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负剑出城
十月的东平县城，下着蒙蒙细雨。
一个消息，在东平县城里传开，上至富商豪绅，下至市井百姓，都议论纷纷。
“县丞沈悦要去杀李霸了。”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啊，县丞单枪匹马去杀贼。
此刻沈悦一身白衣，背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包裹，手里提着一把剑，背对着县城西门，淋着雨，站立不动。
身后的城门洞，挤着许多躲雨的百姓，指着沈悦的背影，说个不停。
“县丞大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是啊，他一个举人老爷，一介书生，去找杀人不眨眼的李霸讨公道……”
“李霸多厉害啊，手下喽啰无数，官府都不敢管，他这是……唉，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为民作想的好官。”
……
沈悦此刻心里只有愤怒，闭着眼睛，徐府血案的场景顿时浮现眼前。
事情得从三天前说起。
沈悦一大早辞别父母，去县衙署理公文，刚处理了几份公文，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沈悦微微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毛笔，朝门口望去。
当下王县令年过六旬，卧病在床，几乎将一县的事情都托付给沈悦来处理。
沈悦看到进来的是陆捕头，一脸愁色，就问道：“陆捕头，发生了什么事了？”
陆捕头朝沈悦拱了拱手，“沈大人，出事啦。”
“什么事？”
“徐员外家发生了凶案，一家三十六口，无一活口。”
“什么？！灭人满门，真是恶贼！”
沈悦顿时拍案而起，还有如此凶残之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走，带我去徐府。”
陆捕头知道眼下是县丞做主，就听话的回答：“是，大人。”
于是陆捕头在前，领着沈悦出了县衙，往城西的徐府而去。
徐府出了命案，早已被县衙的捕快封锁，不让闲人进入。
沈悦来到徐府门口，见大门大开，一个青衣下人歪倒在门槛上，胸前一片血污，早就没了气息。
“大人，这是徐府的门房，被人用刀一刀捅穿胸口，杀死在这里。”
陆捕头指着青衣下人的尸体介绍着案情。
沈悦眉头紧皱，这伙贼人真是凶残，连一个看门的都不放过。
“陆捕头，此案可有眉目？”
陆捕头听沈悦发问，就小声道：“大人进去就知道了。”
沈悦有些疑惑，就抬步往徐府里面走。
门口的捕快跟着沈悦一起入内。
里面的情况更加的触目惊心，通往正堂的路上，倒伏着十几个下人的尸体。
这些人似乎是与贼人搏斗时被杀死的，手里还拿着棍棒、扫帚一类的简陋武器。
不过看起来明显不是贼人的对手，一个个被砍死在现场。
“大人，徐老爷的尸体在正堂，徐夫人和徐家孙女的尸体在卧室……”
陆捕头继续介绍着案情。
沈悦就随陆捕头一一看过现场，心被深深触痛。
徐老爷脖子上被砍了一刀，歪坐在椅子上，地上一摊鲜血。
徐家孙女不过二三岁，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也倒在血泊中。
沈悦咬了咬牙，右手握紧了拳头，厉声道：“陆捕头，你一定要查清楚是何人所为，将他们绳之以法！”
陆捕头顿时面有难色，轻声道：“大人，不用查，凶犯留下了血书。只是……只是这凶犯光凭我们东平县的捕快，是……是抓不到的。”
沈悦不解，“这是何故？”
“大人初来乍到，自然有所不知。凶犯是东平湖惯匪李霸，此人武艺高强，有喽啰三百，我们不是对手。他留下的血书在那里……”
说着陆捕头朝身后的一个小捕快努了努嘴。
小捕快会意，快步走到徐老爷尸体旁边，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移开，拿起一张纸，回到沈悦跟前，双手递上。
“大人，这是凶犯留下的血书。”
沈悦将血书接过，看了看。
上面的字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是没念过多少书的人所写。
“杀人者李霸也”，一共六个字。
至于写字的血是谁的，自然是受害者徐老爷的。
“大人，据小人所知，李霸杀人，都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杀的似的。所以，徐府的案子，九成九是李霸所为。”
沈悦气得脸色发青，“恶贼，太过嚣张，本官不杀李霸誓不为人！”
陆捕头不敢接话，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沈悦心情平复了一些，吩咐陆捕头道：“你好好勘查现场，我去禀报知县大人。”
陆捕头拱手道：“是，大人。”
沈悦转身快步离开徐府，直奔县衙后院。
王县令的家丁见是沈悦，就进去通禀了一声，领沈悦去见王县令。
“沈老弟啊，什么事啊，咳咳……”
王县令卧在床上，上身垫着几个厚厚的枕头，边说边咳嗽。
沈悦就把徐府血案说了一遍，拱手道：“此等恶贼不除，何以彰显王法！”
王县令咳嗽几声，“沈老弟，你说的是这个理。只是本县捕快不过二十来人，力有不逮啊。”
沈悦急切的说道：“大人，我们可以请府城出兵剿贼啊。”
王县令咳嗽一声，呼出一口粗气，看着沈悦年轻的脸庞，缓缓说道：“沈老弟，实话跟你说吧，要请府城出兵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也别太抱大指望。我在本地做了三年知县，李霸那伙人我也了解，啸聚江湖，狡兔三窟，官兵来得多了，他们就躲得不见人影，官兵来得少了，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悦急了，“大人，难道就这么看着李霸逍遥法外？”
王县令叹息道：“那也不是，咱们行文上报知府大人，请知府大人想办法吧。这事就麻烦沈老弟你操办了。”
“能抓住李霸吗？”
王县令似乎倦了，不想再和沈悦这样不通世务的年轻人探讨这个话题，敷衍道：“听天由命吧，要是命中注定李霸要为此事偿命，那自然是好的……”
沈悦心寒如冰，原来杀人偿命这样的天道竟然要听天由命。
不行，一定要诛杀李霸，让他为自己犯下的血案偿命。
沈悦看了看王县令，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知道多说无益，自己也打定了主意，就起身告辞。
第2章 今天不杀人
临行之前，沈悦已将县衙的事情嘱托给主簿张庆。
张庆是一个老吏，为人极为稳重。
沈悦的嘱托，倒也没有什么，但是对于他孤身去杀贼，却极为不解。
“沈县丞，你这是何苦呢？咱们行文府城，请知府大人谋划，何愁贼寇不灭？”
沈悦笑笑，“张主簿，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知道这样做，没有后文，徐府阖家三十六口的冤仇或许永无伸冤之日。我读圣贤书，不忍坐视不管。”
“沈县丞……”张主簿还要再劝。
沈悦摆摆手，“你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若是我能侥幸杀贼，不日回来再感谢张主簿。如果我不能归来，还请张主簿好好辅佐王县令。”
张主簿见沈悦不听劝，只好叹息一声，“那好，祝愿沈县丞洪福齐天，一切平安。”
沈悦知道张主簿这是在安慰自己，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谢了声就转身回家了。
家里的父母，沈悦并未告诉他们真相，只说自己出去办一趟公事。
他的弟弟年纪也不小了，想必有弟弟照顾，也不必让自己忧心了。
安排好这一切，在细雨蒙蒙的清晨，沈悦负剑出城了。
身后的百姓还在议论，这个时候，父母和弟弟应该知道自己出城是要去做什么了。
沈悦回首望了一眼县城西门，那里聚拢的百姓还在怔怔的望着自己，应该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这次去是送死吧。
是的，自己不会武功，提剑去杀凶残的李霸，的确像是去送死。
但是沈悦宁愿去送死，而不是袖手旁观，徐府的冤屈必须伸张。
如果自己不去，捕快不去，官兵不去，那谁去？
沈悦回过头，望着前方。
前方的路，因为下雨，已经有些泥泞难行了。
走了，不管了。
沈悦坚定了下决心，迈开了脚步，往前走去。
李霸的老巢，沈悦找陆捕头打探过，是在县城西北的东平湖上。
东平湖即古之梁山泊，方圆八百里，自古是水贼聚集之地。
那些水贼如同荒原上的野草，烧了一茬，来年又生出一茬，永无断绝之日。
当沈悦走到湖边的老湖镇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沈悦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衫走进街边的客栈时，感到又累又饿又冷。
“小二，来壶酒，再来几样热菜。”
沈悦找了一个空位，将包裹和剑扔在桌上，朝客栈里面的伙计招呼道。
肩膀上搭着一块白色抹布的年轻伙计很机灵，甜甜的回答道：“好勒，客官你稍候。”
沈悦稍微等候了片刻，伙计就端过来几样热菜，一小壶老酒，“客官你慢用。”
沈悦笑笑，没有言语，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扬脖子就把杯中酒喝光了。
酒很烈，也很暖。
喝完之后，沈悦感觉冻僵的身体慢慢的舒展开了。
于是，沈悦开始吃菜。
而此时客栈外面的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客栈门口戛然而止。
显然来人也是来投客栈的。
沈悦转头朝客栈门口望去。
进来的是三个人，为首的赫然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一身黑色劲装，眉目出奇的清秀，更有几分英气，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她身后跟着进来两个彪悍的壮汉，都腰悬宝刀，目光凌厉，一进门已经扫视了客栈大堂一遍，似乎是在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对他们有威胁。
而此刻客栈里吃菜喝酒的客人，除了沈悦，也不过几个商人模样的人，没有值得他们关注的目标。
沈悦打量完三人，就回头继续喝酒吃菜。
突然，沈悦感觉脖子一凉，一把钢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这是何意？
沈悦想要回头问问，但只要他一动，不免要被钢刀割伤脖子。
于是沈悦不满的朝脑后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身后一个汉子冷冰冰的说道：“书生，你带一把剑做什么？”
沈悦闻声，也冷笑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许你带刀，不许我带剑吗？”
汉子许是恼了沈悦竟然敢顶嘴，手下加了力道，那边钢刀贴得沈悦的脖子更紧了，“问你话呢，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然这顿饭就是你的断头饭了。”
沈悦想起徐府血案，有些愤懑起来，高声道：“我带剑，是为了杀人!”
