子李建成及其部下,对于李世民、萧瑀两队人马,则分别赐予明珠五斛、美酒十坛。

    李渊端坐在皇位之上,对次子满意地略微点头。他安插在李世民身旁的内线,向他禀报了秦王“放生”之举。

    “世民不与建成争锋,确是懂分寸、知进退。”

    然当他的余光扫到李世民身后的将士时,心中又生出隐忧。只见程咬金满脸怒气、双目圆瞪,嘴里嘟嘟囔囔地不停说着些什么。他又看到秦琼、段志玄等人虽隐忍不发,目中却闪过少许不甘之色。

    “霜寒雪重日西沉,鸟尽山空没隐痕……”李渊将目光至“秦王卫队”处缓缓收回,环顾着日暮空山,心中叹息。一天的大好心情,顿觉散去了大半……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九:

    (1)历史:公元617年11月,唐攻取长安——小说:第九十二章、本章。

    (2)历史:公元618年8月,薛举突然病逝,薛仁杲继位——小说:第三十二章、第三十三章,孟海公猜测是唐所为;第九十章、本章,证实薛举是被黄伊榕暗杀(编)。

    (3)历史:公元619年2月,始毕可汗与梁师都会合,他另以五百骑支援刘武周,准备进攻太原。这时,始毕可汗因病死亡,突厥撤军。其弟处罗可汗继位——小说:“五虎谋唐”事件的前因后果(编)。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分道扬镳

    郭旭扬、黄伊榕、洪一及铁梦筝,在商州城相助郑元璹,击退了朱灿率领的“南阳之兵”,并在刺史府内,救下了中毒的康颜。四人一路往东北方向驾车,赶往“信义门”。途中,与西域的“拜火教”,达成了合作关系。前不久,他们又大闹洛阳城,助秦琼与程咬金等人,逃离了王世充的魔掌。

    “信义门”为万重山所创之门派,立派至今不过十年。与那些建派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古老教派相比,它的历史基础可以说是毫无深度。然在这群雄纷争的乱世江湖,这新兴的一派,却稳稳地占据一席之地。

    该派对外宣称:以“信”、“义”二字为宗旨,且明面上确实做了很多匡扶正义的善举。包括郭旭扬在内的所有武林人士,对这位万掌门都崇敬至极,直到铁从云揭开了万重山伪善的面具。

    万重山便是杀害师父风逸珪的师兄——顾征!

    弄明白了这层关系,郭旭扬便开始对万重山展开追踪。他将整件事情串想起来,基本可以断定:“顾征”弑师之后,摇身一变,以“万重山”的身份,于北方沿海的东莱郡,建起信义门这个威震武林的门派。

    愈往北走,雪愈厚。车夫老李已将自己裹得像个球儿一样,而被棉帘封闭的马车内,却因燃着火炉而温暖非常。

    “旭扬,再走两日,就到信义门了。但据探子回报,万重山并未现身。”黄伊榕向身旁的郭旭扬靠了靠,“后天,我与你同去。”

    “你们在外面等我吧。”万重山昔日为正义的代表,如今已化身为狡诈的虎狼。郭旭扬并不想黄伊榕等人涉险。

    洪一在郭旭扬的肩头拍了一掌,力道很轻,“小白羊你又来了!放你一个人进去瞎搞,丢我们几个在外面赏雪啊?”他越说越火大,“你是不是见自己好得差不多,就可以逞能了?再啰嗦我一拳把你伤口捶爆!”

    “洪大哥!”黄伊榕和铁梦筝异口同声地嗔道。

    虽然她们知道洪一是在说气话,绝不会当真伤害郭旭扬,但还是忍不住发声制止。郭旭扬在长安城地下破解“拙木大阵”时,伤得很重,后来与隗狸对战,再一次震裂伤口。好不容易将伤养了四五成,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得得得!我不说、也不动,行了吧?”洪一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到一边,“看见他我就来气!”

