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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江春色     灵物鉴宝师txt下载     灵物鉴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襌衣篇:先生观我闺女如何

    许玉万万没想到,自己仅是来江家一趟,自个底细已经被猜个八九不离十。

    江志国收好画像,大步朝着大堂走去,笑道:“许先生观我屋内藏品如何?”

    江秋月连忙掐了许玉胳膊,后者瞬间一本正经道:“江司令眼光不凡,皆是上乘。”

    江志国瞧两人亲昵举动,再问道:“那许先生再观我闺女如何?”

    江秋月双眸瞬间睁大,猛的呛了一口茶水,将江志国推出去了老远,恶恶道:“老家伙不正经,要吃饭了都堵不住你嘴。”

    “哎,我是在问许先生,莫要插嘴。”江志国瞪了眼江秋月,看向许玉,等候答复。

    这问题,不太好回答啊。

    想说实话,但眼下,这是逼他说谎了。

    许玉深呼一口气,看向江秋月,“江小姐生性活泼,对文物又有极高的兴趣,很难得。”

    江志国大笑一声,“那许先生的意思是,很喜欢?”

    江秋月此刻已经是咬牙切齿,老家伙说的是什么话,为不老尊,没个正形,那有这样卖女儿的?

    江志国还在等着许玉答复。

    许玉一摸鼻尖,犹豫一阵,“江小姐在修复古物时,那股认真的模样,我想任何鉴宝师见了,都是喜欢的。”

    江秋月琢磨着其中的深意,恍然大悟,攥紧了小拳头朝着许玉就打去,“好你个许玉,本小姐在修复古物时,你没少偷看是不是。”

    江志国急忙拦住,呵斥道:“对待客人不许无礼!”

    江秋月气愤不已,怎么今日自个父亲还帮外人说话的。

    以往有人若是说喜欢她,不得枪杆子伺候不可啊。

    “年轻人讲究含蓄一说,我都知道的。既然许先生有意,我自然不会阻拦,只要许先生能待小女好就行。”江志国拉着许玉进屋,坐到了餐桌旁。

    许玉能感受到,江志国此意是发自内心,不带半分弄虚作假,但他是何意?

    他忽然觉得江志国有些眼熟。

    不过很快释然,他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换个地方生活一阵。世间之大,遇见两个相像之人不为过,故没怎么放在心上。

    江秋月阴沉着脸,她本还担心许玉到她家会受到百般刁难的,早知是现在这副模样,就不带许玉回家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爹本是对他身边男子有严苛要求的人,不苟言笑,军中将士皆是害怕。今日怎么会对一名陌生男子如挚友般,拿她打趣。

    狠不得一副此刻就要将她嫁出去的模样。

    江秋月朝着江副官凑近了些,问道:“江大哥,我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

    坐在江秋月身边江副官夹了菜,放入江秋月碗中,思索一阵后说道:“可能是司令觉得,在永川地域内,许先生,最有能力保护你吧。”

    江秋月噗呲一笑,“就他?我看除了有钱外没什么优点,估计连握枪都不会,还没有江大哥你可靠。”

    原名江英喆的江副官忽而一笑,摸了摸腰间的配枪,这玩意,真说不准。

    倘若许玉就是那人,能随意赠出半块虎符的,铺子内定然还有许多类似的古物。

    有那些东西保护江秋月,枪杆子反而显得无用了。

    “或许,再过些时日,你就知晓了。”

    江秋月“哦”的一声,再看向许玉时,竟然有股陌生的感觉。这个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让这两位同时刮目相看。

    他爹和江副官,大有名声在外的。

    这场晚宴一直到后半夜才算结束,许玉昏昏沉沉的被江秋月拖到客房之中。

    她捂住口鼻,趁许玉还没清醒的功夫用力踢了两脚,不悦道:“喝不了还撑着,装什么啊。”

    许玉陡然间惊醒,指着江秋月,呢喃道:“我已经想好了,你要修复的下一件古物是一件衣裳,不算难,你多学学汉代编织衣裳的技巧就行。顺带在城里看看有无养蚕的,买些蚕丝回来,越轻越好。”

    江秋月怪异的看向许玉,这家伙,一连串说了这么多,条理清楚,没醉啊。

    可下一秒,许玉抬着的手臂就重重垂了下去,鼾声渐起。

    “得了,看来还是醉的不轻,都说梦话了。”江秋月一阵无奈,关了客房房门,回到自己房间之中。

    要修复一件衣裳?她找出画册翻看了一会,没有找到类似的物件,看来自己不曾梦到过。

    关乎古物衣裳修复技巧的古籍,这方面的记载很少,她没有印象。

    江秋月望着满屋的古籍,双手叉腰,看来接下来的几日,有得忙了。

    她看向记载了修复凤冠过程的小册子,貌似寄给北平博物院还不够,只是修复手艺,那关于凤冠的故事呢。

    江秋月拿来一张白字,缓缓提笔。

    王恭妃的事迹,应该让更多人知晓。她为了朱常洛,什么苦都可以承受,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母亲。

    江秋月望向窗外,明月高悬,还有数不清的星星闪亮,霎时,她莞尔一笑。

    她很羡慕朱常洛,但又不羡慕。

    从小到大,都是他爹一人养她长大。

    ...

    日上三竿,许玉才从酒劲中苏醒,一想起昨晚的遭遇,江志国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要许配女儿。

    他不知该不该窃喜,他要找的,是当年的陈离,至于这一世传世的江秋月,他很难处理,他对江秋月的情愫到底是什么,说不清。

    事实上,两千多年来,他一直没弄明白这个问题。

    转世之后,陈离究竟是还是不是陈离,转世之后,兴许只有灵魂是,但躯体,却是她人。

    他极为矛盾。

    许玉摇摇脑袋,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容后再想,他轻轻推开房门,见周围无人,即刻逃出了江家,长舒一口气。

    许玉匆忙跑回鉴宝铺子内,乐府编钟见许玉一夜未归,编钟上下起伏,笑道:“昨夜你和江秋月干嘛去了,这会才回来?”

    朱雀衔环杯则是一脸警惕的看着许玉,闻着身上还未散去的酒味,眼神不善,“活了两千年的人,有必要哄骗一个小女子吗?”

    许玉一脸无辜,敲打了下乐府编钟,又将朱雀衔环杯放到了长信宫灯照耀不到的地方,算是小小惩戒。

    朱雀衔环杯很快求饶,没有宫灯的照耀,冷死她了。

    躺着的杜虎符突然出声道:“你身上有我另外一半的气息,你曾经离的很近。”

    许玉这才恍然大悟。

    约莫五十年前,他曾路过永川一带,见了位剿匪的英勇之士,慷慨赠出去了半块杜虎符。

    难怪他会觉得江志国眼熟。

    他依稀记得,那人亦是姓江。

第三十一章 素纱襌衣

    许玉走近秦公簋,恭敬道:“可能又要辛苦您了。”

    秦公簋缓缓睁眼,笑道:“那女娃面对灵物能够不贪图其能力,看来转世之后,性子未变。这次你想要修复什么灵物?”

    “素纱襌衣。”

    在他计划之中,这次修复的灵物本不该是这件。但是昨夜江志国与他交谈良多,他打仗一辈子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证江秋月安危,故而他才将素纱襌衣的修复工作提前。

    与此同时,也能让江秋月明白他是何人。

    关于素纱襌衣襌衣成为灵物一事,他是亲历者。

    “好。”秦公簋应道一声,一方长条木盒凭空出现在许玉身前。

    秦公簋犹豫了会,担忧道:“对待灵物的修复,你要慎重些。灵物相继出世,恐会引来其他灵物的感应,届时灵物出现过多,怕会引来纷争。”

    许玉思绪飘远,两千年来,这样的事件非是少数。最严重的一次,甚至中原百姓伤亡过万,就连灵物都差点被毁。

    这一切根源,都是源于大秦时的半颗药丸,半颗长生不老药。

    他知晓,当年服下药丸之人也已经转世,近乎是与陈离转世之人出现在同一个时代。

    但那人肯定不是钟离眜,亦不是西楚霸王。

    许玉双眼微眯,“我不会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的,再者,我还有一件灵物没有示人。他若是出现,我有信心一举解决觊觎灵物的祸端。”

    秦公簋点点头,“我相信你。”

    许玉朝着秦公簋弯腰鞠躬后,将长条木盒放在了修复台上,等候江秋月的到来。

    这一等,三日过矣。

    在这期间,许玉的鉴宝铺子重新营业,寻找失落在民间的古物。即便不是灵物,亦是需好好保存。

    许玉可不敢再去江家主动寻江秋月,免得又被江志国拉着几瓶酒下肚,那滋味不好受。

    酒量练了两千年,愣是一点没学会。

    这日上午,许玉依旧在前屋鉴宝,没多久,江秋月一路小跑进铺,瞬间惊得许多欲求鉴定之人四散而逃。

    许玉看向江秋月,好生无奈,“江大小姐,你把我客人都吓跑了。你下次来,能不能动作轻些,直接去后院就行了,没必要弄出这么大动静。”

    “无所谓啦,下次你再鉴宝就是。”江秋月将一份今日的报纸呈现在许玉眼前,“看,本小姐的登文,是不是文采斐然,刻意让王叔排版的最醒目。”

    许玉疑惑的看向报纸,神色从不解逐渐变为不悦,凤冠的故事,竟然被江秋月一丝不差的写在了上面。

    “谁允许你将凤冠一事刊登出去了。”许玉质问道。

    江秋月见事态不对,赶紧将报纸拿起,不知那里惹到许玉不高兴了,“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我是在可怜王恭妃行不行。”

    许玉没再说重话,而是拉着江秋月坐下,将内心的担忧说了出去,“凤冠的事情若是太多人知晓,难免会有人觊觎凤冠本身,说不定来我铺子偷偷顺走都有可能。”

    凤冠的传说,虽是匪夷所思,但万一有人信了呢。

    江秋月想了想,不无几分道理,但转念一想,霎时一拍桌子,怒道:“姓许的,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本小姐又不会卖了你。报纸上难道写明了凤冠在你铺子内?你在担忧什么。”

    许玉尴尬一笑,貌似是这个理。

    “先不说这些了,去看看要修复的古物吧。”

    江秋月轻哼一声,“带路!”

    许玉知晓和女人讲理难有个结果,只能不断劝说自己只是一个风冠而已,掀不起多大风浪的。

    实在不济,他将今日报纸全买了便是。

    江秋月有转世,服下半颗长生不死的那人也有。中华古物何其多,诞生灵智的的灵物不止他这里有,同样寻找的不止他一人。

    修复台前,许玉将长条木盒打开,出现的是一件襌衣。

    “拿起看看。”许玉说道。

    江秋月刚是拿起衣衫,瞬间惊呼道:“好轻!”

    “这次要修复的古物名为素纱襌衣,年代为西汉。”许玉介绍道。

    江秋月心惊不已,凤冠还是明朝的物件呢,这次陡然增加年代到西汉了,怕是难度不小。

    江秋月缓缓将素纱襌衣铺平开来,如她所料,这么轻的衣裳,亦是极为透明。

    她仔细瞧了好一会,疑惑道:“没发现那里有损坏啊,保存的很好。”

    许玉提醒道:“你看看袖口。”

    江秋月这才注意到,襌衣的左袖口处,有一道细微的剑痕。

    江秋月端详起那剑痕,诧异不已,“有道剑痕,但这么轻衣裳,被剑割过,即便是再轻的力度,剑痕不该如此之小,剑刃再不锋利也该断裂一半。”

    “所以这件古物,同凤冠一样,不同寻常。”许玉严肃道。

    江秋月观察着剑痕,自顾自的念道:“修复起来感觉不难,只是要将袖口的丝线全部替换一遍即可。”

    江秋月自告奋勇,“此事交给我就行,保证不出三日,襌衣完好的呈现在你眼前。”

    许玉苦笑一声,摇摇头,“远没有这么简单。”

    “啊,还有其他要求吗?”江秋月问道。

    “在修复完成后,需要保证修复后襌衣的重量与现在一致,且襌衣的编织手法不容有变。”许玉认真道:“所以我先前让你去看有关古物衣裳的修复手法,你到底有没有去看?”

