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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漠雪     龙瀛剑诀txt下载     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设分坛

    “榕儿,我昨晚找到一些线索,不必去惊扰你师父他老人家了。”郭旭扬将黄伊榕扶坐在松木靠椅上,给她倒上一杯山泉水煮泡的甘菊。

    天边堪堪泛起鱼肚白,黄伊榕已回到了山下的小木屋。木屋已被郭旭扬打扫干净,并准备了一些食物及茶水。

    茂密的丛林透过几缕白光,照射在黄伊榕憔悴的面容上。虽说她已刻意用脂粉遮盖了大部分的愁容,然略微肿胀的双眼,眼内细布的血丝,已让郭旭扬心中猜到了八九分。

    “她一夜未睡吧,显然还哭过。想必是她的师父不允许我上山……”郭旭扬心道。身为师长,为何如此为难自己的徒弟?郭旭扬感觉有些生气。可那毕竟是黄伊榕师徒俩之事,他作为外人,也不方便过多干预。他知黄伊榕面对自己难以启齿,是以率先道出“不再拜访”的言语。

    “旭扬,谢谢你。你也不必找理由哄我开心。”黄伊榕淡淡一笑,“师父还是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的,我全都说予你听。”当下,她将她的师父之言,一一向郭旭扬讲述,却隐去了“师父要她劝说郭旭扬投身唐王府”以及“命令她杀掉郭旭扬”的种种。

    所有有关“龙瀛剑”的信息,黄伊榕对郭旭扬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深知郭旭扬对龙瀛格外上心,且郭旭扬是能够破解龙瀛之谜的一个关键人物。他获取的消息越多,解秘的可能便越大。这关乎天下的谜题若能得解,她相信终究会是一件有利无害之事。

    “想不到御剑山庄与龙瀛剑,竟有如此之深的渊源。那现任庄主穆剑宗,多次暗算于我,所图便是此剑。如此说来,穆剑裳定是出于某种顾虑,而未向其子嗣透露龙瀛,反而道予你的师父。或许,尊师与穆剑裳,乃是挚友。”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我的恩师曾有一段时日执掌过龙瀛剑,难道是穆剑裳交给他老人家的?”

    “龙瀛剑在尊师手上?!”黄伊榕大吃一惊。

    “不……后来被人用卑劣的手段夺走了……”郭旭扬紧握双拳,全身发抖。他努力地压制着怒火,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榕儿,龙瀛事关天地寰宇之命数,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我不会说的!”黄伊榕思忖,“旭扬的师父竟曾是龙瀛的执剑者……旭扬之前背负‘假龙瀛’游走于江湖,莫非与此事有关?”虽说她十分好奇最终夺走神剑之人究竟是谁?然看郭旭扬似乎有难言之隐,她便不再深究。

    “旭扬,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郭旭扬点了点头。

    “那日你在赏剑大会上说:‘龙瀛剑是认主的。真正心忧万民之人,才能开启龙瀛,否则宝剑与废铁无异。’这是真的么?这柄剑真的会自行选择执剑者?”

    郭旭扬“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我是胡诌的。当时众人逼问得紧,我便决定顺势而言。在场之人皆是各方首领,若能因此多为百姓分忧,想来也是苍生之福。”他顿了顿,复道:“我方才并非为了哄你开心才那样说的,我确实想到了一些眉目。”

    看到黄伊榕正全神贯注地凝望着自己认真地听着,郭旭扬微笑道,“你早早便下了山,一定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去弄些吃的,我们边吃边说,如何?”

    黄伊榕愣了愣神,“你……给我做饭?啊,不用了旭扬,我不饿,真的。”

    郭旭扬当作没听见,拿起堆放在墙角的三个大萝卜,径直向外走去。黄伊榕搭建的小屋并未设炊事房,故而郭旭扬昨夜便在屋外燃起火堆。

    黄伊榕定定地站立在门口,看着郭旭扬忙前忙后。他将早已熄灭的枯柴重新点燃,架起一口石锅,倒入清泉,用锐利的木片将洗净的萝卜切片之后,置于锅内。

    “榕儿,快来。”郭旭扬向黄伊榕招了招手,笑容如初春的暖阳,“我手艺不好,你可别嫌弃。”

    “趁热吃吧。”一碗热气腾腾的萝卜汤,盛到黄伊榕的面前。

    “旭扬,谢谢你……”黄伊榕的眼眶不觉湿润起来,“这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汤!”她将萝卜和汤水一点不剩地吃了个碗底朝天。

    “说什么傻话呢。”郭旭扬哑然失笑,“这荒郊野外找不着调料,一碗无味的清汤而已。”

    黄伊榕自觉有些失态,赧然道:“除了师父,你是第二个做饭给我吃的人。旭扬,你真好。”

    郭旭扬宠溺地望着眼前正在喝第二碗汤的伊人,轻轻地摇了摇头。黄伊榕的话,让他有些欣喜又有些心疼。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玉手,“榕儿,日后有机会,我常做给你吃。”

    “嗯。”黄伊榕滚下两滴泪珠儿,赶紧用手背抹掉,她吸了吸鼻子,“我真没用,最近老是止不住泪水……”她不愿再在郭旭扬跟前展现柔弱的一面,忙转移话题,道:“说说你发现的线索吧。”

    “好。”郭旭扬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往‘瓦岗寨’的途中,经过‘一线天’之时,被一十六路人马伏击之事?”

    “当然。”那日,她与他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她怎会忘记?

    “其中有一派乃是‘拜火教’。”

    “我记得!那个明斯护法是所有人当中,武功最强的一个。”黄伊榕蹙眉道:“难道,这‘拜火教’有什么问题?”

    郭旭扬将煮汤的火挑得更旺了些,“当初‘拜火教’只因收到不知名者送去的信笺,便派出多达三十名的精英参与夺取‘龙瀛剑’的围剿之战,然此次在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唐王府赏剑大会’,他们却无一人参与。”在得知苍夜向唐王府索取了所有参会之人的名单之后,郭旭扬也问黄伊榕要了一份。他断定苍夜与龙瀛必是关系密切,故而对于此人的一言一行尤为在意。

    “这个门派远在西域,也许……他们是没有收到风声?”

    “榕儿,你可知,在你们唐王府的都城——长安城,某个不为人知的暗处,‘拜火教’设立有‘分坛’。据武林同道朋友相告:该分坛极具规模,且教徒众多。因此,赏剑之事,他们不可能不知晓。”郭旭扬斩钉截铁地道:“而他们明知此会却不前往,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事先已知,唐王府并无龙瀛!”

    **“浅议”写文之五:

    关于“设悬念和解伏笔”。

    其实我个人总结一句话就是:写文就像“解九连环”,一边套一边解、一边解一边套。

    “设悬念”和“埋伏笔”,我个人觉得比较接近,又不完全一样。

    “悬念”更明显一些,比较一目了然、比较有吸引力或者说吸睛点,而且有时候“悬念”会经常在关键的时候cut地中断,吊起读者的胃口。而“埋伏笔”蛮多时候会比较隐晦,等到真正解开的时候,返回头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伏笔”。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定式,伏笔有时候也会很明显,或者说,比较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嗯,这里挖了一个“坑”,等后面去“填”。

    而“解伏笔”我个人觉得,只要是把之前的“设悬念”和“埋伏笔”都“解”了的话,就可以都归到“解伏笔”这三个字里面去。

    所以我个人总结的“解九连环法”的意思就是:一边“设悬念”或“埋伏笔”的同时,一边解之前伏笔,或者说,一边解之前的“旧伏笔”的同时,再设“新的伏笔”。然后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最后的章节末尾,伏笔都解完之后,小说也就完结了。这就好比“九连环”全部解脱、离开柄杆的终结。而整个过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作者自己得要记得之前挖了什么坑?埋了什么线?

    PS:我其实比较犹豫要不要加那段小插曲,就是黄伊榕和郭旭扬吃早饭的那段。对于黄伊榕,我的设定里是从小比较“缺爱”又很厉害的高孤妹纸,所以碰到比自己更厉害又不失谦柔的帅哥郭旭扬,就会有点忍不住地少女心泛滥般的“花痴”。我是想把“黄和郭吃饭”和“黄和师父吃饭”的画面氛围做个对比,侧面反映一下黄伊榕的心境。但是,又很担心自己笔力有限,达到的效果不如人意,反而占了不必要的篇幅。犹豫来犹豫去的,最后还是决定:“想写就写”吧!

    嗯……反正写完了,就这样吧……(本来想写烤地瓜、烤土豆、烤玉米、烤各种……然后万能的度娘告诉我:现在常吃的这些,隋朝的时候——都!没!有!……真杯具……)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家出走

    “哟!这不是御剑山庄的穆大小姐嘛!大小姐光顾小店,真令小店蓬荜生辉啊!您今儿打算点哪几个菜品?我让赵师傅立马给您做去!”

    “住口!你再说我是御剑山庄的大小姐,我就对你不客气!”穆剑祯抖出长剑,出鞘的半截利剑,正架在店掌柜鲁有财的脖项之上。

    “是是是!穆……穆小姐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鲁有财吓得斜退两步,撞上了旁边的壁柜,一个价值不菲的绘饰着金玉满堂的釉下彩“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他心疼地揉搓着胸口暗道:“我的‘金玉满堂’啊……至少要忙活十一天才赚得回来了……”

    他瞟了穆剑祯一眼,“这疯女人吃错什么药了?往常每次来店里,都嚷嚷着自己是‘御剑山庄的大小姐’,巴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这个得意的身份。这回不知犯了什么疯病。算了算了,他们这些个大人物,我们都是惹不起的,她不让说,不说便是。”

    穆剑祯光临的并非不起眼的小店,而是距离御剑山庄三十里之外的“滑石镇”上最有名的酒庄——金玉酒庄。这酒庄虽开在乡野小镇上,却因大厨赵师傅能做出各式各样的美味珍馐而远近驰名。穆剑祯对吃食十分讲究,自十四岁起,便是这家酒庄的老主顾。然此次前来,却不似以往那般游山玩水时顺便路过,而是在与父兄吵闹,离家出走之后,特意进店来胡吃海喝、撒气买醉的。

    鲁有财毕恭毕敬地将穆剑祯请进了她指定的“雅间”。穆剑祯将她的宝剑“宵练”拍在桌上,“鲁掌柜,去,把你们店里所有的菜都给本小姐端上来!还有,给本小姐来两坛酒!烈酒!对,就要你们这儿最烈的‘凛风烧’!”

    “所……所有?!是是……我这就吩咐赵师傅去做。”鲁有财对穆剑祯连连哈腰卖笑。反正“御剑山庄的大小姐”从来“不差钱”。只要银子进了口袋,他可不管这一个女孩子家家能不能吃得完这许多。

    “咱店里共有八十八个能叫得出名字的菜式,再让老赵自创它十七八个新花样,并将新菜谱的价位报到和‘鸳鸯八珍’一样高,我的‘金玉满堂’非但能连本带利都赚出来,还能多出八两六钱。今儿我和老赵还有一众厨子即使不睡觉,也要把这千金大小姐给伺候好咯!”鲁有财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他喜滋滋地捂着嘴“嘿嘿”直笑。

    穆剑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凛风烧”,嘴角一瘪便哭了出来:“爹爹、大哥,你们怎么能这样对祯儿……祯儿的命已经够苦了,你们却还要这样……我,我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你们都不疼祯儿了,我,我还能像从前那样敬你们爱你们么?……”

    原来,这御剑山庄的大小姐那晚因赶山路而误跌入捕兽陷阱中之后,双脚被贯穿至重伤。穆剑宗重金聘请的“吴神医”并无十足的把握根治,只能暂时先稳住病情。得知那吴神医医术不济之后,穆剑宗当即派出众徒四处打探“药王”的踪迹,终于请来了妙应真人孙思邈。然即便“药王”出手,穆剑祯那双被截断筋骨的脚足,终因耽误了最佳的诊治时间,而无法恢复至受伤前完全无恙的状态。

    孙思邈的医术冠绝天下。十日前,穆剑祯已可下地行走,甚至上蹿下跳亦是无妨,然她走路之时却免不了略微有些颠瘸之态。虽说旁人只有细细地盯着她步行的脚掌,才能看出稍许的“不妥”,可对于穆剑祯这自诩完美的大小姐来说,这已是极大的打击。

    她自脚伤治愈之后,时常哭鼻子摔东西,她命仆人将她所有的衣物,全都换成曳地的长裙,以遮掩自己的“不完美”。穆剑宗三父子每日轮番劝慰,才让她稍稍看开了些。为了让女儿出去散散心、透透气、换换心情,穆庄主便带她参加了唐王府的龙瀛剑赏剑大会。

    大王山上的见闻既刺激又有趣,原本穆剑祯已渐渐释怀,心情亦有所好转,却不料穆氏父子回庄之后,在谈起“派康颜毒杀郭旭扬却未成功”之事时,被穆剑祯偷听到这父子二人曾打算以自己为饵,诱骗康颜按计行事。这件事情其实康颜事先已知会过她,然她自负自己是父兄的掌上明珠,康颜之言必是谎话!结果亲耳听到自己被亲人“出卖”,她如遭雷劈般难以接受。

    她气怒之下,大吵一架之后便愤然离家。穆剑宗知宝贝女儿正在气头上,便只好派人暗中保护爱女,打算过几日她气消后,再亲自接她回府。

    穆剑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她突然发觉天地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以往所谓交情甚深的亲朋好友,若脱离了“御剑山庄”这层根基依附,她竟找不着一个与自己真心相交、可诉衷肠之人。

    不是因为攀附“御剑山庄”的背景而结交,又勉强算得上是相识一场的、有“朋友关系”的人,或许只有那个救了她一命的“康颜”吧……

    “康公子、臭小子……你现在在哪儿啊?你会不会已经被我爹爹杀了?……”穆剑祯醉眼惺忪地扒在桌上,“你……可别死啊……”

    穆剑祯所挂念的康颜,此时正在为“梁王府”的重臣——“朔方郡公”梁洛仁抄写着军文。

    “我说康公子,你本事还真不小呢!”梁洛仁大步走进军帐,将他的“长柄开山斧”立在兵器架上,睨视着跪坐在下首,正埋着头抄抄写写的康颜,冷笑一声,“这次赏剑大会上,本公总算是见识到了郭旭扬的武功,确实是整个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强者。但就这么一号人物,却差点儿在你这么个小子手里丢了性命。本公对你,可真要刮目相看了!”

    且说梁洛仁此前将康颜在马厩边锁了几日,后来便收到江湖传言:郭旭扬被一个无名小卒暗害至死,而他背后所背,亦不是传说中的“龙瀛剑”。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风波尚未平息,梁洛仁又接到“唐王府要大赏龙瀛”的消息。他料定事情并不简单,便派人详查此事。紧接着探子回报:杀害郭旭扬之人,名为“康颜”!

    梁洛仁又惊又疑,立刻将靠在马棚石柱上,因感染风寒而几近昏厥的康颜提来审问。康颜权衡过后,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以换一线生机。

    听罢康颜之言,梁洛仁认为眼前这一介腐儒,竟能恩将仇报地配合“御剑山庄”使出“连环毒计”,将郭旭扬置诸死地,也算得上是一个“狠角色”,日后或许还有用处也说不定。且康颜处事机警又知文识字,正巧他身边缺一个协管文书的主簿,便将他留了下来。

    “恩公没死!?真的么!”听到梁洛仁的话语,康颜猛地抬头,手中毛笔一歪,划花了一张羊皮纸,“朔方郡公,您……您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梁洛仁盯着那张羊皮纸,皱了皱眉,“信不信由你!本公也是在‘大王山’上才确定他没被你小子弄死。本公看你有点斤两才留你一命,你少在这儿罗里吧嗦的,赶紧给我好好做事!”他手指案桌上的几卷竹简,“这八卷兵书古籍,是陛下苦寻而得的。陛下答应借本公阅览两日,你拿去,天黑之前务必抄录一份给我!不得有误!”