汉子愣了一下，接着哈哈笑了两声，“你一个白白嫩嫩的书生还要杀人，真是好笑，我说你杀过鸡吗？”
“没有。”沈悦干脆利落的回答。
顿时除了握刀的汉子，其他的人都笑起来，客栈的气氛一下子似乎变了，不再那么沉默。
先前看到的那个美丽女子走到沈悦桌前，望着一脸正气的沈悦，微笑着问道：“书生，那你说，你要杀谁？”
沈悦也不隐瞒，实话相告，“我要杀李霸！”
女子闻言，脸色微微一怔，旋即恢复笑意，“哦，你要杀李霸啊。可是，我听说，李霸的一手狂风刀法甚是厉害，你打得过吗？”
沈悦道：“打不过。”
这是实情，他心里有数，也不说大话了。
女子就好奇了，“你既然知道你打不过李霸，你要杀他，不怕被他给杀了吗？”
沈悦严肃的说道：“怕。但是我必须杀了李霸。”
“为何？你打不过他，又必须杀了他，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傻啊。”
“因为人心未死，公道需要昭彰。”沈悦正色道，“李霸三日前，领着手下杀了徐府上下三十六口人命，连三岁幼童都不放过。此人不该杀吗？”
女子听明白了沈悦的意思，收起笑意，“李霸是该死。不过，我劝你还是算了。刚才我手下要将刀架上你的脖子，你丝毫没有察觉，我就看出了你没有武功。你这样做，徒送你的性命罢了。”
拿刀的汉子插话道：“小姐，跟这小子废话什么，他要送命，咱们一刀杀了他，成全了他。”
女子朝汉子轻摆酥手，“算了，今天不杀人。我们去吃饭，他要去送死，咱们别挡着他就好了。我们吃饭去。”
拿刀的汉子听到女子这样说，悻悻收了刀，冷哼了一声。
第3章 送上门来
沈悦见他们不再纠缠，就匆匆吃了酒菜，找掌柜的开了一间客房，休息下来。
次日一早，沈悦就起身了。
他拿起剑，拔出剑鞘。
这把剑是一把普通的铁剑，是当初在省城应试中榜后花了二两银子买的。
书生持剑，既风流又儒雅。
至于剑的质量，是不是适合打斗，沈悦没有考虑这一点。
当初买剑的时候，就是作为佩饰而用的。
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找武器店掌柜的问问，有没有更好的刀剑。
沈悦看了一会儿剑，用一块抹布擦拭了一下，然后收起剑，出门去吃早餐。
今天要去诛杀李霸，但肚子得先吃饱吧，这样才更有把握，沈悦于是想。
才下楼梯，沈悦一眼瞥见昨晚的那个美丽女子正和两个手下坐在靠窗的一桌吃着酒菜。
女子也看到了沈悦，露出一丝微笑，招呼了一声，“书生，你今天就要死了，过来我请你吃顿饱饭吧。”
死？
也许是吧。
沈悦凄然一笑，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好，多谢姑娘美意。”
女子朝两位手下示意一下，两位手下就乖巧的起身让开，留下女子一人坐着。
沈悦大大方方的走到桌前，在女子对坐坐下。
“来，我让掌柜的换一桌好菜，让你美美的吃上一顿，然后去送死，你看可好？”
女子本来十分美貌，此刻又带着笑意戏谑着说，更加显得明艳动人了。
沈悦没有在意这话很不吉利，颔首道：“好，临死之前可以饱餐一顿，就不会是饿死鬼了。姑娘，你这份好意，我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的。”
女子笑道：“一顿饭而已，不值得你这样记挂。我只是很好奇，你可以选择不死的，为什么不走呢？”
沈悦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职责所在，良心所在，我沈悦不敢走。”
“哦？”女子有些不解，“职责所在？沈公子你是做什么的？”
沈悦也不隐瞒，“我是东平县丞。”
女子顿时美眸一转，“原来是一个朝廷命官。只是不知这一县上下，没有捕快兵丁吗？何至于要你一个文质彬彬的县丞来找李霸拼命？”
“此事说来话长……”沈悦不想说这些内情。
女子或许是好心，但这些官场的事情还是不要对她这样一个外人说比较好。
沈悦欲言又止，女子也不追问，而是催促手下道：“酒菜安排好了没有？别让沈公子久等。”
两个手下不知怎么回事，对沈悦看不顺眼，没好气的说道：“小姐，已经吩咐下去了。”
正在这时，客栈门口走进来五六个面目凶狠的汉子，一进来就朝掌柜的嚷嚷道：“掌柜的，备一桌好酒菜，大爷肚子饿了。”
掌柜见来人气势汹汹，不好相与，就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是，大爷稍后，马上就好。”
转头吩咐客栈的伙计，“快，给几位大爷看座。”
伙计殷勤的上前领着这伙面相凶恶的汉子在一个空桌前围坐下。
这伙人坐下之后，眼珠子骨碌碌的四转乱看，一会儿就盯上了和沈悦谈话的女子。
在他们眼里，这样的小镇出现这么漂亮的女子，实在是罕见。
而这个女子是越看越耐看，他们都转不动眼珠子了。
几人低声商量了几句，就看到一个壮硕的汉子嬉皮笑脸的走到女子身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真水灵，有婆家了没有啊？”
女子很厌恶这个家伙，眉头微微一皱，冷声道：“滚开！”
那汉子闻言哈哈一笑，“脾气挺暴躁的呢。不过，我喜欢。”
说着，伸手要去抓住女子的肩膀。
沈悦对这种泼皮很是看不过眼，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斥道：“人家姑娘让你滚，你没有听见吗？”
那汉子听见有人要插手他的“好事”，收了手，不悦的超沈悦看了一眼。
不过是个文弱的白皮书生而已，顿时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你谁啊？敢管大爷的事，找死是吧？”
沈悦不惧，正色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想为非作歹，不怕王法吗？”
话音刚落，不只是那个汉子，包括他的同伙，顿时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王法，什么王法……哈哈，哈哈。”
沈悦生气了，高声道：“真是一群目无王法的狂妄之徒！”
那个汉子收住笑，冷下脸，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个箭步上前，将匕首架在沈悦的颈上，“王法，大爷教你什么是王法！”
汉子对沈悦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匕首一压已经割破了沈悦的皮肤，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死亡，就是这么的接近。
沈悦定了定神，回道：“你以为王法是你手中的匕首吗？”
汉子怒道：“不然你以为呢？小子，别逞强，大爷这么轻轻一用力，你爹娘就白养你二十年，懂了吗?”
沈悦冷笑几声，“你敢？”
汉子见这个文弱书生刀剑加颈竟然还不服软，也是奇了，继续恐吓道：“大爷杀过的人比你念过的书还多，有什么不敢的？你再顶嘴，马上送你见阎王。”
沈悦正要回话，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快跑啊，李霸来了，李霸来了！”
听到喊声，百姓们更加的慌张，哭爹喊娘，慌不择路，四处乱窜。
女子这时笑道：“沈公子，你要杀李霸，李霸他送上门来了，惊喜吗？”
把刀架在沈悦脖子上的汉子闻言，眉头紧锁，低吟道：“怎么李霸来了?”
其他几个同伙起身对汉子说道：“大哥，咱们避一避吧，免得被李霸遇到。”
汉子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们从客栈后门走。”
说完，汉子恶狠狠的对沈悦说道：“小子，大爷还有事，算你走运，下次别让我碰到你，不然你死定了。”
这伙人刚匆匆从客栈后门离开，门口就涌进来数十个持刀持剑的壮汉，把客栈看守得严严实实。
不久，一个男子还未进门，就大喊道：“听说有人要杀我李霸，我来了！”
这声音似用内力传出，一时间在沈悦耳内轰鸣。
第4章 刀下留人
沈悦朝进来的李霸看去，见他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年约四十来岁，一脸的络腮胡子，两眼闪着极为凶恶的光芒，让人一看不由觉得对方不可战胜。
就是这个人，杀了徐府上下三十六口人命！
想到这个，沈悦不惧怕李霸了，反而陡然生出一股怒意，不可遏抑，朝李霸质问道：“你就是李霸？东平徐府的案子是你做的？”
李霸打量了沈悦一眼，哈哈一笑，“不错，大爷就是李霸。那个徐封老头太小气，找他借点银子花花，都不给大爷面子，大爷不杀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为了一点钱财，杀人满门，真是凶恶！
沈悦眼含愤怒，“李霸，你如此作恶多端，必有恶报！”
李霸不把沈悦的威胁放在眼里，冷笑道：“就凭你？”
“对，就凭我。”沈悦丝毫不输气场，针锋相对。
李霸忽然把眼睛一瞪，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是为杀我而来。我今日来此，就是闲得没事，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想杀我。原来是你，来，给他一把刀，我看看他怎么杀我。”
李霸的一个手下就嬉笑着把一把递到沈悦面前，“小子，我们李大哥给你的刀，拿稳了。”
沈悦咬了咬牙，心想就算是飞蛾扑火，也不能负了自己的良心，于是伸手从那个小喽啰手里接过大刀。
谁知这把刀纯铁打造，又厚又长，很有分量，沈悦一只手拿着有些吃力，刀身往下一顿，差点磕碰到地面。
李霸和手下见沈悦如此窘迫，不由哈哈笑起来。
沈悦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被一群宵小之辈嘲笑，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将刀举起来，大喊道：“李霸，你杀了人，要知道杀人偿命，今天我就取你性命。”
李霸双手抱胸，笑道：“来呀，沈县丞，我的头颅在此，有本事你取去。”
那个美丽的女子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道：“沈公子，你不是他的对手，算了。”
“不，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杀李霸，我不能放弃。”
女子见沈悦不听劝，既佩服他的执着，又叹息他不通世务，不由苦笑着摇摇头。
李霸这时注意到了那个美丽的女子，看了一眼，不由心里激荡，好生漂亮啊。
“小娘子，你是沈县丞的同伙？”
女子摇摇头，“不是，我是住店的客人，偶遇沈公子。”
李霸笑道：“不是就好，等我收拾了他，再和小娘子你同饮几杯。”
说完，朝沈悦喊道：“沈县丞，来呀，砍我，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沈悦就朝李霸冲过去，勉力举起了大刀，两眼盯着李霸的脖子，呐喊一声，砍了过去。
李霸一动不动，等着沈悦砍过来，等大刀离他的脖子不过十来寸的时候，突然身形一晃，就避开锋芒，绕到沈悦身后。
沈悦一刀砍下去，没砍到人，反而眼前不见了李霸的身影，情知不好，不由有些心慌。
“沈县丞，我在这里呢。”
李霸在沈悦身后笑着说了声，接着伸出右掌，朝沈悦的后颈一拍。
沈悦顿时被这一掌打得头昏眼花，往前踉跄几步，扑倒在地，手上的大刀也飞到一边了。
李霸呸了一口，“真是个废物，还想杀我。”
说完，李霸伸出右手，喊道：“拿我的刀来。”
人群中一个喽啰捧着一把纯钢宝刀送了过来，“大哥，刀。”
李霸接过刀，唰唰的舞了两下，只见一片晶亮的刀花，甚是晃眼。
“沈县丞，我给你机会了，但你杀不了我，现在该我送你上路了。”
说着李霸将刀举过头顶，瞄准沈悦的后背，眼看就要一刀砍下去了。
“李大侠，刀下留人。”
说话的是那个美丽女子，众人不由纷纷朝她望去。
李霸没有收刀，而是转头朝女子笑了笑，“小娘子，你别急，等我砍了他，来陪你饮酒。”
他为人凶恶，杀人如杀鸡，从无怜悯，说话间就挥刀了。
沈悦觉得自己是命该如此，默念了一句“无愧于心”，就闭目等死。
千钧一发的关头，李霸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呼声，凭他多年的经验，知道是暗器来袭。
是取沈悦的命重要，还是保自己的命重要，不想多想，李霸就有了决断。
只见李霸快速的收刀往左侧一跳，避开了来袭的暗器。
那暗器几乎是擦身而过，李霸站稳之后，心里一惊，这发暗器的人好强的内劲和力道啊。
那暗器在李霸闪开后，劲道不减，直飞向前，直到碰到对面围观的一个喽啰才停下来。
那个倒霉的喽啰可没有李霸这么好的身手，被暗器直接击中，惨叫一声，往后跌倒在地。
李霸朝那个喽啰看去，赫然见他腹部插着两根竹筷子，没入胸腹间半截！
将一双筷子当做暗器，而且入肉三寸，好高的内功啊，李霸心里顿时凛然起来。
他回头朝美丽的女子看去，见她依然坐在桌边，脸上带着溶溶的笑意，仿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发生。
“小娘子，是你发的暗器？”
女子微微一笑，“李大侠，我都喊了刀下留人，你还要杀沈公子，小女子只好出此下策了，不好意思。”
沈悦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好像还能听到惨叫声，以及谈话声，就睁开眼，原来自己没死。
他爬起来一看，见李霸提着刀怒视着美丽女子，听了几句，就明白是这个女子用筷子从李霸刀下救了自己的性命。
“李霸，你不要为难这位姑娘，要杀就杀我。”
李霸见沈悦还敢插话，扭头怒斥道：“臭小子，滚一边去，等下大爷在收拾你。”
说完李霸对女子说道：“小娘子，好本事，你是何人?”