    江秋月眸光看向他处,一时半会间说不出一句话。

    貌似,她忘了这事。

    “编织手法学起来不难的,我今晚就去学,来得及的。”江秋月嘿嘿一笑,不敢直视许玉眼睛。

    好心虚。

    “你修复好了凤冠并不代表就是一名合格的修复师了,是我铺内有足够多的材料够你练手,你才在一月内完成,北平的修复师远不及你现在的条件,一样能修复好很多古物,你要知道,他们是没有见过修复古物原样的,只能靠想。”许玉话语略带训斥之意。

    看来江秋月需要磨练的并不是陈离的修复手法,还有对古物修复那般痴迷的热爱。

    “知道啦。”江秋月嘀咕一声。

    她能感受到,许玉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乐府编钟在一旁听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好久没见到许玉生气了。”

    秦公簋呵呵一笑,那是许玉对江秋月,真的用心了。

第三十二章 刘恒入长安

    “那我此前让你寻的蚕丝呢?”许玉再问道。

    “我有去寻!”江秋月兴奋道。刚才数落了她一阵,这会可不许了。此刻的她,像极了在做错事后奋力补救的模样。

    “寻找到的蚕丝我都放在家里了,但似乎并没有像襌衣这么纤细的。”

    “没有吗?”许玉神色难掩失落。

    如今不是养蚕的季节,现在寻到的蚕丝都是去年的存货,要修复好襌衣,唯有几月后找养蚕的人家定制,时间来不及。

    许玉只好让江秋月先回家去,学习编织手法,他则去了趟川新报社,花费好几块大洋将寻蚕丝的消息登报。

    高价求蚕丝,条件颇多,蚕所食必须是一年霜降之后的桑叶,而且只取桑树最顶端的一叶。

    非是这样养蚕吐出的蚕丝,不收!

    刊报七日之后,并无一人来访,就当许玉要放弃之时,鉴宝铺子忽然来了位客人。

    “先生可有物件要鉴定?”许玉问道。

    那人摇摇头,拿出了一方小木盒,递给许玉,“听说你出高价寻这个?”

    许玉眸光一亮,赶紧打开木盒一瞧,是蚕丝!

    他立刻观察起蚕丝的纤细程度来,片刻后极为兴奋,“这是古法养蚕才有的蚕丝,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那人轻咳一声,低声道:“老板应该知晓这行的规矩,物件不问出处。”

    许玉一拍脑门,“是我疏忽了,这是您的报酬,拿好。”

    那人接过许玉递过的大洋,在手中掂量了下,“多谢。但其实不妨告诉老板,是南京博物院的傅院长让我来跑一趟的。”

    许玉瞬间明白,拱手道:“失敬失敬!前阵子以物换物一事,让傅院长气的不轻,还望海涵。”

    那人摇摇头,“既然是北平那边得了宫灯,我们傅院长自然没怨言,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许先生可来南京一聚。”

    “会有机会的。”许玉应道。

    那人点头示意后就出了铺子,没给许玉多问话的机会。

    得到蚕丝后,许玉虽不情愿,但还是得去江家寻江秋月一趟,还好江志国不在家,不然少不了一顿酒宴。

    这日晚些时候,江秋月被许玉拉到铺子后院,将素纱襌衣铺展在修复台上。

    许玉和乐府编钟对视一眼。

    熟悉的乐曲声在江秋月耳边响起,她身边的事物又开始虚幻起来,脑袋渐渐晕沉。

    “这次又要去那里?”

    ......

    西汉,公元前180年。

    长安城,渭桥边。

    在长安城任职的文武百官齐出,皆是在渭桥边上等候,严格按照官阶的大小排列。

    上百位的官员,皆是抬头远望着一个方向。

    视野尽头处,最先出现的是一道高举的旗帜,写有“代”字。紧接着,便是大批人马从渭桥上走过,有一辆马车格外引人瞩目。

    百官们不敢马虎,立刻端正好了姿态,微微低头,等待新皇的到来。

    前些年,吕雉一党祸乱朝纲,已经被他们彻底清除,如今的大汉,高祖陛下刘邦打下的基业,需要一名有人继承。

    经过他们商议,最好的人选,只有远在代地的代王刘恒。

    百官的最前列,丞相陈平目光直视,轻声道:“代王入京,阵仗不算大,看来我们此前收集的信息不假,代王平日简朴,是位仁君。”

    太尉周勃点点头,“相较大汉其他几位王爷,代王一直奋力抵御匈奴的入侵,且不迷恋权力,确实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陈平抚须一笑,“既然如此,那便献传国玉玺,请陛下入住未央宫吧。”

    语毕,陈平仅仅是一个眼神,站在身后的侍人立刻将玉玺端来。

    陈平双袖一挥,揭开了盖在玉玺上的黄布,亲自拿起玉玺,待刘恒的马车停在他的身前时,他双膝下跪,掷地有声道:“恭迎陛下进京!”

    在他身后,文武百官亦是下跪,齐声道:“恭迎陛下进京。”

    刘恒闻声,立刻下了马车,赶紧将陈平扶起,同时抬手示意让百官起身。

    “丞相不必行此大礼,本王初来长安,诸多事务的安排还需仰仗丞相。”

    陈平却是摇摇头,“陛下乃是一国之君,陛下若有吩咐,臣自当竭尽所能。”

    “好!”刘恒大笑一声,“大汉有丞相,是本王之幸,是大汉百姓之幸。”

    陈平立刻将玉玺递了过去,“还请陛下尽快入住未央宫,处理国事。”

    刘恒看着眼前玉玺,是成色最佳的和田玉,玉溪越往上,颜色愈发深红。雕刻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俯瞰着前方,一股威严不言而喻。

    刘恒一番谦让后,接过玉玺,喊道:“启程,入长安。”

    太尉周勃自刘恒下车后眉目便一直紧锁,直到刘恒再上马车后,才吐字道:“丞相,你是不是太客气了些。”

    陈平微微一愣,旋即开口道:“陛下乃是大汉正统,待他,应待高祖一般。”

    周勃没有接话,神色不悦。

    若没有他诛杀吕雉一党,如今大汉,还在那个女人的掌控下,那里有他刘恒的今日。

    此刻的刘恒并不知晓大汉两位权臣的想法,马车上,刘恒与其母薄姬同坐。

    薄姬掀开帘子望向街道两边的百姓,百姓见了皆是振臂高呼“恭迎太后”,薄姬见了微微一笑,若是说群臣对刘恒的恭敬可以装模作样,但是长安百姓的不会。

    既然对她这个太后都这般欢迎,对刘恒只会更胜。

    刘恒笑道:“看来长安城的百姓已经认定母后太后之名了。”

    薄姬摇摇头,“我并不在乎这些。”

    刘恒微微思索,不解道:“那母后掀开窗帘是何意?我们已经进了长安,大臣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不会有危险了。”

    薄姬解释道:“还记得我来时给你说过的许负?我与她有过约定,倘若她当年预言真有应验的一天,她会拿着一根我赠予她的发簪在长安城等候。”

    刘恒若有所思,那许负,早在他母后还未成为他父皇的妃嫔时,就早有预言。

    她母后会生下未来的天子。

    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后,当年的预言真的应验。这样的看相师,已经可以称之为神相了。

    他亦是想见见。

    “那母后可是看到了?”

    薄姬摇摇头,再次掀开窗帘一瞧,忽然间眸光瞥向一处,双眸为之一凝,是她的那根发簪。

    “停车!”

第三十三章 朱雀衔环杯,灵物诞生

    马车停住,跟在马车后面的百官一惊,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急忙前去查看,却是被刘恒拦住,“我母后是见了位故人,不必慌张。”

    周勃眼神微眯看向薄姬的方向,他拉着陈平后退了数步,低声道:“我看非是故人,那代王怕是想找个借口安排官职。刚入长安就迫不及待,依我之见,我们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毕竟是旧臣,非是亲信。”

    陈平思索了会,“先看看吧,万一真的是故人呢?”

    薄姬下车后,在刘恒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了一位年轻男子身前,盯着他手里握着的发簪,有些难以置信。

    怎会是位男子。

    “先生是从何处得到这根发簪的?”薄姬问道。

    年轻男子正是从蜀地而出的许玉,在蜀地避难数年后,觉得一味的躲藏只会让大秦的古物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并不能完成始皇遗愿。

    他将发簪递了过去,“是一位太后的故人赠予我的,特意让我拿着发簪来长安。”

    “是许负。”薄姬脱口而出。她仔细察了发簪做工的细节,确认就是当年她赠予许负的发簪没错,询问道:“那先生是...?”

    年轻男子应道:“我名许玉,与许负师姐拜入同一门下,师姐毕生所愿乃是走遍中原大地,故将早早将发簪交予我保管。我在听闻吕氏一党被除后,就启程来长安了,师姐过些日子也会来。”

    薄姬恍然大悟,喊来刘恒,“恒儿,这位是许负的师弟,也是位神相,还需你多照料。”

    刘恒端详着许玉,观之仪表堂堂,眉清目秀,又是与许负同门,想来本事不会差,说道:“正好天禄阁还缺一位掌事的官员,许神相意下如何?”

    薄姬轻轻拍了拍刘恒手臂,略有不悦,“这官职,莫不是太清闲了些。”

    许玉听闻,立刻称谢道:“掌管天下藏书天禄阁,不清闲。师姐若是在,定然也会满意的。”

    在马车后列,陈平和周勃对视一眼,这会还真的封官了。

    周勃轻笑道:“丞相,我所言不假,这代王入京的第一步,朝堂已然是要大变天了。”

    陈平摇摇头,“天禄阁而已,只是一个小官,几乎没有实权,无伤大雅。”

    “丞相为何还看不明白,这只是代王手段的第一步,待小官封赏完毕,下一步要换下去的,不就是我们。”周勃急道。

    他想不明白,被称为一代毒士的陈平,早些年追随在高祖身边的毒士。除范增,诈降楚王,擒韩信的陈平,此刻竟然会如此优柔寡断。

    “丞相如此信任代王,就看这丞相之位能稳坐几年吧。”周勃愤然离去。

    这日晚些时候,刘恒并未直接入住未央宫,而是暂住在长安的代王府内。

    许玉在得到封官之后,并未立刻去天禄阁任职,而是去往了长安城内一出不起眼的宅子内。

    宅子内灯火通明,陈离坐在修复台前,修复着一尊断裂的朱雀衔环杯。

    距离大秦国灭,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六年。

    许玉服下了整颗白色药丸,相貌没有丝毫的改变,似乎就是长生不老药。但是服下半颗白色药丸的陈离却没有丝毫长生的征兆,如今已然是一位中年女子。

    “始皇和先生让我们去蜀地的想法是好,但也只能保存金匮石室的古物,没有能力去寻找修复的材料。但还好遇见了许负,学会了看相的本领,此番来长安,若是能一直依靠皇室,金匮石室内的古物在你手中,真能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许玉替陈离又点燃了一盏灯,轻声述说着什么。当年由于钟离眜的肆意抢夺,即便有后来的灵物苏醒,金匮石室内的古物依旧受损的不少。

    待他们去往蜀地之后才发现,蜀地虽然安全,但同时也是与世隔绝,修复古物的材料根本寻不到。

    正当他们犹豫之际,云游中原大地的许负恰好入蜀,一眼就瞧出了他和陈离的不凡,领他去见了一位神秘老者,传授了看相的本事。

    许玉在经过一番思虑后,毅然决定出蜀。

    此后他将长身不老药和灵物的事情全部告知,许负则给了他一根发簪。

    仅靠他们两人之力,想要修复好大秦金匮石室的内的古物几乎不可能,得去长安方有解决的法子。况且后世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灵物的出现,唯有皇室,才有能力保存这些物件。

