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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漠雪     龙瀛剑诀txt下载     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三章 无相迷魂

    “对不起,旭扬……”前一刻还沉浸在甜蜜中的黄伊榕,此刻眼眶已被泪水浸湿。她将郭旭扬口中的手指抽离,心中生出几许不舍之感。她扶抱住因昏迷而倒下的郭旭扬,将他轻轻地扶躺在花海之中。

    黄伊榕纤细的指尖,慢慢地抚过郭旭扬的脸庞,触摸着他的眉梢、他的鼻梁、他的红唇。此时她伤口上的血已止住,她喃喃自语道:“若不是你对我毫无防备,若不是我知你一旦中毒便即刻攻心,以你的能耐,我又岂能成功?”

    原来,黄伊榕早有预谋。

    她事先将“无相神水”涂抹于她的“涅冰刀”上。“无相神水”无色无味,若无活血为引,则全然无毒。且“无相神水”与活血相融之后,需立即口食,方才能使人中毒。整个下毒的过程极其困难,一般情况下,被害者是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中招”的。且虽说“无相神水”能摄取被害者的魂魄,令其昏厥,然对于内功极其深厚之人,却可以功力抵御,短时间内尚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

    郭旭扬此前以“龙瀛剑”背负者之名,游走于大江南北,与各大小武林帮派、番王势力的纠纷征战数百回,洞察力及谨慎性都比寻常武者强上数百倍。是以,除非是刁钻古怪的下毒手法或是毒性极强的剧毒之物,否则他是不会轻易被毒所伤的。

    然而不知何故,以往即使是身中烈性剧毒,均可运功将毒逼出体外的郭旭扬,在“瓦岗寨”附近的“一线天之战”时,连“完颜家族”的兵器“藏天劫”中所附的一般毒素,他却完全无招架之力。更令郭黄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藏天劫”的普通毒素,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直侵至郭旭扬的心脉,令他无法逼毒,命悬一线。黄伊榕虽不明就里,然却已得知了郭旭扬这一大弱点。在“瓦岗寨”内,她还提醒他日后当心中毒,然此时,她却利用对方对自己的信任,给郭旭扬下了“无相神水”之毒。

    一滴晶莹的泪珠儿终于滚落,滴在郭旭扬的脸上。黄伊榕站起身来,向天空抛出一个黑色物件。那物件升上高空,在天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火花。

    不久后,藏身于七里之外的“唐王府”的五名身着劲装的精英,便出现在黄伊榕的面前。他们此前依黄伊榕之言,埋伏于远处。黄伊榕心知郭旭扬厉害,故不敢让这五人离得太近,生怕被他觉察。

    “黄小姐!”五名男子齐齐地对黄伊榕抱拳躬身说道。

    “嗯。”黄伊榕略微点头,“我教你们的‘天灵阵法’,你们都熟练掌握了么?”

    “是!”五名男子如心有灵犀一般,齐声回答,均未多说一个字,亦未少说一个字。

    黄伊榕拱手抱了抱拳,“辛苦诸位了!”她低头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郭旭扬,道:“切记,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到他!此处视野广阔,外人无法潜伏藏身。若是有敌入侵,你们也可迅速发觉并布好阵型,这也是我选择这里的原因。”她给郭旭扬下毒使其昏迷,却担心他平日里宿敌太多,此时会遭人暗算,故派了五名高手保护于他。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清苦,“他中了我的毒,需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方能转醒,到那时我也就回来了。不过……‘无相神水’虽有夺魂之效,却对中毒之人无任何实质性的损伤。”她轻咬朱唇,心中暗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会使用‘无相神水’的原因。”

    “然而,他的内力修为皆远胜常人,行事之法也不可以常人论断,或许会提前醒来,也未可知。我让你们布下这‘天灵阵法’,乃是一个‘双面防御’的阵法。除了能确保外人不能进入阵中对他造成伤害,同时阵中之人,也不可能突围得出来。”

    “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即便你们有阵法相助,也未必能取胜于他。但无论如何,不论是你们,还是别人,都不能伤害到他,更不能让他走出阵中!听到了吗?”

    “是!黄小姐!我等绝不辱命!”

    黄伊榕再次抱拳躬身说道:“难为诸位了!”话音甫落,她已飞身而起,向西北方掠去。

    就在黄伊榕离开后约摸一顿饭的工夫,郭旭扬右手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体内一股强大的内劲径直地冲击他的“百会穴”,之后经络全开,令他瞬间清醒。

    恢复意识之后的郭旭扬,并未立刻睁眼起身,而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纹丝不动。他的身体虽未有丝毫移动,然思绪却在飞速而转。

    “她为什么要给我下毒?……所幸的是,如我之前所料,我所中的只是起到迷魂作用的毒,并没有对我的性命或者内力造成影响。看来……她并不想伤我。”

    郭旭扬在杀戮血腥的江湖中滚打数年,如黄伊榕所言,其思维之敏捷、决策之果断,均非常人能及。若无见招拆招的保命手段,则不可能这么多年来,皆能绝处逢生地活至今时今日。他在中毒的下一刻便毒气攻心,然他虽不识得这“无相神水”,但却在他意识被夺的前一瞬,他便判断出自己似乎仅仅只是被迷魂而已,其效果应该与“密影堂”特制的迷香是一样的,只不过毒性更猛烈罢了。

    他既已知毒素对内力性命均无损害,则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便将一道内劲控制于体内,即使在昏迷之时,亦可从下至上,自行往“百会穴”处涌动。在黄伊榕离开不久后,便强行冲击穴位,找回意识。然此法只可用于破解“迷魂”之毒,若是碰到那些损伤到身体、内力甚至是性命的毒素,若无解药救治,则郭旭扬仍会在短时间内毒气攻心而亡。

    “我的四周两丈开外,站立着五个人。”他闭目感应着那五人的气息与方位,“这五人的武功很强,实力只怕不输‘御剑山庄’的庄主穆剑义。如此之强的五个人,是黄伊榕调来的么?随意便可调动五名可与一派掌门实力相匹敌的高手,这就是‘唐王府’的实力?这五人站在距我两丈开外之地毫无动作,看来并不想加害于我,而且似乎是以某种阵型方位而立。榕儿……你究竟要做什么?”郭旭扬暗暗轻叹一声。

    猛地,他暴睁双眼,弹起身来。长身而起,往高处突破!不论那五人是敌是友,如此强悍的对手,首先冲出阵型、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才能掌握更多的先机。

    那五名“唐王府”的高手,依“国定钦使”黄伊榕之令,正内外戒备着。他们交错着两人盯着圈内的郭旭扬,两人扫视着外围的动静,而正北面的一人却是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随时便可启动“天灵阵法”。

    面对郭旭扬突然发难,天空上方瞬息之间便张起一个无形的气场,将要从上方突围的郭旭扬,硬生生地给压了下来。待他再次落定在地,以他为中心的四丈之地内,一个笼罩天地的半球形气劲,逐渐出现了暗淡的五彩色泽。

    阵外的五人仍是处于两人面向圈内、两人面向阵外、一人坐于正北的姿势,然防御阵型已于郭旭扬飞身的那一刻便已布开。

    “郭旭扬郭少侠果然了得!中了‘无相神水’之毒,至少也要十二个时辰方可散毒,然郭少侠却只用了一刻钟便已解毒。老朽佩服!”正北面盘坐于阵眼中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闭目说道,他的语速并不快,略显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几许平和。

    郭旭扬环视那五人一轮,微笑抱拳说道:“原来诸位朋友认识在下。幸会幸会!不知各位是否是黄伊榕黄姑娘派来的?能否通融让在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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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天灵阵法

    “郭少侠,告诉你也无妨。我等确是听命于黄小姐。”西南方位的一身着紫袍的中年人说道:“她命我等护郭少侠周全,但也说了需让郭少侠在此处好生歇息,勿乱走动。还望郭少侠莫要难为我等才好!”

    郭旭扬点了点头,观察了一下自己身处的阵型,“嗯,在下相信你们说的话。这‘天灵阵法’,确实是内外防守的大阵。”

    “你……居然识得此阵?!”东北方的一个约摸三十一二岁的青衫汉子惊呼。其余四人的惊诧程度亦是不小。

    此“天灵阵法”是依五行之法并融合玄门之道所制,乃是一个非常独特的阵法。从“五行之术”衍变而出的各大小阵法不在少数,然而,诸如“天灵阵法”此种“内外皆防”的古怪阵型,却可谓是少之又少。

    一般而言,阵型布设,要么是抵御阵型之外的强敌,其目的是为了保护阵中的人事物;要么是将敌人困于阵中,使对方无法脱身,类似此前用于困住郭旭扬、周伯翁等人的“昃离之阵”。而“天灵阵法”这种防外又防内,除了今次既要保护晕厥的郭旭扬不受他人侵袭,又要防止被保护之人突围而出,此种极其罕见的情形之外,“天灵阵法”可以说基本派不上用场。是以,江湖上听闻过此阵法的人已是寥寥无几,更别说懂得布设之术了。

    黄伊榕的师父精通排兵布阵之法,她以其博闻强记的本领,从其师处学到不少。如今她派出的这五位高手,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之人,却并不识这“天灵之阵”。而这几乎毫无实战性的阵法,想不到郭旭扬却也晓得。

    “在下略知一二。”郭旭扬抱拳说道:“诸位英雄好汉,在下虽不知黄姑娘为何给我下迷魂之毒,又为何想将在下困于此中。然而在下认为,她的所作所为,必定事出无奈。”他顿了顿,拧眉复道:“或许……黄姑娘此时正孤身犯险,故而在下必须尽快找到她!五位既是黄姑娘的朋友,还望各位莫要阻拦!”

    他在外人面前,不方便以“榕儿”相称,且因摸不清楚这五人与黄伊榕的真实关系,所以也未透露黄伊榕此时仅剩下两成功力的实情。正如他所言,他确实不知黄伊榕做这一连串事情的因由,但他相信她并不想加害自己,再加上他担心她的安危,因而更想尽快找到她,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郭少侠,老朽知你能耐,但军令难违。你虽识得此阵,但未必能破解此阵。以我五人之力,再加上这阵法相助,想要留下你,想必是不难的。”位于正北面的那位老者,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应着那老者的动作,其余四人亦稍稍调整了朝向。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此乃五行之法。相生必有道,道冲有弗盈。”郭旭扬皱眉凝视着阵法的变幻,待那五人站定,他沉吟片刻后道:“诸位朋友既是有令在身,那在下也只好拼力一试了!”

    他将内力运于掌间,心道:“相生相克无常势,天地大道始归一。五行相克本已是一大破点,而‘天灵阵法’因其阵势本身就是一个双面防守的阵型,故而更是被分散了一半的劲道,去防御现本不该防的阵外。虽说此法的破解之术,会因周遭事物的不同而流转,但也并非无迹可寻。”

    此时,位于西北及东北两侧的武者面向外侧防御,而那名白发老者及西南、东南方向站位的武者,则紧盯着阵圈中的郭旭扬。

    郭旭扬道一句“小心了!”便首先向东北方背对着自己的青衫汉子发动进攻!

    那青衫汉子因是防守“外围”的状态,因此只能结成一道淡青色的气墙抵御。此时北方阵眼的老者从旁协助,以一个刁钻的手势,隔空飞出道道气刃,阻挠着郭旭扬对东北方的攻击。

    郭旭扬在避闪老者气刃的同时,对东北方的气墙一阵狂轰乱打。重拳击打在气墙之上,其防御的力道,令他的拳头隐隐生疼。他似是毫无章法的出手,却在第一百八十八拳之时倏然住手,身形翻飞间,向东南方向攻去。

    东南方的武者亦张起一张赤焰巨网,如蛛丝般密布的防御网后,那名武者对郭旭扬连拍数掌,掌风之强劲,令围于阵内的花草皆碎为齑粉,而郭旭扬的手臂及小腿处,亦被掌风扫出两条血痕。因东南方是“防内”的站位,可与郭旭扬面对面的拆招,是以那老者不再助阵,而是严守好自己所在的阵眼。

    郭旭扬抵制对手掌风之时,亦是凝指为剑,对那张火网一阵乱戳,待他出至第六十二招之时,他双眼一亮,便主动放弃东南方的进攻,向西南方掠去。

    西南方的攻防之举,与东南方相似,只不过此处结的是淡黄色的气劲。在西南方攻击数十招后,郭旭扬又向西北方掠去。针对西北方向一轮抢攻过后,他却并没有向正北方出手,而是退回圈正中央站定。

    郭旭扬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微微一笑后,说道:“诸位,此阵法在下可解,但破解之后,势必会对各位有所损伤。念及各位都是黄姑娘的朋友,在下希望你们就此作罢,撤出阵型,让在下出去吧。”

    北方老者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郭少侠,无论如何,我等恕难从命!”

    “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

    郭旭扬再次长身而起,两指破空而出!他依方才进攻的顺序,依次直击了五处高低左右各不相同的地方,猛然间,阵法中的半球形气劲之色陡然增亮,爆射出黑青赤黄白五色耀眼的光晕,而在光晕之中,晦暗模糊地显现出了“水木火土金”五个象形古体。

    “不好!他果真找到了各方的‘破立枢眼’!速速重新布阵!”西南方的紫袍人高呼。

    原来,郭旭扬此前对四方的一阵“乱打乱戳”,其实是为了寻找此阵中的“破立枢眼”。“天灵阵法”以“五行之术”幻化而成,五行既相生、亦相克。每处站位者所设的“防御结界”中,都有唯一的一处“破立枢眼”,一但被敌方寻得并破突,则“五行”立现,阵法被毁只在旦夕之间。而位于阵眼中的正北方的“破立枢眼”,并非如另外四方般隐于暗处,而是处在阵型中纵横相交之所,郭旭扬心中了然,故而无需找寻。

    “来不及的……”北方老者平静地低语。

    郭旭扬自然不会给对方重新布阵的机会!只见他咬破右手手指,融合着血水与内劲的食中两指,直指北面三步之距的正上方的一个象形古体所形成的黑色的“水”字,将那老者所结的“水”之内力,直引入东南方赤色的“火”字所在。

    那五人见状,立马同时发招,欲阻止郭旭扬“引水克火”。然郭旭扬的身法快如闪电,且事先已运劲于周身做好防御。他矫健的身形如游龙般穿梭于对方的气刃掌风之间,并未因此而受到阻滞。随后,他又将“火”之力再引至西北左三右二所处的“金”字,再以“金”克“木”,以“木”克“土”,最后由“土”字的象形古体,引回原先“水”字所在之处。

    由五人布结成的“天灵阵法”,在郭旭扬引“五行相克”之力后,裂成无数道细纹,伴随着一声巨响,阵法从内至外爆裂开来。正在法阵外施术布阵的五位高手被破碎的强大气阵所碾压,顿时呕出几口鲜血,向后连连倒退数尺。

    正当他们经脉受损、身形未稳之际,郭旭扬运起“踏雪无痕”之“无风无雪”的轻功身法,欺身而至,眨眼间便将那五人逐一点了穴道。

    郭旭扬飞出三丈之外后站定,对那五人抱拳躬身,道:“诸位,多有得罪!”