女子傲然一笑，“李大侠，小女子在江湖上是无名之辈，就不必说了。”
李霸一心想搞清楚这个女子何以内功这么高强，将刀一刀砍在桌子沿上，“今日若是你不说，休怪我不客气了！”
第5章 做我徒弟好不好
女子盈盈一笑，“李霸，你这是要翻脸吗？”
李霸怒道：“你偷袭我，大爷我翻脸又如何？你快点交代你的来历，不然不要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
女子笑道：“那倒不必，我从来不用别人可怜，有本事你尽管使出来吧。”
李霸见女子根本没有惧怕他的意思，心头腾起一股怒吼，“那好，大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狂风刀法的厉害。”
话说完，李霸拔出大刀，挥舞了一个一圈寒光，照着女子劈头盖脑的砍过去。
沈悦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来李霸这刀法非常的霸道，只看见一道寒芒朝女子的上半身笼罩过去。
如果被李霸的刀砍中，岂不是要命殒当场？
女子不慌不忙，照旧望着李霸笑。
当刀锋临近女子的时候，女子的两个手下出剑了，一左一右两把剑一架，就挡住了李霸的刀锋。
李霸出刀，力道霸道，但女子的两个手下只那么轻轻一出剑，就将李霸的攻势化为乌有，这让李霸心里一惊。
他李霸能成为这一方的霸主，仗的就是他这一手狂风刀法霸道无比，力压群雄。
如今人家只是两个手下就轻易化解了自己的这一招势在必得的刀法，可见实力不在自己之下，至于那美丽女子，恐怕更加的难以对付了。
不过这么多手下在场，李霸即使心里有所忌惮，但不得不继续了。
他收刀回来，喊道：“小娘子，你这是找人帮手吗？”
女子站起来笑道：“李霸，你是想单打独斗啰？”
李霸评估了一下局势，不顾面子的说道：“嗯，咱们学武之人，胜要胜得光明磊落。”
女子就站起来，对两个手下吩咐道：“你们别动手，让我来会会这个李霸。”
两个手下怕女子有闪失，出言道：“小姐……”
女子摆摆手，“没关系，我心里有数。”
既然他们的主人发话了，两个手下就没有再多话，闪在女子身后，手按着剑柄，警惕的看着。
李霸见女子答应和自己单挑，心里一阵喜悦。
对付一个女子，即使她招数再好，自己一身蛮力加上独到的狂风刀法，未必没有胜算。
“小娘子爽快，来，让我领教领教你的招数。”
李霸说着将刀在胸前一横，做出一个防守的姿态。
他打的主意是先试探女子的虚实，再做打算。
女子伸手一勾，提起放在板凳旁边的宝剑，缓缓拔出。
这把宝剑真是一把神刀利器，只见剑身光亮无比，带着一股杀意。
“李霸，此剑名曰灭魂，你死在此剑之下，也不辱没了你的名头。”
女子举起剑，缓缓说道。
“灭魂？”李霸一惊，“你怎么会有灭魂剑？”
灭魂剑乃武林名剑，在江湖上非常的闻名，前朝末期，一代剑侠吴离溪曾携此剑诛杀劫掠百姓的巨匪张武峰，之后就再为现身。
没想到几十年后，此剑竟然在一个女子手中！
李霸再仔细看了看女子手中的灭魂剑，果然是一把好剑，他再看看自己的宝刀，虽然也是耗费巨资，搜罗玄铁玉石所铸造，但相比之下，显然如同破铜烂铁一般不堪入目。
如果……
李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这把剑落在自己手里，岂不是如虎添翼，再无人敢捋自己的虎须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里只有女子和两个手下，以及那个不知死活的沈县丞，就算自己不顾江湖规矩，以多欺少，把他们全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得到灭魂剑不那么光彩。
李霸打定了主意，立刻说道：“小娘子，我的兵器不如你的称手，我叫几个帮手，你没意见吧？”
女子呵呵一笑，“没意见，你们一起上吧。”
李霸狂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巫门等你来，“兄弟们，一起上！”
说着李霸挥刀带头攻击，他的小喽啰们也一哄而上，朝女子围过去。
沈悦见这伙人不顾脸面，一起去欺负一个女子，不由很生气，伸手拉过经过他旁边的一个喽啰，喊道：“你们不能这样不要颜面。”
“滚！”
被沈悦拉住的喽啰很不高兴，骂了一句，随即给了沈悦一脚，将沈悦踹飞在地。
沈悦趴在地上，觉得骨头都撞散了，又疼又酥，想要爬起来，可是半天没力气。
接着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刃碰撞声，然后就是一阵阵的惨叫声。
这些惨叫声都是男人的，想来女子还没有受伤，这让沈悦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
碰……
一声巨响，沈悦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到一个巨大的物体狠狠的撞在自己背上，把他撞得差点晕过去。
“玛德……”
背上的那个巨物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滚了一下，滚下沈悦的背部。
沈悦听出来了，骂人的是李霸。
不知道为何他会飞到自己的背上，还要骂人。
还没等沈悦理清楚头绪，他感觉一直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一把把自己提起来。
“站好了。”
这是那个美丽女子的声音。
沈悦站住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客栈大堂，只见躺了一地的人，个个都非死即伤，旁边是一地的破碎兵刃。
而刚才气势汹汹的李霸，此刻像个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胸口几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怎么可能？
一个女子竟然将一屋子的壮汉在顷刻之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沈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沈公子，你不是要杀李霸的吗？”
女子这么一提醒，沈悦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就点点头道：“对，我要杀李霸。”
“给你剑，去把李霸杀了吧。”
女子将灭魂剑递到沈悦跟前。
沈悦咬了咬牙，眼前浮现起徐府血案的现场，顿时杀意腾起，伸手接过灭魂剑，几步走到李霸跟前。
“李霸，你杀了徐府上下三十六口人命，按律当斩，我今天杀你，你死得不冤。”
李霸瞪了沈悦一眼，虽然他不是女子的对手，但对这个书生县丞还是有信心吓跑他。
“你敢。你要是敢杀我，我的兄弟一定会把你全家杀光。”
女子在一旁说道：“沈公子，你要是担心你家人的安危，不如我替你杀了李霸。”
沈悦摇摇头，“多谢姑娘，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因有所顾虑而枉顾国法。我这就杀了他。”
说完沈悦举剑就刺向李霸的胸口。
李霸被女子刺成重伤，想要挣扎也是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剑刺向自己。
沈悦刺了李霸胸口要害几剑，溅得一身白衫血迹点点，收了剑，才发觉自己发力过很，此刻手酸脚软，有些站立不稳。
女子看到沈悦这副模样，不由摇摇头道：“沈公子，你太没力气了。要不你做我徒弟，我教你几招，好不好？”
第6章 我有正事
沈悦一愣，这个女子要收自己做徒弟？
开什么玩笑，自己怎么看也比这个女子年纪大好不好？
于是沈悦婉拒道：“姑娘，你助我杀了凶犯李霸，我沈悦甚为感激。至于收我为徒一事……孔子是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本来姑娘本事大，武功高强，我拜你为师也不算不妥。只是我当下还有正事要办。”
那女子见沈悦拒绝了她的要求，也不恼恨，依旧笑着说道：“你有正事要办，那你去办吧。现在这里这么乱，我也没办法请你吃酒菜了。若是他日有缘，我再请沈公子吃酒。”
沈悦知道女子对自己五恶意，就回答道：“那好，他日有缘再会。对了，还没有请教姑娘贵姓呢。”
女子笑道：“我姓朱。”
沈悦就朝朱姑娘一拜，“今日能诛杀凶犯李霸，多亏了朱姑娘，请受我一拜。”
朱姑娘大大方方的受了沈悦的这一拜，等沈悦直起身子，对沈悦说道：“沈公子不愿意跟我学武，但是世道险恶，李霸余党甚多，还是要多加小心。”
沈悦心里也明白，今日杀死杀伤李霸匪徒多人，但余党还有很多。
这位朱姑娘抬腿就走了，那些余党自然会把仇记在自己头上，多加小心是应该的。
“多谢朱姑娘提醒，我会注意的。”
朱姑娘收回灭魂剑，插入剑鞘之中，回头吩咐两位手下：“你们去备马，我们马上出发。”
两个手下恭手答应，下去准备。
等手下走了，朱姑娘对沈悦说道：“沈公子，学武不一定要师傅，主要看个人天赋的高低。天赋极佳者，自行体悟，亦能大成。”
沈悦琢磨了一下朱姑娘的这句话，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自己拒绝拜师在前，再向朱姑娘请教，甚为不妥，就笑道：“多谢朱姑娘赐教。”
闲聊了几句，就听到两位手下已经把马匹牵到了客栈门口，朱姑娘就朝沈悦拱手告辞：“沈公子，我还要赶路，多保重。”
沈悦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舍，“保重……”
朱姑娘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一群人来了。
沈悦迎到客栈门口，朝那群人看去，见是一群百姓模样的人，持着棍棒，闹哄哄的走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年约五十余岁，花白胡子，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袍。
这老者沈悦认得，就朝他喊道：“周里正！”
周里正闻声朝沈悦一看，也认出来了这是沈县丞。
他时常去县衙办事情，见过沈悦数面，所以认得沈悦。
周里正快步上前，朝沈悦鞠躬致礼，然后问道：“沈县丞，你何以到这里啦？怎么不跟我们打个招呼，我们好去迎接你呀。”
沈悦微微一笑，“不用，我来这里有事，不用麻烦周里正了。”
周里正这时瞥见了沈悦衣衫上的血迹，惊呼道：“沈县丞，听说李霸带人来客栈打架，沈县丞你身上的血……”
沈悦低头一看，见衣衫上的血迹很多，看起来很吓人，不过这不是自己的血迹，而是刺杀李霸时溅到自己衣服上的。
“哦，周里正，这血迹是李霸的。李霸杀徐府上下三十六口人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这次本官来诛杀李霸，他竟然敢持械拒捕，对抗官府，所以本官将他当场格杀。周里正，你派人去通知陆捕头，让他带人来勘验现场。”
周里正听着听着，两眼圆睁，嘴巴惊讶的张得大大的，快要可以放进一个鸡蛋了。