    故这才有了许玉今日在街道等着薄姬的一幕。

    许玉轻声道:“待许负来长安后,我会和她一起提议建立汉朝金匮石室的事情,如此,先生临终前交代我们遗愿,也算完成了。”

    见陈离还是默不作声,许玉扭过头去,“至于还有半颗白色药丸,我会尽力去找,让你也长生。”

    陈离修复朱雀衔环杯的手陡然间停住,轻声道:“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些。”

    陈离抬头看向许玉,即便多年岁月的侵蚀,仍然可见她此刻的美貌。

    “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终有死去的一天。你能够相伴我二十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还有很多时间,百年,千年,不必对我念念不忘。”

    许玉双手握住许负,十指不断的摩挲,常年的修复古物,她的手掌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茧。

    “万一有令人长生的灵物呢,编钟能说话,青铜仙鹤都能成为活物,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许玉安抚道。

    陈离在日渐一日的老去,他亦是痛心。

    他这些年,也在寻找如何让长生不老药失效的办法,可惜无果,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长生。

    “若你真到了那天,我下去陪你。”许玉看着陈离双眸,温柔至极。

    “不要!”陈离惊呼一声,一双灵动的眸子瞬间有两滴眼泪落下,正好落在朱雀衔环杯两个器口上。

    陈离见此顾不得和许玉煽情,赶紧拿了块碎布准备擦拭,还未等她动手,两滴眼泪就已经渗入到了杯身中。

    “这是怎么回事?”陈离疑惑道。

    摆放在一旁的秦公簋陡然开口说话道:“这是灵物要诞生了。”

    陈离和许玉闻声一愣,紧紧盯着朱雀衔环杯移不开眼。朱雀衔环杯的两个器口,竟然凭空出现了五色粉末。

    “这是何物,怎么有点像女子打扮的脂粉?”许玉诧异道。

第三十四章 看相

    “就是女子打扮的胭脂。”陈离肯定道:“这衔环杯不算古物,年代不远,我看精致才修复的,没想到竟意外成了灵物。”

    许玉看向秦公簋,疑惑道:“灵物不该都是古物吗?”

    秦公簋呵呵一笑,“我可没说过这话,灵物的诞生必定是与人有关,或创造的工匠,或使用者,但无一例外,都要倾注最真挚的情感方可。”

    “那朱雀衔环杯的能力是什么?”许玉问道。

    秦公簋看向陈离,“此物是因为陈离方才成为了灵物,而且又是女子用器,她一试便知。”

    陈离听闻,将朱雀衔环杯内的胭脂一物缓缓涂抹在了脸上,许玉清晰可见,但凡是涂抹过胭脂的地方,皮肤顷刻间变的稚嫩起来。

    “这胭脂能让人变得年轻?”许玉惊呼道。

    秦公簋紧紧盯着陈离的脸颊,摇摇头,“不对,不止这般效果。”

    “是能让人变成任何模样。”陈离出声道:“只要心中所想变成何人,脂粉都会随心变化。”

    “白高兴一场。”许玉叹了口气,“还以为你真的能变年轻呢。”

    陈离微微一笑,容颜瞬间变为十六岁的模样,笑脸盈盈的看向许玉。

    “这副模样,你喜欢吗?”

    许玉望着那深藏在记忆深处的面庞,恍惚了会,急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离噗呲一笑,“就知道你不会说话,我又没有怪你,任何男子都是喜欢年轻容颜的,有了朱雀衔环杯,我可以一直保持这副模样,直到死去。”

    许玉轻抚陈离三千轻丝。

    “得妻如此,实乃人间第一大幸事。”

    “又贫嘴,人家还没嫁你呢。”

    “有区别吗?”许玉嘴角微微上浮,一把抱起了陈离。

    陈离惊呼一声。

    许玉放下了帘子,转身警告道:“不许偷看。”

    一夜无话。

    刘恒在长安城的几日,先是派人清理了未央宫,安排自己的亲信接替了长安禁军,如此方才入住未央宫,继承大统。

    许玉在这几日,是去了天禄阁任职,陈离并未陪同,她只对修复一事上心,不想掺和到官场中来。

    就在许玉整理阁中藏书的第三日,朝中一众官员皆是拜访,领头之人,正是周勃。

    许玉瞧着这阵势,双眼微眯,手里拿着的书册渐渐合上,放回原处。

    来者不善啊。

    他知晓刘恒极快在长安安插亲信,提拔官员会引来旧臣不满,但没想到第一个讨伐的对象竟是他。

    一个没有实权的天禄阁掌事,也难怪,就他没有靠山。

    杀鸡儆猴最好不过。

    太尉周勃踏入阁内,笑着拱手道:“许大人,听城内传闻,许负二十年前就预言了我朝天子的是当今的陛下?”

    许玉颔首一笑,“确实是我师姐预言,二十年前随意一句,未曾想竟然应验了。”

    周勃邀请道:“既然许大人与许负师出同门,想必大人也有这般实力,不如今日也为我等看看?”

    许玉皱眉道:“太尉要看相?”

    周勃摇摇头,指向后方一片,“是为朝中的官员看相,许大人既然选择入朝为官,想来有这份能耐。若许大人真看的准,我等愿尊大人为神相!”

    “倘若不准呢?”

    “长安城容不得招摇撞骗之人,若能揪出一个欺君之人,也算是为陛下分忧,是我做臣子的本分。”周勃拱手,朝向皇宫的方向说道。

    许玉知晓,这是要拿自己立威。

    周勃不容许玉拒绝,极快差人搬来桌椅,放上笔墨纸砚。

    “许大人将今日所看之相尽数写在纸上,预言三年后朝中大臣如何。再将纸条封于箱中,三年后开箱,若有十有八九应验,大人无事。”

    许玉没有接话,望着身前近百人站立,要预言对九十人人,不是件易事。

    且升官降职一事极易动手脚,周勃这是在刻意针对他。

    周勃瞧着许玉犹豫模样,讥笑道:“许大人莫不是怕了,只要许大人承认不会看相,来长安只为谋官职,不过是借了许负的名声讨太后欢心,我还可以向陛下求情,轻些责罚。今日被揭穿和三年后被揭穿,要承担的责任截然不同,许大人可想清楚了。”

    许玉双眼微眯,此刻服软,岂不是失了陛下的颜面,他是刘恒第一日就册封的官员,他若出事,周勃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届时他逐出长安或是流放,都不是他愿见到的。

    许玉端坐在了椅子上,缓缓磨墨,握笔道:“第一位谁来。”

    周勃没想到许玉如此果断,冷哼一声,随意指了一人,“你去。”

    许玉抬头瞧了一眼,片刻后,落笔书写。

    周勃想要近身观看,被许玉拦住,告诫道:“太尉今日一瞧,恐就有些不灵了。”

    “什么意思?”

    “天机恐不过人算。”

    “你!”周勃气愤不已,“好,我等着,等你三年之后该如何。”

    许玉一番话,已经是在明言他在看到预言之后,会有意针对他。如今的长安,对他如此放肆的,许玉还是第一人。

    “何事这么热闹,整个长安城都在传周大人要请神相看相一事。”天禄阁大门处,丞相陈平笑道。

    “我这也是在试许大人的真假。”周勃前去打了声招呼,邀请陈平一同欣赏这幕。

    陈平点点头,落坐一旁,示意许玉继续,不用过多在意他。

    从第一人看相开始,直至最后一人看相结束,许玉停笔时,日落西山。

    他起身舒展了会筋骨,看相周勃,“周大人,可否满意?”

    周勃将纸条全部装入箱中,上锁之后,冷哼一声,“许大人今后为官恐举步维艰。”

    “哦!”许玉诧异一声,朝着周勃走近了些,声若细蚊,“那太尉又怎知,自己仕途还能有三年?”

    “三年之后,我非将你逐出长安不可。”周勃已然是气急败坏,出阁而去。早先跟随他的官员,亦是出阁。没过一会,天禄阁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许玉朝着一旁的陈平拱手道:“多谢丞相今日解围。”

    陈平摇了摇头,“我可没多说一句。”

    许玉应道:“至少有丞相在,周大人不敢肆意妄为。”

    陈平苦笑一声,“他是功臣集团的领头人,一个在朝廷上对陛下趾高气昂,将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我还能管住他了?”

    许玉若有所思,“那丞相今日是为看相?我可为丞相看上一相。”

    陈平摇摇头,“你觉得我还需要看相?”

    许玉了然,这世间没有事是这位算不到的,他不解道:“那大人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

    陈平拧眉,“吕氏暴政,我和周勃虽然将其诛灭,夺回了刘氏江山。但我深知吕后远没有控制大汉的能耐,在她身后,绝对另有其人。”

    许玉想了想,摇头道:“看相并不能看出那人是谁,我师姐亦是不能。”

    陈平叹了口气,“我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出什么,已然不指望我能找出幕后那人了。但我知许大人非是普通人,今后大汉若有危,还望先生相助。”

    许玉神色一凝,陈平,绝对知晓些什么。

    距离大秦国灭不过二十六年,钟离眜早已身死,那霸王亦自刎乌江。

    半颗药丸去了何处,至今成谜。难道当年针对大秦之人,如今又来针对大汉了。

    “丞相还知道多少?”许玉急迫道。

    陈平感慨一声,“世间事,多诡异。我所见闻,非常人可晓。我即便说出来,许大人也难相信啊。”

    莫不是那些事,许玉有些许疑惑。

    陈平摇摇头,双手负后,“许大人不必多想,在下告辞。”

第三十五章 天才少年赴长安

    三月后,长安城城门前。

    一位青衫少年背着竹筐同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了城门处,少年的竹筐内装满了竹简,皆是圣人篇章。

    “老师,我们这便抵达长安了?感觉比预想中快了很多。”少年名为贾谊,站在渭桥相望,长安城甚是雄伟。

    新皇刘恒登基后,广纳天下贤才,他来长安,便是由身边的中年男子,河南守吴公引荐。

    “那是因为你心怀期待,故一路并不觉得疲惫。”吴公应道。他从怀中拿出入城需要出示的相关文牒后,贾谊迫不及待的拿起跑入了长安城,眼前的一切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买卖小玩意的摊贩站满了街道两侧,惹得不少行人停步把玩。

    稍大的酒肆客栈,还有店小二在外吆喝。遇见稍大的空地,还有奇人表演绝活。

    贾谊感慨道:“这就是都城长安吗,果真繁华,百闻不如一见。老师倘若河南也是这副模样就好了。”

    吴公点点头,“所以这就是我们来长安的目的,不是为了游玩,你见长安繁华,就要让大汉各地皆现此景。”

    贾谊听闻,恭敬作揖道:“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一月后,来自全国各地被举荐的人才汇聚太学府,由太学府的老师亲自出题考核,再决定授予官职。

    贾谊坐在教室的角落,很快便答完了试题,正准备提前上交时,忽然听闻窗外有人交谈。

    “丞相,这批从全国各地招募的贤才可有你看中的?”刘恒同陈平站在了远处,朝屋内正在考核的学子看去。

    “有几位才学确实不错,都是在当地有治理过一片地域的,百姓赞不绝口。”陈平应道。

    “哦,那丞相最看中重谁?”刘恒询问道。他刚继位不久,大汉在吕雉一党的治理下,许多地方灾情不断,各项举措更是不尽人意。

    如今的大汉,正是用人之际。

    陈平抬头一眼,正好与室内的贾谊相望。

    “那名姓贾的少年不错,这次考核他应该能取得不错的名次,陛下可以多观察。”

    刘恒听闻朝屋内看去,目光和一位早早答完试卷的少年对视着,其他人都还在答题,唯有他望向窗外。

    刘恒大抵已经知晓,陈平口中的贾谊,应就是他。

    三年后,公元前177年。

    贾谊被任命为博士一职已有了三年,引荐他的吴公在朝中亦是被提拔的极快,被授予廷尉一职,隐隐有成为大汉司法机关话事人的趋势。

    这三年间,贾谊在未央宫内与刘恒殿前策对,每每作答,总有惊骇言论出世,在众多博士中,是最让刘恒满意,已然成为了博士一职中的第一人。

    这日早朝之后,是新一轮的策对。

    贾谊缓缓走在官道上,身边几位同僚拱手贺喜道:“恭喜贾博士,今日过后,要升官了。”

    贾谊闻声满脸疑惑,“如何说来,陛下有下达旨意吗?”