    “是。”康颜躬身将竹简捧了过来。梁洛仁自行留下一卷,坐在桌前认真地研读着,不再理会下席的康颜。

    “恩公还活着!谢天谢地!恩公福大命大,他还活着!”康颜的内心激动不已,双眼竟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离开农户阿福的宅院之后,他的良心无时无刻不遭受谴责。得知恩公尚在人世,他的内心,好受了很多……他偷偷瞧了一眼梁洛仁,忙用袖口蘸了蘸眼前的润湿,摊开了一卷古朴的卷轴。

    书简已有几处霉腐,编联的皮绳亦已松弛,墨迹有些暗淡,却仍能看清印浸的字迹:“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锥行之阵……”

    康颜在父亲的教授下,习得不少书文,然“兵书”却未曾得见。他自小虽无韦编三绝之刻苦,却也养成勤奋好学之良习。加之他连日来历经磨难,想要获取更多的能力、努力活下去的欲望,使得他现今处理每一件事都既谨慎又用心。他提起笔一面认真地抄录,一面在心底暗暗地记诵着……

    **“浅议”写文之六:

    关于“一读三看”。

    这个是我自己总结的,其实也是我在码第一个坑的时候,就养成的一个我个人觉得比较好的习惯,也许是因为我有强迫症的原因吧……虽然既耗时间又费精力,但是真心觉得,作为一名希望能做到更好的码字党,这个习惯,有还是比没有好的。

    “一读三看”,说的是每码完一章,则必做之事(话外小贴士不算)。

    一读。

    没别的意思,就是“读”,而不是“看”。读会放慢速度,浪费时间但能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读”的过程中,字、词、句查错补缺,甚至检查标点符号有没有用错。在“读”的时候,觉得自己读起来还凑合的,应该算是能踩上及格线了,若能朗朗上口,则效果更佳。当然,最好能更进一步:避免且替换重复(这也是我的个人喜好)。比如,同样是“好像”这个意思,我不喜欢在小于等于就近的前后三段内,出现两个“好像”(需要以重复达到强调效果的除外)。这在“写”的时候不一定会发现,特别是写得快的时候,但基本在“读”的时候就会发现,前前后后好几个“好像”,听着真心不舒服。所以我就会用各种“仿佛”、“宛若”、“好似”、“似乎”等等同义词,去替换。

    二看。

    第二“看”,是指站在“作者”的角度,去看这一章。作者有上帝视角,可以开天眼。以本章为基准点,向前看:自己之前设的悬念、埋的伏笔,在这一章有没有冲突?或者有没有解掉?以本章为基准点,向后看:后续还没有出现的文章桥段的种种,和这一章有没有冲突?或者有没有涉及?另外,布局的“度”合不合适?逻辑合不合理?……等等等等。

    三看。

    第三“看”,是指完全跳出作者的视觉,而是站在“读者”的角度,以读者的思路,去看这一章。比如:有没有觉得看不懂的、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没有觉得看得很烦、啰嗦的地方?有没有让人觉得拽文卖弄或过于“文言文”又或是过于“小白文”的地方(虽然自己写的时候不觉得)?有没有看起来显得特别白痴的地方?有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是不是觉得突然不“爽”了不想看了?……等等等等。

    这“第三看”,其实最难做、最难把握。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甲读者嚷着要加戏撒糖,多来点“甜”的地方;乙读者也许会觉得卿卿我我完全没必要,多写点打架才看得“爽”;丙读者也许单纯喜欢小说的“个性化”,通篇布局中“多出奇招”才觉得有意思……所以,完全不可能兼顾各方,只能大概取一个“大方向”。而且,反正不管再怎么样努力,有些读者有时候突然不想看下去了就是不想看下去了,拉也拉不回,这个时候就只能放宽心了……另外,很多时候会出现读者的思路和作者的思路相冲突的时候,那在两者间,只能自行选择“平衡点”。

    四看。

    第四“看”,主要是看“人”,是为了防止人设摇摆的。看看这一章涉及的人物,无论主角还是配角,人设有没有写“歪”。第四看我刚开始码字的时候还没养成习惯,后来被某笔友严肃批评之后,立马加了这第四“看”。这么久了,这习惯也是养成了。

    每码完一章,我都是做完这“一读三看”之后,才发的。

    PS:其实有时候我挺喜欢写康颜的。相比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郭少侠,康颜更贴近真实的小人物,而且康颜写起来容易些。

第一百一十六章 疑兵之计

    “报!朔方郡公,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书房外传来一仆役的汇报之声。

    “何人所书?”梁洛仁放下手中书籍,抬起头来。

    “回禀朔方郡公,依信鸽标记来看,应当是皇帝陛下给您的。”

    “陛下?……”梁洛仁皱了皱眉,“拿进来。”

    他打开折皱的信纸,一段密密麻麻的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洛仁吾弟:李轨乃小人!所允之两万军马已调回九成,余残兵两千。朕深感恨恶,弟当除之!

    梁洛仁将薄纸揉成一团,咬牙切齿地道:“可恶的李轨!妄你还自称什么‘西凉王’,想不到行事竟如此反复!在大王山上,他对李渊就大肆吹捧,果如楚易所言,此人靠不住!”

    他正自气怒交加地思量着“李轨会否将他们‘大梁国’与‘南阳王府’、‘定杨王府’联合‘突厥’的密谋,告知被图者‘唐王府’”之时,“南阳王”朱灿身边的谋臣楚易正前来拜见。

    “朔方郡公,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楚易坐在宾客席位上,试探性地问道。

    “你自己看!”梁洛仁将梁师都的飞书掷到楚易的手中。仆役将楚易引进梁洛仁所在的书房之后,康颜就很识趣地退了出去,现门窗紧闭的书房内,只剩下梁楚二人。

    楚易阅毕书信,道:“朔方郡公,如‘梁王’所言,李轨是真正的小人!他原想与我等合击唐王府,后来定是因为李唐的赏剑大会而动摇了心思。若龙瀛剑果真在唐王府处,则天下之势……殊难预料。”

    楚易的话外之音虽委婉却很直接。“得龙瀛剑者得天下”的传言流传已久,隗狸的出现,让世人对此流言更是浮想联翩。楚易的心中,时不时都会冒出“弃朱灿、投李渊”的想法。西凉王李轨,此人擅于审时度势、虚与委蛇。他原本筹谋着合众番王势力之力,瓜分唐王府,却不料半路杀出一则信息——李唐乃龙瀛剑之主!李轨权衡斟酌过后,便将原计划拨给梁王府,供其调配的两万人马,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抽走了九成,只留下两千人“意思意思”。

    “哼!”梁洛仁一脸不屑,“本公可不管什么龙瀛剑。即便李渊小儿有此神剑,本公也要把它给抢过来!”那日在深山军营中,他所面对的是南阳王朱灿,身份低了一等,言语间颇为恭敬。今日朱灿只派楚易前来,他便完全没有将这小小的南阳王府客卿,放在眼里,说话很不客气。“他要抢龙瀛剑”的言外之意是:这剑自然不能落入朱灿手中。

    “咳咳。”楚易干咳两声,掩盖住自己的尴尬,“我王已依约夺下了南阳城,不知朔方郡公准备何时拿下灵州?”

    梁洛仁抚掌“哈哈”笑道:“南阳王勇猛神武,用兵更如疾风迅雷。他攻李唐之不备,一举破了城池,然下一步,我等却不得不防着点李轨。”他心中暗道:“朱灿这蠢货确实厉害,在大王山上被人割得满身是伤,居然还能在返程之际攻克南阳。”

    “朔方郡公,李轨已反水,那定杨王府那边的情况如何?”

    “‘定杨王’刘武周两日前亲往观剑,然却是冒他人之名。他暗中将李唐的动向窥视了一番,本公曾与他秘约过一回。他告知有细作探报:李渊的第四子李元吉被他人所俘。李元吉乃是唐王府用于镇守太原的核心人物,故而刘武周决定赏剑过后,立刻发兵攻打太原。”梁洛仁顿了顿,复道:“按时日推算,他应当会在这两日用兵。然而,他既为我方盟友,本公势必要提醒他李轨之事。”

    楚易摸了摸上唇的短髭,思索片刻后,道:“朔方郡公,楚某有一计,您看是否可行?”

    “哦?说来听听。”

    楚易对梁洛仁拱手一拜,道:“我国与贵府,以及定杨王府,相约于两日后同时举兵。我国屯兵于南阳、邓州两地,发两路精兵抄两侧小道佯攻淅州。贵府则将兵力固守于唐王府边境的几处军事要地,深沟高垒,不与交战,以为疑兵。唐兵既疑且惑,分兵布防却不敢冒进,则军心必乱。”他的嘴角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按大王山之见闻,唐王府示剑于天下,而深明‘龙瀛’之隗狸则为‘南梁王府’的幕宾。如此,神剑必在此二处。您我当即派人散布谣言,以此剑为引,挑起双方事端。李唐被多方牵制,届时定杨王进攻无大将守城的太原,则必能一举拿下!”

    “此计甚妙!”梁洛仁双眼一亮,猛地一拍案桌,“我等皆发动潜伏于长安城的细作放出消息:萧铣派隗狸暗中盗取龙瀛剑。隗狸武功深不可测,单单只防备他一人,就够李渊小儿头疼很久了!同时再于江陵放话,就说郭旭扬要去劫夺萧铣之龙瀛。”

    “朔方郡公,您此话之意,是指郭旭扬已投靠了唐王府么?”

    “非也!”梁洛仁摇了摇头,“本公观唐王府的阵营中,并无能与隗狸相抗衡之人,据本公判断,能与其匹敌者,当今之世,应当仅郭旭扬一人。而那郭旭扬在大王山上有偏帮李唐之意,且他与‘唐王府的国定钦使’黄伊榕此女关系暧昧,故而我等可顺势加以利用。”

    楚易对梁洛仁竖起了大拇指,“朔方郡公您真乃当世之诸葛,楚某拜服得五体投地!”

    楚易的谄媚之词,梁洛仁听得极为受用,然他却故作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楚先生过奖了,本公实不敢当!”他“嘿嘿”一笑,“待到刘武周攻破太原,我大梁国与贵王府再伺机而动。则唐王府北面的疆域被刘武周收入囊中,西面的领土,则尽归你我!兵贵神速,迟则生变。你我当速速着手安排!”

    梁洛仁方才还说要警示刘武周“李轨反叛联盟”之事,此时对此事却不再多提半个字。梁楚二人已是心照不宣地决定让“盟友”定杨王刘武周率先出兵“打头阵”,后续再依胜负各方的形势,决定己方究竟是进攻抑或是退走。他二人各怀心思,明面上“摆起姿态”,实际上却是“坐山观虎斗”,让自己在此次战役中立于不败之地。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二:

    (1)历史:公元617年7月,梁师都犯灵州,败——小说:第九十章,有提及。(这个前面忘了写了,在这里补充上)。

    (2)历史:刘武周执政以来,多次侵扰太原——小说:本章。

    (3)历史:公元618年10月,朱灿攻克南阳——小说:第一百一十一章,黄伊榕收到的飞信传书中提及;本章也有提及。

    (4)历史:公元618年10月,朱灿犯淅州——小说:本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鸱鸮洪一

    “旭扬,上回来去匆忙,没能带你在这儿好好转转,今儿你大可慢慢品尝这老米店的极品羊羹!”黄伊榕兴致勃勃地掰着烙饼,圆圆的饼馍被她一点一点地掰得细细碎碎的。

    郭旭扬微笑道:“谢谢你榕儿,其实羊羹我以前也吃过,确实很不错。”

    赏剑大会之后,为进一步探寻龙瀛剑之谜,郭旭扬随黄伊榕自长安奔赴至玄都峰,欲拜会其师。怎奈黄伊榕的师父并未接于见他,他只好依着另一条线索,又兜转回长安城,准备寻觅“拜火教”暗设在城内的分坛。

    他二人骑马进入长安之后,已是傍晚,却未到宵禁时分。黄伊榕便扯着他的衣袖,钻进了一家名为“老米”的面羹店。

    “这‘老米’店虽不甚大,但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它!它在西市可有名着呢!赶紧趁热吃,你喜欢什么调料?我给你加!”今日的黄伊榕,话头多了许多,对这“老米羊羹”夸个不停。

    郭旭扬的心情也很轻松愉悦,他捉住了黄伊榕又忙着掰烙饼、又忙着撒调料的小手,“榕儿,还是我来吧。你先吃。”

    黄伊榕双颊滚烫,脑袋微低地点了点头。回想起玄都峰下,郭旭扬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日后有机会,他常做饭给她吃。”她便感觉甜丝丝的难以言喻。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郭黄二人一面享受着羊羹的美味,一面欣赏着窗外的美景。红日已落西山然夜未至,灰蒙蒙的天空已闪亮出星星点点。西市的喧闹并未因夜幕将至而停止,每户门店陆续在门头挂起了彩灯、燃起了烛火。整条街道在灯火的氤氲下恍如白昼。而光顾这“老米”面羹店的客人越来越多,上下两层铺面已是坐无虚席。好在他二人进店的时辰比较早,才抢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哎,你们晓得吗?那个隗狸要来咱们长安城盗取咱们皇帝陛下的龙瀛宝剑!”

    “什么?!真的假的!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我有一个兄弟在皇宫里当差,我听他说,宫里好像并没有加派人手以防贼寇的样子。”

    郭旭扬与黄伊榕相视一笑,当真是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谈论“龙瀛剑”的声音啊……

    黄伊榕压低语调,道:“今晨飞鸟青儿的传书里,非但提到了隗狸盗剑之事,亦提到了你要替唐王府去偷萧铣之‘龙瀛’的蜚语。”她“噗嗤”一笑,水润晶亮的眸子笑成一对半月,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这事儿你怎么看?”

    郭旭扬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曾几何时成了你们唐王府的人了?这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散谣,想以此引发两派势力的明争暗斗。”他沉吟少顷,道:“你们唐王府近日最好当心些,或许有别的番王诸侯想对你们或是‘南梁王府’下手。”

    黄伊榕点头道:“你猜得没错。青儿的飞书你没看,信中除了龙瀛之事,还提到了南阳王府等几路反王欲对唐王府发动进攻。然唐王府擅用兵者甚多,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我已明令唐军:若于战场上看到隗狸此人,务必立马报于我处!”她轻啜一口羹汤,抿嘴笑道:“那隗狸若真要来盗剑,就来吧!反正本来就没剑,他又从何‘盗’起?况且,唐王府的宫殿,也不是一个能随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看来你们唐王府应对整件事情都游刃有余啊。”郭旭扬凝望着对面的伊人,她正在随意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就像一个稚嫩可爱的小女孩儿,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吃饱了么?吃饱的话就随我去见一个人吧。”

    “见谁?”

    “一个老朋友。”郭旭扬顿了顿,眉眼间带着笑意,“他定能带我们找到‘拜火教’的分坛!”

    郭旭扬领着黄伊榕牵马穿过西市,向西南方向行去,在快要到达延平门的一所宅院前停了下来。此宅院的牌匾上写着“洪宅”二字,砖墙泥瓦、正门两扇。它看起来除了比寻常百姓的院落稍阔一些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然紧闭的朱门上用金粉印刻着的楷体字,却在房檐的两盏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扎眼。

    黄伊榕依字念道:“卯时至午时勿敲门,谁敲门我敲死谁!找我办事先付三钱重的祖母绿,成与不成皆不退!”念完后她面露难色,“这……虽说我有唐王府国定钦使的身份,然祖母绿乃珍稀之物,何况是三钱重的……我此时身上并未带有,明日我修书一封,让唐王府给我准备一枚吧。”

    “不必。”郭旭扬言笑晏晏,“这宅子的主人名叫‘洪一’,常说自己是什么翱翔于天际的自由自在的‘苍鹰’,但我看他更像一只‘猫头鹰’。他自言生平有两大喜好:一是白天睡到自然醒,第二便是他爱不释手的祖母绿了。别人找他办事,需先付祖母绿为定,我却不然。”说话间,他拍响了洪宅的大门。

    黄伊榕跟在郭旭扬的身侧,她轻轻地咬着红唇,暗道:“旭扬这位朋友有些……奇怪……他写明‘卯时至午时勿敲门’,想必是应了旭扬所说的那句‘白天睡到自然醒’。听旭扬之言,他似乎与这洪一,关系很好?”

    黄伊榕尚在胡思乱想间,大门被人从中间打开了一条门缝,只见一只手掌挤过门缝,伸了出来。门后之人带着几分慵懒地说道:“祖母绿,先给我验验!不够重或色不纯的话,就给我滚蛋!”

    郭旭扬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他掌中内力微吐,往门上一推,“祖母绿没有,然事情还是得找你办!”

    门后之人正欲发火,在听到郭旭扬的声音后立马“哗啦”一下将门拉开,“是你啊‘小白羊’!”

    那人的身形与郭旭扬相仿,只比郭旭扬稍矮了一两寸。他足蹬乌皮靴,腿着细布裤,一袭浅灰色的紧身及膝短袍,乃是用“苏秀庄”上好的“深空绣”所制。他特意命裁缝将两条袍袖自臂膀处齐齐裁断,使得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裸露在外,而在小臂上却缠着两条深蓝与浅灰两色相间的护手。那人的肤色呈麦黄之色,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黑夜的星火。他浓密蓬松的黑发及颈,额上的蓝底灰边发带与护手相得益彰。虽说隋末时期民风开化,然似他这般的短发之人,却也不多见。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郭旭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话尚未说完,却被洪一大声打断。

    “哎呀!这是弟妹吗?弟妹生得好美啊!小白羊你给我老实交待,这俊俏妹子你是打哪儿拐来的?弟妹,他有没有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揍……”洪一如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他口中的“弟妹”指的是黄伊榕。他虚长郭旭扬半岁,故以“兄长”自居。

    “尽胡说八道!”郭旭扬一巴掌捂在洪一的嘴上,“她……是我的……朋友,什么弟妹不弟妹的,别瞎说!”话未说完,他的脸已红到了耳根子上。

    黄伊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前一刻她还在琢磨着这个又要“敲死别人”又要“收祖母绿才肯做事”的洪一究竟是何许人也?下一刻这洪一竟口无遮拦地直呼自己是郭旭扬的“妻子”,这让她娇羞的同时,又生出一丝甜甜的欣喜。她那如白璧的面容,此时红得像一株绽开的山茶,她将脸埋进胸口,细若蚊吟地道:“洪大哥,我不是……”

    洪一仿佛完全没听到郭黄二人的“狡辩之词”,他不耐烦地扯开郭旭扬的手,“你要憋死我啊,你这恶毒的小白羊!”

    “你……再叫我小白羊,可别怨我叫你猫头鹰!”平日里处事稳重的郭旭扬,此刻有些气得跳脚。

    “怎么?只许你叫我猫头鹰,就不许我叫你小白羊?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就是个恶霸!”

    “是你先……唉,算了……”郭旭扬耷拉着脑袋,“我争不过你……”

    洪一瘪着嘴巴,道:“嘁!谁爱和你争了?看在弟妹的面子上,我吃点亏就不与你多作计较了。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你开口,再难的事我也给你办!而若是你带了女人来见我这个做哥哥的,我非但从头到尾给你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哥哥我还会赠弟妹一袋子的祖母绿为贽!”

    他向黄伊榕招了招手,“弟妹,快随我来!贽礼我老早就备好了!我送的绝对是成色最好、最大最透的祖母绿!”他拍了拍郭旭扬的肩膀,“你小子终于成家立室了,哥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何时能抱上侄儿啊?”