    那五人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其中有两人叫喊着让郭旭扬解开穴道,然而郭旭扬却充耳不闻,只是仔细地勘察着附近的一草一木,推测着黄伊榕的落脚点及离去的方向。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他微微点头后朗声说道:“众位朋友,你们的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在下告辞!”话音甫落,他便朝西北方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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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追踪榕儿

    “榕儿的‘反追踪术’甚是高明,不愧为周旋于各路番王诸侯之间,替师执行了十年秘密任务的‘唐王府国定钦使’。”郭旭扬剑眉深锁,心中赞叹。

    他自从与“唐王府”的五位强者厮斗之后,花了半柱香的工夫,才搜寻到黄伊榕离去的方向,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快追赶上仅余两成内劲的黄伊榕,却不料一路细细分辨微小线索,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手段,才堪堪追出十数里地。

    郭旭扬足尖轻点绿叶,笔直地站立在一株大树的顶端,锐利的目光眺望着四周,暗道:“榕儿若存心躲我,其行走路线必定会迂回曲折且出人意表,就像方才的搜寻路线,她也故意误导了我很多次。她轻功极佳,即便在内力不足的情形下,乘风踏叶亦难寻足迹。此处乃是一处三岔路口,除了来时的路之外,向左面延伸下去的,是一条可通车马的官道,而右面依旧是花草野地。”

    他仰头瞧了瞧天空的秋日,思忖,“今日秋高气爽,润泥新干,尘土甚少,这确实加大了追踪的难度。所幸这方圆十余里地皆为荒芜之所,一路追寻至此,除了榕儿,尚未发现有他人落脚的干扰。”

    “左面的大道夹于两山之间,时有车骑往来,若榕儿借马车之便而行,则在众多交错的马蹄车辙中,更难分辨哪一路才是她的踪迹。然倘走官道,遇人则可打探一二,倒是多了一个便利之处。而右面花草遍野,鲜有人去,她即使以轻功御风而行,我却多少能看出些端倪。”他思索片刻后,便纵身向右方跃去。

    郭旭扬苦苦追踪,兜兜转转间也走了不少冤枉路。直到夜幕降临,圆月当空,他才依迹寻至一座山脚之下。

    此山高耸入云、荆棘满布,应当并未有人开伐。

    “榕儿当真上了这座山?”郭旭扬心中疑惑,“我相信我没有找错,却不知她到此山所为何事?她独自一人摸黑上山,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思及此处,他心中一紧,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他一路跟至半山腰,却忽然发现黄伊榕的落脚点不再难寻,而是在枯叶泥泞的野路上,清晰地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女子脚印。不知是她自信没有人能寻上此山?还是另有原因?

    “从脚印的大小来看,确是只有一人,足印与榕儿相仿,且尚无折返的迹象。这脚印步履不稳,她深夜一人到此深山密林中,究竟要做什么?……”郭旭扬心下嘀咕,不知何故,他的心中莫名地生出浓浓的担忧之感。他依寻那歪歪斜斜的女子足迹,飞速向高处行出几里地后,隐约间听到一阵阵时断时续的女子哀嚎之声。

    郭旭扬惊出一身冷汗,手指微微发着抖。

    这声音……是榕儿!

    他不再停留,以“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向发声处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去!

    山林掩映之间,一个狭小的洞口中透出一丝微弱的火光,黄伊榕的叫喊之声,便是从洞中传出。

    “榕儿!榕儿!”郭旭扬心急如焚。黄伊榕的呼声中,透着凄惨与苦痛。这声音仿佛一把把铁钩,直插郭旭扬的心脏,钩扯着他的心。此时他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马上见到榕儿!

    身形闪烁间,他又掠出十余丈,猛地,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石头如瀑雨而至,向他扑面砸来!这些石头小的也有头颅般大小,大的更比人身更高,而每块石头均蕴含着可撞裂山石的强大内劲。

    郭旭扬暗暗心惊,腾挪翻转,使上“踏雪无痕”中的精妙绝招“雪影漫天”,才险险避开。待他身子落定之时,却又被逼回原地,未能再进一步。

    “这是……‘八阵飞石’!”

    郭旭扬的师父风逸珪,与黄伊榕的师父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除了武功高绝难测之外,对道、玄、术、阵等都极有研究。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正因为师承深厚,再加上郭黄二人自小勤学苦练,之后又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这才使得他们年纪轻轻,便已难逢敌手。

    郭旭扬识得很多阵法,这“八阵飞石”之法,乃是依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所创的“八阵图”衍变而来,其破立之道神鬼难料,千变万化。他若想找到破阵之法,最快估计也需要花上一日的工夫,而此时黄伊榕颤抖的声音,再一次地传入他的耳中,揪扯着他的心肺。

    “你……别……唔,进来……不许,进来……我,没事……”自从听到洞外郭旭扬的呼喊声之后,黄伊榕之前那凄厉的哀嚎就变得极其克制,然而含糊不清的词句、急促的喘息、克制的痛呼声,都清楚地告诉郭旭扬,她绝不可能“没事”!

    “榕儿等我!”郭旭扬根本不管黄伊榕的阻拦,亦不再耽误片刻去思索破阵之法,他的心中涌出一阵怒吼:“就算硬闯我也要马上见到她!”

    郭旭扬手腕翻转间,不远处的一根如小臂粗细的树枝“啪!”地一声断裂开来,被他吸入掌中。他以枝作剑,调动内力护好周身大穴,同时运劲于枝。只听他猛地狂喝一声,向迎面砸来的飞石连挥数剑,正是自周伯翁处学来的剑招“残剑怒飞花”。然而这招霸道的剑招,却只令少量飞石被稍稍震开,其余的大石却并未改变攻向郭旭扬的方向。

    他一面以轻功避闪飞石,一面思绪飞转:“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这八大阵已是玄妙莫辨,而这石阵却能将这八阵融合。我虽无时间破阵,但好在我年少时仔细研习过此阵法,至少可避开‘死’、‘克’、‘缺’、‘冲’、‘隘’、‘隐’、‘伤’等必死之门,否则强行冲阵,只怕神仙难救。”

    他身法极快,但踏位却极其小心。然左脚刚刚踏上左四右三之位,却猛地牵动飞石如龙卷风般席卷而来。

    郭旭扬大骇,他深知此时若是硬拼,则身体必定会被绞成数片,遂运起十成内劲,一剑挥出。而剑气并不用于破解飞石,而是气劲与石风相撞,两股强大的力量爆射开来,将他整个儿弹出,向洞口处飞出六七丈。

    “希望能一举突破至洞口。”郭旭扬心道。

    然事与愿违。一块纵横皆有丈余长的巨石逆向而至,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他重重地撞在巨石上后摔落在地上,立时呕出几口鲜血,意识已有几许模糊。他尚来不及调整内息,便看到上方一块巨石直压而下,他赶忙就地翻滚两圈后弹身而起,岂料立足未稳之时,脚下泥土松动,一排排尖锐的利石突然破土而出!

    一招“雪上飞鹰”腾空翻飞,虽让他避免了被从下至上贯穿身亡的厄运,然脚心却已被刺伤,鞋底涌出汩汩血水。脚足连心的剧痛之感,令他抓握树枝的手抖了抖,一块如利剑般的尖石,又自他的头顶处直击而下。他正想闪避,却不料四面八方竟有数十块石剑凭空穿出,每柄石剑均裹挟着可开碑裂石的劲道。

    郭旭扬的血水与汗水洒湿了整个大阵,他竭力避闪之时,更是将那根断枝舞得密不透风。虽挡下了绝大部分石剑,却仍是被一柄石剑划破背后,鲜血随着肩背处长长的伤口喷涌而出。

    郭旭扬一声闷哼,将牙一咬,喝道:“再来!”

    他故技重施,再次运起十成内劲,纵横左右迅速挥出四剑,使一招“墨剑冥终”剑法中的“气凝诀”,磅礴的剑气结成一堵气墙,与迎面飞来的一块巨大方石相撞,将他又一次向洞口处弹飞。

    他第二次出手,已多了几分经验与胜算。“气凝诀”此招,原就是一招借势反推的强劲招式,其爆发出来的力道和速度,与第一次出招相较,更胜数倍。

    虽说成百上千的石头有阵法牵引,每步运转都极为快捷,然始终需时。郭旭扬掐准两步阵法连接的间隙之际,撞碎二三十块小石子儿后,被内劲强推进洞中,在洞壁上撞出一个深深的凹坑。他滚倒在地,地上已咳出一大滩血水,几近昏厥。

    “八阵飞石”阵法中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所携之力道,便足以洞穿一株大树。若是换了别人强行破阵,早早便已死在了阵中。郭旭扬此人内力充盈、武功卓绝,身具丰富的作战经验,又对阵法有所了解,踏对了好几个方位,但即便如此,今日他的性命也差点儿交代在此。

    “榕儿……”

    郭旭扬用力地甩着脑袋,努力地找回自己的意识。“要保护榕儿”的信念,让他忍住浑身伤痛,颤抖的双臂支撑着自己,慢慢地爬起身来。

    借着洞中昏暗的火光,他终于看到了蜷缩在墙角,长发凌乱、满身泥污的黄伊榕。

    山洞并不很大,约普通客栈一间客房般大小。洞内除了他两人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黄伊榕双臂抱膝,面对山壁、背对洞口。她将头埋在胸口处,郭旭扬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那抖得厉害的身躯。她紧咬牙关不再叫喊出声,但不住的呻吟令郭旭扬的心更是滴血。

    “榕儿!”

    “别过来!”黄伊榕嘶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已带了哭腔。感觉到郭旭扬的靠近,她慌慌张张地伸出右手,做了个阻拦的姿势,将脸埋得更深了。

    洞内的光线虽晦暗,然而郭旭扬的目力却极好。就着跳动的火苗,他惊骇地发现——榕儿的右手,竟然是半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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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梁王营帐

    “康公子,昨日吃住可还习惯?”身形精瘦的梁洛仁向马厩边儿上的康颜问道,嘴角钩起一抹冷笑。

    康颜微微扯了扯牢牢锁缚着自己左腕的铁链,悻悻地点了点头。他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站在面前的梁洛仁,只能盯着对方那双崭新的皮革军靴。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梁洛仁“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康公子,你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家里一样,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不必客气!”

    梁洛仁的笑声越发地狂放,他完全不在意康颜是否会接他的话,轻轻地在石柱的铁链上拍了拍,便转身大步离去了。而铁链的另一头,正锁着康颜的手。

    梁洛仁走出十数步之后,康颜才瑟瑟缩缩地抬起头来,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他的目中已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康颜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愁苦,“当成自己家里一样?……有谁在自己家里会睡马棚的?吃的喝的尽管开口?昨天灌进我嘴里的馊水,就连马尿都不如!”

    他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叹息道:“一身的马粪味,好想来桶热水洗一洗啊……相比这鬼地方,我竟觉得‘御剑山庄’居然还不错了。”他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好歹那里还给我安排了一间客房、一张暖床。只不过,那‘御剑山庄’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我毒害了自己的恩公,的确是猪狗不如、死有余辜。不管恩公究竟是死是活,穆家的那两个畜生,都不会留我活口的。”

    一阵冷风刮过,十月已进深秋。衣衫单薄的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不禁朝马棚处挪了挪身子,那里有一块比较大的木板,多少能挡挡寒风。然而就在他走出两步之后,左手那连接石柱的锁链已被拉扯至最长,他不能再移动半步了。

    他感觉有些恼火,狠狠地扯着铁链,将自己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红印。自虐般的发泄了一通之后,他最终又走回到石柱旁,倚靠着石柱,看向了远方。

    他和梁洛仁粗粗见过一面。

    他永远都记得:自从父亲离世之后,痛失双亲的他百无聊赖,便执意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他当初的这个决定,从他被“御剑山庄”的大小姐穆剑祯逼迫去她府上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后悔了。此时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他与穆剑祯同行的路上,他见到了这个梁洛仁,还有一个叫做贺遂的。梁贺二人与穆剑祯打了一架之后,便离开了。康颜涉世不深,他并不知道贺遂此人,乃是盘踞雕阴、弘化等郡的一方霸主——“梁王府”之主梁师都的得力干将。而梁洛仁更是梁王堂弟,且被其兄册封了“朔方郡公”的殊荣。

    他瞟了瞟四周的景致。在这片茂密的松木丛中,一个个圆顶布帐倚林而设,约有五十顶帐篷。营帐外围用削尖的木枝围成防御用的鹿砦围栏,栅栏后每隔十步便有一名矫健的士兵,手持长戈,警戒地注视着营外。另有一十五支八人一组的小分队,腰跨战刀、肩背弩箭、手执铁枪,在营中往来交替巡逻着。当然,还有十二匹战马,那便是康颜的“老邻居”了。

    康颜虽见识不广,却也在第一时间便猜到了这是一处军营。但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们的军营既然驻扎得这么隐秘,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地撞进他们的领地里?

    他回忆起自己被迫依照穆剑义的命令,用毒针暗害了郭旭扬的前后情形。

    他在“诗华锦轩”中了穆剑义下的毒,随后郭旭扬将他背至一个名叫“阿福”的农户家。大夫王守魂曾背着郭旭扬,救醒了他一回,并要求他一同实行暗害郭旭扬的计划。他痛苦地挣扎了很久之后,终究应允了下来,并在郭旭扬对自己施救的关键时刻,向恩人吐出毒针。

    后来穆剑义进了阿福家,紧接着又来了两个人。在穆剑义和白清陌打得难分难解,而黄伊榕又忙着救治郭旭扬之时,康颜畏畏缩缩地逃离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到哪儿去,但他很清楚自己一定不能让穆剑义给逮住,否则十死无生!

    虽说他并不了解武林人士所采用的“追踪之法”,但他也颇聪明的想到:为避免被发现,大道是绝不能走的!故而他专门往荆棘满布的偏僻小路里蹿。好在之后不论是穆剑义还是白清陌,心思都放在郭旭扬及黄伊榕的身上,所以没有多理会他。也幸亏他自幼生长在山林之中,走山路时所需注意的细节,他都了然于胸,所以沿路避开了不少陷阱、猛兽及落石。

    但他却万万想不到的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却蓦然有一大片营地映入眼帘!他看到之后扭头便跑。可是,饶是他的反应已经很迅速了,却还是被守卫的士兵追赶上来,架到了梁洛仁的面前。

    梁洛仁好像对康颜很有兴趣。他命人将康颜锁在马厩旁,说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和康颜“叙叙旧”。

    康颜哭爹喊娘地嚷嚷着,“我和你有什么旧好叙的?!”然而,他最终被士兵拖出了梁洛仁的虎帐,锁在了马棚边儿上。

    梁洛仁的大帐里,除了案几、木椅、衣柜、书架、木桶和一张用虎皮铺陈的卧床之外,倒也没有其它多余的摆设,似乎他们并不打算长驻于此。他的就手兵器——重达六七十斤的长柄开山斧,则立在离床仅有三步之距的地方。他的军帐防风及防水效果都比一般营帐强得多,是以虽是青天白日,帐中却有些许昏暗,他的案桌上已点起了烛台。

    贺遂在帐外抱拳做了请示,得到梁洛仁的许可之后,才躬身行进帐中。

    “贺副将所为何来?”梁洛仁放下手中的卷宗,晲视着贺遂。

    “朔方郡公,末将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贺遂抱拳躬身说道。他一身明晃晃的明光铠,与他那光溜溜的脑袋,在烛火的映照下都显得格外的扎眼,只有头顶上仅剩的一小撮毛发,没有被照得亮堂堂的。

    “说吧。”梁洛仁淡淡的道。

    “那个……嘿嘿,请恕末将愚钝,我军此次为陛下所办之事,乃是极为机密的,有康颜这么个外来人在,会不会……”贺遂连连哈腰,生怕说错一句话,惹得上头不高兴。

    “贺副将,本公对你不明就问的处事态度很是欣赏,但……你这是在质疑本公的决策么?”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贺遂惊出一身冷汗,“末将只是……”

    “留着康颜,自有用处!”梁洛仁冷冷地打断了贺遂的话,“他只不过是一介平民,既不会武功,又无财势背景,当初为何能让‘御剑山庄’的大小姐,都对他如此上心?这你有没有想过?”

    “这……”贺遂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想了想,道:“好像穆家那小妞儿说了什么他认识郭旭扬?”

    “郭旭扬么……”梁洛仁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后,复道:“康颜昨日竟是独自一人闯进这片密林的。我‘大梁国’与‘南阳王府’的会面之所,是经双方确认的极其隐蔽之地,他这样的小子竟能找得到,难道不可疑?”

    听到这里,贺遂点头如捣蒜,不住称赞,“是是是!还是朔方郡公思虑周全,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照那日在街上的情形来看,康颜应当是被穆剑祯挟持了。哼!此时应当在‘御剑山庄’的康颜,为何偏偏出现在此?穆剑宗是只老狐狸,康颜这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如何摆脱得了他?”梁洛仁扯出一个笑容,两眼放光道:“不管他们到底唱的是哪出戏,本公都要从这姓康的小子嘴里撬出来!”