    身边同僚一脸震惊,诧异道:“贾博士难道不知道?吴廷尉没有和你说吗。今日策对不分名次,但凡是让陛下满意者,将会授予太中大夫一职。那是三品的官员,我们之中,也就贾博士你学识最高,深得陛下心意,此官职非你莫属了。”

    贾谊抬头望了一眼,身前是望不到尽头的宫道,身边是无法逾越的宫墙。

    他深呼一口气,今日之后,终于有资格能在朝堂上说上了话吗?

    入长安三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一天,第一日入长安时吴廷尉对他的教诲,在他心中不敢忘。

    长安是何模样,大汉全国就该是何模样。

    “如此,那便进殿吧。”

    博士策对,清凉殿。

    今日刘恒早早在殿中等候,贾谊等人入殿后,他挥手示意不用行礼。

    贾谊低头环视四周,今日的策对似乎不是采用问答的方式,而是书写在粗纸上。

    不是今日陛下问是什么?他心道。

    刘恒环视四周,朝外吩咐道:“一切无关人等都下去吧,今日清凉殿,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新上任的丞相周勃。”

    贾谊瞧着身边侍人宫女退去,心中疑惑愈发浓郁起来,直觉告诉他,今日策对题目恐不简单。

    一旁,吴廷尉大步走出,轻咳一声,“各位也都看到了,今日策对有何感想尽数写在纸上,切忌不可交头接耳,策对完毕后,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今日策对题目,违者押入大牢候审。”

    众博士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开始猜测今日策对题目恐与朝中大事脱不开干系。

    “诸位都是大汉年轻一辈中最有才能之人,今日还望好好作答。陛下所问:如今诸侯做大,如何解决!”吴廷尉正色道。

    听到题目,包括贾谊在内,所有人眉头不自觉的微拧,这是他们平日私下都慎之又慎话题。

    稍有不慎应对的不好,恐不能让陛下满意又得罪了大臣。难怪今日策对要写在纸上,万一同僚之间透了点消息出去,虽不至于仕途立刻结束,以后的道路,终归不好走。

    “策对时限为两个时辰,还望诸位尽力作答。”吴廷尉在众人之间来回走动,刘恒则是批阅起了奏章。

    今日策对,乃是他和吴廷尉商议了许久的计谋。

    如今国内诸侯动荡,大臣又把持朝政,想让大汉长治久安,这是一定要解决的两个问题。

    今日策对要寻找解决诸侯之患为真,寻出朝中那些是诸侯安插的内应亦为真。

    只是可惜眼前一群少年了,为了揪出那些人,只好让他们先委屈一阵。今日之后,朝堂上怕有不少人指责诋毁他们,这正是刘恒想见到的。

    贾谊闭目思考了一阵,很快拿起毛笔,书写起来。

    想要解决诸侯之患,即是要削弱各地诸侯的实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他能想到的办法,是从继承一块下手,王侯嫡子不再享有父辈全部封地的继承权,即便是庶出,也能分得封地。

    简而言之,分封再分封,无地可封。

    如此一来,削弱了诸侯国的实力,诸侯又找不出朝廷一丝一毫的不对。

    后续若是在封地上犯了错,再由朝廷接管,诸侯一患可解。

第三十六章 小朝会

    贾谊提笔洋洋洒洒写满了纸张,一直等到最后才起身前去呈交答卷。

    吴廷尉瞧了眼内容后笑意不已,递予了刘恒。

    不日后,刘恒下达诏书,册封贾谊为太中大夫,一时风光无限。

    没人知道贾谊那日策对他写了什么,只知晓深得陛下喜欢。

    贾谊升官后,新的官服极快有人送入府中,他伸手摩挲了许久。

    在他看来,不止是诸侯之患,还有很多已经在他脑海里想好的政策,都还没有机会去施展。

    在他心中,已经勾勒出了如何治理大汉的蓝图。

    敲门声忽然响起,贾谊立刻放下了手中官服,开门一瞧,竟然是吴廷尉,但观其脸色,颇为急迫。

    “老师这般着急,是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贾谊问道。他少见吴廷尉焦急之时,一直以来这位老师都是平淡处事的。

    吴廷尉急道:“早朝结束后,有急报传入宫中,济北王刘兴居叛乱,陛下正在诏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议事,俗称小朝会。你此前不知晓乃是官阶不够,如今的身份,可以参与其中了。”

    “是。”贾谊来不及换上新官服,同吴廷尉一起马不停滴朝未央宫赶去。

    清凉殿内,朝中大臣一应俱齐,刘恒高坐龙椅,将那急报由侍人递了下去,“济北王刘兴居叛乱,诸位以为该如何应对?”

    贾谊站在所有官员的最后方,听闻眉头紧皱。

    济北王叛乱的时间太凑巧了些,距离他上次策对不过半月,在他提出解决诸侯做大的祸患后,一位诸侯便是起兵叛乱,此事绝对不简单。

    站在大臣最前列的周勃大步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派人前去安抚。我朝现有蛮夷入侵,内部不应生乱。”

    此言一出,瞬间得到很多人的赞同,纷纷附和。

    刘兴居虽来势汹汹,但起兵并无符合礼制的理由,不得民心。若是派人前去安抚,好好陈述一番利弊,有机会不费一兵一卒让其退兵。

    再者大汉诸侯藩王不少,若是得罪了这位,万一其他诸侯藩王联合攻向长安,事态会更加难以应对。

    刘恒轻嗯一声,问道:“诸位可还有其他意见?”

    无一人应声。

    贾谊环顾四周,思虑了一会,缓缓出列道:“陛下,臣反对!”

    刘恒微微错愕,见是贾谊,眸光一亮,“说说你的见解。”

    周勃回到队伍之列,转头看向出列的贾谊,这是前几日才提拔上来的太中大夫。

    众臣看向贾谊,虽说这位才学不浅,晋升之快实属罕见,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小朝会,还不知规矩。今日应是多听多学,不该强出风头。

    众臣再看向周勃,其脸色已经明显有了变化。

    那一声“臣反对”,可不就是狠狠打了周勃的颜面。但既然已经出列,就没有不吱声的道理,再无反悔的机会。

    他们很想看看,这位新上任的太中大夫,到底有何提议。

    吴廷尉站在官员前列,看向贾谊,微微摇了摇头,今日,他就不该带贾谊来。

    他本意是让其长长见识,与朝中大臣交好,为今后仕途多谋条出路。可如今竟然得罪了朝堂第一人,仕途不好走了。

    贾谊出列之后,掷地有声道:“陛下,臣以为对于起兵的藩王不该安抚,理应重兵镇压。”

    刘恒眉头微拧,“详细些。”

    “藩王起兵,本就是十恶不赦之罪,既然是乱臣贼子,何来安抚一说。今日济北王起兵被陛下安抚,明日又冒出个济南王起兵安抚,朝廷颜面何在,是置陛下于何地?如今各地藩王都看着陛下如何应对济北王造反一事,陛下若是施恩安抚,反倒助长了这一风气。今后各地藩王有所不满就以出兵为要挟,到了那时,陛下又该如何?”

    “出兵镇压,一来可缓解如今藩王如日中天的势头。更是宣告天下,大汉是陛下的大汉。藩王所封土地,依旧是大汉的土地。”

    此言一出,小朝会瞬间寂静无声。

    吴廷尉本以为贾谊会说出那日策对所写,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惊骇言论。

    他赶紧出列,解释道:“陛下,贾谊尚且年轻,性子急迫才说了此等言语,还请陛下切勿怪罪。”

    周勃冷哼一声,“贾大夫都在朝中为官三年了,还以年轻为由。吴廷尉,这借口不太合适吧。”

    周勃面向刘恒,俯身道:“陛下,贾谊此言并未考虑到国情,极有可能激起其他藩王的不满。若藩王间相同气连枝,直逼长安,后果不堪设想。”

    刘恒抬手示意,周勃瞬间噤声,不敢多发一言。

    “其实贾太夫所言,亦你们许多人心中所想,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既然是朝会,就该畅所欲言,不必担忧得罪了谁。”刘恒摆摆手,示意群臣归位。

    “今日小朝会到此为此吧,朕该如何应对其实早有了对策。今日喊你们来,就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无关大局,各位可以回去了。”

    “是。”群臣拱手行礼。

    出宫路上,群臣有意无意的快走,与贾谊保持着极远的距离。

    吴廷尉叹气道:“你不该如何急迫,你若是细细观察,周勃在提议后陛下脸色并不好看,实则陛下已经有了出兵的意图,藩王之患,必须解决。你刚才所言,虽是应对藩王,但已经隐射到了朝中大臣。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若是朝廷有人权势滔天,你的谏言是不是也是这般。”

    贾谊恍然醒悟,低声道:“老师,我本意不是如此。”

    吴廷尉摆摆手,“好了,你记下就行,这几年你稳重一些,那周勃在朝中蹦跶不了多少时日了。待他离开长安,就是你才华最好施展之时。”

    贾谊点点头,目视前方,仕途不好走又如何。他该提的谏言,不可能一辈子藏于腹中。

    三日后,刘恒突然下令,安排朝中大将领兵五万,前去平反刘兴居的叛乱。

    诏书一下,群臣震惊,万万没有想到刘恒会采取如此雷霆手段,各地藩王亦是没料到。

    他们本是想看长安的笑话,本就没有出兵援救的想法。

    三月后,刘兴居被擒。

第三十七章 贬谪长沙

    周勃府中,他一阵大怒,“那贾谊究竟还有什么谏言,上任三年,陛下依照他的意愿定了多少制度,是不是拿自己当丞相了,他说什么,陛下就一定得按照他的计划施行?”

    时任太尉的灌婴轻声道:“恐怕还远不止此,我听平日与贾谊交好的几位博士言,贾谊还有一则更为惊骇的谏言还未上疏。如今他风头正盛,估计就这几天了。”

    周勃深呼一口气,攥紧了双拳,“此子断然不可留在长安!”

    刘兴居被擒后,贾谊趁机上疏,要送被封侯的大臣离开长安,回到封地。如此一来,将各地诸侯远离中央集团,亦是能削减诸侯的实力。

    朝中无人附和,即便是刘恒,也是在朝堂上思考了许久,以一句稍后再议略过,商议起其他事务来。

    周勃在官员的最前列,回望看向贾谊,目光深邃,瞧不出丝毫表情。

    这位青年,要将朝中官员得罪个遍,正和他意。

    吴廷尉摇摇头,依照贾谊的性子,看来他的仕途就要到头了。他知晓这个学生志向不小,为人心直口快,可这在官场,是大忌。

    将诸侯送回封地,这是一定要做的,但不是现在。

    他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贾大夫所言不妥。诸侯于大汉有功,若是请离长安,于理不合,与情更不合。”

    刘恒摆摆手,“朕已经说过,不必再议。”

    吴廷尉只好入列。

    贾谊看向自己的老师,竟然在朝堂表明了与自己截然不同想法,远望一眼后,亦是入列。

    他不明白,老师私下里分明也是很认同他的看法的,为何今日,要与自己作对。

    早朝很快结束,贾谊独自一人神色落寞走在出宫的官道上,吴廷尉这次罕见的没有陪同。

    周勃见此一幕,朝着身边灌婴摇头道:“咎由自取啊。”

    他走到贾谊身边,端起双袖,“今日贾大夫所言,可谓惊天动地,朝中大臣皆不认同,就连一向支持你的老师,亦不例外。”

    贾谊收拾好自己沉闷的脸色,凌然道:“那又如何,我所言有利大汉,陛下心中说不定就是这样想的。”

    周勃冷哼一声,“竖子冥顽不灵,你在朝廷上妖言惑众,依本官之见,诸侯们还未离京,倒是你先离开长安了。”

    贾谊转头正视向周勃,“那就请丞相拭目以待了。”

    周勃冷笑不止,“听说你和天禄阁那位招摇撞骗的神相走的很近?”

