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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江春色     灵物鉴宝师txt下载     灵物鉴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宫女?大臣之女?

    许是慈宁宫走漏了风声,亦或是皇上心有愧疚,三日后,万历帝朱翊钧上过早朝后罕见的没有读书,直奔慈宁宫请安。

    身为宫女的王淑蓉那里知晓这些,这日正好穿上了太后赏赐的青色长裙,在院内漫步。

    待走过一处假山时,由于视线受阻,好巧不巧的和一名男子迎面相撞。

    “哎呦。”王淑蓉捂着脑袋,想来又是宫内的太监走路匆忙,正欲训斥时,忽然看见眼前之人的容颜,磕磕绊绊道:“皇...皇上?”

    万历帝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女子,青色长裙,还有脸上的妆容,一时脸盲,慈宁宫何时有这人了?

    王淑蓉见万历帝看着自己,那眼神,犹如见一个陌生人般,不禁摸了摸自己脸颊。

    太后传授涂抹胭脂的方法,果真了得,就像是换了个人般。

    万历帝仔细回想了会,还是没能想起眼前女子是谁,反正不像宫女,应是大臣的女儿。

    万历帝问道:“你也是来看望太后的?带朕去瞧瞧,对了,你父亲是朝中那位大臣?”

    王淑蓉没有接话,心中忐忑不安,未曾想皇上竟然误以为了她是大臣之女,索性一狠心道:“太后正在念经,皇上还请随我来。”

    “在念经?”万历帝嘀咕一声,“母后最不欢喜有人打扰她念经了,那改日吧,朕明日再来。”

    王淑蓉点点头,“恭送皇上。”

    万历帝本已经转身,但旋即一想,反正今日已经推了功课,首辅又在忙,又转向王淑蓉问道:“皇城其他地方去过没,见你面生,不常进宫吧。”

    王淑蓉轻嗯一声,“陪太后时日多些。”

    “那也太没意思了,偌大皇城你估计也就熟慈宁宫,要不朕带你去玩玩?”万历笑道。

    王淑蓉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立即表明身份,假扮大臣之女,是欺君之罪。

    万历瞧着王淑蓉扭捏作态,一把牵住了她的小手,“这么担忧做什么,有朕给你撑腰,你父亲不会怪罪你。”

    王淑蓉说话磕磕绊绊,“不...不是。”

    “那你就是担心朕吃了你。”万历帝笑道:“放心,朕是个正人君子。”

    王淑蓉此刻全身早已酥麻,紧紧盯着朱翊钧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内心难以平静。

    关于自己是大臣闺女一事,她从未明说,反倒是皇上一口笃定,应算不得欺君之罪。

    “好。”王淑蓉想明白后答应一声。

    万历欣喜不已,“这才对。”

    他常年被首辅张居正严苛教导读书,一年之中少有放松的机会,就连接触的女子除了皇后再鲜有其他人。

    这皇帝当的,很无趣的。

    出了慈宁宫后,万历帝找到了冯保,拿出些被张居正严令禁止的玩意,例如风筝,滚铁圈一类。两人在后花园玩的不亦乐乎,这也是王淑蓉第一次揽尽后宫风貌。

    万历帝今日同一名女子游玩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整座皇宫都是在议论女子是谁。

    李太后听闻风声后见王淑蓉不在慈宁宫内就猜测到了一切,看来她让染布坊定制的衣裳还是有作用的,没白费她一番心思。

    朱翊钧登基之后,已经九年过矣,她亲自挑选的皇后肚子没个动静,不得不着急起来。

    王淑蓉日夜侍奉她,底子摸得清楚,前日埋怨万历帝不请安更是有意说给慈宁宫的下人听,让下人传出去。

    自己又刻意念经送佛,总算制造出了他们两人的偶遇,李太后感慨道:“但愿能如了本宫的心愿。”

    这日不过午时,有关王淑蓉的全部资料已经呈现在了首辅大人的案台之上,身世被调查的清楚,张居正只是瞧了眼,任由万历帝去了。

    六品官,锦衣卫百户之女,这背景几乎等同于没有。

    其次才是朝中大臣得到消息,对王淑蓉是一名宫女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一丝喜悦。

    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这样的女子最安心,更何况至今,皇后并无子嗣。

    坤宁宫内,万历帝携宫女同游一事即便王皇后不想知晓,也会有人强行告诉她,在听闻王淑蓉的慈宁宫的宫女后,并无多少怒意。

    “后宫不过又是多了位可怜人罢了。”

    她自嘲一声,轻轻抚摸腹部。太医诊断,她一辈子都无法生子,意味在宫中虽贵为皇后,但永远没有真正的话语权。再过些年,等万历帝可以独自把握朝政后,兴许还没有贵妃得宠。

    后花院中,王淑蓉还沉浸在与万历游玩的喜悦中,丝毫未曾想今日之后,宫中格局大变。

    晚些时候,天色渐暗。

    万历帝牵住王淑蓉小手不肯放,“用了晚膳再回去吧,我亲自送你。”

    王淑蓉脸色略有不愿,前日太后才警告过她不要逾矩,不能多留一刻了。她只能说谎道:“皇上,家中还有人等候着,不可晚归。”

    万历帝神色一变,喊来冯保:“凡是朝中姓王的大臣都送去礼品。”

    “这下可够了?”万历帝端起王淑蓉精巧的下巴道。

    冯保见此识相的退了出去,接下来的画面,就不是他可以的看的了。

    ......

    不知过了多久,王淑蓉才回到了慈宁宫,还未打开自己房门,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

    王淑蓉挤出一个笑脸相迎,“太后娘娘,还没歇息呢?”

    李太后慢悠悠的走到了王淑蓉身旁,将肩上衣裳望上提了些,“在宫中打扮要注意分寸。”

    王淑蓉霎时俏脸一红,“知晓了。”

    “今日都去了那些地方,有没有偷溜出宫去?”

    “就只是陪陛下走走。”

    李太后笑意不止,安抚道:“回去歇息吧,以后可多去坤宁宫走动,和王皇后关系讨近些,就说是我的意思。”

    王淑蓉点点头,极快的跑回了房内。

    李太后心情大好,今日皇上去了那里,都做了什么,宫中都有详细的记载,做不了假。

    王皇后怀不上,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机会。

    这一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王淑蓉能否飞上枝头变凤凰还要看第二日万历帝态度。

    若是有封赏,王淑蓉才会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乾清宫内,万历帝正欲洗漱时,突然感慨一声,“朝中有姓王大臣有闺女的吗?”

    进宫四年的郑谨摇摇头,“启禀皇上,似乎并没有。”

    万历帝瞳孔猛的一缩,“那她是谁?”

    郑谨假装思索,“好像是慈宁宫的宫女,当年还是皇上钦定她入的慈宁宫。”

    “是她!”

第十六章 诞下长子

    一日过后,李太后特意叮嘱王淑蓉穿上那两件定制的衣裳,在慈宁宫中等候万历帝的到来。

    王淑蓉坐在亭台之中,双手攥的很紧,她已经和李太后坐在院中亭台一上午了。

    “太后娘娘,皇上他,会来吗?”

    李太后点点头,其实她亦是拿不定注意,只能安抚王淑蓉道:“可能今日政事繁忙,再等等。”

    王淑蓉望着慈宁宫的宫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昨夜万历帝说了今日会向首辅再要得两天休息,带她去皇宫内其他玩玩。

    但今日一半已过,不见任何动静,怕是不会来了。

    王淑蓉起身道:“太后,我扶您回屋休息吧,等了这么久,您也累了。”

    “也罢,皇上若是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李太后看着王淑蓉,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直等到了夜间,慈宁宫都没有外人踏足,王淑蓉彻底心死,片刻之后,忽而觉得她本不该如此难过。

    她本就是一个宫女,家道中落,那里配得上当今皇上。

    房间内,王淑蓉拿出剪刀,狠心将昨日与万历帝穿出去的青色长裙剪成碎布,方才入睡。

    从今往后,她只是常伴在太后身边的宫女,不敢有非分之想。

    万历帝与一名陌生女子同游之事,皇城众人在知晓内情之后便极少关注。

    不过只是一名宫女,无需挂念在心。

    王淑蓉又恢复了往日侍奉在李太后身边的模样,李太后接几日连闷闷不乐了许久,直至三月后,王淑蓉频繁的开始呕吐。

    李太后事感不妙,喊来太医诊断。

    太医署的人犹豫再三后,最终恭贺道:“启禀太后,这是怀了身孕。”

    李太后大喜,让太医署的人不可外传,这次她要亲自去乾清宫要个说法。

    这日下午,乾清宫的侍人在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后,扯开嗓子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万历帝此刻正在宫内读书,听闻声响后,急忙前去迎接,“母后,快快请坐,今日怎么来乾清宫了,是慈宁宫的宫女服侍的不好?”

    太后娘娘瞥了站在一旁的郑谨,凭借她多年老辣的目光,一眼就瞧出这两人有事。

    “你若真有孝心,早让本宫抱上孙子了。”

    万历帝尴尬一笑,丢了古册,“御医不是说了,皇后身体有恙,还需调理一阵。”

    李太后冷哼一声,“近些年不是又选了些女子入宫,怎么你都瞧不上?”

    万历摇摇头,“孩儿专心国事,后宫的事情暂且还不上心。”

    “罢了,本宫来乾清宫就只告诉你一件事,王淑蓉怀孕了。”李太后端起茶杯,慢悠悠道。

    万历帝微微一愣,“那位大臣的女儿,要送些什么贺礼?”

    李太后眯眼看向万历帝,心中为王淑蓉万般不值,看来自己儿子,是真把她忘了啊。

    站在一旁的郑谨开口道:“启禀皇上,王淑蓉就是太后宫的那位宫女。”

    “是她!”万历帝恍然道。

    “放肆,这里那有你说话的份。”李太后呵斥道:“宫中的规矩都怎么教的,半点礼仪不懂就该逐出宫去。”

    郑谨顿时慌忙下跪,不断的磕头道:“恳请太后娘娘赎罪。”

    万历帝急忙摆摆手,“自个领罚去吧。”

    李太后缓缓起身,只留给了万历帝一个背影,“她怀的是本朝第一个龙种,你知道该怎么做。”

    万历帝犹豫道:“可她只是一名宫女。”

    李太后霎时一横眼盯向万历帝,浑身颤抖不已,近乎是咬牙道:“别忘了,本宫也是宫女出身。”

    王淑蓉怀有身孕消息一出,便有源源不断的礼品朝着慈宁宫送去。而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大臣则是先选择观望,若是选择交好,应等册封之后,毕竟王淑蓉身份特殊。

    但李太后去往乾清宫后,接连几日,还未有旨意下达,反倒是有一则消息传出,乾清宫内,有一名女子独得圣宠,就连平日读书都带着。

    后宫的一滩清水,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王淑蓉怀孕之后,坤宁宫的王皇后多有拜访,自个宫中不少赏赐之物都赠予了王淑蓉。

    坤宁宫的宫女不解,其他人有孕,对皇后而言,应是威胁才对。

    王皇后一笑置之,她能坐上皇后的位置,是九年前新皇登基不稳,李太后一手促成的局面。

    万历帝本就对她不冷不热,待日子长久,她在后宫中许只有皇后之名,得尽快为自己谋条后路。

    那王淑蓉就是自己的后路,乾清宫的郑谨自打入宫来,她一直不喜。

    是个姿色妖艳,祸国殃民的主。

    王皇后很清楚自己是在豪赌,赌王淑蓉腹中,是男孩,是本朝的长子。

    明朝律例,无嫡子,长子为大。

    王皇后对王淑蓉待遇有佳的消息极快传了出去,一时宫中再无人敢小瞧王淑蓉,皆以为她不会被万历帝所挂念。

    但有慈宁和坤宁宫的相助,变成凤凰未尝不可。

    六月时光飞逝,随着慈宁宫的一声啼哭,万历十年,本朝的第一个皇子出世,李太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自己的亲孙子。王皇后亦是欣喜,待她准备向万历帝述说这个好消息时,万历帝早已消失不见。

    李太后瞧见这幕,并无多说什么,即便他再不喜欢王淑蓉,也该要册封了。

    回到乾清宫后,万历帝呆坐了一会,大喊道:“传首辅进宫,朕有要事相议。”

    张居正年迈,乘着轿子进宫,于御书房内觐见万历帝。

    还未等万历帝询问,张居正咳嗽道:“皇上所想,老臣已经知晓,不论是按大明律法还是人之常情,陛下都应封赏。但储君一位,皇上可借皇后之名慢慢定夺。”

    万历帝瞬间耳目一新,拱手道:“首辅不愧为国之栋梁,从儿时起,便替朕解惑良多。”

    张居正呵呵一笑,“老臣体虚年迈,该告老还乡了,此番进宫,还请皇上恩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这个请求,当年他父亲去世,并未回去守孝,而是夺情三年,再者他施行的诸多举措,已经得罪了朝中大部分官员。

    位极人臣之后,他亦想有片刻的放松。

    万历帝摇摇头,“在顺天府京师养老,首辅亦可。”

第十七章 赠皇后凤冠

    翌日一早,冯保拿着一道圣旨传入慈宁宫,是对王淑蓉的封赏,册封为王恭妃,入住景阳宫。

    “恭妃娘娘,可喜可贺。当初最早进宫的那批人,娘娘已经走在了最前列。”

    李太后神色不悦,“只是恭妃吗?”