    “洪大哥,我真不是你弟妹……”黄伊榕感觉面如火烧。她很清楚以这洪一的性子,“弟妹”二字,日后怕是脱不开了……

    **“羊肉泡馍”是去西安时印象最深的一道当地著名小食。因为我平时很少吃面食,而吃这个要自己动手把馍掰得细细碎碎的,就觉得很有趣。

    因为长安城的正面景物等描写,已经在第五十二章、第九十二章和第九十六章,从不同的角度和着眼点中去写过了。所以原想着在本章的开篇,加一段小插曲,写一点长安城的民俗风情,作为一个“侧面反映”,于是就突然想到了这个。写之前特意查了万能的度娘,确定隋唐时期“羊肉泡馍”(那时叫“羊羹”)在民间就已经有了。

    PS:看了我小说的朋友估计应该可能或许有猜到:我这个文带有《2017版新射雕英雄传》的小元素。因为我是看了这部电视剧之后,才又重新燃起写武侠的激情的。所以文里有一些人事物,看起来会有些感觉貌似有些像这部剧的东东……ennnnn……洪一这个角色,“貌似有点像的小元素原型”就是洪七公。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请君出瓮

    郭旭扬及黄伊榕跟随着洪一走进了“洪宅”。

    绕过白玉石屏风,便是中正方直的四合院,零星花木倚墙而栽。两座主屋的屋檐下,垂挂着纯银所制的四叶风铃,每片银叶上皆镶嵌着一粒如嫩树芽儿般的祖母绿。屋舍由直棂窗回廊连接围隔,廊内每五步便燃起一盏风灯。后院凿有一汪不甚大的绿池,似是引活水注入其***形小桥横跨清池,仅可过一人。岸边有嶙峋怪石堆叠而成的假山。整座宅院的布设素雅而不显简陋,点缀的饰品富丽却不感奢华。

    黄伊榕注意到洪宅内极为洁净,应当是有人每日打扫。可若是庄院内有下人仆从,适才又怎会由洪一这“家主”亲自开门?她忍不住问道:“洪大哥,宅中还有其他人么?”

    洪一好似洞穿了黄伊榕心中所想,便“嘿嘿”笑道:“弟妹,哥哥我这个人喜欢清静,所以这宅子里仅我一人独居。但我嘛,又很懒,就只好雇两个仆役每日未时过来做清扫及煮食的事务,酉时便让他们回去了。”

    黄伊榕先前已多次“抗争”自己不是洪一的“弟妹”,郭旭扬也红着脖子解释了很多回,可洪一就好像聋子一般,根本就“听不见”。郭黄二人实在无奈,也只能任他这么叫唤了。

    “小白羊,你小子我是太了解了,轻易不会来找我的。这会儿定是碰到什么麻烦事儿了吧?等我去后堂把祖母绿拿给弟妹之后,你就和我说说吧。”洪一扭头望着身旁的郭旭扬,一双大眼盯着对方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郭旭扬扶了扶额头,“我好歹也是个习武的大男人,这听着多别扭?”

    “有什么别扭的?”洪一“哇哇”地嚷了起来,“不叫你小白羊,那叫你什么?叫你‘喂,大男人’吗?”

    “你就不能叫我名字吗!”

    “开玩笑!你那罗里吧嗦的名字谁记得住?!”

    “我……”郭旭扬语塞。他的名字总共也就只有三个字,怎么就罗里吧嗦了……

    看着郭洪二人斗嘴,而郭旭扬拿洪一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黄伊榕薄唇轻抿,笑靥如花。她觉得洪一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的,她发觉自己竟渐渐地习惯了“弟妹”这个词儿。

    “洪大哥,你的祖母绿我真不能收。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洪一确实对祖母绿情有独钟,它非但是价值千金的珍宝,更是他的心头之好。如此贵重的赠礼,黄伊榕这非亲非故之人,如何有收受的道理?

    “不行的弟妹……”

    “这样吧老洪……”郭旭扬实在是怕了洪一的“没完没了”,支支吾吾地说道:“待日后倘若我与榕儿……那时你若相送,我俩……定不拒绝……”

    黄伊榕一颗芳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她甚至感到自己身体有些发软。她又羞又喜地偷偷瞧了一眼同样面红心跳的郭旭扬,赶忙别过头去,双手捂着自己绯红的双颊。郭旭扬的话中之意已是相当明显,况且他还用了“我俩”二字。

    “哦——”洪一摇头晃脑地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好的好的,明白明白!‘你俩’拜堂成亲的时候,哥哥我一定到!”他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勾搭着郭旭扬的肩膀,小声嘀咕,“你看你也没个长辈了,正所谓长兄如父,干脆那‘高堂’的位置,就让我来坐吧?还有,我有‘春香散’你要不要?很助兴的!”

    “我们还是赶紧说正事吧。”郭旭扬反手勾着洪一的肩背便往正厅方向拖。让洪一这张“大嘴”再这么有的没的说下去,他和黄伊榕可不得羞死?

    正厅是洪一平日里的会客之所,厅堂内的座次分主、宾之座。洪一与郭旭扬八岁相识,两人相交相知的情谊已达十八年之久。在洪一的心中,郭旭扬可不是什么“宾客”,而是过命的好兄弟!故而洪一并没有带郭旭扬及黄伊榕步入有距离感的正厅,而是选择了随意的偏室。

    檀木制成的圆桌旁,洪一翘着右腿将一块松饼丢进口中,灌下一杯酒。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喝酒吃食,实则郭旭扬讲述的“近日之事”,每一处细节他均未放过。

    待郭旭扬将事情大致述说完之后,洪一指了指对方,“你小子果然没有‘龙瀛剑’。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你不说,我便不会问。所以,你是想我告诉你,拜火教分坛的入口?”

    郭旭扬点了点头。

    “这个不难。分坛共有三个出入口,位置正好我都知道。”不同于此前不正经的神态,洪一拧了拧眉,“不过,拜火教乃西域第一大派,极难对付。据我所知,那三条通道上布满了机关及阵法,凶险万分。小白羊我虽知你能耐,但……你若要硬闯,只怕也相当困难。”

    “洪大哥,你如何确定只有三个出入口?或许还有你尚未查到的通道也未可知?”

    “弟妹,若是换一个帮派,哥哥我还真不敢说。毕竟我虽有些门道,能打探到些许江湖秘辛,却不是什么通天菩萨,不晓得的事情还多着呢!然这拜火教却有一条很古怪的教义:每个分坛能设立的出入通道不能过‘三’,过‘三’则不吉。”

    “原来如此。”郭旭扬晃了晃杯中的温酒,顿了顿,复道:“老洪,三个出入口分别在何处?这拜火教恐怕不简单!”

    “问得好!”洪一双手一拍,看向黄伊榕,“弟妹你是唐王府的‘国定钦使’吧?哥哥我不妨告诉你:这拜火教搞不好在打你们宫城的主意。”

    “此话怎讲?”

    “入口之一便是长安北面城郭郊外的一处既毗邻浐河、又接近太极宫的所在。这座分坛乃是一座地下殿堂,教众将挖刨出的土石投入江河,沉于水流。是以,它究竟有多大多深?是否已深入太极宫的地下腹地?我就不清楚了。”洪一摊了摊手,“另外两处入口一处是西市的‘常来一堂赌坊’内院的枯井,另一处在‘开远门’南侧废弃古庙的佛像身后。”

    黄伊榕面色凝重,柳眉微蹙,她心中思忖,“倘若这地下分坛已掘至皇宫,若引浐河之水倒灌,则宫城之人必是死伤惨重。好在旭扬追查到这一窝点,对唐王府臣民而言,实属万幸!这拜火教竟能瞒过一众城内外巡防兵将的耳目,埋下如此祸根,他们绝非寻常的武林帮派,想必有吞并番王势力、图谋天下的野心!”

    “小白羊,入口我都告诉你了。你真打算硬闯么?”洪一坚定地拍拍胸脯,“管它上刀山、下火海,哥哥我都陪你!”

    被洪一一而再、再而三地堵得说不出话来的郭旭扬,终于望着洪一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老洪,你是我郭旭扬一辈子的兄弟!”他沉吟片刻,道:“你不是有‘绝火影风’么?拿给我吧,我自有妙用!”

    “绝火影风?”洪一那双乌亮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想熄灭整座地下分坛的明火,将他们逼出来么?这怕是很不好办吧?”

    **武侠小说定律之三十七:好基友,一辈子。

    本章的灵感来源是:挤护手霜时突发的灵感……就问:大热天的晚上,突然断电断网,你还会呆在家里吗?都往外跑去商场逛街吹空调了吧?……

    表示我写文的方式方法是:事先定好根基枝干,其上的绿叶红花,则是码字期间的即兴涂鸦。

    虽然我喜欢在“话外小贴士”上诙谐地写各种的“武侠小说定律”,但其实我真正希望做到的是“知其然,从而避其然”或者“定律尽量合情化或合理化”。

    在写本章前,攻破分坛的方式,我的脑中闪过很多种方法:(1)武功高强的男女主配潜入分坛,突破重重机关直捣中枢;(2)乔装易容成分坛内的某个高层深入了解情况;(3)散布某种谣言引蛇出洞;(4)唐王府派兵围剿;(5)设某个局引对方心虚地“自行暴露”;(6)扮演某个总坛的人引导剧情;(7)在水源或食物上做手脚;(8)男主直接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9)等等等等……但是,最后都觉得这些方法都太没新意、太过“定律”,写出来感觉没太大意思……

    所以,我很痛苦地卡文卡了蛮多天,就是不想按这些方法来写,希望能想出“新脑洞”(之前有蛮多次也是碰到类似这种情况,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的“来点新意”地使劲卡文折腾)。好在终于有了灵感,喜极而泣!容我再去抹个82年的护手霜压压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五个人

    半轮明月挂在葱郁的细叶槐的梢头,透过横生秾阴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撒下影影绰绰的斑点。街道上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已是丑时四更。此时的长安城早已进入宵禁时分,在这静谧而空旷的黑夜,家家户户的寻常百姓早已吹灯入睡,偶有几声犬吠响起,未带起任何骚动,终究又平息下去。

    在距离太极宫最近的“修德坊”东南侧的一户郑姓大宅的后院,十二个人正在忙活着掘挖地底的石土。小臂粗细的麻绳绕郑宅院子的石井两圈,固定牢靠后,长绳延伸至地下,以作攀爬的用具。那十二人的动作非常利索,一筐一筐的土屑沙石被从渐挖渐深的地下通道处背送上来。郑府诺大的后院已堆满了土泥,压倒了园中的许多花木盆栽。

    “郭大侠、黄小姐,这更深露重的,您二位还是去歇一歇吧,可别累坏了身子。这儿由我派下人们看着也是可以的。”一个身着华服、体态肥腴的中年人给郭旭扬及黄伊榕递上了热茶。

    郭黄二人先后道了声谢,双手接过。

    “郑员外,贵府邸被弄得这般污脏混乱,在下万分抱歉!”郭旭扬颔首致歉道。

    “郭大侠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如今这天下不太平,我们郑家深受皇恩才能有安稳日子过。黄小姐是我们大唐的‘国定钦使’,她要征用郑某的府院办事,郑某当真是求之不得!”郑员外瞧了瞧那些忙忙碌碌的刨土者,“要不,我让下人们再多掌几盏灯?这大晚上的,眼睛不太方便。”

    “不必了郑员外,太亮堂容易引人注目,就按你们往常的灯光就好。”黄伊榕对郑员外浅浅一笑,道:“你们都去休息吧,此处交给我们便可。”

    “哦,哦,那好吧……”郑员外听出了黄伊榕有“屏退众人”的话外之音,忙抱拳拱手,道:“黄小姐、郭大侠,那我们先退下去了。您二位有什么吩咐,就唤刘管家,他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帖的!”

    “如此多谢了!”郭旭扬和黄伊榕抱拳回礼,目送着郑员外一干人等离去。

    “旭扬,你真聪明!竟能想到此种办法。如此一来,既能将凶险降至最低,又不必担心硬闯分坛会打草惊蛇。”黄伊榕凝望着郭旭扬,旖旎的目光秋波潋滟。

    不同于以往常穿的、色泽较深的圆领衫,郭旭扬今日身着一件绣着流云图案的、天蓝色的翻领袍服,腰间一条藏银缀饰的皮革鞶带。乌黑的长发在头顶以白色雕花细布束起,随意地垂散至腰背。这套服饰是黄伊榕亲自挑选并赠于他的,她的理由是:作为他送她“束发金环”的回礼。不很明亮的火光若明若暗,跳动的光影映照上郭旭扬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如剑的眉、深邃的眸、高挺的鼻和微扬的唇。

    “旭扬穿上它真俊。”黄伊榕心下嘀咕,顿觉羞赧地移开了眼。

    郭旭扬的眼瞳中闪烁着星火,“我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算不得什么。这其中的关键还是老洪的‘绝火影风’,且你们唐王府的兵卒均是干练之士。”他望向挥汗如雨的掏土卒,若非黄伊榕极力劝阻,他亦想参与其中尽些绵薄之力。

    “你就是太谦虚!”黄伊榕轻轻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说,必须在五处地方同时释放绝火影风,是么?”

    “嗯。”郭旭扬点头道。

    “深入拜火教地下分坛中的五个人,非但要身怀绝世武功,更需灵活机敏。无论置身于何种敌情下,均不能耽误释放的时点,否则其余四人将前功尽弃。”黄伊榕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和老洪算两个,剩下的就靠唐王府的精兵良将了。”郭旭扬望着黄伊榕雪白的容颜,她歪头思考的模样就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他一字一顿地道:“但是,你不能去!”

    “为什么?”黄伊榕朱唇微启,略微吃惊过后似是猜到了对方心中的顾虑,忙解释道:“虽说唐王府不乏勇猛的武将,然他们更擅长带兵征战。若与武林人士单打独斗,极有可能不是拜火教强者的对手,毕竟它是西域第一大派。”她顿了顿,复道:“说一句狂妄自大的话,若单论武功,我认为唐王府中应当没有人能及得过我,何况我还有‘涅冰刀’。除我之外,李靖李叔叔武艺超群,对玄门术法亦是精通,当可担此重任。然最后一个缺口,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想不出还有谁。”

    黄伊榕洋洋洒洒地“分析”了一通,却见郭旭扬紧闭双唇,不做言语。她轻蹙眉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声,“旭扬?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郭旭扬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太危险了!”他情不自禁地捉住了她的柔荑。

    “旭扬……”黄伊榕莞尔,就着郭旭扬抓握的手靠了过去,靠上他结实的胸膛,“我知你担心我。但也请你相信我,好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郭旭扬搂住伊人的香肩,“五处地道我先一一探查过,你只能去最安全的那处。否则,我不同意!”

    “好,都依你!”黄伊榕眉眼弯弯,笑得很甜蜜。她靠他靠得更紧了,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黄小姐、郭大侠,按魏楚的推测,我们应当已挖到距离分坛仅两尺之隔了。”掘地道的头领跪伏在郭黄二人跟前禀报道。魏楚是一个以“盗墓”为生的人。今晚唐王府兵分五路,依郭旭扬在地图上标画之处,同时开挖出五条地道。而每一路人马中,均分派了一名征招来的、经验丰富的盗墓者。

    按郭旭扬的演算及排布,五路人马从地上垂直向下挖掘通道,最后应能交汇于拜火教地下分坛的某一处。考虑到交汇点或许处于机关大阵的中央,又或许有教众把守,故而郭旭扬事先嘱咐过:先不要将地道凿穿,留出两尺泥石之后,再一点一点地开出一个小洞,从外向内暗中观察一番。若是所挖之处着实凶险,则可在“五处布局”容许的范围内,另辟一条蹊径。

    “好,诸位辛苦了,起来说话吧。”黄伊榕抬了抬手。

    郭旭扬正准备下至地底查探,却见刘管家带着一名士兵走进后院。黄伊榕认出了来者是被派去“布政坊”的掘道小卒。

    “黄……黄小姐、郭大……大……大侠,不……不好了!”那小兵“噗通”一声,跪下扣拜道。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劳者,平日里干活十分卖力,只可惜说话结巴,思路也不太清晰。

    “出了什么事?”郭旭扬抢先一步问道。本应在“布政坊”辛劳忙碌之人,此时却赶来此处,定是事出有因。

    “有人,打……打我们。我们挖不……不了……小的偷……偷跑,来找……找……找黄小姐……”那小兵一语三顿地吃力说道。

    “是谁?”

    “男……男的,还有女……女的,很……凶。”

    郭黄二人行事之前特意命人“一切如常”——少点灯火、尽量禁声。如此,一来不扰民,二来不暴露。他们故意在深夜掘道,便是想避开拜火教的耳目,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布政坊”的“启掘点”乃是定在西南面“隐业寺”的大榕树下,更是有唐王府的“乐游府骠骑将军”段志玄坐镇指挥。如此深更半夜,出现在佛寺内的捣乱者绝不简单!