    贾谊神色一凝,“丞相,我今日之言只是我一人之见解,与他人无关。”

    周勃频频点头,“还挺重情义,不过我要说的非是这件事。三年前,我和他有过赌约,他预测不准朝中官员的任职情况,也要离开长安。如今三年之期已到,刚好给你找个伴。”

    三年前,周勃和许玉的一场赌约闹的长安城皆知,贾谊虽是后来者,自然听说了这件事。

    贾谊遥望向天禄阁的方向,“我相信他,不会预测错。”

    周勃耸耸肩,“很难说。”

    神相许玉,预测朝中百位官员三年后官居何职,即便他不打开木盒一瞧究竟,此事也很好动手脚。把该升迁的用资历不够堵住三年,将那些降职的弄个闲职。如此一来,神相之名,不攻自破。

    一日后。

    天禄阁内,周勃登门拜访,在众多官员的见证下,封箱了三年的预言重见天日。

    周勃一张张将纸条展开,一一念着纸条上预测之言,百余张纸条,应验的没有多少,大多大相径庭。

    许玉看着这一切,并不吃惊。这等情况他早有预料,故很快释然。

    悠然之间,天禄阁外闯进了许多士兵。

    周勃指着大门处,目送到:“那就只好请许神相离开长安了。”

    许玉缓缓踏步,走至周勃身边,轻声道:“丞相可还记得我当年之语?”

    周勃仔细回味,这人当年似乎还有过一番诳语,“觉得本相三年后也要离开长安,可惜错了。”

    许玉点点头,“是我错了啊。那我今日再给丞相看一次相,第二个三年,丞相就该离开长安了。”

    周勃眼神一横,极为不耐烦,呵斥道:“将此人逐出长安,不得入京。”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还是那座渭桥边上。贾谊已经被扣上了祸乱朝政的罪名,降职为长沙国太守,许玉此刻被官兵押来。

    贾谊见状,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许大人怎么也要离京?”

    许玉感慨一声,“无事,反正不久后也会回来的,就当出去游玩一阵。”

    坐在轿子上后赶来的周勃闻声,讥笑道:“你们怕是没有来长安的机会了,这是陛下拟的圣旨,自个收好吧。”

    贾谊接过抛来的圣旨,再望了眼长安城。他从未想到,来长安后的三年,竟然会落的这般境地。

    “贾大夫是觉得伤感?”许玉问道。

    贾谊自嘲的笑了笑,“许大人,我已经不是太中大夫了,如今是个被贬谪长沙不受待见之人。”

    许玉摇摇头,“贾大夫可信我是神相?”

    贾谊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信大人。”

    “既然信我,那我今日就为贾大夫看上一相,三年后,陛下会诏你回长安,被贬的三年,亦是你好好施展才华的最好时机。”许玉盯着贾谊双眸,极为认真。

    城门处,吴廷尉迟迟赶来,见了贾谊,喘着粗气道:“还好没错过,今日起早就去找陛下求情了,这才匆忙赶来。”

    贾谊双目眸光一闪,瞬间泣不成声,“老师!”

    吴廷尉安抚道:“去了长沙国就好好治理那一方,我已经向陛下求情。若是你治理得当,还会有诏你入京的时机。”

    贾谊点点头,“谨听老师教诲。”

    吴廷尉看向许玉,拱手道:“许神相也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寻了许负动向,估计不日后就会来长安。届时向太后说明情况后,也会诏神相回京的。”

    许玉微微俯身道:“有劳了。”

    许玉朝着贾谊抱拳,“既然如此,贾大夫,我们便分道而行了,改日长安再会。”

    “改日再会。”贾谊亦是抱拳。

第三十八章 百家蚕衣,素纱襌衣

    这日长安城门前,有两辆马车驶离长安,是两条截然不同的方向。

    经过一月长途跋涉,贾谊距离被贬之地,长沙国,只隔了一道湘江水。

    贾谊四周望了望,江水汹涌,往来的船只很少,只能先在岸边歇脚,等候船只从对岸划来。

    忽然间,江面升腾的雾气之中,有一条大船缓缓靠岸。船上除去几位船夫之外,有一男一女结伴下船。

    男子面容清秀,看相貌比贾谊还小不少,他问道:“先生可是贾太傅?”

    贾谊点点头,他被贬长沙,正是任太傅一职。

    他疑惑道:“你是?”

    男子恭敬答作揖,“在下利豨,是奉家母之命,仰慕贾太傅才华,特来迎接。”

    “大人过誉了,贾某不过是一介书生。”贾谊往后退去数步,拱手道。

    眼前这位少年,乃是长沙国軚侯之子,在长沙国的地位,仅次于长沙国国君。与他同行中年妇女,想必就是其生母辛追。

    “晚辈见过辛追夫人。”贾谊再次行礼道。

    辛追急忙上前,将贾谊拉住,“太傅不必多礼,抓紧时间上船吧。湘江水势繁杂,兴许一会就不好走了,趁现在风平浪静时,赶快到达对岸。”

    贾谊点点头,上了大船。

    他望着湘江水,雾气腾腾,双手扶在栏杆之上,神色尽显忧伤。

    这是在楚地。

    辛追瞧出贾谊的心事,上前询问道:“太傅莫不是想起那位屈大人了?”

    贾谊神色一惊,“夫人怎么知晓?”

    他确实如辛追所言,看到湘江水,就想起了那位因为受尽谗言跳江之人。

    辛追轻呼一口气,同贾谊一并靠在了栏杆边,“这些年但凡从长安来的官员到了长沙国,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失意神色。长安繁华天下皆知,如今一下到了偏远贫瘠的长沙国,太傅有这等想法很正常。”

    贾谊急忙解释道:“我没有说长沙国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辛追回应道:“太傅虽是第一次来长沙国,但此地的百姓却已是认识了太傅。”

    贾谊诧异道:“此话怎讲?”

    辛追笑道:“太傅昔日在长安城,提出了不少有利民生的国策,长沙国百姓受益良多。太傅提出的重农轻商,长沙国极快施行,虽改革不久,但成效已经颇为显著。太傅在此地为官,是长沙国百姓之幸。”

    贾谊一时不知所措,他在长安受尽排挤,从未想过,相隔近千里的长沙国,竟然如此期盼他的到来。

    看来他提的种种谏言并没有错,大汉有百姓受益,就已足够。

    利豨附和道:“听闻太傅要来此地为官,长沙国百姓都期盼着。当年家父来到长沙国任职,此地一片荒凉,恰逢领国叛变,家父立功封侯之后才协助国君兢兢业业的治理好了这片土地。如今太傅到来,我相信只会让长沙国更好,甚至显现出长安城的繁华。”

    贾谊痴楞许久,这里的官员,与长安城不一样,

    “就算不可治一国,如今治一地,依旧大有可为。”他喃喃道。

    “正是如此。”利豨微倾身子,拱手道:“太傅在长沙国任职期间,太傅便是长沙国的軚侯,太傅有什么想做的,有政策还未施行的,尽管放开手脚,身后有我和母亲在,太傅无需担忧什么。”

    贾谊迟疑道:“可这样合适吗?”他是被贬来长沙国,怎么现在看还升官了。

    见贾谊犹豫不决,利豨加紧道:“母亲特意嘱咐我要向太傅学习,有利长沙国民生的政策我虽想了些,但总觉还有不妥之处,需要太傅指正。”

    “好。”贾谊答应一声,随利豨进了船仓内,商讨大事。

    太傅一职,贾谊一任便是三年。

    这三年期间,贾谊在长沙国提议不少,原本计划在长安上疏的提议都在长沙国落到了实处。

    百姓安居乐业,读书声朗朗。

    公元前173年。

    长沙国来了位不速之客,长安城的使者。

    贾谊等人不敢怠慢,立刻前去迎接。

    “陛下有旨,诏太傅贾谊速速归京,有要事相议。”使者宣读道。

    贾谊听闻,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笑意,但回望了眼身后百姓,皆是落寞神色,旋即止住笑意。

    利豨观察到这幕,上前贺喜道:“陛下诏太傅回京是好事,不必太过挂念我们。”

    “可此行一去长安,恐不会有机会回来了。”贾谊内心甚是挣扎。一边是长安皇城,一边是一心想造福的百姓。

    辛追对使者询问道:“敢问大人,太傅可不可以在长沙国多停留三日,这三年太傅深受百姓爱戴,还需践行。”

    使者点点头,“陛下吩咐过,念在太傅与长沙国百姓的情谊,允许晚些回京。”

    “多谢!”辛追行礼道。

    她看向利豨,“还不赶紧去准备践行的事宜,方园十里内,挨家挨户都要通知,三日后为太傅践行。”

    “我这就去办。”

    辛追忽然是想到了什么,急道:“天黑之前,找百来户养蚕的人家寻些蚕丝,我要为太傅做件衣裳。”

    贾谊摆手道:“夫人不必如此。”

    辛追摇摇头,“太傅在长沙三年做出的功绩有目共睹,这是应该的。豨儿在先生的教导下,已然成为了长沙国国君最受信任之人,先生的诸多功劳,辛追无以为报,只有为先生做件百家衣。”

    贾谊听闻,只得默许。

    三日时间,从蚕丝到成衣,需二十来位纺织经验十足之人日夜赶工方可完成。

    辛追夫人自然在其中之列,待蚕丝成为布匹之后,她坐在了纺织机前,开始制衣。

    在这期间,辛追未曾合眼,利豨多次探望,皆是被回拒。

    时间紧迫,她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三日后,衣成。

    辛追递给贾谊时,贾谊一惊,“这衣裳拿在手中,好轻。”

    辛追笑道:“此衣名素纱襌衣,制衣手法乃是长沙地域独创,整个大汉都不出做不出这等轻盈的衣裳。我缝制了两件,都送给太傅。”

    贾谊手里拿着襌衣,将其中形体偏小的一件归还给了辛追,“这应是长沙国编织衣裳的最好之作,夫人还是留一件在身边的好。”

第三十九章 回京问鬼神

    贾谊将手中的襌衣收好,轻声道:“这三年夫人,軚侯对贾谊的好,我都会记在心里。”

    一旁,利豨突然下跪,颤声道:“先生教我良多,受学生一拜!”

    “使不得。”贾谊赶紧将利豨扶起,“好歹是王侯,不可失了颜面。”

    軚侯府外,已经有上千的百姓等候着,等着贾谊出府。

    贾谊在簇拥之下上了马车,朝着长安城的方向驶去。

    这一路,一直到湘江水畔,都有百姓护送。

    月余后,长安城门前,吴廷尉等候许久,见着马车上贾谊走下,前去迎接,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些年不会埋没自己,陛下对你治理的长沙国赞许有佳,有意要在全国推广你的政策了。”

    贾谊点点头,感慨道:“三年在长沙国,我亦是受益匪浅,先进城安顿下来吧。来时的路上我听闻昔日丞相周勃主动告老还乡后还有了造反的心思,这件事可是真的?”