    冯保面露难色,“这是皇上的旨意,内臣不过是个传话的,还望娘娘赎罪。”

    王淑蓉急忙接下圣旨,道了声谢,待冯保走后,轻声道:“太后,赐恭妃已经其实已经很好了,贵妃之名,淑蓉不敢奢望。”

    “傻孩子。”李太后看着床榻上虚弱的王淑蓉,即便市井寻常人家,这时候丈夫都会陪在妻子身边,瞧瞧他儿子,此刻不知去那里野了。

    “既然他不册封贵妃,那本宫亲自册封,淑蓉,本宫今日要送你一样东西。”

    李太后走去梳妆镜前,有一个稍大的梨花木盒子,她每天都会亲自擦拭。

    王淑蓉从未见过梨花木盒子装的是什么,太后从不允许外人靠近,她私底下悄悄问过王皇后,后者亦是不知。

    李太后将梨花木盒打开,出现的是一顶极具皇家奢华的凤冠,宝石镶嵌满了整个凤冠,任何女子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这是当年穆宗赏赐给本宫的,当时我还是只是贵妃,陈皇后恳求了许久都没能得到。”说到此处,李太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

    “如今你生了大明长子,这顶风冠,本宫就要赐予你。”李太后将梨花木盒拿起,放在了王淑蓉床头。

    王淑蓉立刻摇头道:“太后不可,凤冠奴婢承受不起。”

    “还自称奴婢呢,你现在是恭妃,不可作践了自己,以后不管遇见任何人,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李太后告诫道,将梨花木盒的打开,正对向王淑蓉,让她得以揽尽凤冠的风貌。

    “多谢太后赏赐。”王淑蓉说这话时近乎是含着泪。

    其实宫中没有那么冷。

    “你好好歇息,景阳宫好多年没人住了,得先派人打扫,你就无需操心了。”李太后安抚道。

    晚些时候,经过万历帝和李太后的商议,赐长子名为常洛。在李太后看来,未来大明王朝的储君,只能是朱常洛。王淑蓉总有一天,会坐到她的位置,成为大明的王太后,那顶凤冠,她受之无愧。

    王淑蓉入住景阳宫不久后,京师局势大变,首辅张居正被弹劾抄家,家中钱财珠宝数不胜数。

    在万历帝眼里,曾经的信仰崩塌,一心教导他为国为民,勤俭持家老师竟然是个贪官。

    于是乎,万历帝逐渐放纵,对郑谨,那个日夜伴着自己读书之人,愈发宠爱起来。

    万历十年,封郑谨为淑妃。

    万历十一年,再次被封为贵妃,几月后,更是册封为贵妃,距离皇贵妃仅有一步之遥。

    这两年间,原先乾清宫的宫女郑谨,一跃成为后宫最得宠的郑贵妃,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王恭妃自知斗不过郑贵妃,整日与李太后为伴,不去理会后宫的烦心事,与万历帝相敬如宾。

    可在皇家,这无疑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存在。

    王恭妃不争宠,可在生下皇长子朱常洛之后,万历帝竟然又闯入景阳宫。

    隔年,生下公主朱轩媛。

    李太后欣喜不已,又封赏了诸多赏赐,但万历帝犹如没发生这事般,依旧不冷不热,,对生下皇长子的王恭妃,并无多少感情。

    万历十四年,郑贵妃在经过几次流产以后,终于生下一子。

    万历帝当场取名,朱常询。

    龙颜大悦,万历帝宣布歇朝三日,让文武百官好好沾沾福气。唯有李太后看得明白,这分明是想多陪陪郑贵妃的措辞。

    半月后,待郑贵妃可以下地走动时,万历在后宫御花园大摆宴席,所有嫔妃皆在受邀之列。

    趁宴席还没开始,郑贵妃亲自前往了景阳宫邀请王恭妃赴宴。

    在众多宫女的跟随下,郑贵妃入了景阳宫。

    景阳宫不大,隔着几颗树木假山后,郑贵妃就瞧见了正在教朱轩媛行走的王恭妃。

    郑贵妃自来熟的坐下,笑道:“皇上今日在后花园设宴,特意吩咐我喊恭妃前去。”

    王恭妃一脸错愕,不知郑贵妃意欲何为,她最近一次见皇上都是好几月前了,素来有宴会,都是不邀请自己的。

    瞧王恭妃疑惑,郑贵妃解释道:“恭妃别不信,这事后宫已经传开了,现在不动身怕要迟到,晚上会有责罚的。”

    王恭妃思虑一阵,点点头,“我换件衣裳就去。”

    郑贵妃轻嗯一声,看了眼周围陈设,内心窃喜。这座宫,与她的那座宫相差甚远,唯有皇后的坤宁宫可比。

    全国各地,甚至外邦进宫的物件,都是优先送入她的宫中,供她优先选择。

    朱轩媛颤颤巍巍的站立,走过两步,被一颗石子绊倒,瞬间哇哇啼哭。

    王恭妃闻声急忙跑出屋,将朱轩媛抱起好生安抚。

    “皇后娘娘驾到。”

    景阳宫门前,王皇后快步走来,朝着郑贵妃埋怨道:“先前院子里就你两人,也是当娘的人了,遇见孩子也不知照看着,轩媛没事吧。”

    王恭妃摇摇头,“我柔一柔就没事了。”

    郑贵妃没想到这事也能牵扯到她身上,气冲冲的转身而去。

    王皇后捏了捏朱轩媛脸蛋,“别管她,得宠惯了受不得一点气。将轩媛送去慈宁宫照看吧,今日皇上摆了宴会,不可缺席。”

    “好。”王恭妃应道。

    御花园内,万历帝与郑贵妃挨的最近,王皇后次之,王恭妃与李太后一齐坐着。按理说李太后本不该来,但郑贵妃生了下皇子,朱常询有机会威胁朱常洛未来储君的地位,她不能让人轻易夺去。

    今日后宫宴会嫔妃都知晓,是郑贵妃一手安排的戏码,她无需母凭子贵,反倒是子凭母贵。

    朱常询非嫡子,更非长子,却让人隐隐觉得有可与朱常洛一较高下的意味。

    宴会最后,万历皇帝喝的醉熏,李太后清晰听闻,他有立朱常询为太子之意。

    “此事本宫第一个不答应。”李太后怒得一拍桌子,宴会上的众人被吓的皆不敢说话,痴楞愣的看着。

    万历帝的醉意被惊醒了三分,沉声道:“母后,此事私下可以商议。”

    李太后一摆衣袖,“没有商议的可能,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我大明几百年来的规律不可坏。”

    说着,她冷哼一声,甩了个脸色离去,王恭妃紧随其后。

第十八章 立储之争

    宴会上,郑贵妃脸色铁青,望着王恭妃离去的背影,胸口前此起彼伏,眸中闪过一丝不善。

    慈宁宫内,李太后大为不悦,气道:“郑谨算个什么东西,后宫干政,真当她受宠就无法无天了,太子的位置,只能是常洛的。”

    王恭妃攥紧了衣角,轻声道:“其实常洛当不当太子,我不在乎,只愿他一生平安就好。”

    “你傻啊?”李太后甚是无奈,“在宫中,常洛的平安不是不争就可以保证的。他身为皇长子,平日那有半分他该有的待遇,受的欺负还少了?你是只希望他平安,但他的身份在那里,这辈子就不可能碌碌无为。”

    王恭妃想争辩。

    “这件事你用不管了,从今往后,常洛由我亲自教导。”李太后态度极为强硬,不容王恭妃拒绝。

    王恭妃只得听命,她牵着朱轩媛回到景阳宫,打开了梨花木盒,看着凤冠,她有预感,往后的后宫不会太平了。

    王恭妃拿起凤冠,这是连王皇后都没有的殊荣。

    李太后说,拥有凤冠者是后宫之主,可惜她不是。

    王恭妃缓缓将凤冠放在头顶,一瞬之间,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衣着,好似凤冠霞帔般,在她身边,还有十来位的宫女侍奉着。

    “这就是戴上凤冠后的自己吗?”王恭妃喃喃道。

    她使劲摇摇头,摇碎了眼前的虚景,若她日后真的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她希望,这份富贵能加在常洛身上。

    凤冠冠身悄然闪过一丝王恭妃没有察觉到的光亮。

    翌日慈宁宫有一道密信传出宫去,当朝首辅申时行悄然入宫,直奔慈宁宫走去。

    李太后见申时行来访,笑道:“昔日你老师任首辅时,没少提过你,说你是位大才,但性子柔和,不喜争。”

    申时行微倾着身子,拱手道:“多谢太后夸赞,不知今日太后找微臣,所为何事?”

    李太后眯眼道:“昨日后宫宴会,皇上有立朱常询为太子的心思。”

    申时行一惊,“皇子朱常询还未满月,皇上正值壮年,此刻立太子过早。再者无嫡立长,若非朱常洛有重大过错,太子之位,不会轮到朱常询。”

    李太后轻咳一声,“本宫不会偏袒任何人,只按礼制办。”

    申时行稍加思索,“微臣明白。”随即快步离去。

    接连三日的早朝,不断有官员在册立太子一事上请奏,万历帝不堪其扰,以长子尚小应对。

    群臣见状又上疏了许多因随意册立太子导致国亡的事迹,前车之鉴不少。

    朝堂上,万历帝正欲开口时,一眼望去,群臣皆是附身低头。这那里是商议的模样,分明是群臣的逼宫,逼他册立朱常洛为太子。

    万历瘫坐在龙椅上,苦笑一声。

    原本以为张居正之后,他会掌握实权,可惜到头来,还是个傀儡皇帝。

    眼下的文官集团何尝不是另一个张居正。

    “常洛尚小,不知品性,若五年内没有犯错,朕会立储。”万历帝木讷的起身,身后传来“吾皇万岁”的朝拜声。

    立储一事在那一日后再无人提及,李太后达到了目的,她只需静等五年即可。

    两年后,万历十六年,郑贵妃罕见的来到景阳宫。

    正在宫内陪着女儿朱轩媛玩耍的王恭妃甚是诧异,这两年间郑谨已经册封为了皇贵妃,她不敢怠慢。

    等郑贵妃落座后,王恭妃小心的问道:“郑贵妃今日所为何事?”

    郑贵妃叹息一声,竟然是握紧了王恭妃的双手,“还不是我那不争气儿子的事情,眼看快到了读书的年纪,宫内还没有合适的老师。”

    王恭妃心生疑惑,朱常询还未满三岁,大可不必如此急迫,她反问道:“皇上难道没有安排老师?”