    他瞥了一眼贺遂,“至于你的担心,更是多余。我军戒备森严,难道还看不住一个不懂武功的臭小子?”他顿了顿,道:“况且,本公早已派索周、刘明方在暗处轮番盯着他了。”

    **分享一段感觉超有深意超有感悟的句子:XXXX的最高要义只有两个字:决与择。先决后择,是为利;先择后决,是为义。(出处《天行九歌》)

第八十八章 虎狼之人

    康颜不住地打着喷嚏。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手。

    连续两夜倚靠着冰冷的石柱,在寒风中蜷缩着睡觉,终于让他抵挡不住地感染了风寒。他并非从小习武、身强力壮的武林人士,但相比那些平日里只会抱着书本,摇头苦读“之乎者也”的单薄书生,体质又好很多。他自小在山道上爬上爬下,翻山越岭地替他那病重的父亲采集药草,身子骨稍稍有些底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抵御不住地生病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很疼,干咳几声之后,他忍不住想道:“我……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不同于“御剑山庄”处的情况,穆氏父子在康颜身上是有所图谋的,所以不论如何折磨康颜,但在事情未做之前,他们都不会让康颜死。而康颜此时却根本摸不清楚,梁洛仁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图?他未敢奢望对方会找军医给自己治病。现在的病症虽不算严重,但倘若这么日复一日地吃着坏掉的东西,又在冷风中度日,或许某一天,他真的会捱不下去……

    就在康颜胡思乱想之时,军营中一阵骚动。这个临时围建而成的营地,有一处唯一的辕门。此时辕门大开,两排兵士笔直地站立在大门两旁,长枪插于泥地里,枪头指天,枪上红缨随风而动,极有气势。他正自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时,他看到梁洛仁从他的军账中大步行了出来。

    梁洛仁今日的穿着,与前两日很不相同。前两日他在军中巡视,期间还来看过康颜三次,对康颜“客客气气地嘘寒问暖”,康颜注意到这姓梁的家伙穿的都是常服。然此时的梁洛仁,头戴金盔,身着金光闪闪的两裆铠,肩背后猩红色的曳地披风在狂风中冽冽地抖动着。康颜认识的贺遂以及另外三个他不认识的人,则恭恭敬敬地跟在梁洛仁的身后。

    康颜自从走出那只有质朴的山里村民居住的大山之后,经历了种种辛酸苦辣。不愉快的经历,让他的心思成熟老道了不少。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单纯的小生,他感悟了许多的道理。

    他明白了置身于腥风血风之中,并不是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好。不该听的事情不听、不该看的事情不看。否则若是不小心听到了或者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反而极有可能会招来杀生之祸。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若是知道了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或许反而又能在关键的时候,给自己带来生机。就好像若是没有他和郭旭扬的那层关系,在这弱肉强食的天下,指不定他在下山后的几天之内,已死于他人的刀剑之下。

    “御剑山庄”留给康颜的,只有痛苦的回忆。然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强大的宗派,也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安全的庇护所。毕竟他在离家之前,已经得罪了那个什么“宋义王”孟海公。虽不知那人是个什么来头,但若是想取自己的性命,估计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吧……

    感叹着自己的渺小,康颜轻叹了一口气。

    揣着明白装糊涂,才能让自己活得更久——这是他总结出来的“大道理”!

    所以他侧身靠在石柱上,假装在睡觉,但其实眼睛却留出了一条缝,偷偷地瞧着军中的一举一动。

    “梁王府”军营外,十余丈处,一株株树木被劈裂开来,断树“砰砰砰”地砸落在地上,惊起一阵阵飞鸟,扬起漫天的尘土。树木断倒之势,自十丈开外逐渐向前推进,一直延续到辕门前。待到土尘木屑缓缓散开,十四人出现在门外。

    为首的那人,粗硬的棕红色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满脸横肉,如鹰钩般的鼻子上,一双不很大的眼睛中似乎蒙着一层血红之色。他长得十分的彪悍壮硕,他的一条大腿,竟比精瘦的梁洛仁的腰身还粗。

    梁洛仁“哈哈”大笑地迎了上去,朗声说道:“‘南阳王’亲自光临,真乃蓬荜生辉!洛仁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说完对那壮汉拱了拱手,稍稍躬了躬身。

    来者正是“南阳王”朱灿。

    和对外称帝的梁师都不同的是:朱灿并未自居“皇帝”位,此前曾自称“迦楼罗王”。虽只列“王”位,但他却拥有十数万的部众,与那晚被黄伊榕点破兵力,只有六万七千人的“宋义王”孟海公的势力相比,竟是两倍不止。然他的兵众虽多,却因他这个领头者残暴不仁、嗜杀成性,而军心不齐。故而数次与“唐王府”交战,均落得下风。他心有不甘,立誓定要夺下垂涎已久的“南阳城”,再一举杀入长安,亲取李渊首级,是以自改王位为“南阳王”。而江湖中人本就不在意这些番王诸侯自命的“帝位爵位”,更不会于这纷乱的天下中承认任何一个领域为“国家”,所以由朱灿占据的领域,天下人也就很随意地唤作“南阳王府”。

    朱灿与梁师都均为统领一方的势力之主,所以就身份而言,他二人处于对等的地位。梁洛仁是梁师都的臣属,故而在朱灿面前,他行了一记恭谦礼。梁洛仁原以为朱灿会派人前往此处谈判,却万料不到朱灿竟亲自前来。

    “这地方不错,就是树太多!”朱灿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他拍了拍梁洛仁的肩头,一双带着血雾的双眼,俯视着对方。

    梁洛仁一声闷哼,暗咬牙关,心中惊道:“好强的内力!我的骨头快被他拍散了!”他瞥了一眼朱灿等人来时的路,树木的断痕并非利器所制,他方才亲眼见到,四人合围的大树,被朱灿一掌劈断。他暗啐一口,“呸!狗杂碎!立威给谁看啊!要不是你这蠢货还有点用处,我们‘大梁国’才懒得与你合作!”

    他心中虽忿忿,口里却“嘿嘿”笑道:“‘南阳王’所言极是!下次咱们换个干净利索的地方。”

    朱灿挥了挥手,“别尽扯些没用的,快带我去看我的宝贝!”说话间他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口水忍不住顺着嘴角流下几滴。

    梁洛仁微微一怔之后,立马会意,淡淡地道:“好。这边请!”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向西面营帐指了指,让出一条道来。

    梁洛仁心道:“原来这蠢货火急火燎地自己跑来这里,竟是为了能第一眼看到他的‘食物’……”他不禁觉得胃里翻翻滚滚,一阵恶心。他已是一个在刀头里舔血了数十载的“老江湖”,杀人越货、暗害忠良的事也干得不少。他自以为心冷如铁,但他却猛然发觉,自己对于朱灿此人,已是厌恶恶心到了骨髓里!

    朱灿口里的“宝贝”,乃是天生纯阳之血的童男与纯阴之血的童女。朱灿好吃人肉,尤其是女子与孩童之肉。江湖传言,死于朱灿口中之人,已达数千人之多。他的军队所过之处,便虏人为粮。然他武功极高且势力极强,于这乱世之中,雄霸一片疆域,世人竟也奈何他不得。而据传纯阳与纯阴之血的童男童女,烹食后可功力大增,这对于朱灿来说,无异于天下第一美食。

    “梁王府”为了能与朱灿达成稳固的联盟关系,特意派人寻得一对珍稀的孩童。据说身体里流淌着纯阳及纯阴之血的十岁以下的童子,血液滴于水中,始终凝结为一颗颗圆润晶亮的血珠,不会散融于水中。梁洛仁确实在那对娃娃儿身上看到了这神奇的现象。虽说有益于内力增长,但烹食孩童此种丧尽天良之事,他却怎么样也做不出来。

    梁洛仁曾收到密报:“瓦岗寨”被洛阳大军攻破之前,“西魏王”李密有想过向朱灿求援,却被徐勋第一时间制止。“西魏王府”顶着城破家亡之危,也不愿意就近求助于朱灿,梁洛仁隐隐有些担忧,与朱灿此等虎狼之人共事,对于他们“大梁国”而言,会否埋下一个祸根?

    **正史野史的记载中,貌似朱灿都是“食人为乐”的形象,但《说唐全传》中的朱灿,写得却挺正面的。反正不管怎么样,对于朱灿这个人,表示主观上非常地不喜欢!

第八十九章 联合突厥

    军营北面有一处专门用于会盟的大帐,乃是梁洛仁命人精心布置之所。盟帐比梁洛仁居住的军帐更大一倍有余。帐内分首座及次座共摆放了八套松木桌椅,首座背后架着一张由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兵器制造世家“完颜家族”所特制的“分水弓”。

    若是内力强盛之人,站立于桥上,拉满此弓对准湖面射出一箭,则湖水会被箭势冲击,向两侧激散分开,犹如一块巨大的幕布被硬生生地撕扯开一般。“分水弓”那诡异霸道的“以刚克柔”之势,使得它成为江湖中人竞相争夺的名器之一。然它最终被梁师都以天价购入,此时正被梁洛仁借出,摆于盟帐之内,以震军威。

    帐内的右面,支起一张丈余宽的羊皮地图,图内尽收东、西突厥部分疆域、中原及江南百余州郡在内的辽阔地域。而左边亦有与军需图相呼应的、勾勒出山川河流的实景沙盘。

    梁洛仁与朱灿并排坐于上首,而他们两边的部下,则分主客之位在次座坐下。桌上摆满了美酒、糕点与瓜果,众人入帐后都很客套地寒暄了几句。

    让梁洛仁有些郁闷的是:他原以为“南阳王府”会派下属部将前来。而他们“大梁国”作为宴请方,又占据了“先到之机”,故而他已经做好了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的准备,好为接下来的合作,谋取更多的利益。是以首席之位,他原安排只摆“一座”,而计划将“南阳王府”的来使,俱都安排在下首。不料后来突然收到“朱灿亲自前来”的消息,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在首座上多加了一个座位。“南阳王”朱灿的脸面,他不得不给足。

    梁洛仁发觉,朱灿的话不多。除了先前朱灿看到那对童男童女时,表现出异常的兴奋之外,更多时候都是由他身边的客卿楚易搭腔。听惯了梁师都以“朕”自居,而朱灿开口闭口地自称“我我我”,让梁洛仁有些哭笑不得。他忍不住暗暗嘲讽,“这蠢货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除了一身蛮力之外,一无是处!”他的内心虽不愿意承认,但其实他对于朱灿的武功,极为忌惮。就他目前对天下人的武功路数的认知,他甚至认为朱灿的排名,绝对能进前五!

    “废话不多说,看在纯阳纯阴童男女的份儿上,你们求我助战,我同意了!但攻下长安之后,城里的女人小孩金银军械,我们全都要!另外,‘唐王府’的将领兵卒,我们要先选六成!”朱灿的声音很洪亮,言语中带着不容他人有一丝反驳的威势。

    梁洛仁听罢微微皱眉,“‘南阳王’此言差矣!并非我‘大梁国’‘求’你们助战,而是大家通力合作、互利共赢。”语毕他举起酒杯,向朱灿请酒,道:“这一杯,洛仁先干为敬!愿我们都得偿所愿!”他驳斥“南阳王”在先,自愿敬酒在后,乃是“不把话说死”的留有余地,且极具不卑不亢之势态。他尚有许多“后话”故意压着不说,便是想看看朱灿等人接下来会如何接招。

    坐在下首的楚易眼珠子骨碌一转,瞧着那张“分水弓”,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对梁洛仁抱拳躬身,道:“朔方郡公好酒量,楚某佩服!想不到朔方郡公不但海量,还是爱弓之人。若是楚某没看错的话……这把弓,定是武林中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分水弓’吧?”

    楚易作为“南阳王府”的客卿,身份地位不如梁洛仁。“朔方郡公”是梁洛仁被“称帝”的梁师都册封的爵位,楚易以此为尊称,可以说对梁洛仁已是极尽谦让之能势。然梁洛仁却觉得:相比头脑简单的朱灿,这个楚易,更是难缠得多。

    经楚易的话语一点醒,朱灿立即心中了然。他手腕翻转间,原架于首席座位后的“分水弓”及一支箭矢,便被他的内力吸至掌中。朱灿的手掌一触碰到良弓,双眼便亮了起来,赞叹一声,“好弓!好箭!”

    他拉弓如满月,“嗖”地一声,利箭激射出去!强烈的劲风掀得杯盘桌椅往两边飞溅而出,撞到帐篷厚实的牛皮布上,纷纷散落而下,满地狼藉。而楚易、贺遂等武功较弱之人,更是被内劲带得仰翻倒地,四脚朝天,狼狈不堪。所幸梁洛仁与朱灿并排而坐,被箭势的冲击力较楚易等人稍弱些,且他的内力不俗,他使出全身内劲稳住下盘,才没被掀倒。

    伴随一阵极其刺耳的破空之声,利箭穿破大帐,飞射而出!

    只听朱灿冷漠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一只老鼠,竟也敢如此猖狂!梁将军,你派人和我的客卿一同去把箭取回来吧。但老鼠肉却不合我胃口!”他这“一语双关”的话,自然是对梁洛仁说的。在他的眼里,梁洛仁只不过是“梁王府”的下人。他才不管什么“朔方郡公”的封爵,在他看来,随便安一个“将军”的称谓,已经是很抬举对方了。

    梁洛仁紧抓着靠椅扶手的双手,还在发着抖,他尚未从方才朱灿那一箭中缓过神来。因为与朱灿的内力对抗,此时他体内的真气短时间内竟不能再凝聚分毫,他惊魂未定地看了贺遂一眼,点了点头。

    贺遂会意,从地面上滚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楚易翻了个白眼,“走吧。”

    贺遂与楚易走出盟帐,不久之后,他二人拾箭而入。

    楚易双手捧着箭矢高举过头,“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拜伏在朱灿面前,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大王,您在看不见帐外的情形之下,射中了两百步开外的一只小小的老鼠!大王之箭法,举世无双!大王之武功,天下无敌!”

    梁洛仁与贺遂对视了一眼,贺遂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看到贺遂的表情,梁洛仁明白楚易所言非虚。一开始朱灿让贺遂同去取箭,就是为了让“梁王府”这边派出一个“证明人”。而梁洛仁此时也已清楚地看到:箭上确实串着一只死鼠的尸体,而被箭头刺中的部位,正是老鼠的颈部!

    梁洛仁不禁咽了咽口水,暗道:“朱灿在盟帐之内,隔着帐布,竟能射中两百步之外的老鼠。活鼠移动的速度极快,而他竟能掐准落箭的时机方位,正中关键的‘死穴’……虽说‘分水弓’乃万中无一的神器,然朱灿的内劲臂力、听音辨位、箭术判断,均已达到了空前绝后之境地……”他的额角滚下两滴冷汗,心中复道:“这蠢货,还真不能小觑。”

    梁洛仁定了定神,哈哈大笑道:“‘南阳王’武功盖世,确是了得!也难怪突厥的始毕可汗陛下,嘱咐我们皇帝陛下,务必要与‘南阳王府’结成联盟。”

    “突厥?!”朱灿与楚易竟异口同声地道出这两个字,目中难掩惊惧之色。

    梁洛仁并未答话,而是静静地观察着朱楚二人的反应。而“南阳王府”的人,一时之间却也不再开口。

    双方沉默片刻之后,朱灿终于打破寂静,缓缓说道:“听说你们勾结突厥,看来是真的!”他那双带着血雾的双眼已微微眯起,阴晴不定地盯着身旁的梁洛仁。

    **武侠小说定律之二十五:一言不合就“亮肌肉”。

    PS:朱灿射箭的梗,我是参考了“辕门射戟”再往上抬了一点,毕竟是武侠,不是玄幻仙侠之类的,不能写得太夸张。

第九十章 五虎谋唐

    梁洛仁扯出一个笑容,他似乎对朱灿等人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语速不快地说道:“‘勾结’二字,从何谈起?”

    “你……”

    梁洛仁径直打断了朱灿的话语,“我‘大梁国’与突厥人之间,其实与你们‘南阳王府’是一样的。大家通力合作、互利共赢而已!”

    眼看朱灿与楚易都不搭话,梁洛仁微微一笑,复道:“隋朝在炀帝死后,其实便已覆灭。这天下诺大的疆土,被各路王侯割据为数十块,我‘大梁国’与贵王府不过是其中之一二。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终有一日,这天下之主,只能有一人!突厥欲借我国之势操控中原;而我国则倚突厥之强扩张势力。双方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哼!”朱灿冷哼一声,道:“只有弱者才会卑躬屈膝地借外人之力!”

    “弱者么……”梁洛仁轻啜一口杯中酒,“嘿嘿”笑道:“据探子回报:‘南阳王府’前几月接连败于‘唐王府’之手。以‘南阳王’您这天下第一的武功,还真是可惜了……”

    “砰!”地一声巨响,朱灿跟前的松木桌被拍得粉碎,他只一伸手,便掐住了坐于身旁的梁洛仁的脖子,将对方像拎小鸡似的提在半空之中,低吼道:“小子,我只需用点力,你的小命就没了!”