    吴廷尉挑了挑眉,“确有其事。”

    贾谊觉得不对劲,“听闻是在家中身穿盔甲,被前去探望的官员正好撞见,这才有后来的锒铛入狱。但既然身穿盔甲,又怎会让外人撞见?”

    吴廷尉呵呵一笑,“怎么听你言语还有惋惜的意思?”

    贾谊摇摇头,“不敢有。”

    他忽然想到一事,惊道:“老师身为廷尉,掌管大汉律法,周勃入狱时,老师是不是也在场。”

    吴廷尉一拍贾谊肩膀,称赞了几句后,眼神旋即变得凶狠,“我是奉陛下之名去抓周勃入狱的,其他事并不知情。虽然周勃生前灭吕氏一党有功,但却以此在官场横行无忌,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不为过。”

    “甚至大快人心。”贾谊补充道:“皇帝陛下,还是有手段的。”

    贾谊环顾四周,并未见到熟悉的那人,问道:“许玉还未来长安吗?”

    “你小子,就知道你忘不了这事,许玉和许负前些阵子早来长安了,深得太后喜欢。陛下查明了当年周勃动的手脚,按照正常的升迁规矩,许玉其实全部预测对了,早就官复原职了,他也一直等你回长安呢。”

    贾谊喜道:“那我先去找他。”

    吴廷尉急忙将贾谊拉住,“现在还不可,陛下已经在宫内宣室等你了,特意吩咐我你回长安后立刻进宫。”

    “宣室?”贾谊疑惑道:“那不是祭拜祈福才会去的地方吗?今日陛下举行祭拜仪式了?”

    吴廷尉点点头,“说是求雨,其中内情我并不知晓。既然陛下召见你了,就快些去吧。”

    贾谊并没有继续多问,进宫而去。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他手里还握着这三年治理长沙国的心得。

    虽然刘恒有意推行他在长沙国的政策,但最终是否真正施行,还要看他今日的进谏。

    踏过宫门之后,他快步走到宣室殿前,殿外侍人将其带到刘恒身边。

    “臣贾谊,拜见陛下!”贾谊双膝跪地,极为恭敬。

    “快快请起。”刘恒怅然的神色瞬间被惊醒,亲自将贾谊扶起道:“爱卿来得正好,朕有一事不明,还需请教你。”

    “陛下言重了。”贾谊起身后,立刻将藏于袖中的谏言拿出,朝刘恒递去,“陛下,这是臣三年来治理长沙诸侯国的心得,还请陛下过目。”

    “好说好说。”刘恒接过后,随意将其丢在了案台之上,“先谈要事,这些容后再说。”

    贾谊看着那被丢在一旁的谏言,怔怔出神,心中传来一阵痛楚。

    明明他前阵子才找大夫看过,并无疾病缠身。

    “爱卿可有心事?”

    “没有。”贾谊回过神来,应道:“许是因为舟车劳顿,走了神,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刘恒摆摆手,“今日朕祭祀时有感鬼神之时,疑惑颇多,恰逢今日你回京,便想问问你。”

    贾谊尴尬一笑,恭敬道:“臣自当为陛下解惑。”

    ......

    这日,宣室的灯火不曾熄灭,直至第二日天亮,贾谊才缓缓告退离去。

    今日无早朝,可让长安城一众官员好等。

    出宫路上,文武百官见了贾谊,纷纷与之交谈,说些恭贺之语,贾谊一一与之点头回应。

    待出了宫门之后,四下再无人。

    贾谊一路狂奔,竟然失声痛哭起来,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伤感,即便三年被贬谪,也未有今日这般痛心。

    吴廷尉在听闻贾谊出宫后,立刻奔走去了家中,上前询问道:“陛下都和你谈了什么?”

    贾谊无奈摇摇头,“问鬼神。”

    吴廷尉神色不太自然,捻着胡须,“为何会问这个?”

    “陛下不问我这些年在长沙国如何,不问政绩,问鬼神,问他何时能成仙,问他大汉可否万世传承。”

    贾谊自嘲道:“老师,我好像对这个世道失望了。”

    吴廷尉一拧眉,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挥袖道:“我去找陛下说清,这些天你就待在长安,等候陛下的诏令。”

    吴廷尉走后,贾谊苦笑一声,估计也难改变什么。

    他出了老师家中,神色木讷的走向自己曾经在长安城的小屋,是离皇宫越来越远的方向。

    待他拐过几道小巷之后,推开了一扇木门,“咯吱”声作响,同时也有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这是他三年前任博士的住所。

    他走向房内,屋内书架上堆积着的竹简,书册已经覆盖了一层尘土,院内亦是杂草丛生。

    他望着这幅景象,用潦倒至极来形容至极最为合适不过。七年前,他初来长安,尚且是为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是落得这般境地。

    他认为自己有才,一直都是。

    但好像,他有点改变主意了。

    一身才华若是不能施展,那和无才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这一路走来他有对疲惫,只有他自己知道。七年间,他经历的大起大落已经让他心生落寞,他需要休息一下。

    他缓缓望向屋内用于镌刻木头的小刀,一把将其拿起,高高悬空。

    他倦了。

第四十章 灵物?刀枪不入?

    小刀极快的从他手腕处滑落,好似划到了铁板般。

    贾谊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手腕处,最外层的衣裳已经被划破,但他的手腕却没有丝毫痛楚。

    是那件襌衣。

    贾谊急忙翻开袖口,是集长沙国百户之力缝制成的襌衣,这件轻如蝉翼的衣裳,竟然可以抵挡住利刃!

    怎会这般神奇。

    屋外,敲门声响起。

    贾谊将小刀丢弃在一旁,前去开门,见了来访之人后,他诧异道:“许神相?”

    来者正是许玉。

    “我说过,我们终会在长安再见的。”许玉笑道:“不过我如今已不是神相了,这名号由我师姐担着最好。想必吴廷尉也已经给你说了,周勃是在当年官职的调动上动了手脚,查明我并非招摇撞骗后就陛下特许我回长安,还是在天禄阁任职。”

    “那就好。”贾谊恭贺道。

    这一抬手间,许玉便发现了贾谊手腕衣袖上的刀痕,惊道:“这是何人所伤?”

    贾谊面露难色。

    许玉正色道:“贾太傅,你即便不说,我大抵也能看出什么。究竟是何人敢在长安城对朝廷官员动手,这是大罪,我带你去报官。”

    贾谊急忙摆摆手,才自己先前所为如实告知,这衣袖,乃是自己划开。

    许玉不解道:“太傅为何如此这般摧残自己?”

    贾谊摇摇头,不想在此事上继续说下去,而是盯着衣袖。普通蚕丝不会这般坚韧,但这件襌衣,却如同盔甲一般。

    许玉眯了眯眼,他已经与灵物接触了不少的时日,内心已有预感,这襌衣恐不同寻常。

    他掐指一算,“这应是天降祥瑞,是长沙国百姓对贾太傅的感恩戴德,才有了这百家衣,太傅万不可辜负长沙百姓的一片心意。”

    “所以这件衣裳是天意?”

    许玉摇了摇头,“是人愿。”

    贾谊明悟。

    一段时日过后,朝廷任命诏书下达,还是在长安城的渭桥边。

    吴廷尉叹气道:“我与陛下争论许久,还是没能让你官复原职。周勃虽除,但朝中还有不曾经追随过他的党羽,实在没有机会让你留在长安为官。”

    贾谊微微一笑,接过圣旨,“对学生而言,这不是贬谪。”

    吴廷尉一愣,瞧着贾谊云淡风轻的模样,以为他在离开长安后会做出什么傻事,急道:“或许有朝一日陛下又特许你回京了,万不可埋没自己的才华。”

    贾谊大笑一声,“老师,你误会了。”

    吴廷尉甚是不解,“三年前,你去长沙国时,乃是满脸不愿,今日你这番表现,豁达的有些怪异,你真不会得过且过,一辈子就这么算了?”

    贾谊摇摇头,“真不会,此去梁地乃是辅佐梁王。关于那位小王爷我打听了不少消息,深得陛下欢喜,本又是个爱读书的性子。学生的一些政策,许有机会在梁地施行。”

    吴廷尉惊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贾谊点点头,忽然间挥了挥手,吴廷尉朝后看去,一男一女出现在视野里,正是许玉和许负。

    见到这两人,吴廷尉腾出地方去,往一旁走了走。

    许玉和贾谊本是好友,贾谊在离开长安之际,定当有许多话说。但是许负来此他摸不着头脑,许负乃是预测了当今陛下神人,此刻来替贾谊送行,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那梁王,莫非是今后的皇帝?

    许玉并未多少话语,拱手道:“他日,长安再会。”

    贾谊眉头一拧,内心一番挣扎后,深呼一口气,问道:“在下实在有一事不明,从我初入长安认识神相,至今今日七年有余。身边之人朝气不再,或是两鬓斑白。唯有许大人还是当初的容颜,一点不曾改变,实在令人深思。”

    许玉想了想,“可是长安这地域的特殊,怡人。”

    贾谊没有反驳,“若许大人说出长生不老我都不会半分质疑,更不会告密。在下是想说,不论梁王今后是不是大汉的皇帝,我都会好好辅佐。治理好了长沙国,再治理梁地,也算治理了半个大汉。”

    许玉一笑,拱手道:“太傅能这样想自是极好,我会在长安城等着太傅再次回京的。”

    “一定.”

    贾谊最后回望了眼长安,这座皇城,依旧是他向往之地。

    他还会回来的。

    一阵骏马嘶吼声,马车缓缓驶离长安。

    许玉朝许负凑近了些,问道:“其实我有一事,亦是不明。”

    “哎,天机不可泄露,你要问我梁王的消息,无可奉告。”许负摆摆手。

    许玉面露难色。

    “你那小女友为何没有一起来,还在修复物件呢?”许负问道。

    许玉尴尬一笑,“那有什么小女友。”

    许负一愣,“这么快就成负心汉了?”

    许玉摇摇头,“半颗长生不老药并没有长生之效,她能保持年轻的容颜是因为灵物之效。不过长久的相貌不变确实会带来不少问题,估计不久后我也要离开长安了,换个方式再出现在世人眼里。”

    “理应如此。”许负眯眼道。当初她游历中原,奉她师尊之命前往蜀地寻找有缘人,她当年一眼就认定了许玉不是寻常人,将其带回面见了师尊,传授了看相之术。

    但似乎,许玉并未学到多少,万般无奈之下,倒是传授不少她不知晓秘术。

    如今看来,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许玉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同寻常。

    “那件衣裳你不心动?”

    许玉摇了摇头,“我既长生,便不可再贪心,至于襌衣,有缘会回到我手中的。”

    ......

    鉴宝铺子。

    江秋月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在长安城外的光景都消失不见。她惊醒过后,已经没了第一次慌张的模样,迅速起身,与许玉拉开了距离,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许玉?那陈离为何与我如此相像?”

    “这是不是你另类的催眠?”

    许玉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反问道:“如何修复素纱襌衣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汉朝会出现一个与我相同相貌之人?”江秋月警惕之心不减,她早就知道,这间铺子有古怪。

    许玉苦笑一声,“我说了你大抵也不会信。”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许玉大步走上前去,贴近了江秋月,“我就是许玉,你亦是陈离。”

    江秋月痴楞片刻,扭过头去,“骗人,你难道还真的长生不老不成?”

第四十一章 休想占我便宜

    “可你有见过这么像的?”许玉反问道。

    他后院内的古物藏品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不可能是一家所藏,唯有皇室才有足够的底蕴拥有。

    从一开始,他其实就向来过后院的人表明身份了,他不是普通人。

    江秋月的脑海中不断闪回在长安城的一幕幕,画面中名为陈离的女子,她并不感觉陌生,甚是还很亲切。似乎在梦中,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画册上第一页出现的一男一女,男的是许玉,女的不就是陈离!