他想不明白，李霸凶名，远近皆闻，普通人唯恐避之不及，而沈悦举人出身，一介书生，竟然能取李霸性命？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可惜现在是阴天，看不到太阳，要不周里正会仔细望望天，确认确认这桩稀奇事。
朱姑娘听了一会，等沈悦和周里正没有说话了，就对沈悦说道：“沈公子，你先忙，我要走了。”
沈悦转头目送，“朱姑娘保重。”
朱姑娘点点头，笑了笑，转身来到一片高大的黑马前，一脚踏上马镫，身子轻盈一漂，就稳稳的坐上了马背。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悦，面露微笑，然后扭头望着前面，口内娇呵一声“驾”，就见黑马如离弦之箭，朝前方冲去。
两个手下也上面紧紧跟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三人三马，就消失在沈悦等人的视线内。
周里正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有对朱姑娘的身份感到疑惑。
“沈县丞，她们是……”
沈悦回头望着周里正一笑，“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身份，但这次诛杀李霸，她们是首功。”
周里正就没有追问这事，因为沈悦不知道，问也无用。
再说了当务之急是客栈里面的事情。
在他的地盘上死伤多人，先得料理这事。
“沈县丞，李霸确实已死？”
“是的，李霸确实已死。周里正，请随我进来看看。”
沈悦带着周里正进了客栈大门，指着李霸的尸体，“请看，这就是李霸。”
李霸多次出入老湖镇，不算生人。
周里正瞧了一眼，就确认了李霸的确是死了。
嚣张一时的东平湖匪首李霸就这么死了。
而且死在毫无武功的县丞沈悦手里。
这让周里正很感慨了一会。
片刻之后，周里正吩咐了一番，他带来的人就按照他的吩咐忙碌起来，有人去县衙报告，有人将受伤的喽啰捆绑看押起来……
周里正小声的对沈悦说道：“沈县丞，请去寒舍喝一杯清茶，我有些话要对沈县丞你讲。”
沈悦点头答应了，“好。”
两人步行出了客栈，由周里正引路，来到不远处的周里正家里。
周里正家里在这个小镇还算宽裕，一个小院，数间青砖瓦房。
奉茶之后，沈悦喝了一口，就问心事重重的周里正：“周里正，你似乎在担心什么事情？”
周里正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沈县丞，李霸之死，按说是好事。他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他死之后的事情，只怕会是更难办。”
沈悦不解，继续问道：“周里正，此话怎讲？”
第7章 张榜招贤
周里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抬眼望着沈悦忧心的说道：“老朽世居此地，对东平湖的这群盗贼颇有了解。现今李霸手下有三个头目，分别叫蒋勇，关通，宋谦，他们各有近百人。只因李霸武艺在他们之上，不得不听从李霸的号令。如今李霸已死，盗贼怕是要斗得厉害……”
沈悦听明白了，“他们起内讧，应该是好事啊。”
“非也非也。沈县丞，盗贼互相争斗，彼此不服气，只怕会把气撒在百姓头上。以前我们老湖镇只要给李霸交一份平安钱，以后怕是要交三份平安钱了。”
说完之后，周里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显然是预想到日后老湖镇的百姓日子难过，心里忧愁。
原来如此！
沈悦也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节，盗匪横行，就是因为官府懦弱无能。
靠人不如靠自己，沈悦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
“周里正，此事你不要烦心，我会禀明县令大人，来替百姓做主。”
周里正不是很相信沈悦的话，但人家是上官，他不得不给个面子，就挤出笑容，拱手道：“多谢沈县丞，沈县丞为百姓作想，实在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
恭维话不少，沈悦听听就过去了。
他明白周里正的心思，但也不点破。
如果自己做不出实际的举动来让人家心服口服，也不能怪人家敷衍自己。
沈悦站起来，对周里正说道：“我也该回县衙去和县令大人详细的禀报这里的情况。”
周里正道：“沈县丞不在我这里吃个便饭再走吗？”
沈悦婉拒道：“县令大人肯定对这里发生的命案很关心，我还是早先回去禀报与他，让县令大人安心。”
周里正不好再强留沈悦，“那沈县丞好走。”
沈悦告别周里正后，快步回县城。
此刻，已经云驻雨收，空气格外的新鲜。
沈悦心里痛快，走的也很快，不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到了县城西门。
进出县城的百姓有人认出了沈悦，不由非常惊讶。
“沈县丞竟然没有死！”
“是啊，沈县丞真是福大命大。”
但也有百姓小声的猜测道：“该不会是沈县丞临阵脱逃，偷偷的回来了吧？”
……
对这些议论，沈悦一笑置之，脚下也不停留，径直往县衙而去。
县衙门口，沈悦看到陆捕头正在召集捕快们集合。
看到这一幕，沈悦不由皱起了眉头。
按说让周里正找人报告县衙，陆捕头收到消息应该是很早的时候了，但直至现在，连捕快都没有集合完毕。
这办事也太拖拉了。
要是有盗匪来作乱，就凭这样的捕快，如何能维护县城的安宁？
陆捕头瞥见了沈县丞，急忙迎上来恭维道：“大人一出马，就让凶犯李霸授首，真乃东平之福，百姓之福！”
沈悦没有被陆捕头的这些恭维话迷惑，冷漠的说道：“陆捕头，你怎么还没有带人去现场勘查啊？”
陆捕头见沈悦不理他的客套话，质问让他难堪的话题，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沈县丞，属下已经派人通知捕快们集合，奈何有几个捕快不知何故迟迟未到，故而属下耽搁了一下时间。”
沈悦冷笑道：“恐怕不是耽搁了一下吧，是耽搁了很久吧。”
陆捕头自恃年纪大，资格老，以为沈悦会给他一个面子。
于今沈悦一个年轻的县丞，还没到任多久，就这么折损他的颜面，让他下不了台，顿时心里不由有些恼火。
“大人，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再派人去催促。若是还不到，属下就将迟到的捕快们打上几十大板，让大人出出气。”
沈悦道：“陆捕头，他们犯错，你惩罚他们，可不是为我出气哦。我犯得着跟他们生气吗？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他们不再是捕快了，回家去吃自己的。”
“大人，他们可是王县令的人……”
“王县令那里我自会去说。”
说完，沈悦也不管陆捕头的脸色如何，从陆捕头的身边劲直穿过，进入县衙。
县衙后院。
沈悦看到一个下人站在王县令的卧室门口，就让他进去通禀一声。
谁料，下人进去之后，出来对沈悦说道：“沈县丞，大人他早晨很不舒服，昏睡过去还没有醒过来。”
沈悦无奈，只好回衙办事。
晚上的时候，陆捕头回来了。
沈悦让陆捕头来见他，陆捕头就小心翼翼的进来了。
陆捕头看了一下沈悦的脸色，似乎还是不好，就小声的说道：“大人，老湖镇客栈现场属下已经勘查过了，李霸的尸体已经带回县衙……”
沈悦点点头：“不错。陆捕头。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小心李霸的同党要报仇啊。”
陆捕头心里一惊，“他们不会有这个胆子吧。”
沈悦微微一笑，“陆捕头，他们可以明目张胆的在县城杀害徐府上下三十六口人命，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胆子做的事情。”
陆捕头一寻思，是这个道理。
李霸为沈悦所杀，李霸余党若是要报复，首要的目标就是沈悦。
沈悦在县衙当差，他陆捕头是县衙的守卫，看到了穷凶极恶的李霸余党，是上呢还不是不上呢？
陆捕头越想越心惊肉跳，没有了主意。
沈悦看着陆捕头踌躇的神情，开口道：“陆捕头，本官倒是想了一个主意……”
陆捕头不知道沈悦的主意管不管用，但现在没有头绪，毫无办法，只要有主意，都是好主意。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急切的说道：“沈大人请讲。”
“本官决定张榜招贤，让能人来我们县衙，带领捕快们将李霸余党一网打尽，肃净东平湖，还百姓一个安宁。”
“沈大人，你的意思是招收捕快？”
沈悦立刻否认，“不，不是捕快，是捕快总教习。等找到了合适的人，你和捕快们就跟着人家好好学，别一见盗匪就吓坏了。”
陆捕头心里惭愧，又怨恨。
这个沈县丞啊，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给自己面子。
花花轿子人人抬，若是自己不帮衬，他沈悦能干成什么事情？
这些心思陆捕头都隐藏在心里，拱手道：“大人高明，若是有所差遣，尽管吩咐。”
第8章 颜庄主
次日后，东平县城凡是热闹的地方都张贴了县衙的榜文。
许多百姓虽然不识字，但上面红彤彤的官印却是看得分明。
“县衙这是要干嘛？要收税了吗？”
“不会吧，夏税不是刚交过吗？”
“那肯定是要派徭役了，县衙的榜文除了收税就是派徭役，再不就是通缉犯人。”
百姓们议论了一阵，有人看到书店的李掌柜提着一个包裹路过，就喊住李掌柜。
“李掌柜，你是个秀才功名，你来看看，县衙这是要做什么？”
李掌柜本来是去采买东西的，被人喊住了，就好奇的走过来，朝榜文上看了几眼。
随即李掌柜惊呼一声：“县衙这次好大方啊！”
众人不解，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大方啊，李掌柜，你说清楚啊。”
“县衙一向是收银子不手软的，还会有大方的一天？李掌柜，莫非你看错了不成。”
李掌柜自信的笑着道：“我怎么会看错？这榜文上说了，县衙要请一位捕快总教习，月给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众人听了，都惊呼起来。
“我听说县太爷也不过每月十两银子的俸禄，这请一个捕快就给五两银子，是够大方的。”
“是啊，五两银子够我们全家吃半年了，啧啧，真是好。”
……
李掌柜听着众人的议论，笑着说道：“你们呀，只看银子，也不想想，银子有那么好拿吗？”
有人不服气，争辩道：“不就是一个捕快吗？拿把戒尺四处逛逛，有什么难的？”
李掌柜就向他解释道：“不是这个样子。榜文上说得清楚，十五日后所有想当这个捕快总教习的人，在县衙门口打擂台，最后得胜的人才有资格拿这个银子。”
原来要打擂台呀。
有人顿时认命了，“我细胳膊细腿的，上擂台怕是要被人打死，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事挣钱。”
有人就盘算起他认识的人里面比较厉害的，“城东的王五有几手，应该有机会。不对，上次城西的古老六打败了王五，应该是古老六有机会拿这五两银子的月钱。”