    梁洛仁的武功不弱,但在朱灿的钳制下,竟是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他被提得双脚离地,在空中不停地乱抖乱踢,涨红了脸艰难地说道:“‘南……阳王’有话,好说……我们是……盟友……”

    贺遂等梁洛仁的部下见状,立马对朱灿拔刀相向,怒喝道:“快放了朔方郡公!”就连楚易都紧张起来,慌忙上来劝架,“大王请息怒!咱们是来谈合作的,‘唐王府’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楚易的话让朱灿冷静了下来,他稍一松手,梁洛仁便如同一只死狗一般掉落在地上。梁洛仁一面不住地咳嗽,一面爬起身来,他忍住浑身怒火,却只能装模作样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摆手示意贺遂等人不要冲动。

    待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得到缓和,楚易才说道:“朔方郡公,我‘南阳国’此前确是败于‘唐王府’,然他李渊小儿也嚣张不了几日!我们大王的武功足以以一敌万,杀李渊取长安,不过旦夕之间!反观你们‘梁王府’,灵州之战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贵王府兵力有限,损失如此之惨重,那才叫可惜了……”

    梁洛仁被朱灿威胁性命在先,被楚易言语挤兑在后,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然他毕竟不是短视之人,深知此时共克李唐才是头等大事。他暗暗地深呼吸几口,按下心中怒气,面无表情地道:“楚先生,我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他的言外之意是:双方都不要再浪费时间“打嘴仗”了。

    楚易当然也听出了梁洛仁的意思,他抱拳躬身道:“楚某正有此意!”

    “你们想怎么打?”朱灿瞥了一眼梁洛仁,他将梁洛仁桌面上的一串葡萄拿起来,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他自己摆放食物的桌子已被他拍碎,而梁洛仁肚子里正憋着气,也就没有命人给朱灿重新摆放吃食。而朱灿对于梁洛仁的怠慢之举,似乎也不太在意,反正旁边的桌子上有的是吃的,他直接拿过来就是了。

    梁洛仁将朱灿的举动瞧在眼里,他暗骂一声:“吃死你这蠢货!”口中却道:“我‘大梁国’于灵州之战后,已是积累了诸多经验,对‘唐王府’在灵州的兵力布防亦有相当的了解。下一战,我国将继续攻占灵州。”他顿了顿,复道:“始毕可汗陛下赠予我国两千匹战马、三千名战力强盛的‘赴死卒’。除此之外,我们皇帝陛下亦成功游说了‘定杨王府’的刘武周及‘西凉王府’的李轨,前来助战。”

    “梁王府”一直盯着灵州这块地儿不放,是有他们自己的筹谋的,但个中缘由,他们可不会道予外人知晓。

    朱灿略感惊诧地瞧了瞧梁洛仁,“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梁洛仁追问。

    “没什么了。”

    朱灿原想说的是“想不到作为突厥的‘狗腿子’,你们竟得到了不少好处。”然这句话他还是止住未说。他虽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但能坐上一方之主的位置,绝不可能单单只有强盛的武力这般简单。眼看着“梁王府”有东突厥作为靠山,他言语间也不再过于张狂。

    朱灿的武功,在这强者为尊的天下,或可排进前五,其实力已达令人闻风丧胆之境地。然饶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何在听到“突厥”之后,竟也心生惧意?

    原来突厥是中原北部一个极其强大的部落,以游牧为生,在隋朝时因被离间,而分化为东突厥及西突厥。突厥是一个战斗种族,在这乱世之下,部族中的所有男子必须参军,兵制分为虎、豹、鹰三师。而梁洛仁所说的‘赴死卒’,则是效忠于突厥首领——始毕可汗的军队,是从虎师和豹师中抽调出来的,足可以一敌百、悍不畏死的强兵劲卒。

    朱灿武功虽高,然若是面对掩杀而至的强大部队,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而中原及江南的各大小番王诸侯,与朱灿同样,对强悍的突厥兵极为畏惧。

    “朔方郡公,您方才提到了‘西凉王府’的李轨?”楚易有些疑惑。

    “没错。”

    楚易皱眉道:“我‘南阳国’收到密报:李轨与李渊已结为兄弟,此人,用不得!”

    梁洛仁一声冷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兄弟?这李轨明面上与李渊称兄道弟,背地里却暗中拨了两万人马,以助我国之军力。”

    “这其中会否有诈?”楚易依旧十分不放心。

    “楚先生可知,我们五方联盟的主意,首先便是由这‘西凉王’李轨提出的!”

    楚易沉吟良久,终于点头道:“那‘定杨王’刘武周盘踞太原北部,他定是趁‘唐王府’的主力被我国与贵府牵制之时,发兵太原。届时长安被困,太原亦不保,‘唐王府’则不复存在!”

    且说现今时局,虽是多方占地为王之势态,然自从“唐王府”自太原起兵,一路西下,攻占了“大兴城”,也就是楚易等人口中所说的“长安城”之后,格局便开始逐渐有了一些变化。

    “唐王府”从上至下,善用兵者甚多,且广布眼线获取谍报。又多用反间之术或是拉拢贿赂等手法,手段层出不穷。是以不少其它“王府势力”,都在“唐王府”的手底下吃过亏。加之黄伊榕及其师父身居“唐王府国定钦使”之位,或明或暗地为“唐王”李渊出过许多气力,这让李唐更是如虎添翼。

    当初“宋义王”孟海公向“山洞圣人”万重山汇报军情之时,曾猜测对李唐构成极大威胁的——“西秦王府”的“西秦霸王”薛举,是死于“唐王府”之手,确是猜得极准!正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黄伊榕出手解决掉了薛举,才使得“唐王府”避过了一场大劫。

    渐渐地,江湖诸势力之间虽互相仇视杀伐,但各番王诸侯却俱都将“唐王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剌,欲除之而后快!

    “楚先生所言极是!”梁洛仁微微一笑。

    看楚易与朱灿的态度,应当是接受了这次的五方联盟之战。梁洛仁心中甚喜,适才被点燃的怒火,此刻也消去了大半。至于战后如何瓜分“唐王府”、分享胜利果实,到时候自然还是得凭实力说话。

    梁洛仁思忖:“太原最终应该是刘武周的囊中之物了。李轨性格懦弱,遇事举旗不定,且已占据河西,欲大举图谋中原,实属不易。而以长安城为首的‘唐王府’的大部片区,才是我‘大梁国’与‘南阳王府’的必争肥地。我国有东突厥的强力支持,纵使朱灿武功再高,于他,又有何惧?”

    思及此处,梁洛仁暗自窃喜,心情大好。他问朱灿道:“不知‘南阳王’打算如何进攻‘唐王府’?”

    “自然是先打南阳城!我——是‘南阳王’!”

    **在“话外小贴士”里解释一下,上一章的章节名,我为什么用“联合突厥”,而不用“勾结突厥”。

    一个和这个解答有一些关系的话题就是:我个人总结写文其实可以粗略地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以“主角”为视觉,一路不断地打怪升级,成王称霸之类的。但凡与“主角”作对的,都是“坏人”,这种被称为“爽文”。类似“霸道总裁爱娇妻”之类的文章,就可以归为这种。貌似有相当一部分作者或者读者,比较看不上这种类型的作品。但是,一位我很喜欢的演员,说过一句我觉得很有道理的话——存在即合理。其实我个人觉得,这种类型的文,也有很多的可取之处,比如“代入感”和“抓眼球”等等。

    第二种,是尽量以阐述事实为主,强调客观性和人性等。也就是说,并不是与“主角”对立的,就一杆子都打为“坏人”。

    而我的这个文,是想偏重第二种的基础上,结合第一种,尽量地想把两种融合来写。

    隋末唐初的这段历史,其实就是一个各大小势力占地为王的乱世。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针对每一股势力来说,争权夺利都难以界定谁对谁错。最终国家还是要统一,人民才能安享太平。

    即使就当时来说,突厥不是中原人,梁师都等人又是勾结突厥的人,但是我觉得:突厥、梁王府、南阳王府、定杨王府、西凉王府与唐王府,应该处于一个“对等”的位置,并没有谁高谁低,也不能像后人“开天眼”般的认为:当时的“唐王府”,就更优越一点。我看过某桥段——渭水桥畔,突厥几十万大军被李世民吓尿的桥段。老实说,看得是很爽,但是觉得也很扯……

    所以,综上,章节名我用了“联合突厥”,而不是“勾结突厥”。

    针对那时乱世下的众势力,现代人虽无法合理评判古人的是非对错,但其实我自己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主观偏好的。

    郭靖大侠说得好(其实是金庸先生说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些道理,其实都指向一个点。

    所以,那么多股势力里面,“以民为先”的统治阶级,我相对会比较喜欢些。所以我主观上相对会喜欢“唐王府”,喜欢李世民。先不论李世民杀兄弑弟、或可能篡改历史等必须否定的行径(生于乱世下漩涡最深处的帝王之家,又不是长子,手里干干净净的估计也上不了位),单单只看他开创了大唐盛世、贞观之治,百姓安居乐业,唐文化遍布世界各地,我就比较挺他。

    也有人说,或许换了别人(比如李建成)得了天下,能够做得比李世民更好也说不定。当然,有可能更好,也有可能更差。这谁知道呢?假设始终只是假设。相比之下,看结果、重事实,来得更靠谱得多!

    小说里,我将女主黄伊榕,安排在“唐王府”,又走进了“承乾殿”,基本也看得出来我多偏向李世民一些了。当然,给黄伊榕杜撰了“唐王府国定钦使”这么个身份,也是为了小说的行文和推进。

    相反的,虽然对于乱世下的势力,很多情况下,对错难以界定,但像朱灿这种,将他人性命视如草芥的上位者,尤其是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人,我是极其厌恶的!所以我写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借小说中人物的言语和心理去怼他,怼爽了再继续往后写……

    PS:为什么要叫各势力为“XX王府”?

    ennnnnn……我看过一些古书里称这些势力为“国”。但是,总觉得当时兵荒马乱的,而且在之前隋朝一统的影响下,估计“武侠中的武林人士”不屑承认这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国家”,而那些不会武功的小老百姓,成天因为打仗被害得很惨,也许估计也不想承认。所以,我就不想用“国”字来划分各势力的区域。而那时多用“州”、“郡”等称谓来表述地域,但我觉得……不好听……啊哈哈……所以就用了“府”。反正是不正规的叫法,因此我的文里一直强调“XX王府”是“江湖中人”的叫法。而那个时候的“江湖”到底是个啥样的?这谁又知道呢?……

第九十一章 倾盖如故

    黄伊榕脑袋一歪,轻轻地靠在郭旭扬的肩头,浅浅地睡去。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小巧的鼻子下,粉色的薄唇略微向上扬起,唇下还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些淡淡的齿痕——那是郭旭扬冲进山洞前,她因为抵御疼痛而自己咬伤的。

    感受到肩头的柔软,郭旭扬微微一震,睁开双眼,低头瞧着身旁这恬静的少女,脸上写满温柔。

    他此前正打坐运功疗伤,原劝说黄伊榕前去休息,可是黄伊榕却死活不肯。她说:郭旭扬伤得太重,她要在一旁陪护,才能放心。郭旭扬无可奈何,只好依她。

    “终于抵不住困意地睡着了么?”郭旭扬心道,心中一阵怜惜,“忍受了一整晚的剧痛之后,却偏偏还要坚持守着我……”他伸出左臂,从后面扶住黄伊榕的香肩,避免她因滑落而惊醒。郭旭扬停止了运功,甚至连呼吸都调到最轻最慢,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吵醒了这梦中人。

    能让黄伊榕多睡一刻钟也是好的——郭旭扬的心里这么想着。

    看着黄伊榕那上扬的唇角,郭旭扬的唇边也扬起一个弧度。他心道:“不知榕儿做了什么好梦?想来我与她相识尚不到两个月,且聚少离多。而我那日初次与她相见之时,竟完全没有陌生之感。倾盖如故,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郭旭扬这数年来游历于江湖,遭遇了很多敌人,也结交了不少好友;杀过恶人,也救过好人。与年轻女子的结识,黄伊榕当然不是第一个,而她,却是第一个走进他心里的女人。

    郭旭扬思绪悠远,他想起了很多人,也想起了很多事。他回忆着自己的恩师的音容笑貌。他师父的武功,当世只怕已无人能及,且更是精通玄门机关、术数阵法,对自己关怀倍至,亦师亦父。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个人,却遭人暗害……

    他暗暗咬牙起誓:“绝不能让你知晓‘龙瀛剑’的秘密,否则这天下怕是难有宁日!师兄,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郭旭扬的心情尚在起伏不定之时,黄伊榕“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呀,我还是睡着了……”

    “这么快就醒了么?”郭旭扬拉回悠思,有些不舍地放开搂着黄伊榕的手臂,“怎么不多睡会儿?你需要多休息!”

    想到方才自己靠在郭旭扬的肩臂中熟睡,黄伊榕娇羞赧然地坐直了身子,“我没事了,睡了会儿,体力恢复了很多。”她将手搭扶上郭旭扬的腕脉,蹙眉道:“不行的旭扬,你内力消耗太大,又失血过多,我得下山去给你买药。”说罢站起身来。

    郭旭扬一把拉住了黄伊榕的手,“榕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调息半日便好了。倒是你,你仅剩两成内力,昨晚又折腾了一夜,应该多多休息。”

    “那个,旭扬,我……我有个事儿要对你说。”黄伊榕支支吾吾地低下了头,手指不安地揉搓着。

    “什么事?”

    “其实,我修炼的内功心法,可以助我快数提升功力的。只是……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是担心我武功不济,会遇到危险。我……我想和你多呆几天。”黄伊榕的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已是满面红霞,怯生生地抬头瞥了郭旭扬一眼。

    却见郭旭扬微笑地瞧着自己,既不搭话,也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

    “啊!原来你早就猜到了!”黄伊榕双手捂脸,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修习的“八风慑服”心法极其玄妙高深,若是她有心行事,当可在几日后便将内力恢复回十成。然她一心想与郭旭扬多相处几天,故而连日来只是与心上人游山玩水,却连一次功法也未修炼,所以至今内力仍然停留在两成之境。

    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早已被郭旭扬看穿,而对方非但不言明,更是对自己处处配合,她轻嗔一声,“你真坏!”便转身往洞口跑。

    “榕儿!”郭旭扬叫住她,他还是着实担心她的身体,并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起身欲追赶,却牵动了伤患,被利石贯穿的双脚及后背的伤口立时崩裂开来,鲜血渗涌而出。一股锥心的疼痛之感,瞬间侵袭着受了极重内伤的他,他一阵晕眩,忙扶住石壁,方才站稳。

    黄伊榕感觉到了郭旭扬的“不对劲儿”,便又跑了回来,轻叹一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走。你快坐下!”

    正当她扶着郭旭扬坐回原地,为其处理伤口之际,洞外传来一阵鸟鸣之声。

    “是青儿!”黄伊榕听出是给她传信的青鸟的鸣啼声,便对郭旭扬道:“青儿一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洞外布了‘八阵飞石’大阵,它进不来的。我先出去一下,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不许乱动!”

    郭旭扬哑然失笑,默默地点了点头。被别人命令“乖乖地”做某事,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世上除了师父他老人家之外,又多了一个让他“乖乖做事”的人。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黄伊榕走进洞中,坐在了郭旭扬的身边。

    “青儿来信说:‘西魏王’李密率部众投奔至‘唐王府’了,但秦琼、程咬金等几个你相熟之人,却没有跟过去。”

    黄伊榕最近收到的密报,都会毫无保留地告知郭旭扬。她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她与郭旭扬之间,应当不分彼此才对。”然她身为“唐王府国定钦使”的身份,对外泄露机密,确实欠妥。所以她每次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很有力的借口。此次她的理由是:反正李密投唐此等大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更何况秦琼、程咬金等人与郭旭扬交情非浅,他肯定很关心朋友的情况。

    “果然‘西魏王府’的兵众,即使退至太行,亦是守不住了。人心思动,即便占据优越的地利,亦是枉然。”郭旭扬一阵感叹,“‘西魏王府’乃是众多番王势力中极为强盛的势力之一,然倾覆也不过月余光景。不知这天下究竟谁能战至最后?”