    郑贵妃摇摇头,低声道:“常询不是长子,没有这般待遇。”

    王恭妃不知如何接话,摆出一副愁容,“贵妃如此受宠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法子。”

    郑贵妃试探的问道:“听说常洛在慈宁宫读书,请了不少先生。”

    王恭妃立刻会意,犹豫道:“贵妃娘娘若真有此意,常询找不到启蒙老师,我可以试着找太后说说。”

    郑贵妃大喜,笑道:“那这事就有劳恭妃了。”说话间,她一招手,景阳宫外,顷刻间有不少的宫女成列走进,手里端着不少瓜仁糕点,“这些都是宫外进贡的,我宫中皇上也送去了一点,恭妃可以给两位孩子尝尝。”

    王恭妃望向糕点本想拒绝,可抬头一瞧,郑贵妃已经走远,只能做罢。

    朱轩媛看着眼馋,蹦跶在椅子上,拿了一块糕点攥在手心,却是被王恭妃一巴掌打掉,训斥道:“不能吃!”

    朱轩媛不愿的嘟哝起小嘴,乖巧的站在王恭妃身旁。

    王恭妃亦是心疼,抚摸着朱轩媛的小脑袋,“你真想吃,娘待会给你做。”

    朱轩媛兴奋的点点头,一双眸子却是紧紧盯着桌上的糕点移不开眼。

    日落十分,王恭妃起身去慈宁宫接朱常洛回家,朱轩媛趁机偷拿了一块放入嘴中,没过一会,小女孩渐渐昏沉,倒地不醒,嘴里喃喃道:“娘亲!”

    待王恭妃回宫时,见了这幕,大喊道:“传太医!”

    朱常洛看着妹妹手心里还攥着的糕点,望向桌边一阵后怕,这些年他在慈宁宫受教良多,已经明白了宫中的尔虞我诈,问道:“这些都是贵妃娘娘送来的?”

    王恭妃悲痛不已,转身抱住朱常洛,泪眼朦胧“这句话,不要在任何人前说起。”

    尚还年幼的朱常洛已经十分明白他娘亲的顾虑,他在慈宁宫的第一课,就是他是未来大明的储君,会招来许多人的针对。

    这糕点,原本是为他设计的,只可惜他妹妹却受了这无妄之灾。

    这夜,宫中灯火通明,万历震怒。

    但原因并非是朱轩媛中毒一事,而是郑贵妃中毒,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直至天亮郑贵妃才有所好转。

    待太医寻到诊治的病房之后,朱轩媛却没有挺过一夜,病逝在了景阳宫。

    王恭妃抱着朱轩媛一夜未曾合眼,双目无神,但双眸一直盯着床头边的凤冠。

    得凤冠者,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后宫之主。

    但她此刻宁愿不要凤冠。

    王恭妃跪在凤冠前,喃喃道:“若是可以,我不要今后可能的荣华富贵,我只愿常洛一辈子健康无事。”

    她重重三叩首,三龙两凤冠,再次闪过一丝异样色彩。

第十九章 太子考核

    李太后来到了景阳宫,好生安抚着王恭妃。

    那郑贵妃以身犯险,不惜让自己也中毒,为的就是在朱常洛中招之后,自己可以逃脱下毒的嫌疑。

    李太后轻声道:“事后我会让皇上追封朱轩媛为公主,也会补偿你一些。今后少和郑贵妃接触为妙,这女人为了他儿子的储君之位,已经疯了。”

    王恭妃点点头,拉过朱常洛抱入怀中,哭泣起来,“今后你就跟在娘的身边,寸步不离。”

    宫中投毒案震惊朝野,原本郑贵妃想着毒死朱常洛,她儿子朱常询就可以顺其自然的被立为太子,但没想到却毒死了朱轩媛。

    在投毒失败后,朝中文官皆是后怕皇长子险些出事,纷纷上奏要严加看管接近朱常洛之人,至于郑贵妃倒不在他们关心之列。

    一个独得圣宠的女人,已经近妖,有祸乱朝廷之嫌。

    万历十八年。

    距离万历帝许诺册立太子一事已经过去了五年,大臣们眼瞧着日子接近,早朝逐渐变得波诡云谲。接连几位朝中大臣都上疏请奏,恳请万历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朝堂之上,万历脸色铁青。

    这些年,他迟迟不立太子,其背后的意图已经十分明了,他是有意立朱常询为太子,可这帮大臣偏偏不领情。

    万历一怒之下,当朝罢免了上疏的官员。六部之中,皆有人受害。

    太后寝宫,慈宁宫内。

    首辅申时行讲述今日朝堂之事。

    李太后微眯双眼道:“皇上态度真这么强硬,不管你们说什么,太子一位始终空着?”

    申时行点点头,“不仅如此,被罢免的官员,其在位官职更是永不录用。皇上态度强硬,百官如今战战兢兢,册立太子一事短时间不便再提。”

    李太后叹了口气,“那便不提了,次辅许国一向尊重礼制,你可与他商议,待时机成熟可再次上疏。”

    “听太后的。”申时行缓缓告退。

    宫外,朱常洛走进,见了申时行,拱手道了声“首辅好”。

    申时行呵呵一笑:“这几年学业有成,好生读书去吧,莫让太后这些年的教导落在了空处。”

    朱常洛点点头,太后早有教导,唯有他成为太子,他和娘亲母子二人,在宫中方能安稳。

    一年时光悠然而过,万历十九年。

    朱常洛年满十岁,知书达理。负责教导他的老师赞许有佳,册立太子一事再次被搬上朝堂。

    文官们以罢官为要挟,恳请万历立朱常洛为太子,原本万历帝可以置之不理,但这次有首辅申时行参与其中。

    万历不愿放任这位治国良才离去,届时朝廷无人可用,大明有倾覆的风险。

    万历为此不得不谨慎对待,对外宣称尚需考验朱常洛功课,若是合格,择日册封。

    文官们知晓这是个借口,纷纷询问何时考核,考核合格后何日册封。朝堂上,万历不堪其扰,退朝而去。

    后宫郑贵妃听闻后,马不停蹄来到乾清宫,躺入万历帝怀中,一脸不悦,“皇上一国之君岂能被大臣左右,皇上莫非忘了八年前的誓言?”

    万历帝紧握住郑贵妃小手,安抚道:“八年前,朱常溆早夭有朕的责任,朕答应你,太子的位置,一定传给常询。”

    郑贵妃这才重拾笑颜,同万历帝赏园游玩。

    慈宁宫内,李太后,王皇后,申时行三人共坐一堂,纷纷商议对策。

    李太后率先说道:“常洛这些年用功读书,心无旁骛,虽未有名师讲学,但本宫都是按照当年张居正给皇上的授课方式去教导的,要过考核,不成问题。”

    王皇后亦是说道:“册立常洛为太子,朝中我族系已经答应会鼎力支持,即便皇上想要反悔,也要斟酌一二。”

    申时行点点头,“如此,那就等待那日的到来吧。”

    立太子一事,这些年朝中争吵不断,罢免降职的官员上百,许多官职从此消失不见,也没能改变万历的决心、

    一月后,由内阁大学士出题,万历亲自过目后,让朱常洛当场作答。

    参与观看这次考验之人皆是在朝堂和宫中举足轻重的存在,约莫一个时辰后,朱常洛作答完毕,内阁大学士无不称赞,万历看了都挑不出纰漏之处。

    毕竟一个十岁的孩童,懂四书五经,晓治国良策实属不易。

    申时行上前请奏道:“皇上,皇长子才识过人,早日册立太子于国本社稷有益,还请皇上早日册立太子。”

    万历默不作声,内阁大学士亦是齐声请奏。

    王皇后笑着附和道:“常洛这孩子我瞧着喜欢,早已将亲儿子看待,可立东宫。”

    王恭妃同太后作伴,神色激动。

    所有人都望向万历,万历则是看向郑贵妃,“你的意见呢?”

    郑贵妃慌忙下跪,“臣妾不断妄断政事,但有一事臣妾不知是否该告知陛下。”

    李太后和王皇后对视一眼,这女子又要作甚妖?

    万历一挑眉,问道:“何事?”

    郑贵妃低头道:“我宫中有宫女前几日诉苦,说被人非礼,毁了清白。”

    此言一出,所有人神色皆是不悦,朝中大臣都在,扯这些做什么,现在是商议政事,不是处理丑闻的地方。

    王皇后一蹙眉,“后宫之事,为何本宫不知道,郑贵妃,此事本宫自会处理。”

    万历一把将郑贵妃拉起,“既然贵妃都说了,正好趁着朝中大臣都在,不妨趁此机会一并解决。”

    李太后盯着郑贵妃,内心隐隐不安,这女子手段果真了得。

    郑贵妃轻嗯一声,“宫女曾找我诉苦,言当夜非礼之人竟然是常洛。臣妾本想隐瞒,但今日就要册立太子,若大明日后的储君品德不端,大明朝兴许会岌岌可危。”

    郑贵妃越往后说去,声音愈发细微,在众人心中,反而是愈发清晰可闻。

    首辅申时行顿时大喝一声,“你这是在咒大明朝亡国,此等妖言,当诛。”

    “大胆,你怎敢妄言,诽谤未来太子,是死罪。”王皇后怒道。

    在场的大学士更是纷纷上疏,此等言论,已经算是祸国了。

    可万历帝并未发怒,将郑贵妃护在身后,“朕相信,郑贵妃既然有胆在此地说出,不顾性命之忧,便不是虚假之言。”

第二十章 万历妥协

    朱常洛顷刻间跪地,恳求道:“还望父皇明鉴,儿臣从未去过郑贵妃的寝宫,一直是在慈宁宫内研读功课。”

    王恭妃亦是下跪,声泪俱下,“皇上,常洛他每日都会回到景阳宫入睡,一直由臣妾照看着,定然不会去贵妃寝宫。”

    李太后看着这出闹剧,闭目叹气道:“皇上,凡事需讲证据。”

    万历望向郑贵妃,“宫女何在?”

    郑贵妃轻声道:“皇上,宫女如今就在殿外,臣妾若不是有十足的证据,不敢在皇上太后,还有诸多大臣前妄言。”

    万历眯眼看向朱常洛,“若皇长子品性不端,按祖制,可改立皇次子为太子。”

    申时行急忙请奏道:“皇上,此事还需调查再议。事关皇室清白,不排除有心之人作乱,臣建议交予大理寺审查。”

    申时行使了个眼色,内阁大学士即刻出了门外,拦住了那名宫女。

    万历见眼前局势变化,内心已经知晓这是郑贵妃上演的一出戏,缓立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予大理寺审查。”

    众人散场。

    朱常洛这才缓缓起身,看向王恭妃,“娘,我真的没有去过她的寝宫,那件事,子虚乌有。”

    王恭妃看向李太后和王皇后,心有不甘。

    王皇后将王恭妃扶起,“放心,我会证明常洛的清白,太子一位,只能是他的。”

    朱常洛与宫女一案在申时行的操作下,以维护皇室为由,不了了知。

    朱常洛虽未被责罚,但王恭妃因为管教不严,被禁足在景阳宫内,没有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入景阳宫。

    包括朱常洛。

    这年祈福时节,郑贵妃出宫祈福立碑,有人瞧见碑文中竟然是出现了“皇三太子”的字样,正是指朱常询,朝野震惊,妖女言论逐渐传来。

    李太后看着派人抄录来的碑文内容,随意丢在了一旁,气道:“果真祸国殃民,想立她儿子为太子,绝无这种可能。”

    但李太后也知晓,错过了考核那次的最佳时机,再想册立太子,很难了。

    五年后,万历二十四年。

    一声闷雷炸响,乾清宫和坤宁宫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击中,熊熊大火燃起,万历与王皇后随之居住在启祥宫内。

    虽说是同住,但万历极少与王皇后会面,倒是很宠郑贵妃与其他妃嫔。

    渐渐的,宫内有流言传出,说王皇后身患重病。身边侍奉的宫女不过寥寥三人,远没有皇后应该有的待遇。

    此事极快的传入慈宁宫,李太后大怒,这分明是有人祸乱后宫,但事实却是如此,王皇后不得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身子骨更是逐渐消沉。

    李太后心里有盏明镜,万历此举,任由流言传去,就是在等王皇后病逝,好立郑贵妃为皇后,那朱常询便成了名义上的嫡子,再立太子名正言顺。

    再者这些年,大明朝各地皆有人造势,皆是在歌颂郑贵妃为人贤德,天下妇女要以郑贵妃为榜样,长此以往,皇后之位,还真有可能易位。

    李太后越往后想事态愈发不对,即刻唤了申时行进宫,这等时候,需要文官集团的力量。

    不久后,有风声传出,当今皇上盛赞郑贵妃母仪,有易储之意。朝堂上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册立太子一事,被提上章程。