    江秋月瘫坐在了椅子上,一时间太多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许玉吃了长生不老药,一直从秦朝活到现在。陈离只是服下了半颗长生不老药并未长生。

    可她与陈离长的一模一样,这作何解释?

    脑海中突然涌现出的记忆让她脑袋胀痛不已,难道家中画册上的内容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在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

    陈离是一位古物修复师,而她从小亦是对这方面有极高的兴趣,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

    秦公簋瞧着江秋月不太自然的神色,忧心道:“你让她看到你和陈离的事,会不会太早了些。她对你还没有过多了解,知晓了全部事,一时间恐怕很难接受。”

    许玉摇摇头,“她既然已经知晓了灵物的事情,这些事,该告诉她了。”

    江秋月耳边似乎隐隐听到了什么,问道:“告诉我,服下半颗长生不老药,能得到什么?”

    “伪长生。”

    “伪长生?那是什么。”

    “普通人永远无法突破寿命的限制,伪长生即是在不断的转世之中寻得长生之法。”

    “所以我是陈离的转世?”江秋月问道:“这样说,对不对。”

    许玉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江秋月甚感无力,本来此前凤冠可以改命格的事情就够匪夷所思了,这会弄出个转世的说法,真当是在写聊斋呢。

    不过这一说法倒是可以很好的解释她为何会做出许多异样的梦境,那是自己前世经历过的事情,只不过如今的她想不起来了。

    “灵物。”江秋月喃喃一声,她走到编钟前,“是编钟的声音才让我见到那些光景对不对?”

    “所言不假。“许玉大方承认。

    “还真是它。”江秋月看着秦公簋,还有院内诸多古物,那些是灵物她其实都已经知晓。

    “但转世一事我还是很难接受。”江秋月索性撑起腮帮子,“虽然这等想法我有偷偷幻想过,自己是不是奇人,比如玉皇大帝转世那种,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反倒不愿意相信了。”

    许玉给江秋月递过去一杯茶水,“不着急,以前的事慢慢想就好。”

    江秋月能接受长生、转世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他就很满意了,这可比他预料中,让江秋月想起前世的进展要快上了许多。

    一顶凤冠,一件襌衣都是他精心挑选的灵物。前者让江秋月看到自己的过去,后者则是让她看到他的过去。

    江秋月望着满屋的古物,有印象的灵物她知晓,但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呢。

    “后院的这些,很多都是灵物啊。”

    许玉摇摇头,“没有那么多,像凤冠襌衣这样的灵物,据我所知整个中华大地只有一百零八件,似乎总是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有灵物会因破坏的太严重而失去灵力,同样也会有灵物不断诞生。”

    江秋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向许玉,“你让我知晓这么多,我们之间,就是两千年前是什么关系?”

    许玉轻咳一声,这让他怎么说,直接挑明怕是江秋月一辈子都不会来他这铺子了。

    “大抵是我鉴定古物,你修复古物的关系。”

    “可别,这话鬼都不信的。”江秋月轻哼一声,“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那我送你。”

    江秋月急忙拒绝道:“不用,我一人就好。”

    许玉打的什么心思,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和陈离是夫妻,但不代表她和许玉现在也是。

    想占这个便宜,没门!

    待江秋月经过木架时,许玉突然将其叫住,“送你件东西。”

    “嗯?”

    “朱雀衔环杯,是你让她变成灵物的,你是她的主人,现在该物归原主了。”许玉指着一块青铜镶玉的器物说道。

    江秋月缓缓靠近,看着朱雀衔环杯,有股亲切感袭来,她要了个木盒好好放着。

    “放你这里也是暴殄天物,我替你收了。”

    “快快,将我拿走。”朱雀衔环杯兴奋道:“多少年了,我终于又回到小主手里了。”

    乐府编钟只觉耳边清净了不少,安静多了。

    江秋月神魂颠倒的出了铺子,脑海中再无他物,全是关于许玉铺子内的事情,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许玉长生不老,她亦是这般,只是换种方式?

    这根本就是个巨大的笑话,自古那么多皇帝一心想要追求长生,有那个是成功了的。

    可许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她不信。

    这一月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她需要时间接纳,或是说自己要去验证这些事情的真假。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她能想到去验证这些事情,恐怕自己内心已经信服,只是自己现在不愿接受罢了。

    她打开手中的木盒,朱雀衔环杯出现在她眼前,从她观看到的画面来看,这是她亲手修复的,是她创造出的一件灵物。

    她伸手触碰了一下,犹如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道声音。

    “谁,是谁在说话?”江起月警惕的望向四周,可她身边并无其他人。

    “是我,小主。”

    声音再次袭来,江秋月望向身边,来往的匆匆走过的行人,她回望一眼,并无叫喊她的人。

    “小主,我在你手心里呢,不是别人。”

    江秋月双眸睁大,看着手心里的朱雀衔环杯,吃惊道:“是你在说话?”

    朱雀衔环杯轻嗯一声,“就是我。”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古物也会说话?”江秋月一抚额头,这下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四十二章 最废材的灵物

    江秋月咽了咽口水,看着朱雀衔环杯,仍然有些不信,问道:“真的是你在说话?”

    “那还能有假?你左手边是个裁缝铺,正前方有间小酒馆,右边是一条小巷,至于你身后,挡住了看不见。”朱雀衔环杯观察着四周,应声道。

    “还真是。”江秋月嘀咕一声,看向朱雀衔环杯,不解道:“我为何可以听到你说话?”

    朱雀衔环杯沉吟一阵,“大抵是你才让我诞生出灵智的缘故,所以你才能听到我的心声,其实你本就可以听到我说话了,但是许玉不让,才拖到了现在。好似灵物都是这般,是由谁让其变成灵物的,就可以与之交谈。”

    江秋月眉头紧锁,这会又冒出个会说话的古物,她的认知在一步步的接受挑战。

    怎么自己似个井底之蛙一般。

    “你说灵物会说话,那许玉的鉴宝铺子呢,里面的灵物不少,也都会说话?”她问道。

    朱雀衔环杯点点头,“许玉是个例外,他服下了长生不老药,只要灵物愿意,他就可以与之交谈,包括我在内。”

    “不对,长生不老药是一回事,可以与灵物交谈又是一回事,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江秋月摇摇头,朱雀衔环杯的说话有待考证。

    还是说,长生不老药也是灵物,才可以与灵物交谈。

    听着江秋月的询问,朱雀衔环杯犯了难,小主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她可以解答范畴。

    “要不你换个问题问?”她试探道。

    江秋月一阵无语,还以为手里这玩意无所不知呢,弄了半天是个半罐子,经不起几句问的。

    “先前许玉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我的转世?”

    朱雀衔环杯点点头,“事实确实如此,反正我从诞生之初就见许玉是这般模样,两千多年过去了,他一点不曾改变。小主自从你第一天踏进后院我就认出你了,修复古物时的神态简直与当年陈离一模一样,所以许玉才让你修复灵物唤醒你前世的事情,还好成功了。”

    江秋月微微蹙眉,就说这家伙花大价钱让她留在铺子内做什么,还拿出凤冠这种国宝级别的古物让她修复,原来别有用心。

    “许玉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关于铺子还有多少秘密?”

    朱雀衔环杯想了想,两千多年的故事从头说起,远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说明白的。

    何况她也见识到了,唯有江秋月自己去解开她有所疑惑的,方才能唤醒了她前世的记忆。唯有如此,铺子内诸多破损的古物才有被修复完全的一天的。

    她先是古物,再是灵物。

    “他铺内编钟最为讨厌,年纪比我都大,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时常与我斗嘴,夜晚没事就爱敲出些声响,让我安稳睡个觉都不行。”

    江秋月点点头,忽而一笑,“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告状。”

    “才没有。”朱雀衔环杯气道。

    江秋月大笑一声,“都气嘟嘟的了,还嘴硬。”

    “啊啊啊,小主,你怎么还帮着别的灵物说话,我生气了。”朱雀衔环杯极为不悦,在她久远的记忆中,陈离待她很好的。

    “好好,帮你说话,下次我再去铺子,我帮你教训他。”江秋月乐道。

    “果然还是小主最好了。”朱雀衔环杯甚是满意,她就说嘛,小主不会和别的灵物一起欺负自己的。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江秋月笑意不止,她抚摸着朱雀衔环杯器身,忽然间抬头一望。

    糟糕,这是在街道上,不是在家中。

    果不其然,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袭来,眼神有惊骇,有怪异,更多则是看傻子般的神态。

    在街道上有说有笑,自言自语的,可不就是吗?

    江秋月攥紧了双拳,轻声道:“是不是想江副官去你们家中转转了?”

    所有人闻言一惊,立刻四散而开。那位不是个好惹的主,虽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拿枪指在他们脑门上,但带他们去巡捕局里走一趟,亦是极为不好受。

    江秋月快步回到家中,将自己反锁在了屋内,她将朱雀衔环杯端正的放在梳妆台上。

    这是件灵物。

    既然是由她创造出的灵物,她若是动用能力应该不是问题。

    乐府编钟的能力她已经知晓,能够让人陷入幻境,秦公簋是个内部空间巨大的容器,可纳万物。

    朱雀衔环杯的能力虽在西汉的画面中有所见到,但总得自己试验下方能准确的知晓。

    “把你的灵力展示给我瞧瞧。”江秋月说道。

    “好咧,就让小主瞧瞧我有多么厉害。”朱雀衔环杯意念微动,器身两边的杯口中顷刻间出现了好些“胭脂”粉末。

    “你还真是个化妆品!”江秋月惊道。

    “你涂在脸上试试。”

    江秋月伸手沾了些,看着手指上的五色胭脂,犹豫了一会。毕竟是这是两千年前的胭脂,万一涂抹在脸上毁容了怎么办。她如今正风华正茂,还是个良家女子。

    “只管涂抹在脸上就好,我不会害你的。”朱雀衔环杯安抚一声。

    江秋月架不住朱雀衔环杯的要求,硬着头皮涂满了两边脸颊。

    “是不是有股清凉之意在脸上?”

    江秋月点点头,“确实如此。”

    一阵寂静。

    “嗯?就这样没了?”

    “没了啊。”

    “就不能让你小主我变得绝代风华,沉鱼落雁?”

    朱雀衔环杯想了想,“直说你想变美人嘛,但是我灵力有个弊端。能变换成的模样,必须是你见过的,你说的沉鱼落雁你见过?”

    江秋月摇摇头,“没有。”

    “那变不了。”朱雀衔环杯无奈道。

    “啊!”江秋月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有什么用,最废材的灵物。”

    “才不是。”朱雀衔环杯反驳道:“我还废材?有了我你变成皇帝模样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可你小主我是女的,而且现在早没皇帝了。”江秋月甚是无奈。

    “那你变成钱庄掌柜的模样,成为富贾,用不完的钱总该满意了吧。”

    江秋月沉吟一阵,“我家不缺钱。”

    “那你变成一方豪杰,受万人敬仰,你不缺钱,名气总要吧。”朱雀衔环杯急道。

    “豪杰我爹就是,不需要。”

    “额...”

    屋内,长久的寂静。

    “好吧,我承认我是最废材的灵物。”

    “其实也没有,你器身中的脂粉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化妆品,倒是可省下不少钱。”江秋月嘻嘻笑道。

第四十三章 再赴江家

    鉴宝铺子一会开业,一会歇业引得不少本是来此鉴宝之人铩羽而归。

    许玉知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一直让人多跑,定了下个规矩,每月三旬中,唯有上中旬开业,下旬歇业。

    来访客人没有多少抱怨,单论永川城内几家古玩店来说,这间铺子给出的已经是最高价,老板识货即便等上几日亦是无妨。

    这日正好是下旬是第一日。

    故许玉出门左转,直奔江家而去。

    江志国江司令今日正好得闲,在家中休息,听闻许玉来访,立刻起身前去迎接,全然没有司令该有威严。

    许玉刚进大门,瞧着江志国亲自过来迎接,愣了愣神,这是何意?