    黄伊榕也有些感慨。“西魏王府”鼎盛之时,曾将“唐王府”压得抬不起头来。李渊甚至要修书李密,对其大肆吹捧,才争得少许喘息之机。如今整个诺大的“西魏王府”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而昔日风光无限的“西魏王”,更是沦为了李渊的臣属。她越来越坚信她的师父推演的格局:最终将会是“唐王府”争得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与你有关,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何事?”郭旭扬不禁谨慎起来。他隐隐感觉黄伊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简单。

    “‘唐王府’准备于本月二十五日召开‘赏剑大会’,赏的便是那‘龙瀛剑’!”

    “什么?!”

    黄伊榕摇了摇头,“我也很奇怪……此前师父给‘唐王府’出主意,让他们昭告天下说:他们夺得了‘龙瀛剑’,这点我可以理解。毕竟真真假假,无人定论。而以‘龙瀛剑’为由头,当能吸引不少尚摇摆不定的人,下定决心前来投唐。反正‘唐王府’戒备森严,也无需担心会有人来盗取这并不存在的宝剑。可是……”她的秀眉拧到了一处,“他们现在却要召开什么‘赏剑大会’却是何故?我很肯定‘唐王府’并无‘龙瀛’,难道他们打算拿一把‘假剑’示众于天下?他们就不担心被识货之人拆穿?”

    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此事确有蹊跷!榕儿,我与你一同去‘唐王府’一探究竟。”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唐王府’添乱的。”他的言外之意是:至少他不会当众揭穿“唐王府”给天下之人鉴赏的是一柄“假剑”。

    “嗯。我们雇一辆马车吧。你可以在车里养伤。”

    郭旭扬的眉眼间透着笑意,“我的伤自然是要养的。你是不是也该考虑提一提你的内力呢?我既然说了与你同行,你不用再担心我跑了吧?”

    “你……”黄伊榕瞪了郭旭扬一眼,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哎哟!榕儿,疼……”郭旭扬的“哀嚎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发个小糖,故事继续。

第九十二章 卓君宫主

    “大兴城”原是已灭隋朝的都城,如今已尽收“唐王府”囊中。“唐王”李渊进驻之后,将“大兴”改为“长安”,乃是旨在表达其“大唐国”将“长治久安”之愿景。

    大业十二年七月,离开大兴城许久的隋朝皇帝——隋炀帝杨广,却完全没有返回他的皇城的打算,而是带着一众妃嫔百官,从洛阳,又游幸至江都。次年五月,“唐王”于太原起兵,仅数月时间便攻下了这“无主之城”——大兴。而第三年的四月,杨广便死于“许王”宇文化及之手。然隋朝在覆灭之前,天下已然大乱。

    且说此前杨广之父——隋文帝杨坚,曾颁布诏令:务必将“大兴城”修扩至他本人满意为止。“唐王府”攻下大兴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占据了这一“地利人和”的宝地。坚固的城防、繁华的都市,让许多番王诸侯均对长安城垂涎不已。而诸如梁师都、朱灿等一方霸主,俱都对当初未来得及对大兴城“出手”,而追悔莫及。这也使得李唐在众“王府势力”的“仇恨簿”上,又多加了一笔。

    长安城由外郭城、皇城及宫城三部分组成。外郭城的每一扇城门外,均挖掘出数丈乃至十数丈宽的沟壑,或灌以流水,或埋以陷阱,与四丈高的城墙相辅相成,守护着城内的君臣百姓。时逢乱世,李渊下令:将城外野山荒田中的野畜、粮食、草料等有用之物定时收缴,全部汇入城中。

    城内格局纵横有序、方正划一。间或有巡防的卫士,穿梭于大街小巷,维持着坊间的秩序。各大小街市商行之间的交易往来,自有法度。

    由“大兴宫”更名为“太极宫”的宫城,东西八百余丈,南北四百五丈,其内开凿的人工湖数以千计,引长安城外的水源而注。假山怪石、回廊朱亭,应有尽有,更搭建起祭祀天台及数座宗庙所。宫城内每一处雕绘的图案壁画,均是经由风水先生或神匠大师精心设计所致。

    “紫宸殿”是宫城中用于议事的大殿之一。不同于“太极殿”等大朝之所,日常闲杂事务或隐秘之事,“唐王”李渊多半会选择在“紫宸殿”与亲近的臣属商讨。“紫宸殿”的布局,少了几分肃穆之感,多了几许亲和之气。整座殿堂三进三出,由白玉石阶环绕围建的三座宏伟的阁楼组成。前堂乃是议事厅,后两处楼宇则是憩息所。

    此时已是深夜,殿内却灯火通明。李渊、其夫人窦氏以及几个皇亲国戚、亲信大臣正聚集在大殿之中。他们商议的,不是别事,正是那“赏剑大会”的举办之事。

    “众位卿家,此事当如何应对?”李渊沉声问道。

    “紫宸殿”的帝座只设三级台阶,拉近了皇帝与立于台下的群臣的距离。阶上的龙椅亦非耀眼夺目的黄金打造,而是由雕刻了云龙图纹的千年紫檀木所制,雍容贵气中又不失雅致祥和。李渊的座位旁,加放了一张“飞凤椅”,其上正坐着皇后窦氏。

    已过中年的李渊,虽说尽显岁月风霜,但他平日里很注重养生之道。别人若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只怕已是满脸皱纹,但他的一张面皮上,也只不过才找着几条稀疏的纹路罢了。而此刻这张保养得很好的脸,却是布满了愁云。

    殿堂内分等级官阶分别站立着: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宰相裴寂、太子中允王珪、刘文静和李靖。

    李建成及李世民为“唐王”李渊的长子及次子,其二人均乃人中之龙,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等各方面,皆具万中无一之才能。而裴寂高居“唐王府”的宰相之职,李渊对其很是信任。王珪虽官职不高,却因其聪颖决断而深得李建成乃至李渊的器重。刘文静则原与裴寂同阶,近期却因故被削了官职,然能力威信尚在,此次李渊将他一并宣来,令在场之人颇有些意外。而至于那李靖,却只不过是秦王李世民帐下的小小幕僚,其官阶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儿子。然由于李靖与“唐王府国定钦使”黄伊榕师徒关系极为密切,故而一些军机大事,他因这层“特殊身份”也时有参与。

    “‘卓君宫’号称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为何会行此不智之举?”裴寂踏前一步,抱拳躬身,道:“陛下,那苍夜妖妇是否告知为何要我‘大唐国’办这‘赏剑大会’?”

    李渊摇了摇头,“我国虽有意昭告天下夺得‘龙瀛剑’,然此公告尚未发出。苍夜必是事先得知,才有此举。李爱卿,‘龙瀛’之事原是经‘高人’点拨,由你传达于朕,如今走漏风声,此事需彻查到底!”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似是要将每个人都看进心里。相比苍夜的目的,更让他警惕的是:他“大唐国”军事机密被外泄之事!

    站立在最末位的李靖闻言,赶忙躬身行礼,郑重地道:“李靖谨遵圣命!”

    如黄伊榕所言:“唐王府”欲告天下得“龙瀛”之事,是她的师父给李渊的指点。而此条计谋的传递之人,便是与黄伊榕师徒相熟识的李靖。

    虽说李靖与黄伊榕的师父相识多年,然却从未得知其姓名,甚至连黄伊榕这个做徒弟的,亦都不知道她的师父的名字。而这位师父自从隋炀帝在位之时,便已开始暗中协助“唐王府”,故而即便李渊已然称帝,然贵为皇帝的他,亦对这位未知姓名且素未谋面的相助者,尊称一声“高人”。

    李渊“嗯”了一声,侧首看向身旁的窦氏,“皇后,元吉被苍夜掳去,朕知你心中挂念,特宣你前来听政。”

    唐王李渊与皇后窦氏共生四子。李建成与李世民还有一个弟弟——“齐王”李元吉。本应留守太原的李元吉,前几日却被“卓君宫”的苍夜宫主从太原的宫殿中掳走。苍夜留书一封,要求“唐王府”务必于十月二十五日召开“龙瀛剑的赏剑大会”,否则她将置李元吉于死地!

    原来,这将“唐王府”威胁至此的苍夜,便是那日在“全清道观”逼迫郭旭扬揭露出“其背后所背的是一柄木剑而非‘龙瀛’”的“卓君宫”宫主。

    没有人知道为何这苍夜会对“龙瀛剑”如此执著?莫非她与天下人一样,想在这乱世之中争夺一片天地?抑或是有其它的原因?

    想那苍夜一介女流,出入戒备森严的太原寝宫,竟如入无人之境!且李元吉本人亦是骁勇善战之辈,而苍夜居然轻轻松松就将其拿下,足见她的武功可谓是深不可测!

    苍夜若决意取李元吉的性命,李渊相信:她即便冒着与整个大唐为敌的风险,也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毕竟“卓君宫”的巢穴远在少华山,而此门派的女弟子们又各个身怀绝世武功。“唐王府”于此群敌环伺之际,已无多余的精力再去攻打这座地处偏远而又易守难攻的强大门派了。

    虽说李渊绝不愿意按照苍夜的意思行事,但爱子性命堪忧,这使得他陷入了两难之境。

    端坐在李渊身旁的皇后窦氏,年龄与他相若,然她的面貌也显得年轻许多。她身着正式的镶边鞠衣,发髻高高盘起,髻上戴一只金蓝两色相间的凤冠。她的双手合于大腿之上,面上秋水无波,似乎对于众人的谈话,她毫不关心。

    此时听闻李渊问话,她才缓缓说道:“回禀陛下,妾身身为元吉的母亲,确实为他忧心万分。”她向李渊微微躬身,道:“妾身在此谢过陛下的体谅!”她顿了顿,复道:“然妾身以为:妾身只需为陛下您打理好后宫,免除陛下您的后顾之忧即可。至于国家大事,妾身相信陛下与诸位自有定夺。”

    李渊会心一笑,点了点头,“皇后一直都是这么深明大义!然你作为元吉的母后,你理应发表你的看法,朕亦想知道。”

    窦氏的春山眉轻轻蹙起,原放置在腿上的一双手不禁抓了抓袍服,一番挣扎过后,眼神又回归坚定,淡淡地说道:“回禀陛下,妾身以为:倘能救回元吉固然是好事,但若因此而使我大唐陷于困境,则需多做斟酌。”

    “皇后的意思是……”

    窦氏的理智与淡漠,让李渊有些讶异。然他也深知窦氏所言在理。“卓君宫”宫主苍夜的真正目的究竟为何?谁都不得而知。若苍夜故意设局,让他们“大唐国”被当众戳穿“龙瀛”为假,则将对李唐的声誉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日后即便能争得江山,但多少已失民心在先。若落人口实,想要挽回,定是千难万难之事。

    **最近这段时间有些空闲,更文的频率尽量快一点。日后争取做到能保持至少每周一更,这段时间争取能一周两更。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写武侠是一件很孤独寂寞冷的事,自娱自乐的平常心吧……

    PS:历史上皇后窦氏在这个时候已经去世了,但是我特别想写这个人,所以在我的小说里就让她多活了几年(也看过一些隋唐相关的作品,皇后窦氏也活得蛮久的,呵呵……)。

第九十三章 烫手山芋

    李渊于这思绪飞转之间,又情不自禁地瞟了窦氏一眼,他心中一声长叹,“虽说皇后已尽力地表现出淡然,然她的眉毛却出卖了她。想来也是,玄霸早夭,皇后膝下仅剩三子承欢。元吉乃是满子,颇受她的宠溺,她又怎可能忍心元吉遇险?”

    窦皇后的一双眉毛天生较为稀疏,她自小养成一个习惯,便是喜欢自己动手画眉。数十年来,她画眉的动作日复一日的进行着,即便是后来她贵为一国之母,亦从未让婢女来做这件事。李渊与她感情甚深,对于她的这个习惯极为了解。而窦皇后画眉画了几十年,手法技巧本已是十分娴熟,然今日的眉线却略显粗硬浓密,与她的气质妆容极不相符,而这一细节却被李渊捕捉到了。若非心中慌乱,以窦氏波澜不惊的心性及一丝不苟的性格,当不会出现这小小的疏忽。

    李渊心道:“且不说皇后,朕又何尝不忧心?朕子嗣虽多,然元吉率真勇猛,亦是良将。血浓于水的至亲之情,岂能轻易割舍?倘为天下而废亲情,朕的子女臣民,又当如何看朕?”

    思及此处,李渊剑眉微凝,沉声说道:“元吉乃是朕的皇儿,亦是我大唐的皇子。诸位身为我大唐之重臣,当为君分忧,岂能坐视那苍夜之狂、皇子之险?”

    李渊的话音甫落,窦氏的身子微微一震,望向李渊的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她随即又收回目光,回复一如既往的平静。她不希望她的意念,左右了皇上及大臣们的决策。

    立于上首的太子李建成,向李渊及窦氏躬身一拜,大声说道:“父皇、母后,您二位请放宽心,元吉乃我亲弟,我等势必救元吉于水火!”

    太子李建成今时已年近三十,壮年的他生得颇为俊朗。白皙的面容上,颧骨微高,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厚薄适中的上唇上,留着两道短须,突显出其成熟男子的魅力。此前他原在外巡视城防,后得知“齐王”遇袭之事,便命人召来王珪之后,匆匆赶回宫殿。此时他一身玄色铠甲,只在入宫时卸了兵器,衣服却来不及更换。

    “大哥所言极是!我等需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保元吉无恙,亦确保‘赏剑大会’无虞。”

    说话之人便是秦王李世民。李世民相较其兄长年轻许多,如刀刻般的脸上,透着与其年龄颇不相符的果敢与刚毅,眼眉星目,鼻梁高挺。他身上的窄袖劲装,与他那健康的肤色,使这少年全身上下焕发出凝练不屈的气息。他年纪虽轻,却自幼喜骑射、好武功,十五岁起便随父兄四处征战沙场,至今已立下不少战功。

    王珪对李渊、窦氏、李建成和李世民均行了一记礼之后,方才说道:“珪闻秦王殿下之言,似是已有良谋在胸。珪自当洗耳恭听。”王珪姓王名珪,字叔玠,他在“唐王府”担任“太子中允”之职,不过是一低阶官员,故而他在众皇室高官面前极尽礼数,且以“名”谦称。

    李建成不动声色地瞥了身后的王珪一眼,暗道:“将叔玠一同召至殿内,确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原来,李建成与李世民都已看出了他们的父皇和母后,皆有意要将李元吉救出。而他们二人既为李元吉的骨肉兄长,则营救亲弟之事,必是责无旁贷。然举办这个“龙瀛剑的赏剑大会”之事,却是一个烫手山芋!

    做这件事,非但要顾及到齐王李元吉的安危,还要防备期间有人恶意搅局、借势重创大唐。且此前他们有意以“龙瀛”为引,拉拢各方豪杰势力,如今便需借“赏剑”之机,一并进行。整件事的关系错综复杂,稍有半点差池,便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恶果。

    那王珪此刻接过李世民的话头,便是有意要推秦王来行此事。虽说李建成并不想让二弟为难,但相比这个烫手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他还是更情愿甩给二弟去解决。

    果听李渊望向李世民,“世民,你可有良策?”

    李世民默不作声。他方才揣测了父兄母后的心思,而自己作为李元吉的亲哥哥,必须表个态,才说了这么一句。却不料被王珪抢先一步将事情推到自己身上。虽然他也很想救出李元吉,但事发突然,一时半会之间,他并未想到什么兼顾各方的计策,而是打算大家共谋良计。

    “太子中允”王珪的话语中,暗含推诿之意。李建成这个做大哥的,却并没有替李世民“说两句话”的意思,这让李世民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如今父皇一句话问下来,李世民却也不想表现出自己并无才智,是以正自思量当如何应对。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且牵扯甚多。秦王殿下年纪尚轻且大病初愈,仓促间给出的计谋,或可能会有不足。”刘文静长相儒雅,一身常服。此时已被罢官的他,已不适合再着官服入殿。然他即便身为素民,言语间仍是不卑不亢。在官场中浸淫多年的他,自然嗅到了王珪的意图,故而打算替李世民挡上一挡。

    李渊将这“两拨人马”的言行均瞧在眼里,期间涌动的暗流,他如何不知?他自幼身于官宦世家,早年亦是隋朝的肱骨之臣。他亲历了隋炀帝杨广杀兄弑父、谋朝篡位的这段历史,心中不免留下些阴影。建成与世民二子,在他看来,均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若论能力,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李渊当然非常清楚,他此时有意趁次子的锋芒崭露得不太多之前,挫一挫他的锐气。

    “世民若能全心全意地辅佐他的兄长,则我大唐可保万年基业。”李渊心道。

    “李爱卿,你怎么看?”李渊看向李靖,目中深沉。

    李靖的气息微微凝滞,台下之人皆官高权重,皇帝陛下却单挑他来询问意见,让他有些许不解。然转念一想,便又了然于胸,“陛下这是想看我‘站哪边’啊……”

    他抱拳躬身说道:“李靖才疏学浅,不敢妄言,还请陛下圣裁!”