还有人炫耀自己的见多识广，嘲讽道：“你说的那两个啊，不过是泼皮而已，上不了台面的。以我看，平安镖局的众镖师都是见过血的，那才是真本事。”
“可是镖师们应该没有兴趣去县衙做事吧？”
“那未必，每月五两银子，你想想，他们会不会动心？”
“也是，县衙里面做事，也不用刀尖上添血，安稳多了。”
且不说县城里面这件事传扬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连乡下的道旁，也贴了榜文，农夫们也尽知道了有这种好事。
一些自小学了点拳脚功夫的少年，不免心里痒痒的，想要去试试，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份福气。
……
此刻县衙里面，沈悦忙得不可开交。
王县令的病，越来越重，已经不省人事多日。
他的家人无奈，请求沈悦向知府衙门上报，让他们回乡养病。
即使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也算是叶落归根了，是不是？
再有的事情，就是李霸杀徐府满门一案，也要行文知府衙门，细细禀报。
沈悦就写了公文，派人快马去府城上报，自己还要操持选拔总教习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他一心想办好的。
自从周里正提醒李霸死后，东平湖的匪情会更复杂，沈悦就准备应付最坏的情况。
东平湖的贼匪依仗的就是武艺超人，让县衙的捕快们无法应付。
沈悦就打算找一个高手，以暴制暴，平抑匪情。
五两银子，这是沈悦自己做主定出的额度。
不把月钱搞得吸引人是找不到真正的高手的。
把事情安排好了之后，沈悦细细琢磨他的这个主意。
打擂台，只有让应征而来的高手们互相较量，才能比试出谁更厉害。
正当沈悦在思量的时候，陆捕头轻手轻脚的走进沈悦的房间。
陆捕头心里有些担忧，那日沈悦让他将迟到的捕快除名，他顶撞了几句，怕是引起了沈悦对他的不满。
现今王县令奄奄一息，按照惯例，沈悦将代理一县知县，直到朝廷派新的知县来接任。
也就是说，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东平县里，沈悦说了算。
陆捕头按下心里的疑虑，讨好的问道：“大人，您交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这几日报名的人很多。”
沈悦定了定神，望着小心翼翼的陆捕头，想着陆捕头为人虽然油滑了一下，能力也不足够，但以后还得依靠陆捕头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办事，就和缓了下脸色，“哦，陆捕头辛苦了。我在琢磨一个问题，这个打擂台，你我皆不懂武功，如何能看出到底谁更高强？”
陆捕头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拱手道：“大人，下属倒是有一个想法。”
“讲。”
陆捕头就说道：“我听说县城东南二十里青龙山下有一个梅月山庄，庄主名叫颜瀚。颜庄主之前曾在御林军中任职，武功高深莫测，几年前告老还乡……”
沈悦一听，精神为之一振，“我县竟有如此高手？”
陆捕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岂不知姜还是老的辣？这江湖的事情，他知道得多了去。
“是的，大人，的确有此高手，只是颜庄主为人低调，所以知道的人很少。我有一个亲戚住在梅月山庄附近，所以才得知此事。”
沈悦用一手轻轻叩着桌面，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请颜瀚出山，来当评判，不然谁镇得住场子呢？
想来想去，沈悦觉得还是亲自去拜访一下，试试颜瀚的口风。
自己表现得诚恳一些，为了东平县的安宁，也许有机会说动颜瀚。
打定主意之后，沈悦和颜悦色的对陆捕头说道：“陆捕头，你这个消息很重要，你帮我准备一些礼物，明日我们一起去拜访颜庄主。”
陆捕头见沈悦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好了，心里安定下来，高兴的回答道：“遵命，大人。”
第9章 下雨天留客天
次日一早，沈悦早早将县衙的事务委托给张主簿，走出县衙的大门。
陆捕头早已候在门口，手里领着一个木盒子。
“大人，你吩咐属下的事情已经办妥。”
沈悦打量了一下陆捕头手里的木盒子，知道那是陆捕头准备的给颜瀚的礼物。
礼物当然不能让陆捕头掏钱，沈悦问了一下：“陆捕头，你手里的礼物花了多少银子啊？回头我给你。”
陆捕头觉得这是讨好沈悦的好机会，谄笑着说道：“大人，这些糕点不值什么钱，只是稀罕，不用给我银子了。”
“那怎么行，是我的事情，没有道理让你贴银子。”
“大人，真的不用了。百顺斋的糕点虽然美味，但不贵，他们的掌柜跟属下很熟，所以真的没花什么银子。”
沈悦一听，大致明白了，这个陆捕头仗着自己是捕头，敢情是找百顺斋掌柜要的。
既然如此，也不便宜陆捕头了，沈悦也就不提银子的事情了。
由于去梅月山庄有二十来里路，而且是山道，陆捕头想得很周到，叫了一辆驴车候着。
“大人，请上车。”
沈悦也就顺势上了车，等陆捕头也上车了，吩咐出发。
一路上，沈悦听着陆捕头介绍着梅月山庄的情况。
这个山庄是颜瀚回乡之后，置办田地，兴建宅子，屋前山后遍植梅树，待到梅花开放，一片姹紫嫣红，香飘十里。
这番描述，让沈悦对梅月山庄多了一些期盼，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它的真面目。
好走慢走，终于来到了梅月山庄村口。
沈悦下了车，站着村口朝梅月山庄看去，只见一片白墙黑瓦，矞矞皇皇，很是气派。
这个山庄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大人，颜庄主的院子在村后头。”
陆捕头殷勤的介绍。
“嗯，有劳陆捕头引路。”
沈悦点点头，示意陆捕头带路。
陆捕头在前方边走边回头，引着沈悦来到颜瀚的大院前。
大院的大门前一对新雕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威武非凡。
沈悦看了几眼，上前敲了敲紧闭的黑漆木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青衣家丁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两人，一个年轻儒雅，气度不凡，另一个捕快打扮，顿时明白是公门中人来访，就客气的问道：“两位贵客有何贵干？”
沈悦笑着说道：“在下东平县丞沈悦，这位是本县的陆捕头，今日特来拜会颜庄主，还请通禀一声。”
家丁立刻答应了，“好的，两位稍候，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沈悦就和陆捕头在门口等待，他隐隐约约听到后院传来兵器的碰撞声，就皱了皱眉头，问陆捕头：“你听到了吗？”
陆捕头点点头，“属下听到了。大人，颜庄主原先是做武官的，武功不凡，这回乡来，想必是在教徒弟练武。”
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沈悦就不再问什么，静静等候。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刚才的那个家丁去而复返。
“沈县丞，我家老爷有请。”
沈悦客气的感谢了一声，跟着家丁走向门后的厅房。
厅房里一个白发老者正穿着一件单衣，捧着一杯茶喝着。
可能是刚才练了一会拳脚，他的额头淌着汗珠，头顶还冒着热气。
他一见客人进来，就放下茶杯，站起来望着走进来的沈悦和陆捕头。
沈悦小步驱前，露出笑容，客气的说道：“晚辈东平县丞沈悦。颜庄主德高望重，晚辈早已耳闻，一直想来拜会，今日前来，多谢颜庄主拔冗相见。”
颜瀚对官场上的礼节很了解，也客气的回礼道：“沈县丞能光临寒舍，实乃蓬荜生辉啊。沈县丞年轻有为，我很高兴。请坐。”
沈悦笑笑，“多谢颜庄主谬赞。”
两人分宾主坐下，陆捕头坐在沈悦的下手。
颜庄主吩咐下人看茶，然后转头笑眯眯的望着沈悦，“沈县丞，今日来寒舍，可是有事？”
沈悦回答道：“颜庄主，实不相瞒，是有事情要求助于颜庄主。”
颜瀚就说道：“沈县丞，有事只管说，若是颜某能助上一臂之力，一定照办。”
沈悦就把东平湖的匪患说了一遍，再说了自己打算招募一位高手，训练县衙的捕快，以便抵挡贼匪们的报复。
颜瀚听完，摸了摸胡子，缓缓说道：“这东平湖匪患的事情我听说了，我还听说有人单枪匹马斩杀匪酋李霸。我道是谁，原来是眼前的沈县丞啊。”
沈悦不好意思的笑笑，杀李霸是朱姑娘的功劳，他不过捡了一个便宜。
如今到处都传说是他沈悦孤胆英雄，单杀李霸，实在是受之有愧。
沈悦就澄清了一下，“颜庄主，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颜瀚第一次听说李霸之死的真实情形，不由笑了，“原来是有一个女侠助阵啊。不知这位女侠是个什么路数？”
沈悦对朱姑娘也知之不多，“说来惭愧，颜庄主，当时情形慌乱，未来得及细细询问。”
颜瀚不以为意，替沈悦说道：“沈县丞问了人家也未必说。好了，不说这个了。沈县丞这次请我相助，担任擂台评判，这事不无不可……”
沈悦一听，这事有谱，高兴的说道：“多谢颜庄主相助。”
颜瀚笑道：“老夫也是本县之人嘛，一县的安宁，若是颜某能出点小力，也是应该的。”
沈悦站起来，拱手道：“颜庄主高义，晚辈甚为感激。”
事情谈妥，时间已近中午，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颜瀚望着外面的雨幕，笑着说道：“俗话说，下雨天留客天，沈县丞就在我这里吃个便饭吧。”
沈悦也看了看，见这雨下得越来越大，路上肯定很泥泞，不好走，就应允下来：“多谢颜庄主厚爱，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待下人被酒菜的时候，沈悦也投其所好，向颜瀚请教武功之道。
“颜庄主武艺高强，晚辈可否请教何为武功之道？”
颜瀚举重若轻的说道：“武功之道，以形为意，以意为形。形随意转，意自形生。力由意发，式随意从。”
第10章 赠书
沈悦听了，也没听明白，继续问道：“颜庄主，此话怎么讲？”
颜瀚哈哈一笑，看出来了沈悦不是一个会武功的人，不然的话，这么浅显的武功道理不会不知道。
于是他用通俗的话跟沈悦解释了一番：“学武之道，先要练内功。内功乃武学之基础。所谓内功，就是修炼内力，贯通全身四肢百穴，打通任督二脉。内经有云，内功之传，脉络甚真。不知脉络，勉强行之，则无益而有损。前任后督，气行滚滚，井池双穴，发劲循循。千变万化，不离乎本。得其奥妙，方叹无垠。龟尾升气，丹田炼神，气下於海，光聚天心。一切修炼都要顺其自然，不可违反了天道……”
颜瀚啪啦啦的说了一大通，沈悦总算明白了一些，练功就是连气，然后再去学那些招式。
自古书生都会读医书，颜瀚讲的那些穴道之内的道理，沈悦能够听明白，但是这些方法还是太抽象，沈悦无法知道怎么去练。
颜瀚见沈悦听得似懂非懂，就笑道：“莫非沈县丞想学武？”
沈悦赶紧摆摆手，“不，不，颜庄主误会啦，晚辈此次前来，是为了邀请颜庄主担任擂台评判一事，而非要学武。”