    郭旭扬与黄伊榕相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向外急急地迈开步子。

    隐业寺。

    十二个人穴道被点,被人横七竖八地扔在榕树下,其中包括武功不弱的段志玄。

    “阿爹,我看他们都不像好人,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小姑娘眨巴着杏眼,瞧了瞧倒在地上的众人,又扭头望了望身后的一中年男子。那小姑娘的嗓音略带稚气,头上挽起倭堕髻,发髻上插着一个由一十六片竹片折合而成的扇形配饰。那配饰如碧玉般透着油亮光泽,适才她便是用这配饰,制服了段志玄等人。

    那中年男子肤白秀气,下颌留着一撮短须,他将长发松松垮垮地在颈后缚成一束,身着绣着墨竹的长袍,腰间垂挂着一根细竹条。他掸了掸袖口上的尘土,“我的小祖宗,架是你打的,人是你抓的,你来问我怎么办?”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方才阿爹让你放跑了一个人,就是让他去报信的。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磨磨唧唧的。”

    小姑娘嘟着红润的小嘴儿,“哼!反正他们在庙里挖地道,就不是好人!要不交给长安的官府吧?我挺喜欢那个漂亮姐姐的,还有那个郭大哥!”想到那个“郭大哥”,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热乎乎、软绵绵的感觉来。

    段志玄等人辨不清来者的路数,虽说对方扬言要将自己交给长安城官府处置,却也不敢贸然地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唐国的臣民。

    郭旭扬及黄伊榕将那报信的小兵安置在远处,二人隐身在隐业寺的墙角旁,向大榕树处张望。他俩的目力极好,就着夜空中的月光,他们依稀瞧见了那中年人及小姑娘的容貌。

    郭旭扬舒了一口气,带着黄伊榕闪身出来,“铁兄,原来是你!”他的面上挂着笑意,“榕儿,这第五个人,有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章 圆桌议事

    戌时一刻,“洪宅”的偏室中,灯火通明。六个人围着檀木圆桌而坐。外头下起了阵雨,秋风席卷着夜雨自窗户零星飘进屋来,钻进众人的衣领里,让人感受到丝丝的寒意。

    这间偏室不甚大,甚至连门后的屏风都未摆设。除了正中的一套桌椅之外,房内只有一方案台、一张摇椅,以及三株倚墙而靠的绿植。南向的整幅壁上描绘了一幅水墨风景。画中层叠山峦隐于云烟雾霭之间,小桥过处,一间茅草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这幅壁画是洪一请名家所绘,此画一成,立时将此偏室的格调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那圆桌本是搭配了四张靠椅,洪一乐呵呵地从别的房间又搬来两张木凳,六个人肩挨着肩地挤在了一起。这六人分别是:郭旭扬、黄伊榕、洪一、李靖、铁从云及其女儿铁梦筝。

    且说十月二十五日,在大王山上,铁梦筝亲眼所见郭旭扬一招斩杀凌玄肃的飒爽英姿,不由得生出一丝少女情愫。赏剑大会过后,她留恋于长安的繁华,不愿离开,在城内吃喝玩耍、不亦乐乎。铁从云对爱女颇为宠溺,只要她开心,便任由她玩闹。三日前的夜里,段志玄在“隐业寺”挖掘地道,恰巧被住在附近的铁氏父女所擒。最后双方化敌为友,铁从云更是被郭旭扬相邀,一同加入剿灭拜火教分坛的行动。

    接下来的两日,郭旭扬逐一勘查了通道。在不影响布阵的情况下,对两条极凶险的线路做了些许变动。

    而这两日以来,铁梦筝看到郭旭扬及黄伊榕两人形影不离、你侬我侬,渐渐地便断了那份念想。她确实对郭旭扬极有好感,同时却也喜欢黄伊榕这位亲和的“漂亮姐姐”。当她“退一步”之后,的的确确看到了“海阔天空”。她由衷地认为郭黄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心中默默地祝福着他俩。

    偏室内四男两女挤在一张圆桌旁,洪一这个“主人家”却完全不以为然。他的原话是:“‘小白羊’”和‘弟妹’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正厅议事太生分,还是偏室好。六个人在一起又热闹又暖和,接下来大伙儿要并肩作战,更应该好好地熟络熟络。”

    郭旭扬及黄伊榕早已是一种“任凭洪一折腾”的态度。李靖身为秦王李世民的幕僚,在唐王府内的地位远不及黄伊榕。黄伊榕都不作声,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感觉这位“洪大侠”有些奇怪。铁从云本是一个随性之人,洪一的性子反倒挺合他的口味。

    只有铁梦筝不乐意地嘟囔道:“洪大哥,你家里有四五间房子,我看北面那个就挺大的,干嘛要选这一间?”她碰了碰坐在左右的铁从云及黄伊榕,“瞧这多挤呀?”

    洪一咧嘴一笑,“小筝有所不知,这间房我在门头亲笔题了一个‘情’字。关系不好、情分不够的人,我还不让进呢!”

    “洪大哥你能不能别叫我‘小筝’?我已经十六岁了,不小了!”

    “是是是,小筝不小了,十六岁了!”洪一敷衍了一句,便转头对郭旭扬道:“小白羊,你把情况和大伙儿都说说吧。”

    “榕姐姐,洪大哥他好像压根儿就没在听我讲话!”铁梦筝晃了晃身旁黄伊榕的胳膊,撒娇道。她很粘她的榕姐姐。

    黄伊榕轻轻拍了拍铁梦筝的手背,无奈地摇头笑道:“梦筝妹妹,洪大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与他多作计较了。”与铁梦筝相处下来,黄伊榕对这位可爱的小妹妹亦生出亲近之感。她自小独酌着“寂寞”。郭旭扬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情”之温暖;而在铁梦筝的身上,却又萌生出一股“亲”的浓烈。对铁梦筝的称谓,由“铁小姐”变成了“梦筝妹妹”。

    铁从云轻啜一口洪一亲煮的香茶——煮茶者自称为“绝品”的“雪云峰”。他砸吧着嘴品了一品,轻皱眉头瞧了洪一一眼,暗暗地摇了摇头,放下了这杯“味道不怎么样的东西”,悠哉悠哉地说道:“我的小祖宗,连我们威震武林的郭少侠,都叫了‘小白羊’这么个讨喜又腻歪的名字,你这声‘小筝’,真不算什么了!”

    “咳咳。”郭旭扬扶撑着额头,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一个洪一就够让他头疼了,如今又来了一个铁从云,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铁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郭旭扬说道。他唤铁从云“铁兄”,而铁从云之女却唤他“郭大哥”,这其中的辈分着实乱了套。然他们江湖儿女,对这些小事却不太在意,若让铁梦筝叫郭旭扬为“郭叔叔”,她绝对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众人把茶杯糕点从圆桌移至案台,郭旭扬将长安城的地图铺在了桌上。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上来,均看到了郭旭扬圈画出的、开挖地道的五处红点,五点连成一个不规则的星形。

    “小白羊,你的花花肠子可真多。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这五处挖下去,就一定能挖到分坛?”洪一搓磨着下巴,“当初你说要挖这五个地方,哥哥我还当你是碰运气呢!”

    “不知诸位是否听闻过‘五星盲阵’?”郭旭扬的食中两指在地图上指点,“老洪,你先前说,拜火教的地下分坛,只有三处出入口,分别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的手指分别在浐河附近、常来一堂赌坊及“开远门”南侧停留须臾。

    “依《算经》之道,结合‘矩玄合阵法’,在下估算地下分坛应当在这一大片。”郭旭扬在地图上画了一个范围,其中包含了长安城的宫城——太极宫的西侧,“然地处西域的教派对中原的阵法及算术了解多少,在下其实也吃不准。若他们不按此阵术布设地下分坛,则如老洪你所言,只能是碰运气了。所幸的是,五处采点均交汇于分坛。”

    “郭大侠,你方才所言的《算经》之道,莫非是‘勾广三,股修四,径隅五’?”李靖略做思量,便知其中奥妙。

    “李前辈所言极是。”

    “郭大哥,那那个‘五星盲阵’又是什么?”铁梦筝的玉指在桌面的地图上点来点去,“我们在这五个地方开了通道,这五处连起来有些像天上的星星,但又不太像。这边长,那边短,这里还凹进去了,看起来……唔,有点丑。”她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

    郭旭扬微笑道:“铁小姐说得没错。确实与天星有些许相似,所以才称之为‘五星盲阵’。”他顿了顿,复道:“此阵法是在下年幼之时,在恩师的藏书中偶然看到的。那是一卷字句生涩难懂的古籍。在恩师的指导下,在下才窥得其实。文中所载,此阵法于西周时期由五位精通玄门武学的盲人所创。那五人皆是后天目盲,不能视物之后,便合力创下此阵法,五人浑然一体,御敌所向披靡。因此,按此阵法于此五处同时释放‘绝火影风’,其威力可增至二十五倍。”

    “啊嗯。”洪一清了清嗓子,拍着郭旭扬的肩膀朗声说道:“好啦好啦小白羊,接下来的就交给哥哥我来说吧!”

    待众人的目光由郭旭扬转向洪一之后,洪一面露得色地道:“其实呢,这绝火影风,是由我洪某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制出来的!它能将火焰熄灭,若在密闭的地下释放,则效果更佳。”

    他见所有人均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遂继续说道:“然操控它却需极强的内力。将绝火影风融于深厚的内劲之中,在十丈的领域内,打出‘无声掌’,既将它扩散开来,又不能引敌觉察。所以说,内力不强是绝对不行的!”他一双乌亮的大眼依次看过郭旭扬、黄伊榕、铁从云及李靖,又补充了一句,“依我看,我们五人都没问题!”

    “洪大哥,你的这个东西好神奇!”铁梦筝拍手叫好。

    “洪大侠,分坛应当有‘通风处’。”凝神静听的李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靖叔说得好!”洪一打了个“响指”,“但凡地下殿堂,则势必设有‘通风口’。且我那玩意儿,也没有神奇到能将这么大一块地儿都弄到黑灯瞎火的地步,所以小白羊才不得不费劲地布那个‘五星盲阵’。”他盯着地图上估算出的地下分坛的大小,“在这片地方释放出二十五倍叠加的绝火影风,即便地下有通风口,却也能做到在五六个时辰之内,让地下这帮孙子们点不了明火。”

    “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们不出来,如此我们便枉费气力了。”黄伊榕轻咬朱唇。整个计划她事先已知晓,今日聚集主要是向铁从云及李靖说明原委。计划中唯一让她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郭旭扬握了握黄伊榕的柔荑安慰道:“榕儿,明火全熄后,目不能视倒是其次,我想他们更害怕的是在地底断气而亡。五六个时辰的漫长等待,他们定会沉不住气的。”身处山洞地底之人,若火把突然熄灭,首先担忧的必是再过片刻或许会无法呼吸。

    铁从云悠悠地道:“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差不多是明白了。说吧,什么时候动手?”他的右手撑着腮帮子,“郭少侠啊郭少侠,我每次看到你,就准没好事儿。”

    郭旭扬含笑抱拳,道:“铁兄,在下真的很抱歉,将你拉下水了。”

    铁从云摆了摆手,“我也就是和你玩笑几句,你居然还当真了。这做人啊,太严肃可不好哦!”

    郭旭扬点头笑道:“铁兄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他将声调拔高少许,郑重地宣布道:“行动的时日,定在明日的酉时三刻。榕儿,在此之前,还请唐王府调派足够的良将劲卒,隐匿把守于三处出口。”

    他们既推断出拜火教的地下分坛已深入皇宫,则难保对方随时会施行“引水灌城、水淹长安”之毒计。是以众人决定速战速决,早日将此祸根铲除,方能安心。

    **“浅议”写文之七:

    关于“写人”(二)。

    称谓。

    在写“浅议”之前,我先说一下,我就是和洪一一样,属于会给自己好得穿一条裤子的闺蜜起外号的人(捂脸笑)……请问,你给自己的兄弟/闺蜜起外号了吗?

    之前我也说过,写人是很难的,想把人写好更是难上加难,因为人物是文章的灵魂,每一处无不由“人”来贯穿,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体现或者影射到“人”的身上。我“浅议写人”一直都是手很抖的,讲真,真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议啥论啥,只能随意说说自己的总结吧……

    列举两个我小说中的例子:

    一、郭旭扬的称谓:

    (1)旭扬(黄伊榕之后称);(2)小白羊(洪一称);(3)“你”或“喂”(黄伊榕/华敏敏之前称);(4)憨大头(华敏敏之后称);(5)郭大哥(铁梦筝称);(6)小伙儿(周伯翁称);(7)郭少侠(铁从云/苍夜/兰莺/马素称);(8)旭扬兄弟(程咬金称);(9)郭老弟(万重山称);(10)恩公(康颜称);(11)郭大侠(尊敬崇拜者或素日便是谨言慎行、拿捏有度者如李靖、秦琼称);(12)大侠(姜羽心称);(13)郭旭扬(陌生人或一般关系人称);(14)狗贼等(白清陌或敌人对手称)。

    二、黄伊榕的称谓:

    (1)榕儿(郭旭扬之后称);(2)弟妹(洪一称);(3)黄姑娘(郭旭扬之前称——郭旭扬写的时候我故意没对黄伊榕用“小姐”这个称谓,是我的个人喜好,因为我觉得“小姐”感觉比“姑娘”生分);(4)榕妹妹(李德謇称);(5)榕姐姐(铁梦筝称);(6)小丫头(周伯翁称);(7)黄小姐(唐王府中人或一般熟的人称);(8)黄伊榕(陌生人或一般关系人称);(9)黄姐姐(姜羽心称);(10)小美人(孟克称);(11)小婊子/骚蹄子等(孟海公称)(咳咳……);(12)丑婆娘(白清陌称)。

    列举了这么多,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是闲得没事做或者为了整得花里胡哨的,才给这两个男女主整了这么多称谓。而是——仅一个看似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小称谓”,其实体现出与“人”相关的好几层含义:

    (1)代表了“称呼者与被称呼者的关系”(比如“旭扬”与“榕儿”)

    (2)反映出“称呼者的性格特点”(比如爱给人起外号,而且怎么讲都讲不听的洪一)

    (3)影射出“称呼者对被称呼者的态度,以及称呼者对自己的态度”(比如“郭少侠”和“郭大侠”,中间这个字虽说仅只是一字之差,但其实我用起来是比较考究的。自觉自己身份比较卑微或低人一等的人,或者素日便是谨言慎行、拿捏有度的人,称呼郭旭扬,我会让他们用“大”字;而自持身份或者确实有一定身份或者内心自负等等情况的人,我会让他们用“少”字。处在二十六岁这个年龄段的郭旭扬(古代的江湖),“郭少侠”与“郭大侠”,在我这里,并不简单只是“称呼者与被称呼者的年龄问题”的单一的原因。且品一品,以铁从云的自负及散漫的个性,他如果说出:“郭大侠,我们又见面了。”是不是感觉味儿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了?)

    (4)小说中的角色想强调“称呼者与被称呼者的‘不同他人或更进一步’的关系”(比如洪一非要叫郭旭扬为“小白羊”,华敏敏给郭旭扬起了“憨大头”的外号。在这一点上,我给我闺蜜起外号,也是这种感觉——那是属于我和她们之间的亲昵,不想也不允许他人使用这个独有的外号。)

    (5)反映出“称呼者的嗜好或生长环境等”(比如孟海公这满脑子不干不净的人)

    (6)反映出“称呼者与被称呼者的熟识程度或熟识程度的转变”(前者如姜羽心对郭黄二人的称谓,后者如郭黄二人对彼此称谓的转变。)

    (7)反映出“称呼者对被称呼者的厌恶”(比如白清陌对郭黄二人的称谓)。

    再举一个例子。一句简单的文字叙述:男C请女A一起吃饭。可以有以下几种写法:

    (1)A女士鞠了个躬:“C先生,很荣幸能与您共进晚餐!”

    (2)A妹纸揪着衣角,红着脸:“C哥哥,你……这是要约我吃饭吗?”

    (3)A美女食指挑着C帅哥的下巴,“记住:你是第八十九个说要请老娘吃饭的帅哥!”

    (4)……

    就女A而言,每一种写法对应不同的人设,这其中就包含了她对男C的不同的“称谓”。

    PS:嘛……其实我的“五星盲阵”是“五芒星阵”的山寨版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念蛊噬心

    黄伊榕松动地底最后两尺的石土之后,小心翼翼地滑进了拜火教的地下分坛。地洞内黑漆漆的一片,见不到丝毫光亮。她后背紧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下沉,直至双脚踩实了石子儿,方才稍定。她竖起耳朵警惕地聆听着周遭的动静。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又向左右挪移了十丈的范围,终于暗暗地吁了一口气,略微放松了绷紧的心弦。

    她所处的通道很窄,摸了摸两壁之间,估摸可并排过两人。“旭扬确是将最安全的一处留给了我。此处应是拜火教众不常涉足的一条备用道。”她心中一阵甜蜜柔和,虽深处虎狼之穴,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

    郭旭扬等五人于酉时一刻,从五处不同的启掘点处下至分坛。他们的身上均带有“沙漏”,能准确地在行动的时点——酉时三刻漏净。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以五人的耳力,凭借细微的沙漏声,便可判断时刻。为防意外,他们每人亦携带了一颗夜明珠。然若非情急之时,断不可将夜明珠拿出,否则极易在漆黑中成为众矢之的,暴露身份。此计划原是:在敌众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突然熄灭所有明火。正如黄伊榕此时的夜明珠,就好好地藏在“遮光袋”之中。

    黄伊榕听着细细的沙声,推断尚未到相约的时点。她知自己占据了最安稳的一处,便忧心起了另外的四人。她心道:“依旭扬的性子,他定是将最凶险的地方留给了自己。以他的武功智计,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几乎要将它咬出血来。

    “李叔叔我知其根底,且旭扬言其所去之处,应无甚大碍。洪大哥我虽不知他的底细,但看旭扬对他似乎颇为放心。看来洪大哥办正事之时,并非平日里那种‘没轻没重’的作派。”她沉吟暗道:“至于铁前辈,我着实有些担心。希望他能顺利才好……”

    黄伊榕所担忧的铁从云,此时亦已下至分坛。他所处之处与黄伊榕的“绝对黑暗”不同,石壁上相隔五六丈的距离,便燃起一盏昏暗的油灯。

    幽黯的灯火无风自动,灯盏内不知混入何物,使得短小的灯芯燃烧时不断地发出微弱的“噗噗”声。火焰似长年不灭的天火,极有节奏地跳动着。铁从云清癯的身形在阴湿的石壁上拉伸出一条长长的斜影,摇摇晃晃的极像鬼魅幽灵。他放眼望去,百余丈长的地道笔直地向两端延伸,远处黑乎乎的一团,竟未看到拐角。整条通道内,竟仅有他一人。

    铁从云皱了皱眉头,压抑的氛围中透着一丝诡异邪戾,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竹条——那是他足以抵御千军万马的利器。

    他驻足于当下,警戒地环顾四周,思索着让他直觉到“危险”的来源究竟为何?猛地,他身后黑色的影子竟如活物一般“走动”起来!由身后至身侧再到身前。瞬息间,一条黑影竟分化为四条、六条、八条……他寒毛竖起,倒吸一口凉气,闪电般地抽出竹条正欲四下劈斩,却不料眼前出现一个倩影。他的右手一抖,竹条“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场景倏然变幻,眼界豁然开朗。哪里还有什么阴森恐怖的地道?

    烟雨濛濛的三月,一座拱形的小石桥上,一位身着鹅黄色曳地长裙的少女,独自一人,手撑油纸伞盈盈立于桥头。那少女美得如画中的仙子一般,柳眉杏眼,俏鼻润唇。她转过身来,对铁从云嫣然一笑,向他抬起了左手。袍袖下滑,露出她如冰似雪的手臂。

    “梦虞,是你么?真的是你么梦虞?”铁从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那女子揉进怀里。眼前这人,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妻袁梦虞,还能有谁?