    李靖深知李渊对黄伊榕及其师父极为忌惮。虽然那位“高人”曾郑重表明立场:不图名、不图利,只为助李渊一统天下,求一个国泰民安。然李渊怎么可能对这么一个极具才能却从未露面的“幕后推手”不设防?

    “视名利为粪土、忧万民之戚戚”的论调,李渊是不相信的。而这位“高人”,以及他的徒弟黄伊榕,又确实在很多时候,给了他们唐国很大的助力。如何把握好双方的“度”,用好这两个人,李渊心中自有量度。

    而李靖作为与“高人”关系密切的唐国臣民,理应只效忠于皇帝陛下。不论是太子或是秦王,都不应偏帮,才是李渊最想看到的做法。

    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李爱卿具经天纬地之才能,何来才疏学浅之说?李爱卿你过谦了!”他的目光又转回李世民,“世民,元吉乃你胞弟。你可闻‘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裴寂的年龄与李渊相差不多,他自“太原起兵”之前,便与李渊交好。他很懂李渊的心思。“揣度上意并替君‘背锅’”这种事情,是他最擅长做的。这也使得他成为李渊身边为数不多的宠臣之一。此刻李渊不方便说的话,他却很聪明地替李渊说了出来。

    “陛下,秦王殿下广纳贤才、处事机敏。陛下您有子若此,乃是我大唐之幸、百姓之福!”裴寂转身对李世民躬了躬身,“秦王殿下,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老臣佩服万分!而这小小的‘赏剑大会’,怎可能难得了您?若是顺利救出齐王殿下,您可是为陛下分了一大忧啊!”

    李建成心道:“这裴寂还真会顺水推舟。看他的意思,暗含向本宫示好之意。待日后本宫继任大典,倒是可以用他一用。”

    李世民并没有将裴寂的吹捧之词放在心上,然他心中却很明了:此事父皇已是打定主意让自己接手,裴寂只不过是说出了父皇的意思罢了。与其推脱顶撞圣意,令父皇不快,倒不如主动接下,搏一个立功之机。于是,他踏前一步,朗声说道:“父皇、母后,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救出元吉,办好这‘赏剑大会’!”

    李渊闻言很是欣慰,“朕的皇儿果然有勇有谋!事成之后,朕给你加官进爵,并犒赏所有参与此事之人!”

    **两边开始有些“不愉快”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章 秦王之谋

    “承乾殿”乃是“唐王”李渊赐于秦王李世民的居所,位于“太极宫”以西。虽不及太子李建成所住之东宫的雄伟气派,然这“承乾殿”却也修建得不落俗套。殿门口摆放着两只白玉雕刻的镇宅麒麟,由琉璃瓦和香楠木搭建的殿门,从中间至两旁共设有“五门”。正中的正门最为宽阔,两侧延伸的偏门则依次收窄。

    入殿可见七曲回廊、钟楼、鼓楼、绿湖及花厅,转过花香四溢的“斗锦厅”后,便是“议事堂”。与帝王的“议事殿”有所不同,皇子的议事堂内并不设高阶王座,而是摆放着皇子与众幕僚的主宾席。议事堂共有四座,其中一座设在西北角一偏僻幽静之处,堂内更是建有三个暗门、两处密室和一条密道。

    正堂之后,是李世民特意命人整修的“演武场”,划分出跑马、射箭、练桩等多个习练场地。而“承乾殿”的东西两侧阁楼群,则是皇子的妃嫔及宦仆们的内阁。殿外紧挨宫墙处另建起一座楼宇,乃是幕僚宾客的临时休息之所。作为秦王的入幕之宾,李靖父子有时便会在此处处理公务。

    “议事正堂”共有三层,顶层由雕花屏风简单地围隔出两个“雅间”。立于顶楼,登高远眺,目之所及尽见宫城之繁华,令人心旷神怡。此时李世民及几个幕僚官员,正在此处商议被强迫承接的“龙瀛剑的赏剑大会”之事。

    “夜已至深,诸位却因世民而奔波至此,世民心中有愧,先干为敬!”李世民将樽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却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又自行将酒樽倒满,再饮一樽。三樽下肚后,方才罢手。

    原来李世民、刘文静和李靖自“紫宸殿”集会解散之后,却并未返回各自的住所安睡。他们与太子李建成、王珪二人寒暄过后,便又聚到了这“承乾殿”的“议事堂”。裴寂则被李渊留下促膝长谈。

    除他们三人之外,李世民还命人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段志玄等人也连夜召来。距离赏剑之期仅剩十日,各方均需部署妥帖,时间已是非常紧迫,刻不容缓。他与刘文静和李靖均是半日水米未进,是以他吩咐在此“宴宾阁”摆好宴席,众人边吃边议。

    “世民,你慢些喝。”长孙无忌看李世民喝得有点猛,他瞧了一眼李世民盛酒的酒樽,足有半个海碗一般大,便忍不住劝了一句。空腹喝酒易醉,更何况是烈酒。他与李世民相识于微,且李世民已迎娶了长孙无忌的妹妹,两人乃是郎舅关系,所以在一些非正式的场合,他二人便会直呼姓名。若叫爵位官阶,反倒显得生分。

    “无忌,不碍事。这天寒夜冷的,众位却因我而离开软榻暖褥,该罚!”李世民爽朗一笑,道:“大家不必拘谨,来来来,喝酒吃菜,暖暖身子。”为了增加与众幕僚臣子的亲近感,李世民私下里总是谦称“世民”,或是自称“我”,而不称“本王”。

    一干人等纷纷落座之后,那刘文静先开了口,“殿下,陛下此举似乎颇有深意。”

    李世民淡淡一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他故意岔开话题,道:“方才多谢刘叔了!”他指的是在“紫宸殿”上,刘文静替他“挡祸”之言。刘文静比李世民整整大了三十岁,且于“太原起兵”之前,二人就相谈甚欢,李世民一直尊称他一声“叔叔”。

    “殿下,您快说说这赏剑大会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段志玄是武官,为人处事都耿直了些。他适才听李靖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感觉似乎是一个难缠的活儿。为秦王殿下忧心的他,急匆匆地问了出来。

    李世民望向李靖微微点头,李靖会意,便将前因后果向在座诸位一一道出。

    “殿下已有良策?”杜如晦听罢李靖所言,望向主座上的李世民。

    “自出‘紫宸殿’,我便在思索着此事。”他对李靖说道:“李卿,让青鸟飞书予‘高人’,详细告知此事,询问‘高人’的意见,并密令请‘国定钦使’黄小姐务必于大会三日之前,抵达长安!”

    相比他们这些或是深在长安城内的文人、或是四处带兵打仗的武将,黄伊榕师徒这两个纵观江湖武林全局,又四处奔走、行事隐秘的武林高手,对于此事,或许能提供更多的帮助也说不定。李世民甚至隐隐有一种直觉:他师徒二人,对于‘卓君宫’和‘龙瀛剑’的了解,应该比在座的各位都多。且近几日江湖中流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则新消息就是——黄伊榕与身负“龙瀛剑”的郭旭扬关系非浅!

    “杜卿,我需要你帮忙下令:调动包括‘奇缘酒楼’在内的,所有我大唐的情报网,搜索苍夜的藏身之所,并伺机找出元吉被关押之处。一有消息便立刻通知于我,且莫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杜如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唐国的谍报网超出了他的想象,可谓是遍布全天下。整个谍报机关是“李唐世家”早在隋文帝杨坚在位之时,便已逐步建立起来的。经过漫长岁月的完善与变革,此时已形成一整套独特的方式,故而讯息收集及传递,都极其地机密与迅捷。若是将整个大唐的这张巨网同时拉动,真有可能能找出苍夜和齐王的下落。

    李世民目光如炬,“杜卿,明日一早你便向谍报机关施压,要求他们在三日之内,必须将‘卓君宫’和苍夜的全部信息,报至我处!”他顿了顿,复道:“苍夜既然在信中言明:只要我等按时召开赏剑大会,她便不会加害元吉。因此,我们须向天下人宣扬我大唐于十月二十五日大赏‘龙瀛’之事,向苍夜表明足够的诚意,减少元吉的凶险。”

    “志玄,我已向父皇请命:大会前后的十五日内,由我接掌长安防务,此事便交由你来负责。苍夜行事诡异,我等皆不知其所图,须防止她与其他番王势力相互勾结,利用赏剑之机,混入城中,刺探我大唐之军政虚实。宫城之中须加强戒备,尤其是父皇和母后的寝宫。通告下去:长安城的宵禁时点提前半个时辰。”

    正在吃菜喝酒的段志玄听到秦王下令,立马放下酒樽,弹起身来,抱拳躬身,慷慨激昂地道:“志玄得令!必不负殿下之重托!”

    李世民面上带着笑意,打手势示意他坐下说话,“志玄不必多礼!我相信你一定能将此事做到最好!”

    李世民又转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传我口令至各戍边的将领,让他们务必把守好各路关卡及城门,防止外敌入侵。长安需戒严,边塞亦要稳固。这怕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大意不得!”说罢,他将自己的王爵亲令,交给长孙无忌。

    虽说“秦王”的令牌完全不能与皇上的虎符相提并论,然由于李世民贵为皇室,却连年亲自带兵征战,且缴杀敌寇甚多,故而在军中树立了较大的威信。是以他传的命令,但凡是对大唐国有利的,将卒们基本都会听从。而“秦王”令牌,交给长孙无忌这个亲人,李世民还是比较放心的。

    “刘叔,劳烦您多多物色几位能言善辩之才,待到众‘王府势力’与武林豪杰向长安汇聚,你们便私下游说他们与我大唐交好。大会之时,能不与我大唐纠缠,并与我们同相呼应之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刘文静轻捋长须,笑着看向李世民,目中掠过赞赏之色,“殿下,你这是打算把这‘烫手山芋’翻成‘逆转之机’啊!届时齐王殿下平安归来,各方势力又因此而投奔我大唐,则陛下之欣喜,可想而知。”

    李世民微笑着摇了摇头,“刘叔,实不相瞒,世民确实很想看到这样的局面,然最终结果,晦暗难明。我等皆需慎之又慎、见机行事才是。”他顿了顿,复道:“大家对外只说是为了广交各路番王英雄,才开此大会,以避免世人不必要的猜疑。”

    “殿下,选址是此事之关键。”杜如晦虽是文人,说话却是铿锵有力,“长安城外三十里西郊的‘大王山’,如何?”

    “杜卿所思与我不谋而合!”李世民抚掌称赞,道:“隋文帝当初在‘大王山’上建有别院,我等只需稍做变动修缮即可。十日之期,修筑出可彰显我大唐神威的‘观剑台’,并非难事。且上山之路仅有四条,必得设重兵把守四条要道,严查上山之人,收缴来者兵器,限制跟随人数。若不予配合,则拦在山下。”

    他望向房玄龄,微抬酒樽,“房卿,你心细如发,此事交由你来操持,最为适宜。我会加派人手供你调配。”他又对李靖说道:“李卿,房卿不会武功,有劳你和令郎从旁协助。”

    “至于拿怎样一柄‘剑’来赏……”他晃了晃樽中酒,“我想暂且等一等‘高人’和黄小姐的回信。”

    **李世民麾下的牛人实在太多了,只能挑几个来写,否则非主要的人物太驳杂,反而冲淡了剧情,但是真心感觉每个人都好牛啊!

第九十五章 易容之术

    黄伊榕搀扶着重伤的郭旭扬下了山,进到附近的镇子里为其换好伤药。两人均梳洗一番、饱餐一顿之后,便准备雇车远行了。

    黄伊榕换上一身束胸曳地长裙,乌黑柔顺的发丝一半如瀑般披洒于肩背,一半在头顶挽起一个“灵蛇髻”,发髻上赫然镶嵌着郭旭扬相赠于她的那枚“束发金环”。她挑选车夫时很是仔细。小镇上所有的车夫都被她召了过来,十几位车夫经过她一个一个地精挑细选之后,最终重金聘下了一位驾车平稳、轻车熟路的老手。

    这是一辆不是特别宽敞的马车,但是坐下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马车是经由黄伊榕命人精心布置的。车身的帷帘有两层,里层是透气性极佳的纱幔,外层是防水性极好的雨布。未下雨之时,雨布卷叠而起,绑缚在车檐处,车内之人可以从里向外欣赏沿途的风光,又不会感到憋闷。而车外之人却因纱幔上特殊处理的“双面绣”手法,而看不清车里的人与物。

    黄伊榕原本不是一个讲求吃住、挥霍金钱之人。然她考虑到郭旭扬那负伤的身子,便极尽周全地张罗着一切。且每当她想到接下来几日,她都会和心上人四目相对地处在那一方小小空间之时,她就会情不自禁地面红心跳。

    郭旭扬看她忙前忙后的,原想出言劝阻,想说“一切从简就好”。但他却很明白黄伊榕的所作所为,究竟为的是谁。他沉浸在那种前所未有的温暖甜蜜之中,这让曾经被杀伐血腥之气撕咬身心的他,看到了夜空中的一簇星火。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话到嘴边,却并未说出。

    黄伊榕自香包内摸出一个形状较为方正的淡黄色物件,它只有半个手掌般大小,她将它放置在郭旭扬的身旁。

    郭旭扬鼻间嗅到一阵淡雅的清香,令他仿佛身处在晨风暖阳之中,顿时感觉精神舒爽了很多。他体内真气自行流转,充盈着他的七经八脉。他好奇地拿起那东西,看了看,问道:“榕儿,这是什么?”

    “这是‘莲师’,挺稀罕的一种药物。想不到这偏远的乡镇草药铺,竟也能看到。‘莲师’具有清神净气、提升内力之功效,若在它旁边运功疗伤,你的伤会比平时好得快三倍以上。”

    “确是个好东西!”郭旭扬柔声说道:“榕儿,谢谢你!”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握住对面女子的玉手,但最终还是克制了下来。虽说他与黄伊榕之间,已发展成为一种不可言喻的相知相悦之情,且已身体接触过多回,但之前的触碰多多少少都是事出有因的。若让他在没有“外力驱动”的情况下,主动去抓握女孩子的小手儿,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郭大侠,胆子却缩了起来。

    黄伊榕感受到了郭旭扬目光的炙热,她神情忸怩地低下头去,手指绞弄着束带,摇了摇头,“你……你快些好起来吧。”

    伴随一声轻响,马车轻轻地颠了一下。

    “老王,走慢点!”黄伊榕略微拔高的嗓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

    “是是!黄小姐,我再慢一点!”车夫老王连忙应声道,拉扯着缰绳控制着马匹的速度,两匹拉车的马儿已经是在一步一步地缓慢前行了,只差没停在路边吃草了。

    郭旭扬笑出声来,“榕儿,上车这才片刻工夫,你已经说了四次‘再慢点’了。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只怕二十五日,我们到不了长安。”

    “不会的。”黄伊榕坚定地道:“此处离长安城不算远。你有伤在身,舟车颠簸会加重你的伤势。”

    “我的身子可没那么金贵。江湖舔血的日子我过了这许多年,你担心什么?”郭旭扬的笑颜,如旭日般温暖,“你就放心吧。”他那只犹犹豫豫的右手,终于“有理由”伸了过去,在榕儿的柔荑上拍了两拍之后,却并没有拿开的意思。

    黄伊榕双颊滚烫,身子微微一颤,她那双被郭旭扬握住的双手,也当然没有抽走的意思。她的脸红得就像春天娇艳的桃花,全身上下都感觉软绵绵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车内萦绕着“莲师”的幽香,郭黄二人仿若置身于茫茫花海之中,空气旖旎而柔美。车中男女的心跳之声与这缓缓而行的车轴之响相鸣和,竟似奏出一曲琴瑟天籁,美妙非常。

    待到傍晚时分,黄伊榕又吩咐着停马下车,将郭旭扬小心翼翼地扶出车来,吹吹风,透透气儿,看看晚霞,再吃些糕点干粮。他们行了半日的路程,才堪堪走出十里地。

    “榕儿,我怎么感觉我像个废人似的?”郭旭扬有些无奈,苦笑地摇头说道。以往他在身死边缘徘徊之事时有发生,然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手中的剑都不曾弱过半分气势。可如今只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他却感觉自己像是缺胳膊少腿一般。

    他望了望那正在欢快吃草的马驹,“而且,照这么走下去,二十五日真的到不了长安的。”

    他深知黄伊榕待他千好万好,他心中也自是千万分的感动莫名。可是他身为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前从未被人如此悉心呵护过,不免又觉得颇不自然。最重要的是:他很确定按这样的行车速度,他们真的不能在“赏剑大会”开始那日抵达长安。

    黄伊榕撇了撇嘴,“好吧好吧,待会儿我让老王快些便是。”她自知郭旭扬说得在理,可嘴上却是不肯承认。“你现在好些了么?”