    朝中大臣请奏,皇长子年十五,不册立太子,更不寻良配,危机国本。又援引厉害废嫡立庶之事,有亡国之嫌。

    万历帝震怒,他本已多年不上朝,便是以此来告诫大臣,这太子,他不想立。

    但偏偏有人不断提及此事,更是以亡国来危言耸听。他怒了,下旨将此人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群臣知晓此事后,纷纷据理力争。

    万历继位以来从来没有诛杀过谏臣,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宽容相待,万不可坏了规矩,在史书上落个昏君的名声。

    万历不上朝,御书房内的奏章堆满了整间屋子,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折子送来,几乎全是求他网开一面,早立太子一事。

    夜色朦胧,御书房灯火通明。

    万历帝在翻寻,寻找那些不是这些言论的折子,大明何处有灾情,需拨款多少银子他只要见了就是准许。

    遇见些棘手难办的案子,需要禀告他的,他也是全权交给地方官员审查。

    坐上龙椅的二十多年,他从未如此“勤奋”过,他在找奏章批阅,只是想脑海中不要再有思虑立太子的事情。

    他一连批阅了三天三夜的奏章,更是吩咐内阁大学士和内阁不必插手其中。

    他是皇帝,奏章理应他亲自批阅。

    三天三夜,万历帝闭门不出,太医署的太医焦急的在外等候。

    一位常伴万历左右的侍人胆大的捅破一小方窗户纸,见了万历帝正在批阅奏章之时,忽然间手臂一停,重重的摔倒下去。

    侍人大惊,急忙推开大门,扯着嗓子喊道:“快救皇上。”

    瞬间,在御书房外的太医一拥而进,随之的还有李太后和朱常洛。

    万历帝迷糊的睁开双眼,他好似醒悟了,他虽是皇帝,但面对朝中的文官集团他没有任何的话语权,自己还是被架空着。

    朝中大事,都是由文官决定。

    他累了,摆摆手道:“真不上朝了。”

    万历二十九年春,在文官集团的据理力争之下,万历终于下诏,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长达十多年的立太子一事终究落下帷幕,朱常洛跪在殿前,请求见生母一面。

    万历帝看着这个一直以来极为优秀的儿子,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准许他去了。

    若是反对,怕又是会迎来群臣的上奏,他不愿见到。

    景阳宫前,看守的侍人被撤去。

    朱常洛缓慢踏入其中,长年的幽禁,景阳宫内死气沉沉,原本繁茂的花树已经成了枯枝败叶,瞧不出任何艳丽的色彩。

    朱常洛不由攥紧了双拳,一步一步朝着屋内走去,整个院内只有一名宫女侍奉着。

    他不理解,为何父皇如此偏见,只是对郑贵妃一人好,连嫡母皇后都甚是冷淡,有废后的心思。

    朱常洛走到屋檐下,问道:“我娘可在屋内?”

第二十一章 换命格

    见朱常洛询问,宫女点点头,述说道:“娘娘日日夜夜思念太子殿下,就盼着这一日的到来。自从娘娘被幽禁在景阳宫后,宫内就没个正眼相看。每月的赏银克扣的厉害,只能勉强度日,景阳宫已经有十年没有添置新物件了。”

    “会好起来的。”朱常洛轻声安抚道:“从今往后,没人再敢小瞧这景阳宫。”

    他如今已是太子,他娘就是未来的太后。

    宫中此前对他们母子恶语相加之人,该找个时间清算了。

    朱常洛走进屋内,发现屋内陈设极为简单,所有值钱的物件都变卖了去,就连梳妆镜都覆满了厚厚尘土。

    宫女近乎是含泪说道:“娘娘数年前双目失明,故也不让我为其梳妆打扮。但娘娘对那顶凤冠却是格外上心,让我好好照看着。”

    “还有那佛像,是托太后才送入宫中的。娘娘每日跪在佛像前祈祷,愿太子平安。”

    朱常洛看向凤冠,这些年他听到凤冠传言不少,皆言得凤冠者,当居后宫之首,荣华富贵一辈子,怎么到了他娘这里,却是这般凄惨。

    他亦有所听闻,郑贵妃寻此凤冠良久,一直怨恨太后不肯赏赐。她怕是没有想到,凤冠会在他娘这里。

    朱常洛痴痴的走到王恭妃身边,旋即重重下跪,在地上三扣首,“娘,是孩儿不孝,这些年一直不曾看望您。”

    宫女即刻在王恭妃耳边提醒道:“娘娘,太子殿下来看望您了。”

    王恭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笑了笑,但伴随着的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双手四处摸索,朱常洛很快握了上去。

    “我的好儿子,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

    朱常洛摇摇头,“多亏了嫡母和太后,还有首辅和朝中大臣的帮助,父皇才愿意立我为太子,孩子不曾受苦,一路有贵人相助,反而是娘受苦很多。”

    王恭妃抚摸着朱常洛脸颊,“当了太子就要专心朝政,为你父皇分忧,大明的江山,还是要靠你治理的。”

    “先不说这些,娘,我先扶你出去,景阳宫,我们不住了,住在东宫去。”朱常洛起身欲要背起王恭妃。

    王恭妃本想答应,忽然之间,凤冠闪过一丝光亮。

    她双目虽瞎,但感受得极为真切。

    “罢了。”她摇摇头,“景阳宫住习惯了,不愿换地。”

    朱常洛本还想劝告,却是被王恭妃赶出屋去,“既然得知娘没事,那就专心当你的太子,莫要让娘成为你受制于人的把柄。”

    景阳宫外的侍人重新过来看守,朝内喊道:“太子殿下,陛下只允许您探视半个时辰。”

    “滚!”朱常洛怒道:“以后若敢对我娘不敬,再对赏银克扣,你们这辈子都出不了宫。”

    侍人惶恐,大喊“不敢”。

    眼下时限已到,他不可久留,“娘,待孩儿太子一位坐稳,定然接你出宫。”

    朱常洛走后,宫女不解,问道:“娘娘为何不愿出宫,有太子殿下撑腰,不怕那些侍人的,您今后的日子会好很多。”

    王恭妃摇摇头,“我若出宫,会成为他的软肋。再说了,他已经当上了太子,一辈子平安无事我就很知足了。”

    宫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那顶凤冠,她常见娘娘一人念叨着什么。

    “若是常洛一生平安,她愿吃遍人间苦。”

    这是以她贵妃命格换他太子命格。

    倘若她不曾教导朱常洛,不送去慈宁宫,只是愿他做一个寻常皇子,不惨于朝政纷争中,相让太子之位。

    万历念在这份“恩情”,虽不受宠,但至少也是个一辈子锦衣玉食的贵妃,远不止现在这般凄惨。

    ......

    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坐在修复台前的江秋月感觉身边的场景渐渐拉远,片刻之后,身边还是鉴宝铺子后院的模样。

    好似大梦初醒。

    江秋月捂住胸口,显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说道:“我好似看到了这顶凤冠主人曾经的模样,她原本可以绝代风华一辈子的,但为了她儿子,偏偏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许玉微微一笑,“可见了凤冠的全貌?”

    江秋月点点头,眼前的凤冠和先前所见的凤冠大不一样,不及先前十分之一惊艳。

    她扭头看向许玉,质问道:“我为何会见到那幅景象,是不是你在屋内动了什么手脚。”

    许玉闻声一愣,“那有什么手脚,我只是带你见见凤冠原本的模样,好让你容易修复一些。”

    江秋月紧盯着许玉眼眸,没有看出慌乱躲闪的神态,不像是说谎,那难道是催眠?

    她环顾四周,没瞧见怀表一类的物件,目光突然落在一处熏香前移不开眼。

    江秋月起身灭了熏香,方才得意笑了笑,想来就是这玩意让自己眼前出现虚幻之景的。

    许玉目瞪口呆,这女子是要作甚,他那熏香很名贵的,被浇了水,全没用了。

    “下次没有本小姐的允许,不许催眠我。”江秋月警告道。

    许玉这才明白,无奈笑了笑,弄了半天原来这位以为那些景象是他催眠出来的。

    许玉立刻投降,呵呵笑道:“不敢不敢,下次一定事先通知。”

    江秋月满意点点头,眯眼笑道:“不过你那催眠手法确实神奇,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我也知道该怎么去修复凤冠了。”

    许玉闻声立刻拱手,“那修复凤冠就拜托了,我很期待江小姐的手法。”

    江秋月望向庭院外,夜色将近,今日该早些回去了。

    许玉笑脸相送。

    在打开去前屋铺子的那扇木门时,江秋月霎时回望了一眼,催眠之时,她依稀听到了乐曲声,是那排编钟发出的声响。

    “等等。”江秋月抬手道。

    她快步走到乐府编钟前,用了敲了敲,乐曲声响起,但并无怪异事情出现,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许玉急忙将江秋月拉远了些,轻声呵斥道:“江小姐,你敲编钟的再大些,编钟都要散架了,好歹也是两千年前古物,稍微轻些。”

    江秋月这才作罢,警告道:“催眠一事,你最好安分些,少动花花肠子,不然本小姐完全可以你让你这铺子开不下去。”

    许玉陪笑着道好,“自然不敢,永川城谁不知晓江小姐威名。”

    “算你识相。”江秋月轻哼一声。

第二十二章 爪镶工艺

    待江秋月走后,乐府编钟长舒一口气,“多少年了,那有姑娘家的摸过我,刚才竟然有些不自在。”

    朱雀衔环杯轻笑一声,不由鄙夷一眼,“是不是以前宫中乐师侍候惯了,许久没享受这待遇,还不适应?”

    “休要辱人清白,我可是正人君子。”

    “你可闭嘴吧。”许玉一敲编钟,“这两千年,在你身边待过的女子比皇帝身边的女子还多,你还清白?”

    乐府编钟瞬间哑口无言,他又不是人,怎么就不清白了,只是被人摸摸而已。

    朱雀衔环杯掩面一笑,忽然间变得慎重起来,问道:“让她修复灵物,真的能唤醒她前世的记忆?”

    许玉点点头,“当然,那顶凤冠,她当年也是见过的。”

    江秋月回到家中,继续研读起有关修复古物的古籍来,江志国江司令见自家闺女如此上心,便没打扰,在房屋门前停留一会后即是离去。

    今日已经解决了点翠工艺,那一步就是重新镶嵌宝石。江秋月翻阅着古籍,目光渐渐停留在一页上。

    爪镶工艺。

    爪镶工艺分二爪,三爪,直至六爪不等,是将宝石、玉石镶嵌在镶口上,前提要事先观察宝石与爪包裹的空间是否吻合。待明确不会出现镶嵌完毕后包裹在宝石上面的细爪长短不一的情况,如此方才进行修复,保证万无一失。

    修复用到的金丝虽软,若多次弯折后仍会有细小的折痕在金丝上显现,故修复师要做到快准狠。

    凤冠上的宝石多用五爪修复,若失误一次,便要重新替换,难度虽然不大,但却个慢工的活。一味的追究进度,只会越修越慢。

    若非有十足的修复经验,修复起来颇为棘手。

    江秋月顿时感觉一道压力袭来,她以前何时干过这么细致的活,看了眼自己化妆台前一串珍珠项链,毅然的拿在了手中。

    “修复前要练手,许玉,你又欠了本小姐一个大人情,下次你又该用什么物件弥补。”江秋月自喃一声,上次修复的青玉高足灯摆放在桌上,已经被她粘接完毕。

    她观之许玉后院的那朱雀衔环杯很不错,看着顺眼。许玉若是有愧,正好用衔环杯弥补。

    江秋月用力扯断了珍珠项链,放入盒中,至于用于修复的金丝,只能明日找许玉讨要了。

    于是乎,当许玉见到江秋月带来的珍珠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又用自己的东西来练习修复手法了。”许玉皱眉道。

    江秋月嘿嘿一笑,“还不是看你宝石很珍贵,万一我练习时留下痕迹,岂不是亏大了。”

    许玉沉吟一阵,走去前屋抱来了足有凤冠两个大小的木盒,翻开盖子,净是大小不一的珍珠!