    暗道内。

    铁从云双臂紧紧地环抱而起,然两臂之间却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烟花三月、小桥流水?又哪里有什么袁梦虞?铁从云的唇角溢出一丝血线,缓缓地滴落在他米白色的细布衫上。他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口中的血水不断外溢,衣衫上已染出一片绯红。然他却浑然不觉,双臂搂得更紧了。平日里散漫不羁的他,此时眼眶竟渐渐红润起来,终于涌出了泪花。

    “梦虞,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铁从云兀自陷入“幻境”当中,他摩挲着袁梦虞柔软的后背,两臂又向内圈了圈。

    “从云,你抱得我喘不过气儿了。”袁梦虞原先亦搂着铁从云,此刻却松开臂膀,轻轻地往外推。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铁从云歉然。他放开了袁梦虞,扶着她的双肩,痴痴地望着眼前人,道:“可……你为何叫我‘从云’?我的好娘子,你不是一直都唤为夫‘夫君’的么?”

    袁梦虞的小拳头在铁从云的胸口捶了捶,“不害臊!人家……人家可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哦……原来你还没嫁给我,没嫁给我……”铁从云浑浑噩噩地道:“没关系!你马上会嫁给我的!我的好娘子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说完,他将袁梦虞一把抱起,在空中转起了圆圈。袁梦虞银铃般的笑声在耳畔响起,真切如实。铁从云如坐云端,无比满足。

    紧接着,铁从云与袁梦虞的林林总总,一幕幕地显现。他二人从相识相知相爱,直至拜堂成亲入洞房。再后来,便是袁梦虞怀上了铁梦筝。

    “梦虞,你有孕在身,快坐下歇会儿。”铁从云搀扶着袁梦虞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块上,自己亦坐在爱妻的身旁。

    “谢谢夫君。”袁梦虞温柔地笑道,将头靠向了铁从云的肩膀。

    阴暗的地道内,铁从云凌空曲膝呈现“端坐”的姿势,然而,他的身下根本就没有石块——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就这么腾空弯膝沉腰保持着坐姿,却不倒下。他唇角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滴落上他的绸布衫,他却完全不知伤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神却很混沌。

    一幅幅的画面闪过,一个活跃可爱的小女孩儿映入铁从云的眼帘。

    “阿爹阿娘,你们看我美不美?”三岁的铁梦筝将一朵娇艳粉红的桃花,嵌在自己的双丫髻上,嘻嘻笑道。

    “美!美!我的小祖宗当然美!你阿娘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小祖宗是天下第一小美人!”

    袁梦虞推搡着铁从云,娇羞地道:“尽瞎说,什么大美人小美人的。”

    铁梦筝则开心地拍着小手儿,“好呀好呀!我和阿娘都是美人!”

    铁从云左手抱起爱女,右手揽着爱妻,在左右两个“美人儿”的脸颊上都狠狠地亲了一口,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倘若我们一家人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

    他的两道剑眉突然拧到了一处,总感觉话语中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心中“咯噔”一下,慢慢地生出一种隐痛之感。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嗅了嗅袁梦虞的香肩,“梦虞,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夫君,难道你忘了么?我只抹‘玉竹露’呀。”袁梦虞与铁从云伉俪情深,她深知自己的丈夫钟爱于竹,便以竹尖嫩芽儿调配了熏身的凝香露。一直以来,她都只用丈夫最爱的“君子淡香”——玉竹露。

    “不对……不对……不是玉竹露的香味,不是。这是……血腥味!”铁从云的“心痛”之感越发地剧烈了,他右手按压住左胸,心脏传来一阵阵刀绞剑剜般的痛楚,令他汗如雨下,“不对,不对,梦虞,你……你应当,应当……”他的泪水再一次簌簌滚落,“你应当……早已离我而去了……”

    “为何会遇到梦虞?是……幻觉么?”铁从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竹条,却摸了个空!此时,眼前的铁梦筝已然不知所踪。他努力地与那不真实的袁梦虞相抗衡,想推开对方,然那温香暖玉却死死地搂住他的颈项,不肯松手。

    “梦虞……不,你不是……虽然,我做梦都希望你还活着……”

    他牙关一咬,向左猛冲几步,“砰”地一声撞到石壁上后,被反弹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这让他的意识又多清醒了几分。他赶忙自点“百会”、“神庭”及“太阳”三处大穴后,双手拇指扣于掌心,双臂交叉于胸前,默念起他的本门心法:清心咒。

    花雨纷飞的桃花林及袁梦虞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美丽的脸庞,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支离破碎、消失殆尽,他终于看清了那条甬长的暗道。

    铁从云深呼吸几下,抬袖口抹掉了额上的汗珠、脸上的血水,以及,未干的泪痕。凝望着暗淡、感受着潮湿,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摇了摇头,走到一盏油灯前,仔细端详一番,心道:“莫非这灯火内燃烧的是‘念蛊’?”

    念蛊乃是一种奇异的西南蛊毒,其遇火后可使吸入其毒之人产生幻象。堕入幻境之人,将会被自己的“执念”啃噬心房,直至心脏破损,大量吐血而亡。若非意志坚定的强者,绝不能破此“幻蛊”。即便到死,亦沉迷于自己的执念当中,无法自拔。此毒只可扰人心智一次,若中毒者冲破“念障”,则蛊毒将不可再用。

    郭旭扬先前有言道:他估计铁从云的去处应当无事,毕竟据他暗中观察,他并未发现任何机关阵法,亦未看到一个巡逻守兵。然他隐隐感觉那处或许会“不简单”,具体却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他叮嘱铁从云务必“小心行事”。却不料地底暗设了噬心的念蛊。

    “亏得我有‘清心咒’。”阑珊的灯火处,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丽影,铁从云双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梦虞,你是我这一生的执念!我定要追查出杀害你的凶手!我一定亲手杀了他为你报仇!”在铁梦筝四岁之时,袁梦虞便被人残忍杀害。她本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却被人震断全身经脉而亡。铁从云生性懒散,此生树敌甚少。偶有冲突之辈,亦不到拼个你死我活、杀人妻子的地步。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如此恶毒地残害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厚实的外衣胸前已不复米白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鲜红色的血液。他可以想象得到:待他出去之后,若铁梦筝看到,定会心疼;若郭旭扬看到,定会愧疚。他摊了摊手,面上挂起他那象征性的嘲弄的神情,喃喃低语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铁从云竟然也会着了道儿。”

    他将外衣脱下,丢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瞧了一眼缚在右腰的沙漏,摸向了怀里盛放绝火影风的瓷瓶。

    **话说,有点想弃文了(其实之前有好几次也想弃了,只是还在努力地坚持着),生出开个架空玄幻或者架空仙侠的坑的想法来……唉,写武侠写的不是武侠,而是“寂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拙木之困

    李靖是从先前郭旭扬及黄伊榕派人挖掘的郑宅后院,下至拜火教分坛的。

    他所处之地乃是四条通道的交叉口,虽非灯火通明却也足以视物。郭旭扬事先已提醒李靖:此处虽无人看守,但看四道交汇处的墙壁上,土石松垮,隐隐有人为翻动的痕迹,故料定此处必有机关,需小心行事。

    李靖扣一枚石子弹向交叉地,果然引来一阵飞矢狂射。他本就是擅长布置机关消息的行家,略做观察便找到了中枢所在。在第二波毒箭尚未射出的间隙,他施展轻功,一剑直刺入西面通道的右侧壁缝中,将联动机关的铁片挑飞而出,整条机关链立时停止。

    他观察了一番手中崭新的六角铁片,又瞧了瞧通道内横七竖八地插入地底及石壁内的箭矢,再从多个角度飞射石块以作试探,确定再无其它消息掣、连动杆后,将长剑收入鞘中,神情淡然。

    相较于李靖的轻松,洪一的处境就麻烦了些。启掘点之一选在宫城之内的假山绿湖旁。垂直而下竟是拜火教分坛的“藏宝阁”入口。宝库重地,自是派重兵把守。洪一矫健的身躯蜷缩在唐王府开挖的地道中,他扬手将一瓶能使人瞬间昏迷的“睡不醒”抛下地底。伴随着“砰砰砰”的倒地声,洪一飘然落地。在他的周围,横伏侧躺着一十二个晕睡过去的守卫。

    洪一撇了撇嘴,心道:“小白羊啊小白羊,为了你,哥哥我一整瓶的宝贝‘睡不醒’都用光了!”他抬头盯着石门上的“藏宝阁”三个字,两眼放光,“等我把绝火影风释放完毕后,再进去瞧瞧里面有没有祖母绿。”若能摸到几颗又大又透的祖母绿,就算再花掉几瓶“睡不醒”也是值得的。

    他的心里正喜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盘,却听到二十丈开外的转角处有轻微的脚步之声。

    “有五人!”洪一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身形闪烁间已掠至来者的跟前。

    那五人眼前一花,其中四人眨眼间已被洪一重拳击晕,且不说出手还击,连叫喊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仅剩下一个内力不俗的为首之人,被洪一一拳击中他的“哑穴”后,咳出一大口鲜血,扑倒在地。他只觉天旋地转,却还能勉强保留最后一丝意识。他的右手颤抖地摸入怀中,掏出一块方形黑金欲放入口中吹响,却被洪一一把抢过,踩碎在地。

    “小崽子还敢示警?睡去吧!”虽说洪一方才拳下留情,未下死手,然那人竟能扛下他的一拳而不晕厥,令洪一有些恼火。他在那人的脑门上又是一拳,那人直接横飞而出,撞上石壁后瘫软在地。

    腰间的沙漏只漏了一小半,时间还很充裕。为避免暴露“入侵”行踪,洪一决定将这一十七名教众拖至“藏宝阁”后隐匿起来。他心中思忖:让这群人“神秘失踪”在分坛内,远比这么东横西倒地“显现在外”,对我方来说,要有利得多。

    黄伊榕、铁从云、李靖及洪一均清除了障碍,静候着酉时三刻的到来。然而,如黄伊榕所料,郭旭扬确实将五处中最危险的一处,留给了自己。他此时所在之处,乃是“五星盲阵”的阵眼,故而即使知其凶险,却也不能将地道偏移。他两日前曾三次暗中做过勘查,基本已可断定:拜火教众于此设下了“拙木之阵”。

    郭旭扬的双脚圈钩着连接地面的麻绳,自挖掘的地道内头下脚上地倒立而下。他松动最后两尺的石土,小心翼翼地包在布袋之中,递给了跟随在他身后、负责接应的唐王府小将。

    他探出半个脑袋向地下分坛内张望。此处极为宽阔,方圆竟有半里。壁洞内燃起油灯,他清晰地看到:繁盛的树木盘根错节,树干枝杈或大或小、或疏或密,共有二十株,占满了每一处角落。而他盘起长发的头顶,正处在树木群的正上方。

    他不明白此处究竟是怎样一个重要的场所?以至于拜火教不惜花费物力精力培育出“拙木”,更摆下“拙木大阵”。他放眼望去,未发现看守或巡逻之人,兴许是敌众对这“拙木阵”的威力深信不疑,故而觉得派守卫已是多余。

    郭旭扬剑眉深锁,暗道:“与‘五星盲阵’同一时期,‘拙木阵’亦是西周所创的古老阵法。此阵连师父都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得残本,地处偏远西域的拜火教,为何竟也识得这几近失传的中原古阵?”他联想到地下分坛的布设,竟也契合了“矩玄合阵法”及“五星盲阵”,又想到月余前他与周伯翁等人不知何故,被困于只有师兄顾征才懂得的“昃离阵”中,他的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但愿师兄与这拜火教,莫要有什么关联才好……”

    “拙木”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古木。树干树枝并非圆形而是方形,树叶呈紫红色,每片叶片从中间分裂为三瓣,无花无果。拙木散发出阵阵如兰花般的淡香,可提神醒脑、健脾益气,是不可多得的良药。然若在其赖以生长的土壤中每隔九个时辰灌入古毒“洛神”,七七四十九日后,则拙木的香气中便混有剧毒,人一旦吸入肺中立时丧命,唯有拙木叶可解。

    郭旭扬手腕翻转间,一片拙木叶被其吸入掌中。他将叶片含在嘴里,将一把七尺长剑抛进了阵中。

    长剑仅在空中转了一圈半,拙木枝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长剑堪堪下降两尺,便已被严严实实地裹在枝叶当中,动弹不得。须臾间,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爆起,这柄坚硬的铁制利剑被绞得粉碎,紫红色的枝叶间撒开亮白色的齑粉。

    郭旭扬惊出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地将那外露的半个脑袋又往地道里缩了缩。

    依适才拙木枝围绞铁剑的走势,他对这阵法摸了个大概。然据书中所载,“拙木阵”可有六十四种布列方式,他的师父收集到的残卷中,也只记载了三十七种,尚有二十七法缺失。而在郭旭扬已知的三十七种方法中,他估摸着自己至少要尝试四次,才能判定是哪一种布阵之法。

    拙木绞碎阵中物件的动静相当之大,这极易引来敌众。可是在“洛神毒”的笼罩下,一般毒液毒气毫无用武之处,是以郭旭扬才未向洪一讨要“睡不醒”。所以,若敌众闻声赶来,郭旭扬只能硬拼。更何况,若此处的阵法,乃是他并未得见的缺失的二十七法之一,则他根本无从破解。

    整个局面于郭旭扬而言,极为不利。他听着倒挂沙漏的漏沙声——已过去将近一刻钟了。时间刻不容缓,由不得他再瞻前顾后。他早已做足准备,携带六柄长剑下至地道。他侧耳倾听,未听到远处有人来之声,当机立断地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将第二柄长剑飞射而出。

    三声爆响过后,第二、三、四柄利剑在不同的方位被拙木枝以不同的方式损毁。第二柄被扭成螺旋状,第三柄被斩断为二十三截,最后一柄则是从剑柄至剑尖,毫厘不差地被一分为二。

    “应当是第三十四阵——化羽。然……若那缺失的二十七阵与这‘化羽’相似的话,则只能强行破阵了……”郭旭扬暗暗咬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即便只是一滴汗水,若不慎滴入阵中,亦可搅出一番大动静来。

    “张将军,长藤。”他向那接应的小将伸出左手,轻声说道。

    那张将军将长藤末端放入他的掌心。这条藤蔓长三十余丈,乃是破解“拙木阵”的关键。郭旭扬将长藤飞掷而出。藤蔓在他的内力的驱使下,以蛇形之势蜿蜒而走,盘上了就近的一株拙木枝丫。

    藤蔓融进茂密的枝叶之中,拙木却丝毫不动。看到阵法未被触发,郭旭扬心中大喜,知其阵必是“化羽”无疑!他手中真气源源不断,指引着藤蔓快速攀向了左侧第二株的矮丛。

    当藤蔓以上下跳动的方式,穿过“拙木阵”的布列空隙,缠上第十五株树干之时,远处阵阵御风之声由远及近。竟有一十四人施展轻功身法向此处飞掠而来!

    “张将军,你先上去。此处交给在下便可。”

    “不行的郭大侠,末将要在此助你!”那张将军的耳力远不及郭旭扬,他并不知道凶险已步步逼近。

    郭旭扬口中低语,内力仍是不停吞吐,牵引着藤蔓将第十七株拙木的斜枝冲断。

    来者距离拙木群边缘仅剩两丈之距。为首之人显然深谙破阵之道,他并指如剑,蕴含强大内力的指劲,夹带着破空之声,直击那条如龙蛇般游走的长藤。

    “快上去!”郭旭扬低喝一声。身形倒挂的他,右脚在那张将军的肩臂处轻轻一踢,将其往上推送,右手伸出洞外,平推一掌,隔空拍向那敌首的指剑劲气!

    **纠结过后还是继续写吧(捂脸)……但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能默默地给自己加油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火影风

    郭旭扬的掌力与敌首的指劲撞在一处,竟是无声无息。他刻意控制了力道,打散了那敌首欲断长藤的内劲,却未使真气溢散至拙木枝叶上,撼动拙木阵法。他右手出掌,左手依然毫不停滞地引导着藤蔓攀游向第十八株树枝。

    那一十四人显然训练有素,他们自同一条通道奔掠而至,跃出道口后,便以五人为首,极速分散开,想以此躲避过被郭旭扬一掌覆灭全军的可能。他们一面飞身四散,一面有所动作。适才一击不成,为首五人立时又从五个方向以掌劲指风劈斩长藤,而紧随其后的九人或发声求援,或掏出怀中黑金打算吹响示警。

    郭旭扬的思绪刹那飞转,他快如闪电地放脱抓握的藤蔓,双掌齐出,凌空连发六掌。三掌分击阵外那示警求援的九人,另外三掌则阻隔为首五人发动的阵内攻击。

    “有……”

    那九名敌众,黑金尚来不及吹响,甚至连呼喊声都仅仅只叫出了一个字,便被郭旭扬拍飞在地、瞬间晕厥。而五道破空之气,被郭旭扬的三掌全力化掉了四道,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长藤在第六株拙木处被一斩两断。

    郭旭扬暗道“不妙”,掌风再出。一轮交锋下来,他深知那五名敌首武功不弱,以防万一,他出手不再留情。他强劲的掌力,隔空而发,穿过拙木丛林,拍向那五人胸口。那五人狂喷几口血箭,向后倒飞,狠撞在石墙上,又软绵绵地滑落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且说破解拙木阵之法,乃是以藤蔓等长物贯穿其中,将阵中的二十株拙木逐一相连之后,再以内力震溃无形阵法,使其“始于无形、终于无形”。如今郭旭扬好不容易依循“化羽阵”的“生门”串连至第十八株拙木,却被拜火教之敌斩断了第六株与第七株的连接点。他若想破阵,则必须将此断点相连,并继续游走长藤,连完最后两株拙木。

    郭旭扬此时倒挂在唐王府兵卒开挖的地道内,仅露出半个脑袋及方才制敌的双掌。而第六株拙木远在十丈开外,除非他进入阵中,否则无法将断藤重连。倒挂沙漏的漏沙声,提示着:所剩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郭旭扬把心一横,将带来的第五柄长剑向左抛出,待繁密的枝叶如一条条魔鬼的触手涌向长剑之时,他将最后一柄利剑咬在嘴里,蹿出地道,扑向右侧的第六株树干!他以最快的速度拉扯断藤两端,打上一个绝对牢固的死结,此时两条拙木枝已缠上了他的左脚。

    犹如毒蟒勒缠的剧痛之感顿时直冲他的七经八脉,那两条方枝以螺旋之势从脚背爬上了小腿,正向大腿处挺进。拙木枝所过之处,似是有极强的吸附能力,如跗骨之蛆般侵蚀他的血肉。长藤死结堪堪缚紧,郭旭扬便被枝条向下拉扯,身体猛然下沉。

    他挥剑斩断紧裹左腿的拙木枝,岂料腿肚上一大块皮肉竟被断枝硬生生地连同布裤一并撕扯下来。殷红的血液如雨如雾,点点滴滴地洒在紫红色的枝叶上,仿若一片红海里的粒粒红珠。他一声痛呼,借下沉之势,左手抓上了那条用于破阵的长藤,运内力牵引着藤蔓继续向第十九株拙木瞬移,右手长剑狂斩乱劈,将如洪水猛兽般向自己全身吞噬而来的拙木根根砍断。

    一条两指宽的方枝如锋利的四棱锏从后向前飞速洞穿了郭旭扬的右肩,长枝从前胸穿出,带出片片血花。他右手一抖,利剑险些脱手。他咬牙忍住浑身疼痛,终于引长藤攀向了最后一株拙木杈!