    正说话间,黄伊榕听到了高空传来的一阵鸟鸣之声。

    “是青儿。”她柳眉微蹙,心中一紧。用于传信的飞鸟青儿这个时候冒雪前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嘱咐老李勒停马车,黄伊榕走下车去。不一会儿,她又翻开围帘,走了进来。

    “是师父。他……命我立刻回去。”她深深地望着郭旭扬,朱红色的唇被她咬出一排浅浅的牙印。如洪一所言,郭旭扬的伤还没好透,他若独闯信义门,黄伊榕着实放心不下。

    “没事的榕儿,你安心去吧。”郭旭扬拍了拍伊人的柔荑。他与黄伊榕的师父素未谋面,但他却很清楚:那个人对于黄伊榕而言,意味着什么。黄伊榕从不敢违逆其师,郭旭扬甚至能感觉得到:她的内心深处,对她师父的感情,夹杂着崇敬与畏惧。

    黄伊榕有些伤感,“除此之外,我派去暗中保护铁前辈的人来信说:铁前辈三日前已离开‘铁府’。”

    “什么?!阿爹不在家里好好练功,又跑哪儿了去?”铁梦筝瘪了瘪嘴,哼哼唧唧地说道:“他定是嫌在家闷得慌,出去玩儿了!”

    黄伊榕摇了摇头,“铁前辈的反追踪术极为了得,我的人跟丢了。”

    “对不住啊榕姐姐,阿爹不知道那是你的人。”

    “没关系。”

    洪一与铁梦筝对视一眼,二人很识趣地悄悄离开了马车,将这小小的空间,留给车内那对相望的人儿。

    黄伊榕轻触着郭旭扬,修长的指尖滑过他的额角、眉骨、脸颊及下巴,不知不觉间,她的眼角已有些润湿,“你……一定要小心!我会尽快赶回来与你会合。”

    他的大手亦抚上榕儿的玉首,拇指温柔地蘸去她的浸泪,微笑道:“只不过是去探查一番罢了。倒是你,有些事,别太勉强自己。”他担心黄伊榕的师父给徒弟下达一些不近人情的任务,忍不住提醒一句。

    她靠上他结实的胸膛。

    他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些。

    相拥无言,只有炉中炭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以及,彼此的心跳声。

    “我再为你换一次药。”静默了许久,黄伊榕突然开口说道,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决。

    他望着她闪着泪光的眸子,点了点头。

    那日,郭旭扬自拜火教地下分坛爬回地面之后,为了不让朋友忧心,接下来两日,他都是强忍剧痛,自行剐洗腐肉、更换草药。然他终究拗不过洪一的“怒骂”,更拗不过黄伊榕的“怨怼”,到了第三日,他不得不将自己这个“病人”,交给黄伊榕这个“医者”。

    “拙木阵”总共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十一处伤。幸得黄伊榕日日悉心照料,又有可提升内力、加速伤愈的神药“莲师”相助,郭旭扬其它患处已治愈了八成以上,小腿被撕扯下的大块皮肉,也逐渐长出新肉。

    然而,他的右肩被两指宽的木枝贯穿,肩胛骨粉碎的同时,筋脉血肉亦被拙木的力道割断捅破,残骨断筋混着模糊一片的猩红皮肉,乃是最重的一处伤。商州城外,他与隗狸对决,右臂使出十成内劲,肩骨的裂痕顿时崩碎得更密更广,伤上加伤。昨日黄伊榕的诊断结果是:骨伤仍未愈合。

    郭旭扬正想解衫,黄伊榕用力地咬着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吐出两个字,“我来!”

    他怔愣住了,拉扯衣带的手,停在了当下。

    以往换药,解衫这种事情,郭旭扬都是自己做的。黄伊榕更像一个心疼病人的大夫,除了含泪裹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今日她说出“我来”二字,有什么“话外之意”,他二人都心知肚明。

    黄伊榕的脸,红得像一朵绽放的山茶花,在暖炉的映照下,更红了。她伸出的双手有些发颤,摸上了他胸前的衣衫。

    郭旭扬亦感觉呼吸极不顺畅。他暗暗地调息着紊乱的内息,咽了咽喉头,心跳早已“砰砰砰”地快了许多。

    上衫褪去一***露出郭旭扬胸腹处健实分明的肌肉,以及,紧缠着布条的肩膀。

    黄伊榕一圈一圈地解开布条,几个月过去了,伤口依然触目惊心。后肩深深的凹陷,前胸的皮肉外翻,虽已结起薄痂,却仿佛像一团烂肉,松垮地粘在身上,最重要的是:断筋难续、碎骨未合。