    “多亏你的‘莲师’,下午运功调息过后,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其实,昨日他被“八阵飞石”大阵确实伤得很重,即便有神药“莲师”相助,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治愈七八成。但他故意说得轻松随意,只为了让黄伊榕宽心。

    “你就知道唬我。别忘了我懂医术的。”黄伊榕白了他一眼,“休息会儿就上车吧,连夜赶路便是。”

    郭旭扬“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你放心,我真的好多了!只是……”他沉吟片刻后,道:“此次你们‘唐王府’大张旗鼓的办这‘赏剑大会’,前去观剑之人,只怕很多。”

    “旭扬,你不想别人认出你,是么?”

    黄伊榕思忖,“之前旭扬说他因身负‘龙瀛剑’,所以不想与各路番王势力相交过甚,担心于不经意间左右时局。我虽一直未过问他究竟是否有‘龙瀛’,但想必他与‘龙瀛剑’必定是极有渊源。想必他并不愿意以‘郭旭扬’的身份,深入‘唐王府’举办的‘赏剑大会’。且最近江湖传言:我与他关系甚密。此前师父还特意利用了我俩的这层关系。出现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定是极不情愿的。”

    思及此处,黄伊榕说道:“我给你易容吧,保证没人能认得出你。”

    “易容?!”郭旭扬前一刻的神情还有少许凝重,此时双眼却亮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有这手绝活。榕儿,你可真是个宝藏!”

    黄伊榕“噗嗤”一笑,“你就别夸我了。或许已有不少人在暗处盯梢着你我,此事宜早不宜迟。到了下一个城镇,我就去采办材料,为你易容。”

    **武侠小说定律之三十四:有武侠的地方就有易容术。

    话说,那玩意儿为什么叫“莲师”?因为我正好在某两处眼光扫到这两个字,就抓出来凑一块儿了……我发觉我起名字真的很随性,就好像上一章的“大王山”,我也是写的时候看到某聊天群里说了一句“大王叫我来巡山”。于是,江湖上搞得风风火火的龙瀛剑的赏剑大会,就在“大王山”上举行了……后来上一章发出去之后,自己回看的时候,笑得半死。有点后悔地想把这个土土的山名给改了,但想想反正都已经发了,就算了。以后起名字尽量诗意点吧,嗯,尽量……

第九十六章 故地重游

    才桑镇,是郭旭扬与黄伊榕下山后经过的第二个小镇。此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黄伊榕所需采购的“易容之物”,俱都是些寻常之物,是以约两个时辰的工夫,她已将物品收集妥当,在一间客栈的客房里,准备为郭旭扬化妆易容。

    桌面上除了泥屑、彩料、白面、鱼胶、软尺、素笔、马毛、薄刀及铜镜等事物之外,还有一张皮。

    “这不是人皮吧?……”虽然郭旭扬早就听说过易容之法,且此前也碰到过几个易过容的死对头,但对易容术却并未深入了解过。据说,“易容”是要活生生地剥下一个活人的脸皮,然后戴在另一个人的脸上。郭旭扬一直觉得这是一种泯灭人性的做法。但同时他也听说易容所使用的面皮,可以不是“人皮”。他内心深信黄伊榕绝不会做出那残忍之事,这块用于易容的皮,绝不是人皮。

    果见黄伊榕摇了摇头,“我可做不出剥人面皮之事。这是漂白及酒浸之后,以独特手法削薄的猪肚皮。虽说易容之材的上品是活人面皮,但以我的手法,把这个戴你的脸上,再加上修整处理,效果绝对比人皮更好!”

    她“格格格”地娇笑起来,平日里那双若隐星河、带着淡忧的双眸,此时笑成一对明亮的半月。她发髻上的那枚金环,因她的不住晃动而熠熠生辉,“我们大名鼎鼎的郭大侠,就要变成猪脸啦!”

    自从郭旭扬与黄伊榕相识以来,很少看到她这样敞开心扉地开怀大笑。他宠溺地凝望着眼前这花枝乱颤的可人儿,完全不介意她打趣自己的言语,却是怔怔地说了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应该多笑些。”

    “你……一点儿也不好玩儿。哼,不理你了!”她嘟了嘟嘴。她的嘴上虽如此说,双颊却已泛红。她偷偷地瞧了郭旭扬一眼,发觉对方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仿佛要将自己看进心里一般,忙吱吱唔唔地说道:“我们……开始吧。”于是,她便在郭旭扬的脸上摆弄起来。

    她精细地丈量着郭旭扬的面部尺寸,琢磨一番之后,将泥、面等物,在他的额头、脸颊及下巴上匀开少许,一面比划思量、一画用薄刀一点一点地刮下些许泥面碎末。而她心目中想要达到的“易容形象”,则在她的薄刀游走间,逐渐成型。

    然后,她在郭旭扬的整张面上涂抹鱼胶,粘上那张猪肚皮,慢慢压实、扯平。将调为肉白色的彩料轻扫一轮之后,以马毛做眉毛,再用素笔及接近肤色的彩料,进行一轮修饰。她甚至连鼻梁边淡淡的阴影,也勾勒了出来。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黄伊榕将铜镜递到了郭旭扬的眼前,“喏,好了,你自己看,瞧瞧这是谁?”

    “这……”郭旭扬暗暗心惊,虽说此前心中已有思量,然面对铜镜,他不免还是有些惊叹。

    铜镜中哪里还有自己原来的半点模样?郭旭扬的五官面容原是极英武俊朗的,而此时的镜中之人,眉眼细长,鼻子秀气,唇薄如柳叶,肤白如冠玉,活脱脱的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

    郭旭扬微笑道:“这美貌的公子可比我好看得多。榕儿,你的手真巧。”

    “他比你差远了!”黄伊榕不假思索地抢道。一句话出口,似乎又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忙又细若蚊吟地补充道:“你……你长相英气,是真正的侠客。我……我不喜欢长得柔弱的。”话未说完,她的脸已经埋进了胸口。

    郭旭扬心中欢喜,一双大手握住了黄伊榕,柔声说道:“谢谢你,榕儿。”他顿了顿,复道:“可是,我感觉脸有些痒。”他忍不住想伸手抓挠。

    “别抓!”黄伊榕急道:“你的脸上粘了这么多东西,感觉痒很正常。过两天习惯就好了。”

    “如此说来,我还不能轻易流汗了。”郭旭扬摇头苦笑道:“看来‘易容’也是一个遭罪的活儿。”

    黄伊榕莞尔,“确实有点。而且有人在的时候,你不能再以‘郭旭扬’自称了。该叫什么好呢?……”她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轻笑道:“不如就叫‘杨靖文’吧?”

    “杨靖文?为何会是这个名字?”郭旭扬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生硬地道:“它是……你朋友的名字么?”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黄伊榕朱唇轻抿,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好笑,“旭扬……他这是在吃醋么?”她并不想他有所误会,便赶快解释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杨靖文,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兴许是觉得这个名字比较文雅吧。你若不喜欢,我们再换一个便是。但‘郭、旭、扬’这三个字,都是不能留的,做戏得做全套。”

    听到黄伊榕如此说,郭旭扬才“放心”下来,“听你的,就用这个吧。只是接下来在人前,我也不能再唤你‘榕儿’了,还是叫回‘黄姑娘’吧。”

    “嗯。”黄伊榕点了点头。

    郭旭扬感到有些许无奈。他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中滚打多年,虽有防人之能,却无害人之心。他自小受教于他的师父,心怀善念。心中坦荡的他,甚至连欺谎之言都极少说得出口。很多时候,他情愿选择“不说”,也不愿开口欺骗。

    他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在“雷虎寨”内,不得已假借“李英”之名,诓骗了华敏敏。但才出寨子没多久,便被当众拆穿。他深知自己的“说谎能力”有限,而如今他一心想探查“龙瀛剑赏剑大会”的始末,却又不想牵扯其中,所以只能以另一个身份,与黄伊榕同去长安。他心中思索:“后续应尽量避免与人过多接触,以免露出破绽。”

    接下来的数日,郭黄二人便在马车内疗伤及运功。在“莲师”的作用下,郭旭扬的伤好得很快,而黄伊榕修习“八风慑服”的内功心法,也将内力提升回十成。期间黄伊榕收到青鸟传书,得知秦王李世民请求她尽快赶回长安城的消息,是以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车夫老王再快了那么一点儿。

    因孤男寡女同处一辆马车,恐招人非议,故待到长安城郊外,郭黄二人便弃了马车,换上两匹骏马,策马往长安疾驰。终于于赏剑大会的三日前,他二人抵达了长安城。

    长安城内外的防卫,较平日严厉了许多。然郭旭扬以“唐王府国定钦使”黄伊榕的朋友的身份,却未被要求索要文书印鉴,以证身份,便可直入长安。

    进城后,他二人便放慢了速度,让马儿在街道上缓缓行走。城内的人事物映入眼帘,郭旭扬心中感慨:这长安城,他已是第二次来了。

    他头一回到此,此城名字还是“大兴”。那时隋炀帝杨广为了在外邦人前彰显他“大隋国”之繁荣昌盛,特意下令将大兴城内外全部重新修整粉饰一轮,并命人用绫罗绸缎围树而挂,店铺街角摆满珍稀。看着像是国运昌隆的盛世之景,却如何瞒得过一路走来,看尽城外百姓饥寒困苦的郭旭扬的双眼?杨广只顾颜面而置百姓死活于不顾,这让郭旭扬极为厌恶。

    如今故地重游,郭旭扬的心境却泛起一丝波澜。他之前虽在车内养伤,却也未放过沿途的民生百态。步入“唐王府”的界域范围之后,外头那因各方势力相互杀伐而枯骨成山、荒冢遍野的凄凉之态,在“唐王府”内却平和了很多。而李渊更是将“坚壁清野”四个字,在长安城内外严格执行起来。这不论是对城外战事防御,抑或是对城内充盈物资,都是大有裨益的行事之法。

    城内街道笔直,可过车马、可走行人。屋宇鳞次栉比,门户大开,熙攘非凡。不少屋檐的檐角上悬挂着象征美好顺遂的玉石风铃。风铃在轻风中摇摆,与酒庄旌旗、刻字牌匾等事物,汇成一幅独特的风景画。

    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郭旭扬于这乱世之下,游历四方多年,对于国运兴衰,自有他的一番感悟。他认为“粮价的平稳与商铺的多样”,很大程度上能从侧面反应出一个国家的实际情况。他了解到在这征战不休的时期,“唐王府”从边域地区,乃至到长安城,粮食的价格浮动并不是很大,且在平民百姓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而当他看到城内各大大小小的商铺,正在售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且往来商贩路人络绎不绝之时,他的唇角不禁扬起一个微笑。

    “虽不知这‘唐王’李渊究竟是何人物,然至少整个领域管理得还算可以。我想,我有些了解为何榕儿愿意将她毕生的努力,全都押在‘唐王府’处了。”郭旭扬心道。

    **郭旭扬——姓郭,名旭扬,字靖文。哈哈哈,开玩笑的~~~~~

    古代取“名”和“字”都是很有讲究的。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名”和“字”之间,有的同义、有的反义、有的辅助、有的扩展、有的递进、有的推想……有些人除了“名”和“字”之外,还有“号”什么的(比如有名的东坡肉的主人),反正就是相当之复杂。而且日常使用称呼,其实也是有一堆讲究的。所以若非古体小说,比如看到很多武侠小说,貌似都不会把人物角色的“字”一个一个地写出来,但偶尔因文章需要,会挑一两个来写(比如:杨过,字改之)。因为既没有必要又耗费作者的洪荒之力,而且占掉篇幅又冲淡剧情。估计同一个人,一会“名”、一会“字”、一会“号”的,读者也容易看得晕,也记不住。

    PS:写这段易容是瞎编的,有些地方貌似用到了化妆技巧,哈哈哈!貌似看蛮多写易容,都着重写前后样貌的对比,或者在场人物的惊叹等等,印象里好像很少写到“易容完之后的不舒服”。我特意加写了一段易容之后感觉痒和难受,是“戴口罩”后的有感而发……我从小看武侠里的易容术,就只是觉得很厉害很酷,其它的倒没想那么多。讲真,我想如果我没有“口罩经历”,我估计写文时也想不到这方面的侧重述写。不过这真是一个不太愉快的经历……愿全球战疫早日结束!

第九十七章 龙瀛图样

    郭旭扬与黄伊榕二人尚未行至“皇城”,却见一队兵士小跑着向他二人而来。

    兵众中为首一人见到黄伊榕之后,立马单膝跪拜道:“钦使大人,秦王殿下请您前往‘神器阁’。”

    黄伊榕微微一怔,“我知道了。你起来吧,不必多礼。”

    她转头对身旁的郭旭扬道:“神器阁乃是‘大唐’铸造兵器之所,但一般作战兵卒所使用的普通刀戟却不在那处打造。皇上重金聘请各地的神匠大师,汇集于神器阁,是为了锻造出足以媲美远古兵刃的上等之作。秦王此时唤我过去,或许与‘龙瀛剑’有关。你想与我一同前往吗?”