    “破!”

    郭旭扬一声低吼,浑厚的内力顷刻间蔓延至整条长藤,环林绕木的藤蔓所携之劲道如奔湍之水流,一一冲破“拙木阵”的每一处阵眼。当他的真气内劲游走完二十株拙木之后,正向他周身发动猛烈进攻的树叶枝干倏然停止。

    身处半空的郭旭扬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而下。他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已是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赶忙扶住一株拙木稳住身形。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血衣,呼吸已很急促。除了左腿及右肩的重伤之外,他的前胸后背、四肢头颈亦被破开九处深浅不一的伤口。他将利剑斜插在泥地上,伸出略微颤抖的右手,食中两指在身上的几处大穴上一阵猛点,止住涌血。

    此前他腰间的沙漏一直是倒挂倒流,故而在他飞出地道、头上脚下的那一刻起,沙漏已无用处。然而,他必须掐准释放绝火影风的时点,是以他一心三用,除了斩拙木及引藤蔓之外,他还在心中默数着时刻。

    他自胸口内袋摸出一个约普通茶杯一半大小的白色瓷瓶,将它托在掌心。

    “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酉时三刻,到了!”

    身处黑暗备用道中的黄伊榕、中念蛊而自救的铁从云、立于十字交叉口的李靖、藏宝阁门前的洪一,以及,浴血奋战终破解拙木阵的郭旭扬,于沙漏漏尽之时、酉时三刻到来之际,同时拧开了盛放绝火影风瓷瓶的瓶塞!

    瓶口内一道乳白色的气体徐徐飘升,似天边流云,无穷无尽。郭旭扬将十成内劲贯注于右掌,将那白气吸入掌中之后,再以“无声掌”频频打出。他在十丈之内不断地移动、出掌。待瓶中最后一缕白气抽尽,空气中弥漫的雾气逐渐扩散开来,由乳白色变成浅白色,直至慢慢淡化为无色。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郭旭扬只觉眼前一黑,壁洞内的油灯忽闪两下后全部熄灭。除郭旭扬的四周之外,整个拜火教地下分坛,亦是突然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论是油灯、蜡烛、火把还是燃炉,已无法再燃起半点星火。

    整个分坛教众顿时轰然骚动、乱作一团!教众们无论身处何地,皆是一片哗然。

    有的慌忙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的急急地掏出火折子、打火石;有的首先奔向自己最亲近的人;有的则想着得赶紧将此事汇报给首领……

    本座分坛的分坛主名为艾则孜,他正搂着两名风姿绰约的异族美女在石殿内饮酒。灯火俱黑的怪事吓了他一大跳。好在殿内摆放着三粒硕大的夜明珠,他还能看清美女们若隐若现的双峰。

    “回禀坛主,不知何故,整个……整个分坛全黑了,火……也点不起来。”一教徒跑进石殿,俯身回报道。其所言并非中原语。

    “你俩先下去。”艾则孜屏退左右两位美人,手指敲打着桌面,思忖:“敌袭么?能瞬间熄灭所有明火,来者得有多少人才能做到?又是如何做到?若敌众趁暗偷袭,则我方必防不胜防。”他下令道:“传本坛主谕令:所有人大殿集合,并着右司速至拙木阵处查看!”

    那教徒得令,正准备退下,石殿内又跑进来两个人,“回禀坛主,属下正从拙木阵处过来。阵法已被人破解,巴图尔等人被击晕在阵前,至今未醒。”

    “什么?!”分坛主艾则孜震惊,“竟能破了拙木阵!”

    “坛主,此时如何是好?”询问之人乃是一文臣谋士,“敌人既能断我教明火,则我等片刻过后定会气力不济,所有人均有窒息之危!”

    “你说的本坛主自然明白。”艾则孜眉头拧到了一处,“然在敌情未明之下,贸然出坛,则极易正中敌人之奸计。”他心中暗道:“但若不及时疏散,后果亦不堪设想。”

    “现在是何时刻?”艾则孜问道。

    “回禀坛主,未到戌时。”

    “哦?未到戌时?”艾则孜喃喃低语,“若敌人当真把守在出口,为何不在宵禁之后再行动?宵禁之时,四下无人,若想追捕我方,岂非更加容易?若宵禁之前退走,教众们可隐于人群中遁匿。”他沉吟片刻后,朗声下令道:“传本坛主谕令:各卫统领所辖教徒,兵分三路疾退。务必赶在长安城宵禁之前,撤出分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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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教中秘辛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长安城该月宵禁的时点定于戌时。郭旭扬等人在酉时三刻释放绝火影风,便是与艾则孜打了一场“攻心之战”。倘若拜火教分坛于宵禁后被熄灭明火,艾则孜因顾虑率领教众撤离或会“自投罗网”,也许反而会龟缩不动,待在地底“见机行事”。而若是给足了他们宵禁前的“逃离时间”,则艾则孜在迫于“众人气绝”的压力下,极可能会选择搏一个“隐匿人群遁逃”的一线生机。

    然唐王府早已派遣大量的强将精兵守在三处出口,而周围的百姓平民亦被士卒乔装替换了身份。艾则孜及各卫首领率众撤出,正是撞进了唐王府撒下的巨网之中。拜火教分坛内共有两百七十九人,连同这分坛主艾则孜在内,竟无一遗漏地全部网罗逮捕,押进了唐王府的牢狱内。而那有“水淹长安”之隐患的宏伟的地下殿堂,在所有物件被搬运一空之后,被李靖、黄伊榕等人派兵堵了个严实。

    大理寺狱。

    推开厚重的铜制大门,里面是冰冷的石墙及铁栏杆建隔出的一间又一间的牢房。有些牢房是空着的,有些则或多或少的关押着囚犯。灯火昏暗。腐烂的霉味、汤饭的馊味以及排泄物的臭味,与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刺鼻难闻。东面刑讯室内传出的声声惨叫,连蹲曲在最西面墙角的犯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得到。

    郭旭扬及黄伊榕相视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在狱卒的带领下,拐进了东面的石道。

    艾则孜被悬吊在刑木架上,双脚离地。他的身上已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白色的内衫早已凝结了一片又一片鲜红及暗红的血色,地面上亦有几滩干涸的血水。他胸前的两处烙伤正流着脓血,脖子上缠着刺圈,只要稍有动作,便会被尖针刺破。

    “榕儿……”郭旭扬低低地唤了一声。

    “我明白。”黄伊榕知郭旭扬对艾则孜动了恻隐之心,故而希望自己能以“唐王府国定钦使”的身份,下令释放这重犯。而她本人也着实不愿意看到这残酷的场景,遂对狱卒说道:“将他放下来,颈圈也摘了吧。”

    “这……是,黄小姐。”负责用刑的狱卒虽有些不情愿,但却也不敢忤逆黄伊榕的命令。

    在黄伊榕的指示下,艾则孜被抬到墙边,靠墙而坐。而狱卒们搀扶的双手刚刚离开他的腋下,艾则孜就瘫在了地上。

    “给他一碗水。”郭旭扬道。

    狱卒犹豫须臾,倒了一碗清水放在艾则孜的身旁。艾则孜颤抖的一双血手捧起碗来便往嘴里灌。

    这时,有两名狱卒给郭黄二人端来了方凳。

    “旭扬,你也坐会儿吧,你身上还有伤。”黄伊榕满脸关切,扶着郭旭扬坐在凳子上。想到郭旭扬身上的伤,她的眼眶又有些湿润起来。

    两天前,郭旭扬自唐王府挖掘的地道艰难地爬回地面后,先自行处理了伤口,并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才去与黄伊榕等人会面。黄伊榕、洪一等四人询问他事情经过之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无甚阻碍、还算顺利”。然他毕竟被拙木阵伤得很重,十一道患处,有两道溃烂的血口就挂在脸颊和脖子上,且左腿被撕下一大块肉,几乎见骨。这直钻心肺的痛楚感,饶是他这么个刚硬汉子,走起路来也不免颠瘸。所以,他即使想瞒,也已是瞒不住。好在他随身携带了黄伊榕赠予他的可提升内力、加速伤愈的神药“莲师”,才使得这两日以来,伤势好转了许多。

    “我没事的榕儿,别担心。”郭旭扬冲黄伊榕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黄伊榕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最后一声叹息,扭头问那个对艾则孜用刑的狱卒,“他可招了些什么?”

    狱卒抱拳躬身道:“回黄小姐的话:如您先前所料,这厮的确有借那地下分坛,引浐河之水冲淹长安城的计划。您几位攻破分坛之时,分坛尚在扩建当中。依这厮的供述判断,不仅太极宫,整个长安城半数领域,均在他们的毒计范围之内!”他恶狠狠地瞪了艾则孜一眼,想到城中老弱妇孺险些命丧于洪水之下,而其中亦有自己的亲人好友,若非郭旭扬及黄伊榕在场,他定要在艾则孜身上猛抽几鞭子,以解心头之恨。

    “他懂中原话,是么?”

    “是的郭大侠。”那狱卒恭敬地答道。

    “他还说了什么?”黄伊榕柳眉轻蹙,她对艾则孜本无好感,听了狱卒的汇报之后,又多了几分厌恶之情。

    “回禀黄小姐:他还招供,除我大唐之外,拜火教还在其它几个势力强盛的番王诸侯的腹地,亦挖掘了地下通道,有所图谋。每一处均设一个分坛,他是负责镇守长安城地下的分坛主。”

    “哦?都有哪些势力?”

    “他说他只知以下几个:已覆灭的西魏王府、梁王府、洛阳王府、南阳王府及南梁王府。”狱卒摊开记录艾则孜的供词,逐一念道,“除此之外,必定还有他所不知的分坛暗道。”

    郭旭扬看着满身是伤的艾则孜,轻叹一口气,“看来你们拜火教,不甘心偏安西域,而是想争夺天下。艾则孜,若你肯将所知之事尽数道出,我可保证日后你在这狱中不再受刑罚之苦,亦承诺你分坛教众性命无忧。如何?”

    “黄小姐……”

    黄伊榕抬手止住了狱卒的话语,“旭扬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郭旭扬的言语,令艾则孜有些吃惊,“你为何要放过我?”他的中原话说得倒是很利索。

    “你也不过是听命于他人。况且,两百余名分坛教众,亦是一条条的生灵。”郭旭扬顿了顿,复道:“然你们欲将城中无辜百姓推入是非漩涡之中,确是罪无可恕。这唐王府的牢狱,你们是别想再出去了。”

    “听说你灭了‘七杀门’?”

    郭旭扬及黄伊榕对望一眼,想不通这拜火教的分坛主,在此种情形下,为何会有此一问?

    “嗯。”郭旭扬点了点头。

    数月前,郭旭扬为营救被“七杀门”囚禁的“全清道观”二当家许端祖孙俩,而与七杀门发生了冲突。那日,郭旭扬与许端二人,几乎屠了七杀门满门,仅剩下第七女鬼钟若毒脱逃,生死未明。而郭旭扬也在那一战中摔落山崖,幸得黄伊榕所救,才侥幸活了下来。那一日,便是郭旭扬与黄伊榕二人的相识之日。

    “我教中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刚才你们救了我,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们另一件事。”艾则孜的余光瞥向方才对他施以酷刑的狱卒,轻蔑地笑了一声,“此事当是我教中丑闻,就算你这杂碎将我扒皮拆骨,也休想我向你透露半个字!”

    “你!……”那狱卒怒火中烧,却是不敢造次。

    郭黄二人听艾则孜如此说,不禁好奇地望着他。

    艾则孜血污浸染的脸上,堆起了揶揄的笑容,“说什么西域第一大教派的分坛主,听起来好像有多风光似的。而我这分坛主,其实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肃穆起来,“我们伟大的教主大人是一位一心求经问法,登达神途之人。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如神祇般令人不敢仰望。但就是这样一位圣人,却对我等教众温润谦和,时常解答我们武学及教义上的疑问。然而,就在十年前,教主大人却渐渐地改变了脾性。以往不过问俗事的他,却开始插手中原之事;原本他乐于讲经传武,却与教众越来越疏远。教主大人还时常指派非我教之人,传达一些莫名其妙的圣令。”

    艾攻则孜重重地吐了一口恶气,“就好像我这个分坛主,自从你剿灭了七杀门之后,我就被迫听命于七杀门唯一的幸存者——‘千面毒手’钟若毒这小娘们儿。”他紧握双拳,身体微微发着抖,“我曾大胆地猜测……教主大人他……他,或许已经被人控制了……”他难过地低垂着双目。

    听罢艾则孜的供言,黄伊榕猛然想起在全清道观的会客厅中,郭旭扬曾转述已故许端的话:许端被七杀门盯上的真正原因,乃是他无意间得知了他们的一个大秘密。这个在武林中恶名昭著的大门派“七杀门”,及其掌舵者“七杀鬼王”,暗地里是受制于人的。

    拜火教在西域的根基极其深厚,其教主祆宇浡王据传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地。若艾则孜的猜测属实,难道说,七杀鬼王正在为操控拜火教的那幕后之人办事?而能操纵如此神秘强大的教派之人,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因情绪太过激动,艾则孜一阵咳嗽,重刑过后的他,终于咳出了一滩淤血。

    郭旭扬暗暗摇头,右掌平推,隔空为艾则孜输送真气,压制了他的伤痛。

    艾则孜抹了抹嘴角的血痕,冷笑道:“搞不懂你这个人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我不想欠你人情,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他换了一个不扯痛伤口的坐姿,“数年来,‘龙瀛剑背负者郭旭扬四处杀人’的江湖传言从未停止。风传的来源有很多处,有些是确实有人死于非命的,有些则是无中生有的造谣。我不知道你究竟招谁惹谁,让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嫁祸于你。但各分坛曾多次接到教主圣令,要我等替你肃清‘杀人谣言’。”他死死地盯着郭旭扬道:“这不像是不问世事的教主大人的作风。或许……你与那背后控制者,说不定有着某种关联。”

    **这个文写了很久了,还在看文的朋友还记得前面吗?(捂脸)……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追杀名箓

    听罢艾则孜的言语,郭旭扬面色凝重,“与我有关联么……”

    围绕龙瀛剑的人事物,桩桩件件渐出水面,他感觉自己距离找到师兄顾征愈来愈近了。然若要推测拜火教的幕后主使确有其人的话,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顾征!

    因为,郭旭扬的师兄顾征,杀害了他们的师父风逸珪!

    念及恩师的惨死,郭旭扬痛恨地紧握双拳,心道:“师兄恨不得将我置诸死地,又怎会替我肃清‘杀人谣言’?我原以为拜火教与师兄有些联系,若艾则孜所言属实,反而无甚相关。那么,究竟是谁数年来不厌其多地陷害于我?是隗狸么?而那幕后之人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向我施恩?还是他只是谣言散布者的敌对方,根本与我无关?”

    郭旭扬思之不透,但他坚信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转念想到那拙木大阵,便问艾则孜道:“你们为何要栽种拙木?又是谁教授你们摆下那拙木阵的?”

    黄伊榕闻言震惊万分地望向郭旭扬。与郭旭扬长久相处下来,她对他已是有相当的了解。她虽从未听说过其师风逸珪,然她非常笃定:此人必是博古通今之人,其武学算术、玄门阵法,想必不在自己的师父之下!郭旭扬此前所说的“五星盲阵”,她并不知晓,然这“拙木阵”,她却知之甚详。她的师父年轻之时,尚未自我禁闭在玄都峰上,他曾天南地北地收录过拙木阵的残卷。黄伊榕习得此阵的四十三种破解之法,比郭旭扬更多识六种。

    郭旭扬并不知道,黄伊榕对拙木阵的了解,比自己更透彻,是以当着她的面,问了出来。

    黄伊榕一手揪着郭旭扬的袖口,一手轻抚上他脸颊的那道伤痕,眼泪已止不住地滑了下来,“旭扬,你怎么可以……”

    “榕儿,你,你怎么了?”郭旭扬有些慌乱,他赶忙擦拭掉伊人的泪珠儿,急急地道:“你怎么哭了?”