    “其实你想练手,可以和我说的。”

    江秋月目瞪口呆,自己手里的一点珍珠,木盒内满满一大片,在许玉的注视下,她极快的将手里的珍珠丢入了木盒内。

    许玉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

    江秋月满意的拍拍手,“这下就分不清是你还是我的了。”

    许玉甚是无奈,叹了口气,“待凤冠修复好后,明代往后的物件你就随意挑选一件吧,不算在我承诺你的三件古物之内。”

    江秋月乐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迫你。”

    许玉懒得再去计较这些,问道:“你练习爪镶手法,需要多少根金丝?”

    江秋月瞧了凤冠,掰着指头算了算,“倘若加上正式用于爪镶的金丝,大抵百来根就够了。”

    许玉一抚额头,即便他事先准备了满满当当的宝石仍然不够,看来修复古物也是个烧钱的营生。

    “你先修复点翠工艺吧,金丝的事情我去想办法。”

    许玉轻叹一声,欲要出门,刚踏进前屋便是转身告诫道:“后院古物不可轻易上手触碰,没有我在,只能远观。”

    “知道啦。”江月华摆摆手。心想这人聒噪的厉害,还担心她盗了这铺子古物不可。

    江秋月摇摇头,目光凝视起乐府编钟来。后院能催眠她的,好似只有这东西。

    她仔细回想昨日见到大明景象之时,分明是听到乐曲声后眼皮才沉重的。

    乐府编钟瞧着江秋月走近,想后退却是不能,大喊道:“不要再敲了,弄坏了很难修复的。”

    朱雀衔环杯嗤之以鼻,不屑道:“这会装正经了,赶紧把你那破钟声敲响,凤冠的故事还没看完,让我小主接着看昨日的景象,快些回想起前世的事情来。”

    乐府编钟不愿,犹豫道:“可许玉还没回来,不会有危险吗?”

    “让你敲就敲,不然我半夜给你涂上了胭脂的,看你今后怎么见人。”朱雀衔环杯恐吓道。

    乐府编钟浑身一个激灵,极不情愿的敲响了钟声。

    朱雀衔环杯果真是女子物件,真难伺候,那杯中的胭脂,乐府编钟一直不明白,怎么就没有用尽的一天。

    乐曲声突兀的想起,江秋月吓了一跳,可眼下并无人敲动编钟,她就知道,这间铺子绝没有那么简单。

    听到钟声之后,江秋月顿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眼皮渐渐沉重,她奋力抓住修复台前的椅子,坐了上去。眼前再次浮现出昨日宫闱深处的景象来。

    凤冠的主人,枯坐在佛像前,嘴唇微动。

    “以我贵妃命格换他太子命格!”

    许玉此刻推门而进,听见钟声,大喊一声,“不可!”

    乐府编钟被吓了一跳,急忙停了乐曲声,奈何江秋月已经昏睡了过去。

    许玉怒道:“谁让你敲响的?”

    乐府编钟看向朱雀衔环杯,“是她,我本意也想等你回来的。”

    朱雀衔环杯知晓犯了错,辩解道:“我也是想让小主快些想起前世的记忆,不然只凭借她十来年学习到的修复手法,铺子内的古物何时才能修复完毕。”

    乐府编钟朝着许玉问道:“那我此刻也将你带入凤冠的景象中?”

    “罢了,最后的景象,还是由她一人经历吧。”许玉叹了口气。

    江秋月若是可以看到最后,会发现大明皇宫之中,有一位年迈的古物修复师。

    正是她前几世的自己。

第二十三章 王恭妃病重

    万历三十一年。

    “听说了吗,太子生母近日在景阳宫常有怪异行为,莫不是疯了。”

    “可不是,我还听说太子殿下能有如今的成就,皆是王恭妃扎小人换来的。听高人提起过,她是好好的贵妃命格不要,换了他儿子当上太子,自己才这般凄惨。”

    路过景阳宫的李太后咳嗽一声,小声议论的宫女立刻走的飞快,匆忙逃出了李太后的视线。

    “最近宫中怎么如此多的流言蜚语,都是谁传出来的?”

    “回禀太后,听说是郑贵妃的寝宫。”宫女小声道。

    李太后双眼微眯,她没想到,常洛都已经被立为太子两年之久,那女人竟然还在觊觎太子之位。

    真以为自己受宠就无法无天了。

    且不论诞下皇长子的王恭妃,王皇后乃是她亲自为万历挑选的原配,不受宠也就罢了,反而是在全国宣扬她郑氏的品格。

    这莫不是指名了说她挑选的皇后不如她郑氏,暗讽她这个太后。

    李太后无奈望了晋阳宫,被赠予凤冠的王恭妃,其实是有机会坐上郑氏位置的,只可惜她不愿。

    随她去吧,若是能撑到朱常洛登上皇位,她也可享受最后的荣华富贵。

    万历三十九年。

    王恭妃终究还是没能挺住,病重在床。

    万历听闻后只是派了寥寥几位太医前去诊治,朱常洛在乾清宫前长跪良久,恳请万历帝准许他见生母最后一面。

    万历帝点头允许。

    朱常洛这才奔赴景阳宫,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宫门,距离他上一次进入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

    这十年间,他不知在门前停留了多少次,只盼着可以见他娘亲一面。但看守在门前的侍人不许,门内的王恭妃听闻声响亦是让他不要接近。

    朱常洛知晓,这是怕人落下口舌。

    但他其实不惧的。

    倘若可以回到十年前,他很想辞去这个太子之位,接他娘亲出宫生活。

    可惜那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朱常洛踏进景阳宫,原先侍奉的宫女已经换了人,但还好是太后亲自挑选,对他娘还算上心。

    朱常洛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咯吱”作响,他一把握住了王恭妃的双手,能感受到他娘的身体已经极为微弱。

    “我娘当真医无可医了?”

    为首的太医慌忙下跪,“回禀太子,娘娘所患之病其实不严重,只是长年不曾解决病根。再者娘娘这些年居住环境不好,缺乏照料,这才导致了娘娘如今的不治之症。”

    朱常洛眉头紧皱,颤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他自幼在宫中谨慎行事,刻苦读书,为的就是能在当上太子之后能让他娘过的好一些。可是事与愿违,即便被封为太子,太子的实权还是再他父皇的掌控之中。

    若他做的有一点不对,可废太子,册立朱常询。

    王恭妃艰难起身,倚靠在床头,伸手摸了摸朱常洛的脸颊,欣慰道:“我的好儿子,听闻早些年太后为你寻了良配,也生个了儿子。”

    朱常洛点点头,“取名朱由校,可惜未能带他来见您。”

    “我一个糟老婆子有什么可见的。”王恭妃脸上洋溢起久违的笑容。

    儿子已经成亲,儿孙满堂,她已经很知足了。

    “我死后,葬礼一切从简,皇上想必不会太过重视,就按寻常人家来办的就可以了。”

    朱常洛不愿,“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医们已经去抓药了,会将您治好的。”

    王恭妃苦笑一声,“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死后,你再无软肋,太子一位就能坐稳当了。”

    朱常洛脸色一变,“孩子不曾觉得您有半分的拖累。”

    王恭妃感应着凤冠的方向,看来传言不假,得凤冠者会有一个极好的命格。

    但这命格可转予他人,这事只有她一人知晓。

    朱常洛循着王恭妃视线看去,看到了那顶凤冠,保存的极为完好,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他这才注意到,从床边看去,那凤冠竟然摆在了佛像之后,就是说,拜佛像是假,拜凤冠为真!

    朱常洛恍然间想起有关凤冠的传闻。

    得凤冠者,贵妃命格,尤胜皇后。

    他还一直以为传言是假,不然她娘亲怎会如此凄惨,原是将极好的命格赠予了他。

    忽然间,朱常洛感到手臂一松,王恭妃低头而去。

    他大喊一声,“娘!”

    在外的太医闻声,慌忙的跑进屋内,检查脉搏鼻息,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娘娘西去了。”

    王恭妃病逝,此事在宫中并未掀起多大动静,如她生前所料想的一般,万历吩咐办置的葬礼极为简单。

    生前恭妃,死后在李太后的强烈要求之下万历才追封了贵妃之名。

    按照规矩,景阳宫内王恭妃所用之物一律陪葬,朱常洛在清点物品时才赫然发现,一代恭妃,平日里的用具只有几件银器。

    金器珠宝之类不见半分踪影。

    服侍王恭妃的宫女述说道:“其实太后娘娘多次为景阳宫添置物品,恭妃娘娘皆是拒绝,有意吃苦,只是愿太子殿下过的安好。”

    朱常洛闻言泣不成声。

    没有人可以小瞧身生为人母为孩子的决心。

    一切都是源于凤冠。

    原本她娘亲可以堂而皇之的戴上凤冠,在后宫享受身为贵妃待遇,可惜为了他,一切都是虚妄。

    她娘亲进宫时,不过十二岁,生下她时,方十七岁。自那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有愧。

    愧为人子。

    按大明礼制,生母去世,需守孝三年。

    朱常洛受困于东宫内,不得轻易外出。

    万历帝日渐年迈,平日里也会分些奏章让朱常洛批阅,但眼下因为守孝,都悉数交给了内阁大学士。

    太子一位,成了空职。

    听闻消息的郑贵妃长舒一口气,王恭妃身死,太子守孝期间正好被架空,那她儿子朱常询就有了机会。

    不久后,万历帝宣布让朱常询暂帮内阁梳理政事。

    群臣哗然,他们可以预见,停歇了十年之久的太子之争,又要再起争斗了。

第二十四章 郑贵妃逐出京师

    朱常询于内阁办事,李太后闻声气愤不已,知晓这又是郑贵妃在作妖。

    恍然间想起多年前有关王恭妃扎小人的流言蜚语,心生一计,不久后索性卧病在床。

    太医署在慈宁宫内忙活了一个月,各个法子都试过,可太后的病症不见好转,各本医术上更是不见有类似的病症,一时间,宫中传出了异样言论。

    太后娘娘的病,并非人能所治。

    万历听闻后,匆忙赶去慈宁宫,大为震怒,“朕养你们太医署是干什么的,连个病症都瞧不出,看来是嫌活的太轻松了,平日里只顾着享乐,没有专研医术。”

    为首的太医被吓的不轻,跪地慌忙道:“还请陛下再给些时日,臣等定然会查明太后的病因。”

    万历冷哼一声,“朕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若还是没有进展,等着被问斩吧。”

    李太后摆手示意太医们先下去,喊过万历坐在床边,轻声道:“我这病实在罕见,太医们束手无策很正常。前几日我去宫外寺庙祈福,抽中了一支不好的签,庙中高僧言是有人在宫中作祟才导致我重病。”

    万历哑然一笑,“母后何时也信这些了,皇宫有朕这个真龙天子,还会有邪祟之物?”

    李太后摇摇头,一本正经,“往年签文都是应验的,不可不信。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彻查后宫,还宫中一片安宁。”

    万历见说不过,只好听从李太后的安排,起身道:“那孩儿现在就去准备。”

    “不可,高僧说了,此事因我而起,还得由我解决。你政事繁忙,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彻查后宫由本宫亲自负责,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暗中对本宫下手。”李太后急忙拉住了万历帝。

    瞧着李太后态度强硬,万历不好推脱,只能全权彻查后宫一事交予李太后,但内心隐隐有些担忧,此事怕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三日后,一道足以惊骇整座皇城的消息传出,在郑贵妃居住的翊坤宫中,竟然意外发现了南疆蛊术。

    这施行厌胜之术是宫中的禁忌,此时恰逢太后重病,很难不让人联想被诅咒之人就是当朝太后。

    再者近些年万历宠爱郑贵妃,逢节必赏的行径,废后心思昭然若揭,定是此妖女从中作祟。

    一时间群臣愤慨,文官集团纷纷上疏,恳求万历责罚郑氏,应当贬为庶人。

    翊坤宫内,郑贵妃眼泪止不住的望下流,诉苦道:“皇上,臣妾完全不知何为蛊术,定是有人诬陷。太后生病期间我还托人于京师民间寻找名医,怎么可能诅咒太后。”

    万历皇帝叹息一声,将郑贵妃揽入怀中,“你说的这些朕何尝不知,但朝野上下本对你就颇有微词,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朕亦无能为力。”

    郑贵妃小声说道:“皇上,此事有无可能是太后所为?”