    郭旭扬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在下与黄姑娘同去。”

    黄伊榕虽贵为“唐王府国定钦使”,且她明里暗里为“唐王府”做了不少事情,然她的内心却从未把自己当成是“唐王府”的臣民。故而她在外总是喜欢同江湖人士那般,称她所隶属的“唐国”为“唐王府”,甚至对于“李渊”此人,都是直呼其名。然自从踏进“唐王府”的范围之内,她的言语间便刻意收敛了许多。如今已进长安城,周围全是唐国子民,她也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份转换为“唐国之臣”,并尊称李渊为皇帝陛下。

    而郭旭扬此刻以易了容的面貌进城,他一来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二来为黄伊榕的名节着想,是以他与黄伊榕的对话,便多了几分生疏,仿佛他二人之间,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黄伊榕拉马右转,与郭旭扬一道,往神器阁驰去。

    唐王府的神器阁并未设在长安城内,而是在长安以东的一处深山密林之中。

    自古以来,神兵锻造,匠师之技能与石材之精纯,缺一不可。采矿脉之精华,反复提纯精炼,以天火灼之、以灵泉淬之,以天地养之,神兵乃成。故铸造神兵利器之所在,并不适合市井喧嚣之所。李渊最为器重的一位铸剑大师——段衍暔,选址于长安城外的灵秀山,建神器阁。

    灵秀山虽处偏远之地,然半山腰处却设重兵把守。神器阁建于山腰之上的一处洞穴之内,上、下、东、西、北五方皆为坚硬的山石,仅留南面一向建有洞门。在通往洞门口的唯一一条道路上,黄伊榕依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所创的“八阵图”,布置下衍变而得的“八阵飞石”大阵。此阵并非一成不变,其变换之道,神鬼难测,只有布阵之人,方知破阵的全法。神器阁外的阵法,黄伊榕又加了三道“诡踪”,并将破解之法告知了段衍暔及唐国的几位皇室重臣。

    “又是‘八阵飞石大阵’么?”郭旭扬扶了扶额头。几日前他才刚被这大阵修理得很惨,如今伤还没好透。

    黄伊榕笑盈盈地说道:“怎么?我们的郭大侠害怕了?”现四下无人,他们说话便随意起来。

    郭旭扬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榕儿你真是好本事!此阵极为繁复,你非但能环环相扣,还加设了‘诡踪’。当今之世能将此阵布设得如此精妙的,寥寥无几。”

    “你就别夸我啦!你一眼便勘破‘诡踪’隐匿之处,对‘八阵飞石’的参悟,必是在我之上。不多说了,随我进来吧。”

    黄伊榕带着郭旭扬穿梭于石阵之间,每一步踏位都极其小心。郭旭扬依照黄伊榕的步子落脚,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他二人穿过大阵,来到洞门前。

    洞门是由厚重的铁门所制,黄伊榕手持门环,以“三、二、三、一”的敲击方式,叩开了神器阁的大门。在守门小厮的引领下,郭黄二人终于到达了神器阁的腹地。

    诺大的山洞内,放置了十四个熔炉,与洞中数十个火盆一道,将那原是黑漆漆的山洞,照得亮堂堂的。数百把正在打制的半成品悬挂于半空,三十二名匠师正在前前后后地忙碌着。郭旭扬注意到虽身处炉火旺盛的洞内,却并不感觉炎热,似是有山风不断地吹送进来,透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除了段衍暔等匠师之外,黄伊榕还看到了秦王李世民及其谋士杜如晦。

    黄伊榕走上前去,与李世民相互寒暄了几句。这两人一个身负“如皇亲临”的“国定钦使”令牌,而另一个则身为秦王,乃是皇子。他二人的地位难分轻重,因此平阶论交。杜如晦对黄伊榕行了一记恭谦礼之后,目光转到了郭旭扬的身上。

    李世民当然也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黄伊榕身旁的这个男子。神器阁乃是他们大唐国极为机密之所,他与黄伊榕共事多年,深知对方并非一个不知轻重之人。而此刻却将“外人”带至此处,令他感到很是不解。

    “黄小姐,这位公子是?……”

    黄伊榕淡淡一笑,“秦王殿下,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只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再说第二句。而这一句话在李世民看来,说了和没说一样。

    “在下杨靖文,见过秦王。”郭旭扬很识时务地“自我介绍”。他对李世民抱了抱拳,面带微笑,神情淡然,言语间不卑不亢,不露痕迹。他进洞后便将自己的内力气息全部隐藏,在李世民看来,眼前只是一个脚步虚浮、毫无武学根基的公子哥儿。

    “原来是杨公子,幸会幸会!”李世民等了一会儿,见“杨靖文”与黄伊榕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意思,摸不清对方底细的他,只能悻悻地向杜如晦打了一个眼神。

    杜如晦会意,弯腰躬身说道:“黄小姐,如晦有事禀报,这边请。”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黄伊榕“借一步说话”。很显然,他要说的事情,并不打算告诉郭旭扬这个“外人”,而他的所作所为,自然是李世民授意的。

    郭旭扬本不是一个喜欢打听他人隐私之人。而此时事关“龙瀛剑”,他却不得不彻查到底。若是换了平日,他绝不会与黄伊榕共同涉足“唐王府”的军事要地,而此刻,他却并没有走开几步,让李世民与黄伊榕“说悄悄话”的意思。

    黄伊榕自然清楚郭旭扬心中所想,“秦王殿下,这儿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吧。”她的语气十分坚定,顿了一顿,复道:“倘若是不能告予我知之事,则我与杨公子现下便离去。但你们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则杨公子不是外人。”

    黄伊榕这句“不是外人”一语双关,郭旭扬自是听进耳里,记在心里。他虽心下感激欢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而黄伊榕将话头挑得这么明显,令李世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杨靖文究竟是何许人也?我与黄小姐相处多年,知她行事果断且素无过分亲近之人。眼前这人长相斯文、弱不禁风,黄小姐竟说他‘不是外人’。”李世民虽心下犯嘀咕,然转念一想,“反正‘龙瀛剑’的图样,是黄小姐的师父赠予的,且过两日还要她为我大唐做些事情。既然她如此坚持,便遂了她的意吧。”

    “杜卿,去段大师那处将‘龙瀛剑图样’取来。”

    “殿下……好吧。”杜如晦欲言又止,只得遵命而去。

    “龙瀛剑图样?!”饶是郭黄二人均是极沉稳之人,此时竟异口同声地呼出声来。

    “不错。”李世民点了点头,他盯着郭旭扬与黄伊榕的面容,仔细地捕捉着他们的反应,“黄小姐,图样是尊师送来的。我正命人加紧打造,务必于赏剑大会之前做出一柄龙瀛剑!十日铸一剑的确太赶,故而取材上,我让段大师用上了最好的玄铁。”

    “我师父……他给你们画了一柄剑?”黄伊榕思绪飞转,略做思量后,道:“想必是师父他老人家,打算以假乱真。希望届时莫要出什么岔子,也不知这世上究竟有几人识得‘龙瀛’?”她的余光扫了郭旭扬一眼。

    正说话间,杜如晦双手捧着绘制着图样的宣纸走了过来。他将卷折的宣纸一点点的摊开,龙瀛图样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

    黄伊榕的师父画工极佳,且图样上标注有尺寸,虽只看图纸,却让人如直视真剑一般。

    剑身长三尺五寸、宽三寸,通体呈暗红色,散发着慑人心魂的幽光。剑身两面绘有若隐若现的两条弯折曲线,裹挟风雷之势,由剑尖逆游而上,似是两条苍龙吸纳磅礴剑气傲然而生。剑脊厚半寸,由厚至薄,平滑而下,直至两刃,已薄如蝉翼。剑柄长七寸,剑格占其三成。剑格由镂空且虚幻的云雾图案组成,浑然一体地连接着剑身与剑茎。剑茎上的螺旋图纹仿若急漩激流,深不见底,旁人只瞧一眼,便生出如坠漩涡深渊之感。

    宣纸右上角写着一十六个大篆:见龙在田,利而往;视履考祥,争天以祭裳。

    图纸中并未注释铸剑之材,兴许作图之人也认为“十日造神剑”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因此任由铸剑师挑选上等品级的材料,随意发挥。只要成品与图相近,且色泽暗红即可。

    “这……正是‘龙瀛剑’!”

    郭旭扬心中惊诧万分。他一直以为:除了他与他的师兄顾征之外,应当再无人知晓龙瀛剑的真实模样。“莫非榕儿的师父,与师兄有什么关联?!”

    **ennnnnn……话说,我这个文的封面的那柄剑,其实是当初随便在度娘翻找的(侵删),然后请朋友抠了两个洞,写了一个书名、一个笔名,然后就甩上来做封面了,并不是“龙瀛剑”的图样。因为我刚开始还懒得去细想“龙瀛剑”长啥样,心想着等写到了再说,而且就算当时想了,我也不会画图……

    PS:今天心血来潮,打算后续在“话外小贴士”里,随心情时不时地写一点“浅议写文”的相关东东。

    首先声明:只是“浅议”,因为这些只不过是我的一些“个人心得和感悟”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也“深”不起来。比较随意且随性的说说写写,不涉其它。喜欢的就随便看看,不喜欢的请直走右拐,就酱紫。

    “浅议”写文之一:

    关于“写景”,我个人觉得分三个层次:文笔、不同与反衬。

    一、文笔。

    其实我个人认为码字需不需要有文笔?或者要有多深的文笔?这真不好说。但是如果要写景,多多少少还是要点文笔的。不论是写现代背景的文,还是写古代背景的文,讲真,多多少少也要点吧……因为“景”是“静态”,不能通过对话或动作之类的去吸引人,所以如果反反复复的“青山绿水”或者“绿水青山”,那真是看起来挺尬的……

    二、不同。

    同样是游历“名山”,我们走的是“华山”之险,寻求的是那种在栈道上感觉要掉下去的刺激;赏的是“黄山”之奇,松山云海间,望不尽心中所想之美的那种震撼;叹的是“庐山”之绝,“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那种神奇,只有“深在此山中”才能感受。不同的景,抓不同的点位来写,突出其“不同”的特色,写景才不会单一,“甲景”也才不会苍白无力地等于“乙景”。

    三、反衬。

    我个人的观点是:说话不要浪费口水,写文不要浪费墨水。写景如果只是为了“点缀”文章,作者耗费洪荒之力,绞尽脑汁噼里啪啦地堆砌上一堆景物描写,若只是“为写景而写景”,其结果未免有点可惜。如果能达到“反衬”的效果,则想必可以称为一种“升华”。

    “反衬”什么?自然是反衬“人”。在我看来,“人”是文之“魂”,没有之一,其它的各种手法技巧等等,都可以往后排。

    写景的同时,如果能衬人,则效果和结果上,肯定是一种“递进”。

    有过毛坯房装修经验的人都知道:一千个房主,就有一千个装修大师。曾经看过网络上的某段子:子女因为工作忙,就给钱给父母,请父母帮忙装修婚房。等弄好之后一看,大红大紫、绣着鸳鸯的花被,浓浓的文革时期的新房的即视感,子女大跌眼镜。当我们吃瓜看到这段子,哈哈一笑过后,有没有想过:这其实就是“场景布置与人物性格喜好相互映衬”的很典型的例子?

    比如,同样是“写住所”,如果写来写去,就吹牛楼有多高、房有多大之类的,有什么意思?写出“不同”的装修风格,也就相当于从侧面把“住这个房子”的“人”,再抬出来溜一圈。这也是加强人物描写的另一种方式,同时也是“写景的目的性”的一种达成。

    因为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所以截止到目前为止,“写住所”貌似我也写了不少——几个不同的XX王府、全清道观、雷虎寨、周伯翁家、御剑山庄……我基本都是遵循我总结的这“三层次”去下笔的。

    一点“浅议”,不论对错,仅供参考。嗯,就酱紫。

第九十八章 二十三日

    郭旭扬在黄伊榕的精心安排下,住进了“紫云御庄”。这庄子距筹办召开“龙瀛剑赏剑大会”的“大王山”不过七里地。它既位于长安城之外,可防止大批人流涌入长安;又距离大王山很近,观剑之日不多时即可到达。故而唐王府将陆陆续续前来参会的各番王诸侯、江湖帮派,俱都安排在此地势优越的山庄暂住。

    黄伊榕很懂郭旭扬的心思。她特意给他找了一座靠近庄门却又较为偏僻的两层阁楼。山庄的西面有山石树木遮挡,往来宾客不多。而郭旭扬倚靠在二楼的窗边,却能清楚地看见进出庄园的各路人马的样貌。

    黄伊榕身为“唐国国定钦使”,对“杨靖文”这个来历不明之人格外上心,成为了李世民梗在心头的一根刺。他派人暗中调查杨靖文的底细,然得到的回报却是:杨靖文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竟无一人知晓。

    郭黄二人常年在江湖中滚打,无论是“反追踪术”或是“反调查术”,都是极为高明的。他们既然决定隐匿“郭旭扬”这个身份,则当初连车夫老王都一并隐瞒,李世民自然是查不出什么。也正因为如此,这让原本就对黄伊榕师徒“留有一手”的李唐世家,生出更多的嫌隙。李世民心中盘算着:黄伊榕武艺超群,背后还有一个从未露面、深不可测的师父。倘若他们师徒俩当真做出对大唐国不利之事,他即便以命相搏,也要发动军队将其拿下!

    离赏剑大会只剩下两日之期了,此次前来观剑的人确实很多。有郭旭扬相识的,也有他素未谋面的。

    得龙瀛剑者得天下——这是一个足以令天下人为之疯狂的传说!

    那一波波如叠浪般涌进山庄的人丛,又有几个人是单纯地来“看一看”这天下至宝的呢?

    郭旭扬倚窗望着庄门,摇头轻叹。他自黄伊榕处,已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唐王府被迫办这大会,却是因为“卓君宫”宫主苍夜,挟持了唐国的齐王李元吉。

    对于苍夜此人,郭旭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日在“全清道观”,苍夜逼迫他将背后所背的“木剑”公之于众,如今又强迫唐王府公示这本不存在的“龙瀛”。

    “苍夜绝不止是一派宫主那么简单!她与龙瀛剑究竟有何关系?”

    郭旭扬的眉毛拧到了一处,“除了苍夜,还有榕儿的师父……榕儿看样子对她的师父了解非常有限,她的师父对于她,又隐瞒了什么?还有师兄,为何他要在我与周老前辈夫妇及铁兄返回荆门的路上,设下‘昃离阵’伏击于我?他终于打算现身了么?而那由‘雷虎寨’灭门惨案引发的局,至今也未得解。”

    一个时辰以前,黄伊榕还告知他:秦王李世民有意在龙瀛剑的赏剑大会上,让黄伊榕作为“执剑之人”。他美其名曰“黄伊榕武功高强,有护剑之能”,然其实说白了,就是想利用如今江湖中疯传的流言:黄伊榕与郭旭扬关系匪浅。黄伊榕以这层关系,作为“执剑者”现于人前,自然而然地加大了“唐王府的龙瀛剑为真剑”的筹码。

    以往但凡对唐王府有利之事,黄伊榕即使不愿意,也会违心地去完成,并且完成得很好。然而此事事关郭旭扬,她却选择首先寻求郭旭扬的意见。若郭旭扬不愿意,她便会一口回绝李世民,哪怕是得罪整个唐王府、哪怕是被师父责罚,她也在所不惜!郭旭扬为了不让黄伊榕为难,且有他自己的计划,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应允了黄伊榕“执剑龙瀛”之事。

    郭旭扬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人在铺撒着一张巨网,而自己正身处于毒网的正中央。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郭旭扬的眼眸中闪过犀利的精光。

    他将一张宣纸在桌面上铺陈开来,纸上拓印了黄伊榕的师父所绘制的“龙瀛剑图样”。这是黄伊榕向李世民索取过来,并帮他拓印的。郭旭扬并未告知黄伊榕,这是一幅“真剑”图样,然黄伊榕却从他对图纸的重视程度中,猜到了五六分。

    相比起“郭旭扬是否当真有龙瀛”这个答案,黄伊榕更想知道“她的师父是否见过龙瀛”?黄伊榕很不喜欢她的师父对自己的疏远感。她是师父一手带大的,从小到大,她竭尽所能地讨师父欢心,然师父对她时冷时热,让她十分难过。

    师父的莫测难辨,令黄伊榕自有记忆开始,便养成了“对人设防”的习惯。然自从与郭旭扬相识以来,她心门上的那道扣锁,便慢慢地打开。郭旭扬待人以诚,身具超凡的实力却时时谦和退让,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他的待人处事之法,赢得了号称“武乐双绝”的“河北”周伯翁的信任,同时也赢得了黄伊榕的芳心。他让黄伊榕在无边的孤寂中,拥抱住了一团温暖的火焰。

    郭旭扬轻轻地抚摸着宣纸,心道:“尺寸、色泽、纹路,丝毫无差。榕儿的师父对龙瀛剑的了解,或许更甚于我也未可知!”

    他仔细地回想着黄伊榕向他透露她的师父的点滴,暗忖,“榕儿说她的师父因占卜及推演等因由,而力推‘唐王府’,但却因自己曾立誓不出‘玄都峰’,故而派出榕儿对外执行各种任务。榕儿将至双十年华,以她这个年纪,武学内力法术学识皆能到此境界,已是当世难寻,她说她的师父对她传习武道学术是‘倾囊相授’,应当不假。”

    然而,一个对徒弟在学术上毫无保留的师父,却为何对这唯一的继承者形同路人?表面上的“师徒之情”下,暗地里隐藏的到底是什么?郭旭扬又想到了黄伊榕月圆之夜的病症。他不相信有如此经天伟地之能的人,三年来会对徒弟的病痛毫无察觉?

    “榕儿的病,会否是她的师父有意为之?莫非那柄神兵‘涅冰刀’之中,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郭旭扬的目光停留在宣纸的右上角,一十六个篆文笔走龙蛇、遒劲有力,足可见落笔之人内力之强劲。他沉吟道:“前半段乃是《周易》之言,应当是告诫‘唐王府’以‘假龙瀛’为引,寻利徐徐图之。然‘争天以祭裳’何解?”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最后一句话,是破解迷团的一大关键。

    “大会散去之后,我要去拜会拜会榕儿的师父了。”郭旭扬凝望着窗外涌动的人头,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

    **本章就是串了下前情、铺了下后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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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671/ 第一时间欣赏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作者:谭漠雪所写的《龙瀛剑诀》为转载作品,龙瀛剑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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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瀛剑诀介绍:
女子笔下的江湖,带少量玄幻性质的历史武侠,原创长篇连载,涉及部分军政场景。
以“龙瀛剑”为引,爱恨情仇,家国天下,侠义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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