    “拙木阵如此凶险,九死一生……你怎么可以……”黄伊榕啜泣,“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你懂拙木阵?对不起,我……”郭旭扬懊悔自己思虑不周,令心爱之人徒添忧愁,忙握着她的玉手宽慰道:“别担心榕儿,我不会做没把握之事的,放心吧。”

    “喂,我说你们中原人,两口子亲热也不分时间场合的吗?”艾则孜无奈地摇头苦笑。他正满身是血地瘫在地上等着眼前这两人问话,结果他俩倒好,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起来。虽说郭旭扬及黄伊榕是捣毁拜火教地下分坛的主谋,然艾则孜在心里对他们的武功智计却是很佩服的。且他们免去了他的苦刑,又承诺保全被俘教众的性命,他对郭黄二人反倒生出一丝感激之情。

    “咳咳。”郭旭扬倏地抽回自己抓握柔荑的手,神色赧然地道:“那个……你说吧。”

    黄伊榕也顿感面如火烧,不知所措地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双颊飞红地低下了头。

    “亲热完了吗?亲热完我就继续说了?”艾则孜耸了耸肩,“拙木阵原来是被你破解了,那就不奇怪了。江湖传言你郭旭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看来也不全是虚言。至于种植拙木,也是教主大人的圣令。而布阵之法,则是写在信笺之中,我们依文而做罢了。信中未提此阵用处,只传令说务必好生看护,不容有失!圣令文笺中甚至写到:所有人即便是死,也要护好拙木。”他的眉头拧到了一处,咬牙切齿地道:“教主大人绝不会下达这种不顾教众生死的圣令!绝对不会!”

    “除了你所辖之分坛,别的番王势力所在的地下分坛,也摆拙木阵么?”黄伊榕想不明白,在唐王府的都城——长安城的腹地,大摆此阵的意义何在?

    “唔……”艾则孜思索片刻,道:“据我所知,梁王府及南梁王府处的分坛,也种了拙木,摆没摆阵,我就不清楚了。”

    郭旭扬及黄伊榕又询问了艾则孜几个问题,艾则孜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连祆宇浡王被操控的猜测他都说了,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艾则孜之所以这么做,自有他的私心。他对他们的教主大人十分崇敬,他如实地告诉郭黄二人这些教内秘辛,其实是想借他俩之手,将祆宇浡王解救出来。

    黄伊榕下令将艾则孜换至一间干净的牢房,并叮嘱不可再对他用刑。又命人加派重兵把守牢狱,以防艾则孜及其他教众被人劫狱或是灭口。

    走出大理寺狱,在车马穿梭、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对璧人正不急不徐地漫步着。

    一路上长安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尽收眼底,黄伊榕眉眼弯弯,偷偷捉住了身旁郭旭扬的手,“大家在毫不知情下,避过了一场浩劫呢。旭扬,谢谢你。”

    郭旭扬的手抖了抖。他与黄伊榕早已互生爱慕之情,然在人群当中似这般亲昵的动作,却是头一回。他的心在“砰砰”急跳,却也任由伊人这么拉握着,并不挣脱。他咽了咽涎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反手将那温软如絮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榕儿,百姓不应被卷入纷争之中。此事得以解决,亦是我心中之愿,你无需谢我的。”

    “嗯。”黄伊榕将脑袋埋进胸口,她根本没仔细去听郭旭扬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燥热与急促的心跳。她抬眼偷瞧路边过客,总觉得别人在暗暗取笑她。

    “榕儿,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黄伊榕舒了一口气,说点其它的应当能缓解她的娇羞之感。

    “拜火教在其它地域也挖掘了地下分坛,其范围之广已至民居。当今天下纷乱,各方势力相互杀伐,战场上的死伤已是难以避免,现下却波及到无辜百姓,岂能坐视不理?你能不能利用你的身份,向那些番王示警?”

    “旭扬,我知你心系苍生。方才在狱中我听那狱卒所言之时,我的想法与你是一样的。只是……”黄伊榕面露难色,“他们毕竟是唐王府的敌对势力,朝中之人乐见其遭殃覆灭,只怕我很难说服唐王府发文。但……若诱之以利、道之以德,或能成事。”

    郭旭扬点了点头,又握了握她的手,“辛苦你了!此事势在必行。若你劝不动唐王,我便独自去各地提醒他们。”

    接下来的几日,在黄伊榕的多方努力下,唐王李渊及众唐臣们终于决定将拜火教暗建地下分坛一事,示知其它诸侯势力。唐王府一面派特使大张旗鼓地前往各领域递上书文,一面着“奇缘酒楼”等广布暗线的各大小机构散布言论:大唐国君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详述西域贼子暗藏在各势力的地下窝点,并协助各方共同缉捕祸害百姓的拜火教众。

    如此一来,那几大势力欠下唐王府一个大大的“人情债”不说,而天下人,从武林门派至农户商贩,许多人心中都赞许唐王府的仁德善举。唐王府在收到各势力答谢馈赠的财帛物资之外,又借机收买了一波“民心”。

    自己的脚底下藏着贼窝,自是非同小可,各方首领对此事皆极为重视。他们雷厉风行地率领众将卒将各分坛连根拔起,拜火教众被杀被捕者,不在少数。

    不久,江湖中又传出另一则消息:李渊、郭旭扬、黄伊榕、洪一、铁从云及李靖,以及各王府势力的番王,均被拜火教列入“祭火追杀箓”中。李渊等各番王在各自领地内深居简出,一个武林教派的追杀名箓他们倒没怎么放在心上,然对于以天为盖地为席的江湖客,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最近心情有点五味杂陈,包括写文这件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子拜访

    “小白羊,我和你说,这家的醉鸡和葵花斩肉,可是全长安城最有名的!吃肉长肉,你一定要多吃点!瞧瞧你身上那几个透明窟窿,早知道这么凶险,哥哥我是死活也不会让你去闯那个什么拙木阵的!”洪一勾搭着郭旭扬的肩膀往一家酒楼中走去,“我特意揽了一间雅间,今晚咱兄弟俩不醉不归!”

    黄伊榕作为唐王府的国定钦使,回到唐王府的都城之后,总有许多公事需要处理。郭旭扬暂住在洪一的府上疗伤。洪一与郭旭扬感情甚深,那日看着郭旭扬浑身是伤的回来,还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不禁暗骂自己没能为好兄弟分担。是以这几日,他每天都拖着郭旭扬徘徊于各大小酒楼,劝着郭旭扬多吃多补。

    郭旭扬无奈地摇头笑道:“老洪,我真的没什么事儿,你别太担心了。成日里这么吃喝,你把我当猪不成?”

    “对!你就是只猪!什么事都自己扛,你又把我当什么了?”洪一气鼓鼓地拽着他的胳膊往雅间里拖,“少废话!赶紧给我进来!”

    二人堪堪落座,各色佳肴及美酒便陆陆续续地端上桌来。

    郭旭扬及洪一相视一眼,各自倒了一杯酒,假意喝下肚去。仅半盏茶的工夫,他俩便趴倒在桌上。

    雅间的门窗内翻进六个手持刀剑的蒙面人。

    “他们……被我们毒死了么?”其中一个蒙面人轻声问道,说的是西域方言。

    “估计还没死透,快补上几刀。砍下他们的脑袋拿到教中弟兄们的坟前祭奠!”领头之人用西域语答道。

    其余五人应了一声,纷纷挥刀剑向郭洪二人砍去。

    “砰砰砰!”三声巨响。三个蒙面人倒飞而出,撞上墙壁后,摔落在地,呕出几口鲜血。而另外三人则是被点了穴道,杵在当下。

    “你们是拜火教的人?”郭旭扬坐直了身子。他与洪一在进入雅间之时,便已发现了“不对劲儿”。

    “要杀……就杀,别……那个什么……话!”领头之人用不太纯熟的中原话说道。

    洪一在自己的铁拳上吹了一口气,“瞧你们这怂样儿。我兄弟俩在江湖上滚打了这么多年,就这点小伎俩,还想瞒过我们?下回想砍我们的脑袋,就找厉害点的人物来!”他对郭旭扬撇了撇嘴,“小白羊,看来拜火教的‘祭火追杀箓’也不过尔尔。”

    郭旭扬摇了摇头,沉吟道:“他们应该只是私自行动,并非教中指派前来行刺,不可大意。老洪,放他们去吧。”他一面说话,一面解开三个蒙面人的穴道,“此事自有公论,我不会多说什么。你们若想再来寻仇,在下随时奉陪。”自从听了艾则孜的供述,他对拜火教的内部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种种迹象表明:此教派与龙瀛剑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他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我就知道你又要当烂好人!”洪一哇哇地嚷道:“都给我滚滚滚!小二,快进来!”

    待放拜火教的六人离去之后,郭洪二人命店家重新更换了无毒的酒菜。他们也不去追究不明所以的店家的过失,一顿饱餐过后,便返回了洪宅。

    十一月十四日,清晨。无雨无雾,澄碧的长空也能见到日头,然深秋凛冽的寒风却直往人衣服里蹿,许多外出劳作之人出门前都多添了一件单襦。

    唐王府太子李建成,乘坐马车来到了洪一的宅院门前。车内除了他,还有他的忠心良臣——“太子中允”王珪。他的车驾后面跟着十个随从士兵,其中八名双手捧着锦盒。

    “卯时至午时勿敲门,谁敲门我敲死谁!找我办事先付三钱重的祖母绿,成与不成皆不退!”一名随从正准备拍响洪宅的大门,却被朱门上的金粉刻字止住了动作。

    “太子殿下,这……”那随从望了望天,道:“此刻应当未到巳时,这门,敲是不敲?”

    已下车的李建成显然也看到了门上的字,他细长的双眸闪着精光,“有意思。既是诚心拜访,便等到午时吧。”说完又钻回了车账之中。他心中暗道:“黄伊榕是故意不告诉本宫时点的么?想让本宫难堪?还是想要本宫在郭旭扬及洪一面前放低姿态?”

    待到红日升至头顶,李建成才又从车上下来,王珪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李建成整了整衣衫,示意随从上前敲门。

    宅子内的洪一从两扇大门的中间开了一条门缝,伸出一只手掌。门后的他哈欠连连地说道:“你倒是准时,说好午时敲门,就午时敲门。废话不多说了,祖母绿,先给我验验!不够重或色不纯的话,就给我滚蛋!”

    “放肆!太子殿下已候了一个多时辰,识相的就赶紧出来磕头!”

    “住口!”李建成等那随从将一整句话说完,才呼喝了一声。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大门客客气气地道:“洪大侠,我乃唐国太子李建成,已在外恭候多时了。”

    “哎哟!原来是唐王府的太子啊!失敬失敬!”洪一打开宅门,蹦了出来,笑嘻嘻地道:“不过到我这儿来的,不论是谁,都不能坏了规矩。找我老洪办事,得先交祖母绿为定。”他挑了挑眉毛,乌黑的大眼睛带着笑意,“太子身份尊贵,要是能多给我几枚祖母绿,那我老洪也是却之不恭的!”

    一众随从见洪一言语怠慢,都大感愤懑。然李建成事先已吩咐过“不可造次”,遂无一人敢再吱声。

    李建成拱了拱手,道:“洪大侠,你与郭大侠替我大唐肃清了拜火教余孽。建成今日特代我皇前来拜谢!”他低眉垂目地道:“明晚太极宫内大摆宴席,恳请二位能赏光赐顾!”显然,他已经得知郭旭扬现居于此。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八名随从躬身走上前来,一字排开。随从们打开手中的锦盒,各种价值不菲的名贵之物盛放其中。八个大小不一的锦盒分别装着:欧冶子所铸之湛卢宝剑一把、金叶子两百枚、长白山千年野山参三根、商朝古玦一对、窖藏百年的“落日醉”两坛、“苏秀庄”锦缎十匹,而最吸引洪一目光的,自然是他最爱的祖母绿及名家字画——虽然他并不懂得品鉴字画,可他就是喜欢附庸风雅。

    李建成右臂平展,笑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洪一盯着祖母绿,双眼发亮,“这哪里是‘薄礼’啊!绝对是厚得不得了的‘厚’礼啊!然……”他睨视着李建成,话锋一转,“唐王府的太子亲临寒舍,又馈赠大礼,不知所图何事?”

    李建成的心里“咯噔”一下,忙含笑掩饰道:“洪大侠说笑了!你与郭大侠为我大唐所做之事,又岂是此等身外俗物所能比拟?至于明日之宴,建成亦是诚心相邀。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洪大侠海涵则个。”

    此时,郭旭扬从后堂行了出来。他的目光很深邃,“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此等贵重之物我等受之有愧,太子还是收回吧。”

    李建成对郭旭扬抱拳道,“这位想必便是名满天下的郭大侠了!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他态度恭谦,“两位替我大唐免去了一场祸患,怎会是小事?还连累诸位上了拜火教的‘祭火追杀箓’,建成心中着实愧疚!”

    “昨日,令弟秦王击败了西秦王府,降服了薛举之子薛仁杲,又收编了他们的军队,唐王府因此而解决了西面的一大威胁。明晚之宴,莫不是庆功宴?”洪一冷不防地提了两句。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就好像是无意间说出来似的,然洪一却深深地看着李建成的眸子,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一般。

    李建成暗暗心惊,“这洪一的渠道网果然惊人!世民在泾州打了胜仗,本宫也是今早方知。他缩在这方寸之地,消息竟比本宫还快?……不知我大唐的内幕,他又窥探了多少?”他虽惊惧非常,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洪大侠广知天下事,建成钦佩之至!若非洪大侠帮忙,我等亦找不到这拜火教的贼域。请受建成一拜!”话未说完,他已拜下身去。

    洪一抬了抬手,“太子不必多礼,我老洪可受不起。这样吧,这些东西,我们收下了!”他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一盒明绿水透的祖母绿,擅自为郭旭扬做了“收礼”的决定。他拍了拍郭旭扬的肩膀,“反正都被人追杀了,趁着还有命在赶紧花。兄弟,你说是也不是?”他很识趣地在李建成面前,没有称呼郭旭扬为“小白羊”。

    “那……明夜晚晏?”李建成试探性地问道。洪一收下拜谒之礼,这事情便是办成了第一步。

    洪一爽快地回答,“去去去!有好吃好喝的,干嘛不去?”他指了指郭旭扬,“不过,这事儿我可不能替他做主了。”

    郭旭扬对李建成抱了抱拳,婉拒道:“抱歉,在下明晚抽不开身。”

    “这……”

    “多谢太子盛情相邀,然而,实在抱歉!”郭旭扬抢过李建成的话头,又强调了一遍。他的心中一阵揪疼,“明晚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了……榕儿最痛苦的时候,我定要陪伴在她的身旁!”他本就不欲与各番王势力走得太近,何况明日对于他与黄伊榕来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郭旭扬与洪一相交十数载,深知对方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不知轻重,相反的,却是一个外粗内细、极有心思及分寸之人。故而,他并没有阻止洪一答应李建成的邀请。他心中暗道:“老洪应当是自有他的打算,我还是不要过多干预为好。”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三:

    (1)历史:公元618年11月,李世民大胜薛仁杲——小说:本章。

    PS:我一直觉得,李建成应该是一个狠角色。但是看很多隋唐时期的作品都把他刻画得很low。不得不说,李世民真的是主角光环满满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十五之夜

    “长安城外的这座荒山,是一个远僻幽静之地。每月十五日,我若身处长安城附近,便会只身到此。”黄伊榕将脑袋斜靠上郭旭扬结实的胸膛,“旭扬,谢谢你!我以后不会再感到孤独,也不需要在洞口辛苦地布置‘八阵飞石’大阵了。有你,真好……”

    “榕儿,我说过,我会陪着你的!”郭旭扬将伊人一揽入怀,他暗暗地下了决心: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寻到根治黄伊榕病症的方法!

    山洞内燃起一排烛火,影映着洞内两人相拥的身形。郭旭扬早已将洞壁及地面清扫干净,并移进几块平滑的大石。石面铺上一层厚软的干草,草上平展着席褥。郭黄二人此时正坐在软褥上、背靠石壁。

    两人望向洞外,少有言语。他们的心绪随着日头一点一点的下沉而趋于沉重,好似在等待着魔鬼的降临。

    红日渐落西山,圆月在幕空中亦逐渐成形。于这日月交替之际,黄伊榕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半透明的“虚无”之状,那刺压撕扯每一寸皮肉经骨的剧痛之感顿时侵袭她的全身。郭旭扬将怀中颤抖的人儿搂得更紧了。

    点晕睡穴毫无用处,输送内力更是适得其反。那无法言喻的痛楚感,黄伊榕只能这么生生地受着。为了不让心上人担心,她紧咬牙关,将痛呼声减至最少,然止不住的呻吟却此起彼伏。

    与上个月仅剩两成内力的十五之夜不同,今日神完气足的黄伊榕,疼痛之感稍有减轻。她事先已对郭旭扬说道:此次将有所减缓,她绝不再咬郭旭扬的手腕,因为此种做法于她而言除了徒添心疼之外,没有任何帮助。在她的再三坚持下,郭旭扬只好答应。

    黄伊榕及郭旭扬两人,一个全身剧痛难当,却坚强地克制着;一个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备受煎熬,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内心之痛,更甚肉身。

    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这漫漫的长夜如无穷无尽的深渊,令人窒息。洞外圆月当空,万里皎皎;而洞内却仿佛被黑暗吞噬,充斥着绝望与无助。只一会儿工夫,两人的衣衫均已被汗水湿透。正自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他二人竟还时不时地惦记着宽慰对方。

    “这……三年来,每月十五,我……我都……有你陪……我,我……很……满足,也不,那么……痛了……”黄伊榕强忍痛苦,断断续续地说道。

    郭旭扬的一对剑眉揉在了一起,双眼已被泪雾迷蒙。他的臂弯整个儿将黄伊榕圈在胸前,“榕儿,别说话了……很快就会过去的、会过去的……我发誓,我一定会治好你!一定!”