    “放肆!朕不容许你诋毁母后。”万历帝喝道。

    郑贵妃神色惊恐,紧紧拉住万历手臂,带着哭腔道:“皇上,臣妾罪该万死,不该诋毁太后,望皇上责罚。”

    万历眼神转瞬之间变的温柔,“此话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不然朕很难保你。”

    “臣妾知道了。”郑贵妃一双眸子秋波泛滥。

    万历扭过头去,“你暂且离开京师修养一段时间,待风声过去了,朕再接你回京。”

    郑贵妃听闻,瞬间晕倒了过去。

    万历虽是怜惜,但碍于朝野大臣,在郑贵妃被贬的当日,只能目送郑贵妃离开皇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不能亲自相送。

    他唯一可以表达他不瞒的,只有继续罢朝,就连只有三品官员才有机会参与的“小朝会”亦是不去。

    万历早已知晓,这大明朝,已然不是他说了算。

    他的皇帝之位只是朝中的一个傀儡,他从未逃出过张居正的掌控,死了一个张居正,朝中抱团的文官集团,比张居正还要令他窒息。

    朝中但凡要施行一样新的举措,都要那帮文官答应,可笑至极。

    慈宁宫内,李太后难得在宫内赏起了秋菊,一同赏景的还有王皇后,郑贵妃不在后宫,她的病情亦是有所好转。

    李太后感慨道:“如今后宫祸患已除,皇上今后总该能多看你几眼了。”

    李太后又瞧了眼身边新侍奉的宫女,容颜与王恭妃当年有三分相像,可惜了那孩子,未能等到今日。

    王皇后眉眼低垂,摇摇头,摘了一朵雏菊,轻声道:“还是难,用不了多少时日郑贵妃还是会回京,再者眼下他居住在他儿子福王的封地,不比皇宫差多少。”

    李太后神色不悦,“那就拿她一点法子没有了?”

    “有这样的一名妖女祸害后宫,实在是我大明朝的不幸。那一场立储之争,距今已有二十六年,就是从那时起,万历就不上朝了。”李太后气道,猛烈的咳嗽三声,这回她是真的生了重病。

    “太后小心身子。”王皇后搀扶着,“或许唯一有机会彻底扳倒郑贵妃,只有太子一人。”

    “你有想法?”李太后问道。

    王皇后摇了摇头,“她若不在皇宫,也没办法。”

    李太后轻叹一声,强行刺杀郑贵妃,这事在宫中极易查明真相。若是做了,受累的不仅仅是王皇后一人,还有她背后的族系。

    这不值得。

    其他法子也难办到,郑贵妃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年了,若真能让她失宠,远不至于拖到现在。

    “既然妖女离京,那太子的实权要尽快归还,朝中的大臣可以上疏了。”李太后吩咐道。

    “是。”王皇后应道一声。

    不久后,朝中文官集团以国事繁忙为由,恳求万历让太子殿下参与到朝政中来。

    朱常洛被“夺情”,重握实权。

    万历懒得争辩,现在的文官是逼迫他让太子监国。

    朱常洛掌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让朱常询离京回到福王封地,让他们母子团聚,朝中与朱常询交好的大臣,全部架空。

    这位隐忍的十多年的太子殿下,终于展开了羽翼,开始对郑贵妃一党下手。

    数月后,李太后因染病驾鹤西去,整座皇城哀悼。

    郑贵妃奉万历之命回京,以示吊唁。

    就在郑贵妃回京后不久,皇宫之中,又是发生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太子遇刺!

第二十五章 太子遇刺,郑贵妃赔罪

    万历四十三年。

    朱常洛早早在慈庆宫睡下,看守的宫门的太监犯了困,竟然不曾察觉身前的宫道上走来了位手持棍棒的男子。

    太监来不及反应,被打倒在地。

    哀嚎声顷刻间传遍了整座皇宫。

    “太子遇刺,太子遇刺,快来人缉拿要犯!”太监战战兢兢的看着男子,放声喊道。

    夜间巡逻的侍卫闻声赶来,三下两下将那人擒住。

    朱常洛被惊醒,穿好衣服后跑出寝宫见到了这幕,蹙眉道:“这人要行刺?”

    侍卫统领答的恭敬:“回禀太子,正是此人。”

    被侍卫压在身下的男子闻声抬头一瞧,见是位身穿黄袍的男子,竟然用力挣扎起来,朝着朱常洛奋力抓去。

    “穿黄袍的人该死。”口中还念念有词。

    “殿下,此人危险,你且靠远些。”侍卫统领拦在了朱常洛身前,拔剑指着行刺男子。

    朱常洛摆摆手,缓缓下蹲,观察着行刺之人的容颜,再看打扮,显然是个务农之人,但为何会出现在皇宫内,此事颇有蹊跷。

    “先将此人押入大牢候审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见他。”

    “是!”

    太子遇刺一事极快传遍京师,万历震怒,何人竟然胆大如此在皇宫内行刺,且目的还是身穿皇袍之人。他将看守宫门的人员严厉惩罚,押入大牢候审,恐有里应外合之嫌。同时让大理寺,刑部和督察院三司会审,连夜审查此人。

    万历忧心的厉害,这次是行刺太子,若是有朝一日行刺到了乾清宫该如何?

    公堂之上,审查的极快。

    一日功夫,犯人全部招供。

    他本名张差,来到京师是为了伸冤,不知为何就走到了太子寝宫前。

    此等话语朱常洛定然不信,吩咐三司继续审查,务必查清如何进的皇宫,他在进京师之后,接触了何人。

    朱常洛亲自进入大牢审查张差,若是硬的不吃,那便来软的。

    经过三日的禁食之后,张差终于忍耐不住,主动告知了实情。

    他进宫乃是受人指使,若是刺杀一位身穿黄袍之人成功,便有千金奉上。

    朱常洛听闻至此,心中了然,再问道:“是受何人指使,你说出实情,本太子可以饶你一命,送你和妻儿子女团聚。”

    “他们是宫中的太监,名为刘成,庞保。”张差顷刻间脱口而出。

    朱常洛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大牢的狱长好生看守着,断不可出现一点意外。

    里应外合之人名字极快的传遍朝野,待翻阅太监名册之后,发现果真有刘成,庞保两人,而且皆是郑贵妃宫内之人。

    此消息一出,朝野上下皆是震惊。

    这等妖女,前些年咒死了李太后,如今回宫后又对太子殿下动手,简直胆大包天,与当年妲己何异。

    此女是后宫之患,更是大明之患。

    太子一案本是皇家事情,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民间,人人皆是唾骂郑贵妃行径。

    群臣顺应民意上疏,要求将郑贵妃打入大牢,朝中宗亲全部贬去边关。

    这场浩浩荡荡的罢免言论,朝中大臣多是的参与其中,但偏偏事件关键人物并未参与到这次口诛笔伐中来。

    朱常洛在极力调查刘成庞保两位太监,并未有太多言论。

    乾清宫内,郑贵妃长跪不起,双目早已哭得红肿,“皇上,此事定然有人栽赃陷害。再者我即便有心,怎可能用如此拙劣的计谋,还请陛下明鉴!”

    万历沉默良久,缓缓出声道:“可眼下证据确凿,朕已经没法和百官交代。”

    他看向跪地的郑贵妃,李太后一案他将其送出京师,便是想让郑贵妃好好反省,切莫再做傻事。

    这眼下刚回京,就做出此等傻事,谋害太子,他有心想保,都很难了。

    “要不皇上让臣妾再去福王封地躲避一段时日?”郑贵妃小声问道。

    “不可!那岂不是恰好证明你心虚,落人口舌。此事若想平息下去,还需依靠太子。”万历眯眼道。

    郑贵妃小心询问,“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妾给太子殿下赔罪?”

    万历点点头,“这已是朕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从这几日看来,太子并未同大臣一起针对你,而是竭力调查案件真相。他对你并未有敌意。”

    郑贵妃神色一怔,向太子道歉,可他会原谅自己吗?

    早些年间,她对太子生母王恭妃并不友好,甚至是处处针对,这会找太子求情,她有些犹豫。

    如今正是太子找她寻仇的最佳时机,此行一去,怕不是羊入虎口。

    万历瞧出郑贵妃的难处,劝说道:“常洛会原谅你的,放心去便可。”

    这日晚些时候,慈庆宫内,郑贵妃登门拜访,朱常洛前去接见,未曾想郑贵妃竟然是直接跪在了自己身前,恳求自己的原谅。

    朱常洛赶紧将郑贵妃扶起,派人端来茶水,说道:“贵妃娘娘乃是我的姨娘,怎么可能做出谋害我的事,断然是有奸人从中作祟。我不日便会禀告父皇,昭告朝中大臣,此事和姨娘没有半分关系。”

    “有劳你了。”郑贵妃长舒一口气。

    翌日一早,朱常洛去了乾清宫,言刺杀一事他已经查明与郑贵妃没有丝毫联系。

    这案子将会全权交给刑部负责,不予深究,就是张差和两位太监所为。

    至于刺杀理由,随便找个说辞搪塞过去即可。

    万历听闻大喜,督促朱常洛尽快去办。

    朱常洛知晓,父皇并不想惩罚郑贵妃,他顺水推舟,送个人情最好。

    万历看着朱常洛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间,太子也到了而立之年,这两年在宫中行事愈发稳重。倘若早些年发生这事,一定会讨要个说法。

    朱常洛踏出乾清宫,深呼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几日后,朝中再无人提及此事,郑贵妃躲过了一劫。但她也知晓,这一劫难后,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朝中原本支持她的人已经被彻底清除,没有了半分话语权。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受宠的贵妃娘娘,仅此而已。

    朱常洛独自站在慈庆宫内,眼神中略带迷茫,如今的大明,大抵已经是他一人说了算。

    但这些年生母去世,太后是离去,唯有嫡母王皇后尚在世,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属不易,有太多人为他想尽办法。

    就连首辅申时行归乡之后,亦是被清算,还有许多人仕途受阻,皆是被他所连累。

    他这个太子,有愧太多人。

    “父王,你在想什么?”朱常洛身后,一个八岁左右的孩童探出脑袋问道。

    “我想你皇祖母了。”

第二十六章 新皇继位

    春去冬来,万历四十八年。

    王皇后病逝,万历重病缠身,只能卧床度日。

    朱常洛一直陪伴在万历身边,寸步不离,这日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劝说道:“父皇,皇后娘娘已经西去三月有余,未曾入皇陵,还不曾享有谥号。”

    万历抬抬手,示意身边的太监走近,拿起了一道早已书写好的圣旨,递给了朱常洛。万历说话间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这道圣旨,是朕的最后一道旨意,大明的传承就交给你了。你娘恭妃一辈子,是朕有愧,你切莫放在心上。”

    朱常洛摇摇头,“儿臣怎敢埋怨父皇。”

    万历欣慰一笑,“朕死后,圣旨所写即是朕的夙愿,一定要施行。”

    “父皇旨意,儿臣定当遵守。”

    “既然如此,那即刻去办吧,”万历抬手叮嘱道。

    朱常洛不解父皇为何如此急促,转瞬间,万历悬在空中的手臂顷刻间下落,重重摔在床榻之上。

    “父皇!”朱常洛猛的大喊一声。

    站在殿外的太监闻声,扯开了嗓子喊道:“皇上驾崩了!”

    宫中灯火瞬间被点燃,无一人可安稳入睡。郑贵妃听闻后,呆呆的坐在寝宫之内,双目无神,再是长久的寒冷。

    她知晓,这辈子她最大的靠山,倒了。

    旧皇驾崩,新皇登基。

    朱常洛继位之后,在朝堂之上宣读了万历的遗愿,有一条竟是立郑贵妃为后!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礼部侍郎孙如游率先反对,这一条恐不能尊先皇遗愿。

    朝堂之上,朱常洛高坐龙椅,盯着孙如游,呵斥道:“你反对先皇遗愿,可知罪?”

    “臣不知罪!”孙如游双膝下跪,挺直了脊梁骨,正色道:“陛下若立郑贵妃为后,不和礼制,更有辱国本。”

    孙如游之言极为骇人,朝堂上窃窃私语声一片,他们虽对先皇遗愿不满,但只肯写于奏章之上,不愿朝堂针对。

    朱常洛神色稍有缓和,“不和礼制从何说来?”