    江志国笑道:“许先生要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你。”

    许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看着江志国笑眯眯的神色,这副表情他见过。

    是瞧女婿的眼神没得跑了,而且是极为满意的那种。

    许玉赶紧谦逊道:“江司令何需亲自迎接,我贸然拜访,是我唐突了。”

    江志国摇摇头,将许玉拉过一旁,“先生这话言重了,当年如若不是您救了我父亲,也没现在的我。他生前特意交代过,若我再遇先生,定要当偿还先生的救命恩情。”

    许玉一时愣住,问道:“你都知道了?”

    江志国从怀中拿出半块虎符,示予许玉一看,“当年我父亲奉命剿灭山匪,跟从他的弟兄尽数殒命。若不是先生路过,赠了这半块虎符,我父亲当年估计也一并死在山中了,万没有今后的东山再起。这份恩情,江某不能忘。”

    许玉看着半块杜虎符,难怪先前铺子内的那块虎符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原因竟然是在这。

    他轻轻推了过去,“既然是我当年赠给你江家的,你江家又并未用此物做坏事,故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你收着吧。”

    “好。”江志国应道。立刻将虎符放回了怀中,这玩意真让他物归原主,舍不得的。

    许玉恍然间想起什么般,问道:“江秋月她,还不知晓这些事吧。”

    江志国摇摇头,“不知晓。”

    “那就好。”许玉长舒一口气,“虎符的来历你不要和她说,当年的事情也不要提及。”

    不管江志国想将江秋月许配给他的原因是什么,万不可是源于要偿还当年的恩情。

    这种行径,与卖女儿有何区别?

    再者,即便江志国有意撮合他俩是一句玩笑话,江秋月知晓内情后一定会十分抵触,即便江志国撮合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这种误会一旦有了怀疑的心思就很难消除了。

    “许先生平日没事可以多来江家走动,我和江副官时常不在家中,不耽误你们事的。”江志国呵呵笑道。

    许玉猛烈的咳嗽三声,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

    他急忙解释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是找她帮忙修复一件古物的,昨日商量好了,今日还没见她去铺子,故就来看看。”

    江志国脸色一变,“这孩子平日骄纵惯了,日上三竿还不起,我去叫叫。”

    他刚走两步便是停住,觉得不太妥当。

    自家闺女的年纪,他确实不太适合贸然闯进房间,他看向许玉,这位年轻人倒是合适。

    江志国多问了一句,“敢问许先生让秋月修复的古物,可是如虎符一般?”

    他知晓眼前年轻男子有着神秘莫测的能耐,手里有不少类似虎符一般物件。他仅得了半块虎符就在川渝之地站稳了脚跟,若是江秋月得来一件,不求他现在江家的势力今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只愿她有件能保她一辈子无事的宝物就好。

    听闻,许玉脸色一变。

    他最忌讳有人问他灵物。

    江志国瞬间转变态度道:“许先生不愿告知亦可,是我唐突了。”

    许玉想了想,江志国不算外人,摆摆手道:“你是她父亲,说了也没事。是一件衣裳,乱世之中,可保她平安。”

    江志国长舒一口气,有这句话在,他就放心了。放眼整个川渝之地,甚至还可以往大了说,没有比待在许玉身边更安全了。

    至于今日许玉今日登门拜访,是不是对江秋月动了心思,这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

    这桩婚事他求之不得。

    江志国将许玉领到江秋月门前,敲了敲门,喊她快些起床,得到一声答复后,他这才离去,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过了好一会,江秋月才打开房门,见着了许玉,一脸震惊,“我爹带你来的?”

    “难不成我还敢硬闯江家?”许玉笑道。

    “进来吧。”江秋月招呼道:“找本小姐何事?”

    许玉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梳妆镜前的朱雀衔环杯,江秋月的眼角还有没擦拭干净的五色胭脂,打趣道:“胭脂粉可还好用?”

    江秋月翻了个白眼,“最废的灵物,没有之一,什么都变不了。”

    朱雀衔环杯一听可不乐意,大喊道:“至少我还是有灵力的灵物,不像还有很多因为破损而失去了灵力的灵物,相较之下,我已经好很多了。”

    “闭嘴吧,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江秋月气道,将朱雀衔环杯放入了木盒中。

    “咳咳,好歹是个女孩子,你稍微轻些。”许玉提醒道,即便朱雀衔环杯的灵力确实有局限,依旧是件灵物不是。

    许玉踏进了江秋月房间,观看周围,书架近乎摆满了整间屋子。除了摆有梳妆镜,还有几方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放着玉器,瓷器的碎片,看得出来平日里没少练手。

    江秋月见此上前伸手遮挡住了许玉目光,阻止了他再前进一步的意图。

    “让你进来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怎么还乱看的,懂不懂一点礼貌,再看赶你出去了。”

    “不敢不敢,就是好奇灵物修复大师的房间是怎样的。”许玉往后退了数步,转而邀请道:“江大小姐,我的灵物修复师,何时去铺子里修复襌衣,还有一大堆古物排队等着修复。”

    江秋月眉毛轻挑,灵物修复师,这个称呼她喜欢,但是还有灵物要修复?

    她不解道:“有很多吗?那你平日都是怎么保管的。活了两千多年的人了,难道就没学到半分修复灵物的本事?”

第四十四章 北平来信

    许玉罕见的没有辩解,思绪飘远,灵物损坏本不是他所愿,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释清楚的。

    五百年前,这些古物有过一次迁徙,从顺天府南京到应天府北平,没曾想这路上出了意外。

    还有至于他为何不尝试去修复灵物,并非他所能及。他又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每次在修复时都出了意外,没有一次是十全十美修复的。

    故而就很快放弃了,他很怀疑,修复灵物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修复..

    瞧着许玉神色不对,江秋月没有深究下去,说道:“昨日关于纺织技巧的书籍看了些,大抵可以按照辛追夫人的手法编织。我记得城中还有几户纺织的机器,都还可以用,给我一些时日可以修复。”

    许玉点点头,“那就好,那修复襌衣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江秋月一阵头大,合着这家伙是想当甩手掌柜,关键襌衣他也没拿来啊。

    只见许玉不紧不慢的从腰包中掏出一小方木盒,只有手掌般大小。打开盖子之后,许玉两指轻拈,将木盒中的物件拿出,平铺在了桌面上,完整的展开后,竟然是那件襌衣。

    江秋月目瞪口呆,竟然有这种事情。

    “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襌衣的重量本就不足一两,材质轻盈,折叠起来不是难事。”许玉稍微解释了一下,其实容不得江秋月不惊奇,即便是在当下,亦是不能完全复刻这件襌衣。

    即便两千年过去,当时的编织工艺后世依旧无人能敌。

    江秋月看着桌面上的襌衣,只能答应下来,可忽然犹如是想到什么一般,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许玉,质问道:“襌衣不是创造出了两件吗,还有一件呢?”

    许玉被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摸不着头脑,“你不是看见了吗,还有一件在辛追夫人身上,已经深埋于地下了。”

    “那那件也是灵物?”江秋月问道。既然贾谊身穿的襌衣有刀枪不入的神奇能力,那另外一件襌衣也是,毕竟都是由同样的方式创造出来的。

    许玉说过,灵物的诞生可以源于使用者,也可能源于工匠,素纱襌衣应是属于后者,更确切一点,是长沙国感恩贾谊所作出的功绩所化。

    “两件都是灵物。”许玉大方承认。

    虽说灵物是一直维持在一百零八件,但那只是种类,并没有说一种灵物只能有一件存在于世间。情况虽极为罕见,但不代表不会发生。

    许玉还有一点不曾透露,活人穿上襌衣可以刀枪不入,大有话本小说里金刚不坏的意味。而死人穿上,则可保肉身不腐,不管经历多少年风雨,还是下葬时的那般模样。

    得到许玉肯定的答复后,江秋月拍了拍胸脯,“行,等我修复好了襌衣就去铺子里找你。”她仔细盯着断口处,内心已经有了修复的想法。

    “那,有劳了。”许玉拱手一礼,缓缓告退。

    三日后,永川城报社的一块版面上又刊登上了一文,讲述了贾谊昔日在长沙国做出的一番功绩,之后再回长安的篇章戛然而止。

    就在刊登的同日,更为重要的关于素纱襌衣的修复过程,还有江秋月她自己见到的古法编织技巧也一并朝着故宫博物院寄去,静待回音。

    江秋月来到鉴宝铺子归还襌衣,许玉接过襌衣,笑道:“这襌衣你不准备穿在身上?襌衣不是凤冠,不必担心会因此产生贪恋。”

    江秋月看着襌衣,摇摇头,“你还是好好保管吧,襌衣分量太重,我穿着承受不起。”

    “好吧。”许玉知晓江秋月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襌衣是长沙国百姓的感恩之意才诞生出的灵物,意在感谢贾谊。换作外人穿上,确实会犹如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肩上一般,除非本就是德高望重之人。

    许玉将襌衣收好后,从铺子内拿出两个信封,递给了江秋月一个,“从北平寄来的。”

    “北平?”江秋月疑惑的接过,待看清楚信封上“故宫博物院”五个大字之后,瞬间喜笑颜开,迫不期待拆开来。

    “是易院长寄来的信件吧。”

    江秋月兴奋的点点头,一字一句看着信件,片刻之后,眉眼弯弯的。

    “易院长说我在古物修复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邀请我去北平,准备特聘我为故宫的古物修复师,那样一来,我应就是最年轻的修复师了。”江秋月说这话时,难掩脸上的笑意。

    “那你想去吗?”许玉问道。

    “当然想去!”江秋月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旋即意识到了不对,看向许玉,这间铺子她也舍不得。

    在铺子内虽然只修复了两件灵物,但她学会的修复技巧却是颇多,倘若不是许玉,只依靠她掌握的修复手法,万不可能会被易院长看中。

    一时间,江秋月很为难。

    故宫博物馆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汇集了中华大地不少的珍宝,她相信在故宫博物院中,定然有着她喜欢的古物,亦有很多等着她修复的古物,她很想去见识一番。

    可许玉的鉴宝铺子,后院藏品,全是珍品,若论价值无法估量。

    而且铺子内的古物不同寻常,更有灵物的修复。再者,许玉的身份,她和许玉之间的事情,似乎也成为了她留念鉴宝铺子的羁绊。

    江秋月脸色犯难。

    “不用这么早做决断,你还有很多时间好好想想。信封之中还有一张邀请函,是要去南京博物院的,是为修复一座旷世文物!”许玉知晓江秋月定然会难以抉择,转移话题道。

    果不其然,还信封之内,还装有一张邀请函。是由南京博物院发出,汇请中华大地古物修复大师齐聚南京,修复琉璃塔拱门,重建南京大报恩寺琉璃塔。

    许玉拆开属于的自己的信封,里面亦是有张邀请函。

    江秋月目光坚定,“此行,要去!”

    “我从古籍上看到过,大报恩寺琉璃塔,通体琉璃,四百年来一直有着天下第一塔的称号。可惜几十年前在战争中被毁,真要重建琉璃塔不是易事。”江秋月感慨道。

    “不单单不易。”许玉摇摇头,思绪飘远,他作为大报恩寺琉璃塔从建造之初到建造完成的亲历者,他很清楚,建造这座的难度不下于重建一座故宫。

    “以现在的人力物力,不可能完成重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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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物鉴宝师介绍:
古蜀三星堆、先秦金匮石室、大明紫禁城,华夏瑰宝,深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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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长生者许玉,收集灵物两千年。当所有灵物汇聚同一时代,中华大地异象横生!灵物鉴宝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物鉴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物鉴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