颜瀚回答道：“沈县丞，其实练武也不会耽误什么功夫，每日静修片刻，不说能臻于郅治，也算能强身健体，总是好事一桩嘛。”
沈悦不好驳了颜瀚的面子，就敷衍的说道：“多谢颜庄主厚爱。”
颜瀚笑着点点头，回头对一个伺候在一旁的家丁说道：“你去告诉小姐，让她去书房把我的那本《内家功法总要》给沈县丞拿来。”
家丁答应一声，就出门了。
沈悦好奇的问道：“颜庄主的武术书籍很是珍贵吧？”
他听说江湖人士喜欢将各种武功秘籍珍藏起来，轻易不示人，非本门弟子绝对不传授。
颜瀚的做法刚好相反，很大方，完全没有将沈县丞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当外人。
颜瀚看出了沈悦的疑问，笑着解释道：“这本书是我在御林军中训练军士所用，只是些粗浅的功法。我看沈县丞没有什么武术根基，正好适合修炼一番，强身健体总是好的嘛。”
原来是这样，这本《内家功法总要》只是本通俗的武术基础书籍，估计书店也买得到，难怪颜庄主这么大方。
不过人家也是好意，沈悦就感谢了一番。
不久，一个绿色劲装、柳眉杏眼、琼鼻红唇、夹面桃腮的青春少女捧着一本书走了进来。
这女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蓬勃朝气，一进门就朝颜瀚喊道：“爷爷，爷爷，你要的书我给你拿来了。”
颜瀚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孙女，“紫音，来，见过沈县丞。”
颜紫音就朝沈悦望去，见他一个朝廷官员竟然是个白面书生，与她想象中的大胡子、老态龙钟的大叔完全不同，不由有些惊讶，一时忘了说话。
沈悦倒是很镇定，微微笑着说道：“原来是颜庄主的孙女啊，果然秀丽天成，英姿勃发……”
颜瀚正要谦虚几句，颜紫音倒是抢着说道：“你是县丞吧？怎么说话这么文绉绉的啊？你要夸我好看，就说好看不就完了，尽说些人家听不懂的词……”
“紫音，怎么可以在沈县丞面前没大没小呢？”颜瀚佯装生气，瞪了颜紫音一眼，“快，给沈县丞道歉。”
颜紫音见爷爷凶她，只好委屈的说道：“哦，那……沈县丞，对不……对不起……”
沈悦怎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呢，他也看出颜瀚并不是真的生气，再说了他现在有求于颜瀚，说好话还来不及呢。
于是沈悦挥手道：“颜小姐，不必客气。你本性天真无邪，但说无妨。”
颜紫音见沈悦并不怪她，脸上那点装出来的委屈之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爷爷，你看人家沈县丞都说但说无妨了……”
颜瀚笑笑，“那是人家沈县丞宽宏大量。”
两人还要说下去，正好这时一个家丁过来说道：“老爷，酒菜准备好了。”
颜瀚就从颜紫音手里接过那本《内家功法总要》，递给沈悦，“沈县丞有时间可以修炼一二。我们这就去饮酒吧。”
沈悦收下书，放在怀里揣好，然后拱手道：“多谢颜庄主。”
颜紫音见她拿来的书是给沈悦的，顿时朝颜瀚喊道：“爷爷，原来你是要把这本书送给沈县丞啊。”
颜瀚笑道：“是的，乖孙女。我看沈县丞天赋极高，所以以书赠之。”
颜紫音皱起眉头打量了沈悦几眼，忽然挥出右掌，劈向沈悦的颈部。
事发突然，颜瀚没有料到自己的孙女竟然会当众袭击沈悦，不由失声喊道：“住手！”
沈悦更是没有想到会这样，等感到一阵劲风袭来，脖子一凉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陆捕头也大惊失色，刚才大家都说说笑笑的，怎么突然间就动起手来了？
颜紫音的右掌接触到沈悦脖子的皮肤后，忽然收住力道，咯咯一笑：“什么天赋极高，完全是没有一点根基。”
沈悦刚才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脖子凉飕飕的，幸好这个颜小姐收手了。
不然的话，以她的功力，不知道自己还保不保得住吃饭的家伙。
颜瀚见颜紫音还好收手了，就训斥道：“你怎么没大没小的，沈县丞有没有得罪与你，你为何要出手？”
颜紫音回头解释道：“爷爷，你不是说他天赋极高吗？我就是想试一试他嘛。”
颜瀚怒道：“有这么试的吗？沈县丞不会武功，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快向沈县丞赔罪。”
训斥完孙女，颜瀚也向沈悦长揖道：“我孙女年幼无知，甚是顽劣，沈大人，我定会严惩此劣孙女。”
沈悦的惊吓已经过去了，这事也不算特别严重，就是颜紫音顽皮而已。
作为一个官员，还是需要点气度的。
于是沈悦恳切的对颜瀚说道：“些许小事，何必要计较呢？颜庄主，你刚才说饮酒的，我们去饮酒吧。”
第11章 女师父
颜瀚见沈悦不再追究这事，就呵斥了几声颜紫音，然后请沈悦去偏厅饮酒。
陆捕头对这种酒宴的场合很有心得，不时的插话，又殷勤劝酒，挑动众人的兴致。
于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不多时，沈悦已经感觉头晕晕沉沉了。
颜瀚见了，笑了几声，吩咐道：“沈县丞怕是有些过量了，来人，扶沈县丞去客房休息。”
几个下人过来搀扶着沈悦往外走，沈悦想要勉强，但感觉力不从心，就任由下人扶着去了客房。
等到沈悦再次醒来，朝窗外一看，已经是暮色沉沉的时间了。
而且，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的意思。
沈悦叹了一口气，心想今天怕是没有办法回去了。
门口的下人听到房间里面有动静，就过来把蜡烛点上，询问沈悦是否需要一杯茶。
沈悦点点头，“辛苦了，给我来杯茶吧。”
喝了茶，沈悦无处可去。
他不知道颜瀚是不是休息了，去打搅不太合适。
再说这里他也不熟悉。
于是沈悦就坐在桌前，望着蜡烛的火焰，沉思了一会。
既然无事可做，不如看看颜瀚给自己的那本《内家功法总要》如何？
想到做到，沈悦从怀里拿出《内家功法总要》，翻了翻，见上面写着“太极生两仪，天地初刨判。六阴已极，逢七归元太素，太素西方金德，阴之清纯，寒之渊源。归气丹田掌前推。面北背南朝天盘，意随两掌行当中。意注丹田一阳动，左右回收对两穴。拜佛合什当胸作，真气旋转贯其中。气行任督小周天，温养丹田一柱香……”
沈悦琢磨了一会，明白了这是修练内功的方法。
反正是无聊，沈悦就照着书上的方法，试了一试。
他闭上双目，沉静下来，运气丹田，过了良久，仍然没有什么感觉。
看来练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沈悦叹了一口气，把书本合上。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沈悦举目一看，见来人是颜紫音，不由吃了一惊，就站起来问道：“颜小姐，你怎么……”
颜紫音笑了笑，“听说你喝醉了，是我不好。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沈悦微微一笑，“没事的，我喝多了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颜紫音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我进门的时候听你在叹气，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沈悦觉得没必要说练功的事情，自己也不是要真的去学武，只是无聊之举，就敷衍道：“没什么。”
颜紫音却是一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女孩子，心里搁不下疑问，继续追问：“你来我家做客，你有什么难题，就是我这个主人招待不周了。”
沈悦被颜紫音这么逼问，就懒得隐瞒，索性直说了：“是这样，你爷爷给了我一本武功书籍，我看了之后，想试试，看我是不是有那么天分能练习一下。不过始终不得要领，所以有些苦恼。”
颜紫音咯咯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有疑问，不妨拜我为师，我可是我爷爷的高徒哦。”
沈悦笑道：“那自然是。你爷爷武功高强，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不用想，你这个高徒一定也很高明……”
颜紫音被沈悦拍了一通马屁，心里美滋滋的，“那你还不拜我为师？我这个师父，会好好的教导你。”
沈悦苦笑不得，为何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这么执意的要收自己为徒，好玩吗？
他是不想拜颜紫音为师的，就婉拒道：“这个……这个……，等我准备好了，再说吧。”
颜紫音听出了沈悦的意思，就是不愿意拜自己为师，找借口拖延，最后不了了之。
于是颜紫音撅起嘴巴，佯装生气道：“你是看不起我是吧？”
沈悦连忙澄清，“颜小姐，我绝无此意，你别误会。”
“那你怎么不拜我为师？是嫌弃我武功不好吗？”
“当然不是，颜小姐，你武功好得很，我羡慕不来的。”
“既然你觉得我武功好，那为什么不跟我学，是我不配吗？”
“不是，颜小姐，你配的，只是我怕我天资愚钝，你教不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天资愚钝呢？”
“这……”沈悦接不下去了。
“还不把你的疑问告诉我。”颜紫音俨然以沈悦的师父自居了。
沈悦支支吾吾的被颜紫音再催促了几句，就把自己刚才练功的疑惑说了一遍。
颜紫音听完之后，哈哈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呢，这个太简单了，你听着……”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颜紫音问沈悦：“明白了吗？”
沈悦摇摇头，“不太明白。”
颜紫音突然生气了，“你怎么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事情。”
沈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有底子嘛，从来没有学过武功。”
颜紫音气得想拍沈悦的脑袋一巴掌，不过想了想没有下手。
最后颜紫音无奈的说道：“好吧，你这么笨，我就免为其难的亲自教教你。”
说完，颜紫音自己搬过来一张椅子，双腿盘在椅子上，瞪了沈悦一眼，“还不跟着我学。”
沈悦只好也学着颜紫音的样子，在椅子上盘腿坐着。
“听好了，练内功要平心静气，心无旁骛，注意吐纳，运气丹田……”
沈悦静下心来，按照颜紫音所说的步骤，开始尝试运气。
果然还是有师父好，沈悦不久之后感觉丹田处一热，一股真气似乎在蠕动，想要四处发散一般。
难道这就是《内家功法总要》里所说的“意注丹田一阳动”？
颜紫音睁开眼睛，看着沈悦，见他额头淌汗，身体微微颤动，以她的经验，知道这个“徒弟”是学会了初步运气的技巧。
等沈悦收住气，睁开眼睛的时候，颜紫音颇有成就感，笑道：“沈县丞，你看我这个师父怎么样？”
沈悦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兴奋的说道：“颜小姐果然厉害，这么教了一会，我就有些进步了。”