    孙如游述说道:“微臣熟读史书,历朝历代并无此先例。先皇早先封王皇后为后,乃是原配,且身份尊贵,是封后的唯一人选。再者历朝历代封妃嫔为后,乃是其子为帝的缘故。若皇上追封王恭妃为后,臣无意见,反倒会推崇追封事宜,以彰显皇上一片孝心。若此刻立郑贵妃为后,仅是因为先皇喜爱,并无先例,故不和礼制。”

    皇上遵先帝遗愿非孝,尊礼实为大孝!

    听闻至此,朱常洛内心实则极为开怀,但不能流露出丝毫。

    这孙如游所言,正中他下怀。

    群臣见朱常洛不曾发怒,面面相觑,好似明白了什么。

    皇上尚是太子时,便与郑贵妃不和,怎会封她为先皇皇后,让宫中凭空出现一个“太后”来。

    今日朝堂此举,无非是走个过场,一番争论后以不合礼制结束此事,免得日后落个不孝的口舌。

    他们反对此事是顺从皇上心意,但唯有礼部侍郎孙如游,是真正做到了排忧解难。

    他们可以遇见,这位今后的仕途,会坦荡不少。

    “那有辱国本从何说起?”朱常洛又问道。

    孙如游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已经有鲜血溢出。

    “皇上,先帝近三十年未曾上朝,皆是拜郑贵妃一人所赐。此女后宫摄政,欲让其子争太子之位。先帝不上朝期间,全国各地灾害频发,外族入侵,莫不是上天的警示,此等妖女,万不可继续留在宫中。”

    朱常洛玩怒喝一声,退朝而去。

    身在后宫的郑贵妃知晓了此事,整日惶恐度日,一时间苍老了许多。

    至于孙如游,降职一等,再无下文。并非是众人想象中在朝堂妖言惑众,引得皇上震怒。

    此举无疑让所有人都知晓,这是要开始最后的清算了。

    但可惜的是,朱常洛登基刚满一月,就驾崩于乾清宫。有人猜测许是万历多年不上朝的缘故,才导致新皇太过操劳。

    朱常洛死后,由长子朱由校继位。

    面对三月内两位皇帝的驾崩,政事繁重,朱由校还是从中挑出了最要紧的一件。

    将居住在慈宁宫的郑贵妃迁出,安置在寿宁宫。

    对外宣称是养老,但在宫门前,已经安排了侍人看守,没有他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这副景象,与当年王恭妃被幽禁在景阳宫之中何其相似。

    朱由校知道,这是他父皇一直想做但未能做的事情。他永远忘不了五年前的冬日,他父皇独自站在慈庆宫院中,一站便是一夜。

    他今日此举,也算是为他从未谋面的皇祖母,出了口恶气吧。

    在郑贵妃入住寿宁宫不久,朝中有御史上告郑贵妃罪行,言她曾摧残在世的王恭妃。王恭妃的亲侄儿亦是指责郑贵妃处处针对自己姑妈的罪行,若不加以严惩,寝食难安。

    种种证据之下,朱由校对郑贵妃供银一再克扣,平日生活的器具全部没收。

    他皇祖母经历的苦,务必要让其全都体会一遍。

    乾清宫内,朱由校在整理他父皇的遗物时,意外的发现了一顶凤冠,按礼数,这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封赏的凤冠,但为何会出现在乾清宫内。

    更何况,他从未听说过当年的王皇后有过这顶凤冠,就连受宠的郑贵妃亦不曾拥有。

    朱由校即刻派人在宫中打听,因年代太过久远,宫内早已无人知晓,只有珍藏皇室百年珍贵古物的神御阁内可以得知一点消息。

    朱由校即刻私服前往。

    在一名姓许神相的带领下,见着了一位年龄颇大的古物修复师。

    那修复师看着朱由校带来的凤冠,请求抚摸一看,旋即缓缓说道:“这凤冠是当年明宗赏赐给李太后之物,因王恭妃诞下了皇长子,就送了出去。”

    朱由校这才明白,难怪他不曾见过这顶凤冠。

    古物修复师呢喃一声,“关于这凤冠,不知皇上是否知晓,曾经宫内还有过一段传说。”

    “什么传说。”朱由校问道。

    “那还是明穆宗时期,宫中便有传闻,得此凤冠者,是贵妃命格,可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当年李太后得此凤冠后,受尽宠爱。”

    朱由校惊奇问道:“这凤冠真有这么神奇?”

第二十七章 凤冠传说

    古物修复师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起初我是信的,但如今不信了。如若传说是真,那王恭妃得了凤冠为何一生凄惨?”

    朱由校拿着凤冠,思绪飘远。

    皇祖母一辈子虽不如意,但她却在独宠一人的后宫,替他父皇夺来了太子之位。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凤冠的传说还在,只是皇祖母啊,舍弃了这份福泽。”

    朱由校摇摇头,笑着离去。

    直至今日,他亦是这份福泽的受益人。

    不久后,朱由校尊其父朱常洛的遗诏,追封王恭妃为皇后,与万历帝合葬。

    朱由校又添置了许多陪葬品,他亲自端来一方梨花木盒,差人送入墓中。

    如若生前不能享受这份福泽,那死后九泉之下,还能戴上凤冠。

    ......

    鉴宝铺子内,江秋月猛的睁开双眼,大口喘着粗气。

    许玉见了急忙将其扶稳,担忧道:“没事吧,身体可有大碍?”

    江秋月摇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凤冠,她就知道这编钟不对劲,能让人陷入幻觉中。看来下次得防备些了,谁知道许玉是不是真人君子。

    许玉瞪了眼乐府编钟,心道:“瞧你干的好事,灵物的能力随意动用,极有可能让她困在那里一辈子,走不出来。”

    更为关键的是,现在江秋月看他的眼神,竟然有打量之意。

    他还能是恶人了?

    乐府编钟受了责骂,只得将气撒在朱雀衔环杯身上,“还是不是她干的好事,我早就提醒过她有危险了,可她就是不听。”

    朱雀衔环杯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面许玉,“这不是醒过来了吗,无碍无碍。”

    过了好一会,江秋月逐渐接受了凤冠的故事,揉了揉眉心,问向许玉,“凤冠的传说,都是真的?”

    许玉眉头微拧,既然江秋月都问出了这话,岂不是代表着...

    “你都看到最后了,见着了大明的神御阁?”

    江秋月点点头,“看到了王恭妃被追封为皇后的那一刻,或许只有那一刻,才是这名女子最辉煌之时。”

    “那你认为传说是真是假?”许玉反问道。

    江秋月想了想,后宫得凤冠者贵妃命格,王恭妃分明能享受一辈子,却落得个郁郁寡欢的下场。朱常洛本部受宠却当上太子得以继位,从这等反差来看,极有可能是将那命格换给了朱常洛。

    但她想不明白,李太后也是得凤冠的人,她能享福一辈子,朱翊钧也当了万历帝,显然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得凤冠者有贵妃命格。

    值得怀疑。

    许玉微微一笑,“其实传言为真,这顶凤冠,非是寻常古物。”

    江秋月一愣,眉头紧皱。

    传说为真,那就是志怪小说了,在讲聊斋啊。

    “还记得王恭妃初入宫时,那群少女在交谈什么吗?”许玉提醒道。

    江秋月细细回想,想起了那日所言的一句。

    “先皇膝下子嗣不多,许是因为这个...”

    许玉眯眼道:“明穆总膝下只有四子,长子朱翊釴,次子朱翊铃皆是早亡。李太后生有两子,朱翊钧年长,故唯有他才能登上皇位,别无选择。”

    江秋月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这样。

    可她还是难以接受,得到了凤冠就是贵妃命格,那她现在戴上凤冠,结果会怎样,嫁入豪门?

    不是皇后命格,那还不是小妾吗。

    不可信。

    “管它传说是真的假,反正我已经近距离的看到了凤冠的真实模样,给我一月时间,凤冠一定修复完毕,呈现出它最初的模样。”江秋月自信满满道。

    “我相信你。”许玉将买来的金丝放在了修复台前,将近两百根,足够江秋月练手了。

    江秋月脑海不禁又浮现出凤冠最辉煌的模样,拿起身前残破的凤冠,就在接触的一刹那见,脑海中闪过大明那位古物修复师从朱由校手中接过凤冠的一幕。

    怎么感觉她貌似不是第一次拿起凤冠。

    她闭眸晃了晃脑袋,脑海中如潮水一般的记忆涌来,惹得她胀痛不已。

    大明朝,景阳宫,王恭妃,神御阁,还有京师顺天府,整座皇城的人,一幅幅不曾见过却又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闪回。

    她好像曾经真的生活在那个时代。

    “这是梦吗?”江秋月吐出四字,她赶紧将凤冠放好,眼前顿时恢复了正常。

    看来这催眠的后劲够大,代入感很真实,江秋月这样安稳道。

    见到江秋月的怪异举止,后院内摆放着的灵物皆是睁开了双眼看着江秋月,万历年间的事,她极有可能想起来了。

    铺子需要修复的古物不少,非是当年陈离难以完成。更为重要的是灵物的修复,那些失传的修复工艺,现在的修复师,近乎不可能完成。

    秦公簋凝重道:“让她修复灵物的方法若是奏效,那就再让她多修复几件其他转世时接触过的灵物,恢复两千年完整的记忆,不是件难事。”

    朱雀衔环杯双眼红肿,她看着江秋月缓缓起身,朝着许玉走去,心中大骇。

    难道不止万历年间的事,就连许玉是谁她也想起来了?

    朱雀衔环杯疯狂的尖叫一声,惹得众多灵物捂住了耳朵。

    她满怀期待,“跨越两千年的相爱,这不比话本小说有意思多了?”

    乐府编钟一阵无奈,这女人,就不会想点别的?

    江秋月一步步逼近,将许玉逼到了墙角边。

    “江小姐,你这是?”许玉疑惑不已,脸颊瞬间变的通红。这情形,莫不是桃花运要来了。

    “陈...”

    许玉第二字还没说出口。

    江秋月双眼微眯,冷哼一声,说:“这凤冠你从何处得来的,分明已经作为了陪葬品,你还真是个盗墓贼!”

    江秋月又环视后院,愈发笃定。后院内的古物她闻所未闻,不是盗墓得来,她真不信。

    许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质疑过他,皆是惊叹他藏品之多。

    “自然是家中数代传承。”许玉正色道:“我若是个盗墓贼,怎还敢光明正大开这间铺子。北平易院长认识我多年,他可替我作证。”

    江秋月一脸不屑,“还认识你多年,你才多大年纪,二十出头。编个谎言好歹像样些,说认识你家中长辈才差不多。”

    “那便是认识家中长辈了,刚才一时口误。”许玉赔礼一笑,半蹲着身子闪到了一旁,“江小姐教训的是,在下记住了。”

    江秋月退后数步,手臂不再撑着墙壁,眼神略带迷茫,“许玉,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许玉摊摊手,还不明显吗,“就是个鉴定物件真假的。”

第二十八章 江秋月,灵物修复师

    江秋月自是不会信。

    先前大明朝的观看到的人事一幕幕在她眼前闪回,神御阁那名姓许的神相,与许玉的相貌极为相像。

    若是他祖辈是负责看守皇家珍藏古物的,那这间铺子内所有古物的来源,都说得通了。

    “你老实说说,能催眠我的,是不是乐府编钟的钟声?只有当钟声响起时,我才得以看到凤冠的故事。”江秋月质问道。

    许玉点点头,既然她都猜到了这里,就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江秋月再问道:“那凤冠呢?”