    “他这个样子,我却要在这时候离开他么?……”黄伊榕泪眼迷蒙,抚摸上他的肩胸。

    郭旭扬低头凝望着紧贴自己的可人儿,感受着如软玉棉絮般的指掌,在胸口一寸一寸地游移,鼻间嗅着她散发出的淡淡的茶花清香,他努力地抑制着胸中喷涌出的那股冲动。从始至终,他一动都不敢动。

    换药过后,她又为他合上衣服、系好绳结、整束腰带。她再一次靠上他的胸膛。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双臂环过,将她整个儿圈入怀中……

    师命难违,在郭旭扬的劝慰下,黄伊榕终于还是走了。临行前,她交待洪一及铁梦筝多多照看郭旭扬,洪铁二人满口答应。

    郭旭扬是黄伊榕的心中所爱,也是洪一的过命兄弟。即便黄伊榕不叮嘱,洪一也不会放任郭旭扬不管的。

    但是,郭黄洪铁四人都万料不到,就在第二日,洪一及铁梦筝却离郭旭扬而去。

    不知是铁梦筝从飞信中感觉到了父亲的“反常”,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黄伊榕走后,铁梦筝一直觉得惴惴不安。平日里无忧无虑的她,半夜竟然哭醒,梦里尽是父亲血淋淋的画面。

    她将梦境告知了郭旭扬及洪一。郭洪二人商议过后,决定让洪一陪同铁梦筝寻父。最终,只剩下郭旭扬一人,独闯那个由万重山一手创建的“信义门”。

    **推荐一首歌:《天下第一招》(注:“小魂”演唱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物是人非

    “信义门”位于东莱郡,其徒众多达七百余人,虽比不过天下第一剑庄“御剑山庄”的千余人的阵仗,却已多过五大门派之一的“辰夷派”的人数。然信义门却没有挤进十大门派之列,只不过是合派上下“不争名利”罢了。

    东莱郡为东北方临海之滨,江湖中人都认为它归属于“鲁王府”的地域范围。然由于其处于偏远而特殊的靠海疆域,故而无论是“鲁王府”,抑或是与之毗邻的、与“唐王府”交好的“知世王府”,均无暇顾及。东莱郡,已俨然成为无人统管的“无主地带”。

    且说那“鲁王”徐圆朗,拥兵三万。于这群雄割据、番王纷争的乱世,他这区区三万之众,实在上不得台面。起初,他被迫依附于“西魏王”李密,李密兵败身死之后,他又以“附属国”的身份,投靠了洛阳王世充。

    东莱郡一年四季风景如画。西面内陆冰天雪地、寒风刺骨,此处虽也是飘着白雪,海风却带起丝丝暖意。蔚蓝的海水激荡澎湃,天空飞舞着到此过冬的白天鹅。海天一色的绝美,是中原的百姓所领略不到的。

    信义门便是依山傍海而建,整个门派占地九百余亩。其亭台楼阁甚多,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屋宇,竟建了一百六十七座。规模大的高三层,宽二十余丈;即使是较小的宅舍,也内套了十来间屋房。但不论是廊坊楼宇,还是演武场、练功房等公用之所,皆布置得极为朴素。

    砖墙是普通的石材;廊柱是普通的木料;就连瓦片,都是普通的灰瓦。吊饰风铃或者摆件盆栽之类的物什,是不可能看得到的。整座门派放眼望去,给人的感觉,直冲头脑的,便是“简陋”两个字。

    进入东莱郡之后,郭旭扬便给自己买了一顶宽大的帽子,戴在头上。他没有黄伊榕那手“易容”的绝活,为避免身份暴露,他必须将自己掩藏起来。路过信义门时,他将帽檐压得更低了。

    他选择青天白日在附近走上一圈,自有他的道理。他将整个东莱郡及信义门的外围情况,都牢记于胸,门内徒众的活动范围、进出方式、联络暗号及落脚点,亦尽收他的眼底。他甚至找到了不下十条可安全撤退的“后路”。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回到客栈,静待夜晚的到来。