    城郊外的黄伊榕与郭旭扬正承受着苦痛,长安皇城内的宫殿里,却张灯结彩、舞乐升平。

    红毯铺陈的殿堂内,唐王李渊端坐在王位上。太子李建成位于下方左面首座,秦王李世民征战未归,而右侧的第一座次,众将臣们竟让给了“唐王府的外人”洪一。

    每个人座前的紫檀木桌上均摆满了美酒珍馐、蔬果糕点。中间余留空旷之地,设为舞池。龠舞者献技频频,琴笙声绕梁连连。

    包括李渊在内的一众君臣,纷纷向洪一敬酒。觥筹交错间,洪一竟是每敬必喝,酒量已是十分了得。

    歌舞酒宴直至亥时方散。李渊一阵寒暄过后,特安排李建成相送洪一。李建成这个做太子的,亲自将洪一一路自内殿陪送至太极宫的南门口,才吩咐太子中允王珪深夜驾车将洪一好生护送回洪宅。

    正当李建成准备拱手道别离去,洪一“嘿嘿”一笑,叫住了对方,“唐王及太子果是能成大事之人。你们早就盯上了我老洪,可一晚上却只是招呼我吃好喝好,其它的事只字不提,也是沉得住气。”

    李建成干咳一声,“建成不知洪大侠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无需装模作样了。”洪一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几许欣赏之色,“几日前,西凉王李轨称帝之事闹得人尽皆知,你们唐王府既然解决了薛仁杲,那想必西面的这另一个大麻烦,早晚也是要动手的吧?”那西凉王李轨此前明面上与李渊称兄道弟,背地里却与其它势力暗中勾结,筹谋瓜分唐王府的疆域。赏剑大会之后,李轨又叛出“反唐联盟”,过不了多久,竟又自立为帝,可以说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洪一自怀内摸出一个似金非金、似石非石的令牌,向李建成抛了过去,“李轨麾下有一个叫安修仁的,他手上握有西凉王府的重要情报。你们寻一个适当之机,拿着这个东西去见他,再向他言明利害关系,他自会相助你们。”他顿了顿,复道:“我老洪只是帮你们搭一条线,至于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李建成赶忙双手接过令牌,口中虽道谢,心中却猜忌,“这洪一曾几次三番地在黄伊榕及李靖面前暗示自己对我大唐极有助力。这两日来他收礼赴宴在前、牵线搭桥在后,难道仅是为了搭上我们大唐这条大船?安修仁此人本宫倒是听说过,确是李轨的宠臣。莫非……西凉王府的重臣,竟会听命于这看似无所事事的江湖浪客?”他不免惴惴,“不知我大唐的臣民,又有几人已在这洪一的掌控之下?”

    洪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李建成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拍了拍李建成的肩头,似是已将对方看穿地哈哈大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老洪在各处均建有居所,却偏偏喜欢常住长安。实话实说,我对你们唐王府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弟妹又是你们的‘国定钦使’,不是么?至于我的情况……你们不必也不可能摸得透!而那安修仁,就当作偿抵你送的祖母绿和今晚的酒菜了!”他的言外之意是:你们无需担心我会出卖唐王府给他人,也别指望做出什么对我不利之事。

    洪一跳上马车,声音自车内传来,“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这天下总得有一个人出来平治才好。但愿唐王是那个造福苍生的明君!”

    且说此次助唐大破拜火教分坛的主力,除了郭旭扬、黄伊榕及洪一之外,还有李靖及铁从云。郭黄二人已婉拒了宴请,李靖作为李世民的幕僚,今日亦参加了宴会,然他在唐王府中的职位不高,故而席位距离首座的洪一相去甚远。唐王府自然也派重臣携厚礼登门拜访了铁从云。而铁从云丢出的回复却很简单:他只是帮郭旭扬这个朋友的一个忙而已。此种宴席,若郭旭扬去,他便去;若郭旭扬不去,唐王府的人就别再来烦他了!

    是以,十五之夜,铁从云便陪着爱女铁梦筝在长安城内逛街赏月,倒是乐得自在清静。玩到困极累极,他二人才回隐业寺旁的客栈内睡下。

    寅时三刻。

    客栈内蹿进一个黑色人影,速度极快!他飞身向铁梦筝的客房掠去,身形闪烁之间,竟轻盈至未带起御风之声。他伸出食指在舌尖上润了润之后,在纸窗户上扎出一个小洞,再小心翼翼地递进一根竹管,吹进一管迷烟!

    住在铁梦筝隔壁的铁从云大步而出,手中竹条轻抖,冷声道:“敢打我小祖宗的主意,你想死么?”

    “哐当!”一声,大门打开,铁梦筝从房内跃了出来,她的兵刃“玥丝竹”趁着夜色化为一十六片暗器,分打黑衣人上、中、下各处大穴。她娇喝道:“居然用迷香,你定不是好人!”

    那黑衣人皱了皱眉头,惊动了铁从云不说,连铁梦筝这小女娃娃竟也没有着了他的道儿,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他身形翻飞,向后倒飞数尺险险避过利刃。在他的身子将落未落之际,铁从云的竹条如龙吟虎啸般直击他的后心。

    此时他身处半空之中,未等身子落地,却又凌空向前飞扑,堪堪躲过了铁从云的一阵猛攻。他一面疾速避闪一面思绪飞转,“在城内大动干戈,极易引来唐王府的巡防,于我不利。不如将他们赚出城去再捉不迟。”思及此处,他低喝一声,“我乃拜火教之人,你等敢否与我城外一战?”

    铁从云本还想再攻,听罢那黑衣人的言语,刺出去的竹条立马停了下来。他甩了甩竹条,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什么火教的……小祖宗,散了散了回去睡觉,别和那什么教的阿猫阿狗白费力气。”说完便欲往房间里走,然他的余光却未离开黑衣人以防被其偷袭。

    那黑衣人怔了怔。常人在此种情况下,不与放迷烟的歹人大战个三百回合如何解恨?这铁从云居然“懒得理”自己,还要回房继续睡大觉,确是个少见的“怪人”。若铁氏父女不追赶自己,则势必要在城内动手。

    黑衣人顾虑颇多,眼见铁从云作势欲走,“拜火教众”的身份已无用处,他将心一横,冷笑道:“铁从云,你想不想知道你婆娘的死因?”

    “什么?!”尚未迈开脚步的铁从云全身一震,面色阴冷地瞪着黑衣人,又惊又怒地喝道:“你到底是谁?!”

    那黑衣人不作回答,长身而起,向外飞掠。

    爱妻袁梦虞之死,一直是铁从云的心中之恨,他苦苦追查十数年,如今那黑衣人是送上门来的“线索”,他怎肯放弃?念及铁梦筝的安危,他对女儿嘱咐了一句之后,人已追出十丈开外。

    “筝儿,你速去洪宅找郭、洪两位少侠!”

    **武侠小说定律之三十八:月圆之夜的变身梗。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四:

    (1)历史:公元618年11月,李轨称帝——小说:本章。

    (2)历史:公元619年5月,李轨死于安兴贵(安修仁之兄)之手——小说:本章影示结果。

    PS:再过三天也是“十五圆月夜”了,可以静心地去浪几天了~~~~祝大家双节快乐~~~~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信义掌门

    铁氏一门的轻功身法有其独特的妙处,看似不疾不徐,然方位踏步均极有讲究,全力施展开来,竟也具风驰电掣之速,如飘飘仙子,日行千里。铁梦筝年纪虽轻,武功却已臻同辈翘楚。她心知那黑衣人来者不善,铁从云若与之一战,胜负殊难预料。心忧父亲的她,化为归巢之燕雀,飞身向洪宅方向疾掠,欲寻郭旭扬及洪一相助父亲。

    唐王府的臣属王珪,依太子李建成之命,将洪一恭恭敬敬地送进洪宅。待王珪抱拳躬身退出宅门之后,洪一又自后墙翻墙而出,往它处办事去了。直至寅时四刻,他处理完事务之后,方又重返宅院。

    洪一正准备推门而入,却被匆匆赶来的铁梦筝撞了个满怀。他“哎哟”一声,将香汗淋漓的可人儿一把扶稳,“小筝你怎么了?这么晚到这儿来,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洪大哥你快去助我阿爹!”铁梦筝气喘吁吁地道。

    听罢铁梦筝将事情经过粗略地讲述了一遍,洪一便将她安置在宅内,打算只身前去追踪铁从云。

    “洪大哥我与你同去!”铁梦筝的一对玉手用力地抓住洪一的胳膊,急声说道。她已知郭旭扬此刻不在屋内,她对洪一的武功不甚了解,不知他一人前往能有几成胜算,遂坚持要与其同去。

    洪一搭扶着铁梦筝的双肩,乌亮的大眼睛盯着她的一双杏目,“小筝,相信我,我一定会将云叔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你且安心在此等我,好么?”与以往嬉皮笑脸的性子大不相同,此时的洪一,眼神如平静的湖水,面容上写满认真与坚定。

    洪一的追踪之法自有门道,带上铁梦筝多有不便。而最为重要的是:他并不想铁梦筝涉险,只有将她留在洪宅,他才感到放心。

    铁梦筝凝视着洪一的双眸,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只装着自己。她的胸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流,让她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宁定感。她缓缓的点了点头,“好,洪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把我阿爹带回来!”

    在铁梦筝奔赴洪宅之际,铁从云亦片晌未停地一路追赶着黑衣人,直至城外。他又惊又疑,“此人的轻功身法,与我近日多次跟丢的那人颇为相似。”他心中推断,“这黑衣人的武功,应当在我之上!”

    黑衣人与铁从云保持着时远时近的距离,让身后之人既逮不住自己,又不至于跟不上来。他二人一前一后地钻入一片林海。浓郁的丛林将渐亮的天空完全遮掩,常年透不进日光的泥地上积满了枯萎腐烂的枝叶,密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狼的嘶吼。

    黑衣人显然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满意,他倏然止步,转过身来对铁从云冷冷一笑,道:“铁从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要自断右臂老老实实地跟我走?还是由我出手,断你四肢后抬你的残躯离开?”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黑布蒙面的他,只剩一对炯炯有神的招子露在外面。在这伸手难辨五指的昏暗中,他的眼眸中闪烁的精光,与他老迈的嗓音极不相符。

    “哦?”铁从云手中的竹条“嗡嗡”作响,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嘴角勾起一个揶揄的笑容,“这下伤脑筋了!我这个人既怕疼又爱干净,不管是断手还是断脚,血淋淋的我都不喜欢,这可如何是好?”他猛地脸色一变,话锋一转,面如寒霜地道:“少说废话吧!你若好好交待我夫人的死因,我或许会放你走,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见铁从云不肯束手就缚,便不再言语,自腰间拔出一柄可吹毛断发的四尺剑,配合无上轻功,悄无声息地递出一剑!他的利剑直取对手咽喉,看似一招平刺,却幻化出千万种繁复的变化。

    “好快!”铁从云暗暗心惊。他以蛇形之势倒退,竹条蜿蜒回旋,以其内功心法“缠”字诀,将敌手利剑包裹其中,化去那虚实莫辨的剑影光幕。待险险地避过黑衣人的剑招,他的背后已然汗湿。

    第一招被破,黑衣人手腕急转,第二招紧跟着杀到!他的长剑裹挟着强大的内力,连斩铁从云头部、双肩、左右腰及胸口六处要害。以头始、以胸止,犹如井水画圆,顺势流转、生生不息。

    面对敌手那行云流水的猛烈进攻,铁从云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他下意识地挥竹条格挡,竟又惊又喜地将黑衣人来势汹汹的剑招逐一拦下。“还当真是郭少侠与凌玄肃的进招拆招之法!”

    黑衣人虽知铁从云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却自信可将其轻松拿下。如今眼见两记杀招均被对方破解,他不免有些动怒。他手中的铁剑直劈而下,其剑势如山洪决堤、亦如高山飞瀑;既有毒蛇猛兽之凶狠、却不失银河落九天的空灵。

    “这是……一泻千里……”铁从云的疑虑更浓了。此招他亦曾在郭旭扬与凌玄肃的对决中见识过。因这“一泻千里”的出招,与他所修习功法中的一招有稍许相似之处,只不过所持兵刃,一个是剑、一个是竹。是以,他曾私下与郭旭扬探讨过,故知此招乃是一招刚柔并济、虚实难辨的杀着,不可硬接,只能避闪。他依郭旭扬所教之法,踏艮七位躲避。

    方才的“六连斩”被轻松化解,黑衣人猜测铁从云亦知“一泻千里”的闪避之道。他故意未将剑招使老,剑尖疾转,如惊虹乍现斜刺里蹿出,强攻艮七之位!

    “呲!”铁从云猝不及防,左胁被长剑贯穿,一身白衣被血色染出一朵红莲,绯红之色在绸缎上越扩越宽。他强忍剧痛,反手猛抓剑身,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灌至铁剑,再由长剑传至黑衣人的右掌。铁从云的内力须臾之间如飞流入川般,逆势向黑衣人的七经八脉游移。

    黑衣人顿感不妙,欲挣脱敌手的内力束缚,却已太迟。在铁从云的控制下,他的双眼逐渐变得迷离、空洞,神情恍惚,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在地,长睡不醒。

    铁从云对黑衣人所使的,乃是其独门内功心法——与“清心咒”相悖之“迷心咒”。

    清心咒:心清净、不可测,涤荡自在心,是为空。迷心咒:心怅惘、易流引,眩惑是非心,是为绝。

    “是谁杀了我的妻子袁梦虞?”在对黑衣人施咒成功之后,铁从云问出了他最关心的第一个问题。

    “我。”黑衣人回答得干脆而直接。

    铁从云青筋暴起,他一把扯下对方蒙面的黑布,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对于眼前这个他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的杀妻仇人,他并不认识。竹条抵住黑衣人的咽喉,喉头皮开肉绽,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锐利的竹尖滴落黑衣人胸前的黑襟。

    铁从云未开杀戒,只因他还有很多的疑问想要对方回答。他努力地遏制胸中的愤怒,大喝道:“为什么?!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事。”黑衣人浑浑噩噩地道。

    正想追问“何事”之时,铁从云赫然发现黑衣人的眼神正以极快的速度转为清明。“醒得好快!”他暗道。权衡之下,他提出了更为关键的“第三问”,“今夜为何要引我出城?”

    “拿你,向郭旭扬,交换……龙、瀛、剑。”“龙瀛剑”三个字一出口,黑衣人似乎更清醒了一些。

    “竟想以我来要挟郭少侠,简直痴人说梦!”铁从云心中暗骂,口中却不停,“你到底是谁?我妻子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揪住黑衣人的衣领用力猛摇,想到爱妻的惨死,他几近癫狂,“快说!”

    半迷半醒的黑衣人持续地与“迷心咒”相抗衡。他的嘴唇扯动了两下,含含糊糊地吱唔了两个字之后,最终,他艰难地闭上了嘴,任凭铁从云再如何逼问,均不再发出一个声音。而他的瞳孔,亦由迷蒙变为透彻。

    “他快要彻底醒了!”铁从云暗道一声“不妙”。迷心咒极耗内力,先前单论武功,铁从云已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若敌人恢复意识,他绝无取胜的把握。他紧握竹条,向仇敌的咽喉猛刺过去,岂料未深入半寸,便被对方的左手牢牢抓住,再也不能推进分毫。

    竹条被敌钳制,进尚且不能,运劲回扯亦是抽之不出。铁从云想都不想,运起十成内劲,一掌狠狠地拍上黑衣人的膻中穴,将其打得狂吐鲜血。他将自己的身体,抽离黑衣人的利剑。左胁处鲜红色的血液喷洒在枯黄色的树叶上,终究隐于墨绿色的林海中。他痛呼一声,忍住锥心之疼点穴止血,往长安城方向回撤。

    虽说铁从云万分地想手刃仇人,然下一瞬若黑衣人转醒,则死的很可能是他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尚有女儿需要照顾,而爱妻之仇,他终有一日势必是要报的!

    待铁从云堪堪掠出数丈,黑衣人已自迷心咒中完全解脱出来。迷心之术大出他的意料,使得他的“活捉铁从云”的计划落了个空。他将紧抓的竹条甩在地上,摸了摸自己汩汩涌血的喉头,又压制住被铁从云掌击的内伤,想到自己差点儿魂归地府,他愤愤地望铁从云疾追而去!

    东边渐布血色红霞,深青色的山林被朝阳覆盖上一层金色的薄纱,高空中的圆盘之月已被明日淡去了光彩,十五之夜总算是熬过去了。郭旭扬搀扶着黄伊榕一步一步地走下那座长安城外的荒山。

    “榕儿且等等,有人!”郭旭扬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两人,一前一后。”远处的御风之声移动得极快,可见两人的武功均不弱。依风声判断,后头之人大有追上前头之人的趋势。

    “榕儿,你在此处暂且休息,我去看看。”他将黄伊榕扶坐在一块大石上,将她身上的长袍拢了拢,提着唐王府前日所赠之“湛卢宝剑”寻声而去。

    郭旭扬远远地望见了铁从云。那个平日里散漫自负的铁兄,如今正衣衫浸血,逃得狼狈。“铁兄是你!”他一声惊呼,以“踏雪无痕”的轻功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之声过后,郭旭扬与那追击的黑衣人对了三四招。

    被铁从云重伤的黑衣人自是不敌郭旭扬,他瞅准对方变招的间隙,眼明手快地扔下一个烟雾球。

    “砰!”地面炸开一团黑雾,令人目不能视。郭旭扬担心铁从云的安危,遂在其身侧做好防守,不敢离开。待浓烟逐渐散去,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铁兄,你怎么样?”郭旭扬一面给铁从云输送内力,一面问道:“那人是谁?”他沉吟片刻,“不知何故,在下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郭少侠,好在遇到你,否则今日我怕是要再多吃些苦头。”铁从云顿了顿,复道:“不瞒你说,我也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他……似乎易了容,仓促间我来不及细辨。”一轮调息下来,他的气息已平稳许多。他喃喃自语道:“若说是我和你都见过的人,会是谁呢?……”

    郭铁二人遥望着黑衣人遁去的山道,凝眉沉思良久。猛地,他二人头脑中竟同时闪过一个身影,与那黑衣人的身形相重叠——竟是那个与郭旭扬称兄道弟、与铁从云因酒结识、自称酒量天下第一的“信义门掌门”万重山!

    **隔了半个月没写,码字感迟钝了不少呃呃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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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671/ 第一时间欣赏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作者:谭漠雪所写的《龙瀛剑诀》为转载作品,龙瀛剑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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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瀛剑诀介绍:
女子笔下的江湖,带少量玄幻性质的历史武侠,原创长篇连载,涉及部分军政场景。
以“龙瀛剑”为引,爱恨情仇,家国天下,侠义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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