    许玉哑然一笑,“刚才不是说了,是你自己不信的。”

    江秋月烦闷不已,这世间那有这么奇幻的事,让他说一句真话这么难。

    “烦死了。”江秋月急的跺脚,“欺负一个弱女子有意思吗,果然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许玉一脸无辜,动手动脚的是她,他怎么不是好人了。

    秦公簋呵呵一笑,“灵物一事,本就虚无缥缈,常人即便愿意相信一时也是难以接受,这才造就了她此刻的矛盾心理,等她完全接受关于万历年间的记忆后,会相信的。”

    “我明白。”许玉看着江秋月急不可耐的样子,甚是想笑。

    江秋月气的摔门而去,“你这不是间简单的铺子,你也是不普通的人。”

    许玉追出店铺,不忘告诫道:“明日记得来修复凤冠,有工资的。”

    江秋月冷哼一声,谁稀罕啊。

    她快步走到家中,腮帮子已然气的鼓鼓的,直奔自己的房间。

    江志国正好出门,瞧见这幕,这还是第一次他见闺女生这么大气,不由怒道:“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惹我闺女。”

    一旁的江副官说道:“看秋月回来的方向,似乎是鉴宝铺子所在的方位。”

    “哦。”江志国寻思一阵,能让秋月这般生气的,也是奇人,“找个机会请许玉回来吃个饭,我很想认识一下他。”

    江副官虽有诧异,仍是领命。

    江志国右手伸入怀中,半块虎符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能走到今日,半块虎符助他良多。川渝之地的军阀他能占得一位,唯有他没有靠着任何关系,是硬生生从枪子中闯出来的。

    江秋月回到屋内,脑海中万历年间的发生的事情还在不断涌入,就像是多了一个人的记忆般。

    她不堪其扰,最终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画册。

    这些年,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梦到奇异的事情,第二天醒来之后,会本能将梦中她见到的场景画出,久而久之,梦中之景,竟然成了一本画册。

    她翻开画册,画册的第一页,乃是一男一女与一名持剑男子对峙着。

    那一对男女身后,她这才发现,摆放着的,赫然是一排编钟,与许玉后院的编钟,一模一样。

    她不断往后翻阅,就只有那名女子独自在画册上,所出现的景象,她更是从未见过。

    最终她停留在一页,画册上,一位年迈的女子正端详着凤冠,在她身旁,还有一位身穿黄袍的男子。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身后,有一块牌匾,赫然写着“神御阁”的字样。

    江秋月愣住。

    难道说,画册上的一切都不是梦,都是她亲身经历的,她曾经生活在万历年间。

    关于凤冠的传说,是真的。

    古物有灵,不是死气沉沉。

    这一夜,江秋月彻底无法入眠。

    在她承诺修复好凤冠的一月间,早出晚归,忙于奔波。江志国和江副官摸不着头脑,江秋月说是修复一物,但他们从未见过修复一物用了这么长时间。

    索性江志国看的开,不是出去霍霍永川城百姓就行,每每看着家中莫名多出来的无用物件,他的心都在滴血。

    江副官一心派人在铺子前蹲守,一旦铺子有开业迹象,务必要将许玉请回江家宅子。

    可惜无果,人家压根不带开业的。

    就连他拿着高价购置的古玩欲去鉴定一番都不开业。反倒是归家的江秋月见了,一眼就看来出他手中的古玩是假货。

    江副官彻底被打败,只能另寻他法。

    鉴宝铺子内,江秋月修复凤冠的最后一日。

    许玉站在江秋月身后,最后的爪镶工艺,凤冠上宝石其实江秋月镶嵌上去大半,今日只是简单的收尾工作。

    但往往就是最后的工序,才易让人紧张不已。

    早前江秋月修复时,就磨坏了他不少玉石,价值大打折扣。他珍藏的珍珠亦是彻底报废了不少,皆是拜练手所赐。

    修复台前,待江秋月弯折过最后一道龙爪,镊子被轻轻放在修复台上。

    许玉和江秋月同时长舒一口气。

    江秋月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满脸难以置信,嘴角微微上浮,回望道:“凤冠,我修复成功了?”

    许玉颔首一笑,不忘提醒道:“你看可与你记忆中的有差别?”

    江秋月认真瞧了瞧,笃定道:“没有!”她就是按照记忆中凤冠的模样修复,断然不会有任何差别。

    “不戴上瞧瞧?”许玉打趣道:“凤冠可是你一手修复的。”

    江秋月小心翼翼拿起凤冠,没有感慨自己修复手艺高超,而是惊叹古代工匠的手艺。

    任何一位女子在见到这顶凤冠时,没有人能抵抗住这诱惑,更何况,这凤冠还有一道传说。

    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江秋月拿着凤冠,举在头顶。

    许玉见此,内心不由的一惊,他刚才的那番话,亦是在考验江秋月。

    一位合格的灵物修复师,不可贪恋灵物的灵力。

    江秋月正要戴上时,瞧见许玉紧张的神色,不由抿嘴一笑,将凤冠放回了修复台上。

    她甩了甩手臂,埋怨道:“真重,才举了一会手臂就很酸痛了,难以想象当年戴上凤冠之人得多累,还不能低头。

    见江秋月没有戴上,许玉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瞧你担惊受怕的模样,我戴上凤冠又能如何,还能给你损坏啊。”江秋月嘟哝着小嘴,内心嘀咕一声。

    真小气。

    “自然不是。”许玉辩解着。

    两千年来,他不是没有见过因为贪恋灵物的能力而丧命之人。在知晓灵物的能力之后,远不会满足至此。

    有了第一件,就会想要第二件,从而铤而走险。

    死于贪念。

    还好江秋月不是这类人。

第二十九章 江家有请

    许玉看向修复台边上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他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秋月一把将小册子夺过,视若珍宝,“小心些,这本册子我要寄给易院长的,上面记载了我修复凤冠的详细步骤,最后再将凤冠修复完毕后模样拍张照片给他,让易院长见识到我修复手法,未来故宫博物院的修复师中,定然有我一员。”

    许玉双手鼓掌,称赞道:“有志气!”

    实则他已是惊出一身冷汗,那老家伙若是知晓他还有诸多宝贝藏着的,定然暴躁如雷。

    不远千里来找他兴师问罪不是没有可能。

    但既然江秋月要这样去做,他总不能阻拦。

    毕竟眼下铺子后院的古物修复一事还要拜托人家。

    至于易院长何时提起这事,车到山前必有路,那老头总不能强行从自己铺子抢出去,到时候再做辩解就行了。

    “辛苦了一月,你回去好好休息一阵。铺子内还有不少的古物要修复,都等着你呢。”许玉笑着捏了捏江秋月肩膀。

    但这在某人看来莫不是光明正大的揩油!

    江秋月一把甩开许玉手臂,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安分些!

    “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些时日确实很累,今晚一定要好好睡个美觉。”

    “我送送你。”许玉主动前去拉开了铺门。

    这还不错,有眼力见。江秋月内心嘀咕一声,恍然间想到,古代太监是不是就是这样侍奉人的。

    嗯,许玉动作很熟练,不是没有可能。

    铺门外,江秋月走出铺子后瞳孔猛的一缩,惊道:“江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一月白天都不在家,眼下江副官出现在此地,怕不是得了吩咐而来。她很快拦在了许玉身前,蹙眉道:“老家伙又想做什么,我最近没出永川城。”

    江副官摇摇头,看向许玉,“江司令只是想邀许先生去江家一叙,唠叨家常。”

    江秋月一脸怀疑,他爹每次邀人回家,都给了人家一个下马威。

    拜托,不是和她关系稍近男子的就是有非分之想的,弄的她从小到大就只有她江大哥一个男性哥们。

    不愁她嫁不出去啊。

    “我爹该不会以为许玉要追求我吧。”江秋月琢磨道:“老家伙若是这样想的,许玉大可不必回去。”

    许玉微微一愣,内心大骇,这想法只有他自己知晓,但何曾表示出来了?

    女子的心思,真有这么敏感吗?

    江副官急忙摆摆手,“你误会了,司令是想对许先生表示谢意,倘若不是许先生开了一间鉴宝铺子,勾起了你的兴趣,指不定这一月间你要往城外跑。”

    江秋月了然,离江副官近了些,小声问道:“是因为战事?”

    江副官点点头,眼下不便多说,朝许玉问道:“许先生眼下可有时间?”

    许玉双目紧紧盯着江副官大衣未曾遮挡住的腰间,枪管若隐若现,这是强行让他今日赴宴啊。

    不敢不从。

    “今日无事,有时间。”许玉答应一声,“江司令盛情难却,没有不去的道理。”说着他关了铺们,朝着街道另一侧走去。

    江秋月黛眉微蹙,跑上前去,疑惑道:“你知道我家的方向?”

    这家伙,偷偷调查了自己?

    许玉轻咳一声,“在永川城,江司令之名如雷贯耳,平日里经过你家几回,认得路。”

    “好吧。”江秋月虽是不信,但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与许玉并排走着。

    江副官跟在两人身后,眼神微眯。

    从小到大,追求江秋月的人不少,但听闻她是江司令的闺女后,便不敢再接近。即便有胆子稍大些的,进了江家,亦会被事先安排一列列的士兵恐吓住,马不停蹄的跑出江家。

    能让江秋月主动亲近的人没有。

    似乎,许玉是第一个。

    除他之外。

    江家大门处,与往日不同的是,多了两位士兵看守。瞧见江副官后,恭敬道了声“副官”好,对于江秋月没有更多表示。

    “看来你在家中地位不高。”许玉打趣道。

    江秋月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兵,为何要喊她。

    江秋月踏入正门之后,大喊一声,“爹,我回来了。”

    大堂一侧,隔着很远就听见这一声叫喊的江志国将手里的画像放下,出去笑迎道:“回来就好,还不快请许先生落座,怎么待客的,我已经请好了城内最好的厨子,一定和许先生胃口。”

    江秋月有些不悦,跑去江志国身边使劲捏了捏胳膊,怎么回家了都不先照顾女儿的。

    许玉惭愧道:“江司令过于抬举了。”

    “不不。”江志国摆摆手,满脸无奈的看向一回家就折腾他的闺女,“许先生能将小女治得服服贴贴便是大功一件,我理应如此。”

    江秋月脸色一沉,在外人面前何必将你闺女说的如此不堪,除了脾气火爆也就败家些。

    不经意间会看走眼,常常买回来上周的工艺品,非是商周。

    江志国朝江秋月叮嘱道:“多陪许先生在屋内走走,不可怠慢人家,我有军务要同江副官商量一下。”

    江秋月叹了口气,是他自己要接客回来的,如今又不管了。

    “你随意看看吧,屋内有许多古玩,不止我,我爹也陶回来了些,你鉴定下,说不定还能捡漏。”

    “好。”许玉点点头,一件一件的观察起来。

    江志国走远后,再次打开了手里的画像,琢磨许久后,眉头紧皱,“像,太像了,这简直就是一个人。”

    此刻江副官也对比着画像看了许久,“司令是怀疑画像上的男子就是许玉?”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或许许玉是那人的后代呢?”

    江副官摇摇头,“几十年过去,相貌没有发生一点变化,说不过去。”

    江志国一瞪眼,呵斥道:“那虎符的事情就能说过去了?一千五百将士,我父亲当年就是靠着这个救了命。剿灭了永川一带的山匪,这才在川渝站稳了脚跟,才有了你我今日。前些日子也看到,虎符虽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但唤出的将士讲究一个不怕死,歼灭了那姓刘的一个分队,估计现在他还在寻思你我是怎样用兵的。这世间本就有许多奇异之事,相貌不变反而是较轻的了。”

    江副官浑身一个激灵。

    前阵子,江司令故意给姓刘的下套,动用的虎符的能力,对方一个营的兵力,硬是没能在那些穿盔甲执长戟的将士手中活下来,枪子都不带怕的。

    那些将士,一瞬间,从地底顷刻破土而出。

    事后他琢磨了许久,世间怎会有这么诡异的事。

    江志国不曾忘记他父亲的临终之言,务必要找到当年赠他虎符之人,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幅凭着记忆画出的画像。

    可眼下,竟然是与许玉一模一样。

    他抚摸着手中的虎符,知晓这是个年代颇为久远的宝物,许玉又开了间鉴宝铺子,铺子内藏品亦是繁多。

    鉴宝师赠虎符,似乎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

    许玉,就是当年赠虎符之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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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物鉴宝师介绍:
古蜀三星堆、先秦金匮石室、大明紫禁城,华夏瑰宝,深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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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长生者许玉,收集灵物两千年。当所有灵物汇聚同一时代,中华大地异象横生!灵物鉴宝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物鉴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物鉴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