颜紫音得意的说道：“嘿嘿，那你要记住师父我的好，时常来孝敬孝敬师父。师父就会教你更厉害的武功。”
第12章 请回来的祖宗
沈悦被颜紫音的自以为是弄得尴尬无比。
自己还没有拜师呢，她就自己把自己当做师父了，还要自己“孝敬”她。
这从何说起呢。
颜紫音见沈悦不吱声，又生气了，娇嗔道：“怎么？舍不得啊？我是你师父，你孝敬孝敬我是应该的……”
沈悦有些下不了台。
还好这时门口响起一声咳嗽声，是颜瀚来了。
沈悦赶紧站起来迎到门口，朝颜瀚拱手道：“颜庄主来啦。”
颜瀚没有说话，而是先瞟了颜紫音一眼，那眼神很严厉。
颜紫音怕了，低着头走到颜瀚背后。
“沈县丞，我孙女没有为难你吧？”
沈悦挤出笑容道：“哪里的话，颜小姐人很乖巧，刚才是要向我道歉的。”
“向你道歉？”颜瀚吃了一惊，心想颜紫音这个调皮鬼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主动向人道歉？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哦，不对，今天是下雨，没有太阳。
颜瀚为此甚为不解。
沈悦马上替颜瀚解惑了，“颜庄主，颜小姐刚才的确是来向我道歉的，没有为难我，这点你放心好了。”
颜瀚听沈悦如此说，想必是真的，就鼻子哼了一声，“紫音，下次不可随便动手了。”
颜紫音委屈的说道：“爷爷，我没有随便动手，我……我还教了沈县丞内功。”
“哦？你教沈县丞内功？”颜瀚没有料到这一点，颇为惊讶。
颜紫音的神色瞬间就得意起来，“爷爷，沈县丞很笨很笨的，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
“我说的哪样？”
“天资聪颖，天赋极高……”
颜紫音话还没有说完，颜瀚就打断了她：“小孩子怎么说话的，人家沈县丞乃是有功名的人，满腹经纶，又是学武奇才，岂是你这种粗手粗脚的丫头可比的？”
“哦？我……”
沈悦出面替颜紫音缓颊，“颜庄主，颜小姐武艺高强，也是世所罕见的。千行百业，做到极致，都能扬名立万，不一定要读书。”
颜瀚本来无意贬低颜紫音的，反而他很宠着这个孙女，刚才所说只是给沈悦一个面子。
现在沈悦给他一个台阶下，颜瀚就哈哈一笑道：“沈县丞说的是。紫音，还不谢谢人家沈县丞替你说情。”
颜紫音只好低声的向沈悦说道：“多谢沈县丞。”
沈悦大度的笑笑道：“不用谢，颜小姐你本来就是天资聪慧，前途不可限量的。”
……
第二日一早，沈悦起身的时候，颜瀚派来伺候他的家丁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沈悦洗漱完毕，出门一看，见天色晴了起来。
雨后的山庄，空气清新，满眼绿柳白墙，让人望之心胸舒畅。
陆捕头昨晚也在梅月山庄留宿，这会儿也过来找沈悦了。
颜瀚亲自过来请沈悦用早餐，沈悦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八品的县丞而已，而颜瀚做过御林军的军官。
虽说文武殊途，但颜瀚好歹是京官出身，何以对自己这般亲近。
想不清楚的事情，沈悦暂时也不去想了，高高兴兴的和颜瀚一起吃完早餐。
吃完之后，沈悦提出告辞。
颜瀚就送沈悦和陆捕头出门。
谁料这时颜紫音忽然从门内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嘴里嚷着：“等等我，等等我。”
众人回头，不知道颜紫音要做什么。
颜紫音跑到颜瀚跟前，撒娇道：“爷爷，我们这梅月山庄好闷啊，我去县城看看九叔叔好不好？”
颜瀚皱了皱眉头，“你九叔叔多年没有和我们往来了，你去看他做什么？”
“可他是我们家的亲戚啊，他不来看我们，我去看他总行吧？”
“不行！你九叔那人势利，我不待见他。”
颜紫音见颜瀚不答应，有些急了：“那……那我去教沈县丞武功，你看行不行？”
“这……”颜瀚有些犹豫不决。
颜紫音就抓住颜瀚的胳膊摇了摇，“爷爷，你不是说沈县丞是学武的奇才吗？没人教他不是浪费了吗？”
颜瀚望了望沈悦，难以决断。
沈悦见场面僵住，只好说道：“颜小姐是一番好意，若是颜庄主信得过晚辈，就让颜小姐去县城吧。”
颜紫音见沈悦替她说话，一双大眼睛不由感激的看了看沈悦。
颜瀚只好应允下来：“那行吧，但是紫音你去县城，一不能去你九叔叔家，二不能给沈县丞添麻烦，知道吗？”
“嗯。”颜紫音见颜瀚答应了，狠狠的点头答应了。
昨天喊的驴车也在等候，陆捕头就让颜紫音和沈悦坐车厢里，自己和车夫坐在前面。
雨后的道路有些泥泞，一路慢行，总算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县衙。
沈悦吩咐陆捕头替颜紫音去县城客栈里安排一间空房，同时安排好吃饭的事情，帐到时候由他来结。
陆捕头领命带着颜紫音前去安排。
颜紫音临走时说道：“沈县丞，我可是来教你武功的，你可是答应了我爷爷的，我要随时要能见到你，知道吗？”
这那能行呢，县衙的事情还有自己处理呢。
但颜紫音不好相与，沈悦只好敷衍道：“好好好。”
听到沈悦说好，颜紫音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陆捕头出了县衙。
晚上的时候，沈悦刚要出门回家去吃饭，谁料门口站着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喂，还没有练功呢，你想去哪里？”
来人是颜紫音，没想到她监督沈悦练功这么严厉，这是请回来的祖宗吧。
沈悦只好笑道：“好好，我练功。只是练功也要先吃饭吧？”
颜紫音想了一下，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就说道：“那好，你去吃饭吧，但一刻钟之后你要回到这里来。”
沈悦答应下来，颜紫音才放他走。
回到家里，父母和弟弟已经把饭菜都摆上桌子了，等他吃饭。
沈悦有些内疚的说道：“昨天本来要回来吃的，但是下雨，所以在外头留宿了，也没告诉你们一声，你们怕是等久了吧。”
父母不甚介意：“儿啊，你是公门众人，事情多，我们知晓。没事的，吃饭，吃饭。”
第13章 小露身手
沈悦吃完饭之后，和父母及弟弟聊了会天。
这些天忙里忙外的，沈悦没有好好和家人聊天，关心一下他们，感觉心里有愧。
但这么一来，他忘了答应过颜紫音练功的事情。
等他想起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沈悦脸上发烫，自己这是爽约哦，不知道颜紫音会不会还在等候？
要是还在等候，岂不是很生自己的气？
思来想去，沈悦觉得还是去县衙门口看看。
于是沈悦跟父母说了声出去有点事，就离开家，往县衙走去。
来到县衙门口，借着县衙门口灯笼的光线，发现并无一人。
“莫非是颜小姐生气了，自己回客栈了？”
沈悦心里想着，打算先回去，明天再跟颜紫音道歉。
他刚刚转身，就听到背后有人说道：“沈悦，你说话不算话！”
沈悦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见颜紫音站在县衙大门上面的屋檐上，两手叉着腰，气呼呼的说着。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颜紫音还等候在这里。
沈悦心里很愧疚，抬头说道：“颜小姐，家里有点事耽误了时间，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实在对不住，是我的错。你等着，我找人去给你拿个梯子，让你下来。这么高，挺危险的。”
“不要你的假好心。”
颜紫音语气很冰冷，只见纵身一跃，像一只飞鸟一般从高高的屋檐上飘下，稳稳的站在沈悦面前。
好轻功！
沈悦大为赞叹。
颜紫音盯着沈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怕是没有把我这个师父的话放在心上吧？”
沈悦赶紧摆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颜姑娘，真的有事耽搁了，要不我也不会来是吧？”
颜紫音一听，琢磨了一下，沈悦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过了一会儿，颜紫音算是原谅了沈悦，“好吧，这事为师不跟你计较了。我们练功吧。”
沈悦吃了一惊，“在这里？”
颜紫音看了一眼，县衙门口四周都是别人的商铺，窗口还能看到点点灯火，似乎不是很合适的地方。
“那你有没有隐蔽的地方，就是那种人很少的地方。”
沈悦一想，有了，“颜小姐，我觉得县里的城隍庙比较合适。那里白天人多，但晚上没有人。”
颜紫音同意了，“那好，你带我去。”
沈悦松了一口气，颜紫音总算是原谅他，不再计较自己爽约的事情了。
于是沈悦殷勤的带路，，一路来到城隍庙门口。
庙门早已关闭，沈悦打算去喊庙祝开门。
颜紫音拦住了沈悦，“不必了，干嘛还要惊动别人。”
说完之后，颜紫音伸手一把提住沈悦的衣领，脚下一发力，就带着沈悦跃过城隍庙的矮墙，落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沈悦被颜紫音提起来之后，心里砰砰的跳，乖乖，原来颜小姐力气这么大，可以把他这样一个男子轻松的带着飞起来。
这姑娘真是十分了得的高手啊。
“想什么呢？我昨晚教你的练功方法，没忘记吧？没忘记就赶紧练！”
颜紫音又恢复了一副严师的模样，训斥起沈悦起来。
沈悦无奈，只好在青石地面上盘腿坐下，闭目练习运气。
过了良久，沈悦感觉体内的那股气比昨晚要强劲多了。
“好了，今晚就练到这里，要记住欲速则不达。明晚继续。”
颜紫音一直注意着沈悦的神态，以揣摩他内力修炼的进展。
现在她觉得练得可以了，就结束了今晚的练习。
第14章 事有蹊跷
沈悦起身感谢了一下颜紫音的辛苦，然后说道：“颜小姐，刚才我看你轻功真的好厉害，这个可以教教我吗？”
颜紫音有些得意，这个沈县丞总算夸了自己的功夫，而且是出自真心的。
自己的爷爷还说他是什么有功名的人，自己只是一个粗手粗脚的笨丫头。
但现在呢，有功名的读书人——沈县丞还不是要拜服在自己的功夫之下？
但自己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教他吧，得显示一下这个轻功很难学，以体现自己的武功很高深。
于是颜紫音故作为难的说道：“不是不教你，只是这个……轻功不是一日之功。”
沈悦微微一笑，“哦，我知道轻功不是一日可以学好的，万丈高楼平地起嘛，我想知道怎么开始学。”
颜紫音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了一个主意，“这个嘛，我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只是师父我今天吃的东西很差劲，要是你明天请我吃顿好的，我说不定可以教教你。”
原来只是想吃顿好菜好饭，这个不为难，沈悦立刻答应下来：“没问题，颜姑娘，这县城里你觉得什么好吃，我都请你吃。”
颜紫音笑道：“我刚来，还不知道什么好吃，这样我明天上午去打探打探，等我知道了什么最好吃，再来告诉你。”
沈悦一口应允，“好，咱们一言为定。”