    其实,信义门他以前也到过,而且到过不止一次。以往只要万重山与他碰面,便会热情十足地拉着他的手,邀他到府中作客。而他只要有空,也不会拒绝这位万大哥的邀请,而拂了兄弟的面子。他这次来信义门,已是第四回,却即将以“夜行人”的身份,暗潜进去。

    黑夜,雪依然在下。

    郭旭扬一身夜行黑衣,黑发平整妥帖地高高束起,不留一根散落在外,黑色的湛卢剑,斜斜地背在背后。

    他寻到早晨发现的某处防守空隙,飞身进入了信义门。他凭借着高超的轻功身法,穿梭于廊道屋舍之间,门派内有许多夜间巡逻的徒众,却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因为之前到过此地,所以他感觉比较熟悉。但那时只是随着万重山在几处显眼的殿堂晃荡,此刻,他又觉得无比的陌生。

    他曾经好奇地发问:“为何建如此多的房舍?”万重山却笑而不答。如今看来,对方必定是“别有用意”,望着这层层叠叠的檐角,他搜索的难度,可想而知。而看向那些简朴甚至简陋的建筑群,当初他还夸赞万重山节俭,此时他却情不自禁地猜测,对方有可能是为了树立形象的“刻意为之”。

    “物是人非,或许还有这层含义吧。”郭旭扬心中叹道。

    他闪身进入后堂,这一片密集的套房,乃是徒众们集体休息睡觉的地方。他此前到访时看到过,今夜他想再探一回。他的身体紧贴在屋檐之下,这是一处风灯照不到的黑暗所在。

    尚不到吹灯入睡的时辰,一群徒众聚在一起聊天。

    “师兄,您白天说我的‘开阳掌’打得不好。明日您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当然可以。”

    “太好了!师兄您真好!”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信义门,上至师父他老人家,下至刚刚入门的小师弟、小师妹们,哪个不好?”那师兄的语气尽显自豪,“咱们信义门以‘信’、‘义’二字为立派之宗旨,各个都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好汉!”

    “林师弟所言极是!”只听另一人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便是我们的掌门师父了!”

    “我和你们说,我们村的人听说我加入了信义门,大家都羡慕得不得了。”

    “掌门师父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

    “看来,寻常徒众与外人无异,皆惑于万重山的表象。”耳边萦绕着此起彼伏的褒奖之声,郭旭扬心道:“素日里信义门所做之善举,想来多半是他安排徒众所为。”

    收获到这个信息之后,他又往另一处蹿去。那里住着万重山亲传的三大弟子,两男一女,徒众尊称为“三尊长”,乃是信义门内,万重山最亲近之人。这三个人,郭旭扬都认识。

    “三尊长”每人占据一套独立的院落。与别处不同的是:诺大的信义门内,几乎找不到仆役。不论是身为掌门人的万重山,还是受徒众敬仰的其他两位“尊长”,日常起居,都是自行料理。

    这三人的居所依次并排。郭旭扬思索片刻后,便钻进了中间那幢房舍。他翻身上房,轻手轻脚地揭开一片房瓦,朝下望去。

    烛火未熄,房内之人捧着一卷书籍,正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人生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骨子里仿佛永远抹不掉一股书生气息。郭旭扬从未见他出手动武,更无从得知他使的是何种兵器。

    此人名为寒韬,乃是万重山的二弟子。另外两名徒弟分别是大弟子程渺,及三弟子何之冲。老大是一名年近三十的女子。老三天生呆傻,不通言语。然其对于武学,却极具天赋,可左手持刀、右手执剑,同时舞出刀法与剑招相结合的独特招式。信义门内仅有的两名仆役,便是照顾这痴儿的衣食住行。

    郭旭扬在房顶静等了良久,见寒韬完全没有睡意,坐在那处除了翻书的手之外,没有其它动作。他正准备抽身离去,却见程渺踏着平稳的步履,走进寒韬的书房。

    **这章的“话外小贴士”不知要写啥,于是啥也不写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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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瀛剑诀介绍:
女子笔下的江湖,带少量玄幻性质的历史武侠,原创长篇连载,涉及部分军政场景。
以“龙瀛剑”为引,爱恨情仇,家国天下,侠义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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