颜紫音很高兴，一高兴就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转身跃过院墙，而把沈悦落下了。
等沈悦看着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城隍庙的院子中，面前一道一人多高的青砖院墙，让他有些发愁。
这样的高度，他不是不能爬过去，只是他是县丞，算是有身份的人。
要是被人撞到县丞半夜爬墙，明天肯定是全县丞最耸人听闻的话题了。
……
沈悦否定了这样的主意，朝庙祝住的房间走去。
他来过数次城隍庙，记得这个胖乎乎喜欢喝酒的老头，姓董，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般都喊他董庙祝或董大叔。
这会儿庙祝的房间里面一片漆黑，想必是喝醉了在呼呼大睡吧。
沈悦来到房门前，伸手敲了敲房门，咚咚。
但是久久无人回应。
睡得这么死吗？沈悦心里想着，手里加大了力道，咚咚咚。
还是无人回应。
沈悦有些纳闷了，这个董庙祝这么响的敲门声还吵不醒吗？
他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无奈之下，沈悦走到窗户前，朝里面喊道：“董庙祝，董庙祝……”
喊了好几声，也是无人回应。
沈悦突然想到，是不是董庙祝今晚不在啊？
但是随即想到，城隍庙的大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如果董庙祝不在，那是谁在里面关上门的？
正当沈悦思来想去，琢磨这个互相矛盾的问题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发现是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正是董庙祝，另外一个听不出来。
“董叔，宋大王不日将进城，你好生招呼，宋大王不会亏待你的。”
接着就是董庙祝的声音：“我醒得，宋大王来了，我一定会好好伺候。”
“那就好，从前李霸活着的时候，我们宋大王没办法照应你，但等杀了沈悦那小子，我们宋大王当上这八百里东平湖的头领，自然你的好处不少。”
董庙祝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回答道“那还要多多依仗苏老弟你多在宋大王面前美言几句了。”
……
沈悦越听越心惊，原来董庙祝竟然和东平湖的盗贼勾结，要来害死自己！
幸亏自己福大命大，因缘际会之下偷听到了这个秘密。
要不然自己被贼人害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正当沈悦还在震惊的时候，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来，赶紧轻手轻脚的绕到房间侧面的一颗大树后面躲起来。
董庙祝和那个贼人似乎没有发觉有人进来了，正似乎忌惮的谈论着。
等到了房间门口，董庙祝拿出钥匙开了门，请那个贼人进屋去。
两人进了屋，很快就亮起了灯火。
沈悦偷偷的绕到窗户边，从下面的角落探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情形。
董庙祝和那个贼人正在喝酒，有说有笑的。
沈悦记住了贼人的长相，心里思考着脱身之计。
他们是还杀自己的，董庙祝又认得自己，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沈悦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悄悄的翻墙走比较好，至于面子……
命都快保不住了，面子算什么？
于是沈悦耐着性子等房间里面的两人喝酒，当听到两人说话都结巴的时候，知道他们喝多了。
人喝多了，警惕性就会降低，自己爬墙弄出点什么动静也不会被察觉。
所以，这个时候是脱身的最好时机。
沈悦立刻轻手轻脚走到远离董庙祝房间的院墙跟前，探手去勾院墙的顶部。
但可惜，还差那么一点。
沈悦怕跳起来动静太大，尤其是在这样的静夜里，就四处搜索，看有没有垫脚的东西。
今天的天气也算赶巧，昨晚还下着雨，今天晴了之后，天空中一片澄清。
等到了晚上，一轮半月斜挂天际，照得地上的世界一片朦胧。
但这样的光线，足以能让沈悦模糊的看清周遭的情况。
他搜寻片刻，就看到了一个没人用的土瓮斜靠在墙角，就过去把那个土瓮搬过来，垫在院墙下。
垫好之后，沈悦估量了一下高度，觉得自己站在土瓮上面，伸手是够得着院墙顶端的。
只有够得着院墙顶端，自己用些力气就可以爬上院墙。
爬上了院墙，然后就是跳下去。
反正院墙就这么高，摔不死人。
想好主意之后，沈悦将一只脚踏上土瓮的瓮口，踩了踩，还算结实，就放心的把另一只脚也提起了，踩在瓮口上。
站上瓮口之上，沈悦伸手勾住院墙的顶部，准备发力一蹬，借力上墙。
谁料此时，土瓮突然砰的一声裂开了。
这声音在静夜很是刺耳，沈悦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只土瓮没人用了，八成是出现了很多裂纹，只是自己在月光下没有看清楚。
沈悦心脏砰砰的跳，转头朝董庙祝的房间望去，祈祷千万别被房间里面的两人听到。
第15章 狭路相逢
沈悦朝董庙祝的房间看着，手上加大了力气往上爬。
“谁啊，闹什么？”
房间里面的董庙祝和那个姓苏的贼匪醉醺醺的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四处望了望。
沈悦紧张之中，灵机一动，学着小猫“喵喵”的叫了两声。
姓苏的贼匪听了哈哈大笑，“我说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只猫，哈哈。”
董庙祝陪着笑道：“是啊，只是一只猫而已。苏兄弟，我们回屋喝酒去，晚上就你睡我的床，我把椅子一拼睡椅子上。”
两人说笑着转身回屋了。
趴在墙头的身影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可把他给吓着了。
等董庙祝和姓苏的贼匪不见了身影，沈悦用力爬上院墙，也不朝墙外的地面看，一骨碌就跳下去了。
还好，院墙不高，沈悦落地之后，只是摔了一跤，不怎么疼。
沈悦爬起来，拍拍衣服，快步离开了城隍庙。
……
第二天中午，还没有下衙，颜紫音就过来找沈悦了。
因为陆捕头关照过捕快们，捕快们也知道了颜紫音的身份，所以颜紫音进县衙没有任何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沈悦的房间。
沈悦正低着头看公文，听到敲门声，就起身开了门。
他看见来人是颜紫音，顿时想起昨晚答应颜紫音的事情，那就是请她吃顿好饭好菜。
现在她满脸含笑的过来找自己，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于是沈悦也笑着问道：“颜小姐，想好在哪里吃饭了吧？”
颜紫音嫣然一笑，“嗯，我想好了。沈县丞，我上午打听过，县城里的楚风楼有最好的美味佳肴，就去那里，不知道沈县丞舍不舍得？”
沈悦哈哈一笑，“这有何难。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我就请颜小姐去楚风楼吃饭吧。”
颜紫音很高兴，“行，现在就去。”
沈悦收拾了一下公文，和颜紫音一起出了县衙，往城北的楚风楼而去。
楚风楼是这个小县城最好的酒楼了，凡是富商名流请客，多数选在楚风楼。
沈悦也明白，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两人步行来到酒楼门口，门口的店小二一眼就认出了沈悦。
沈悦虽然上任不久，但也算是东平县数一数二的人物，因此店小二这种看人眼色极其伶俐的职业，肯定会记得牢牢的。
“哎哟，原来是沈县丞大驾光临啊，我这就就去知会掌柜的……”
店小二满脸是笑，殷勤的请沈悦入内。
沈悦笑着摆摆手，“不用麻烦你们掌柜的了，我只是和朋友来吃顿饭而已。”
店小二也不勉强，笑道：“那……我就给沈县丞您安排一个雅座。”
沈悦点点头：“有劳了。”
店小二客气的说道：“沈县丞太客气，请。哦，还有这位姑娘，请。”
三人进了酒楼，上到二楼。
店小二指着靠窗的一张桌子说道：“沈县丞，那里您觉得可以吗？”
沈悦倒是没什么意见，转头问旁边的颜紫音：“颜小姐，你觉得呢？”
颜紫音挺满意这个位置的，靠着窗户，既通风又可以看风景，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颜紫音也点点头：“沈县丞，这个位置不错。”
沈悦就对店小二说道：“那就那个位置吧。”
店小二笑着领两人来到桌前，他取下搭在肩膀上的白抹布，把本来就擦干净的桌子再擦了一遍，然后回头对沈悦说道：“沈县丞，还有这位姑娘，您们先请坐，我这就去给您们沏茶去。”
沈悦请颜紫音坐下，自己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颜姑娘，知道这家酒楼的招牌菜是什么吗？”
颜紫音已经打听过了，很快掰着指头回答道：“知道啊，太白鱼头，白切鸡，野笋炒肉，黄焖牛肉……”
沈悦不由笑了，这丫头真是下了功夫，这么多招牌菜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说道：“那颜小姐，想吃什么随便点好了。”
颜紫音笑着说道：“那当然，你答应的，不许心疼。”
沈悦摇摇头，“我不心疼，说了你随便点，你就随便点。”
颜紫音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还有良心，我就不客气了。”
正说着，店小二提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走过来了。
“沈县丞，这位小姐，我给您们倒茶了。这是我们店里的铁观音茶。”
店小二倒了两杯茶，递到两人面前。
“请慢慢喝，要是不够，说一声我再给您们送一壶。”
沈悦笑道：“够了，够了。对了，颜小姐要点菜，你记好了。”
“行，颜小姐，请。”
店小二满口答应。
颜紫音丝毫不客气，似乎是在考验沈悦的“孝心”以及他荷包的厚度，开口点了一大堆招牌菜：“太白鱼头，白切鸡，野笋炒肉，黄焖牛肉……都给我来一份。对了，再来一壶女儿红，我要和沈县丞喝一杯。”
店小二心里很疑惑，两个人至于要点这么十几道菜吗？
他拿不定主意，就望了望沈悦，想让沈悦确认一下。
沈悦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行，小儿，你就按颜小姐说的上菜，银子我来付。”
店小二这才确定点十几道菜不是开玩笑，有了沈悦确认，他就放心了，就答应道：“好咧沈县丞，我这就去跟厨房说去。”
店小二走了没多久，沈悦正在慢慢的饮茶，谁料这时楼梯口上来三个人，都手里提着刀剑。
走在前面的一人，是个穿着黑色布衫三十多岁的壮汉，脸色冷酷，像是蒙了一层霜寒似的。他有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标志，那就是他的脸上从右眉毛到左脸角斜着一道刀疤。
这人身后跟着两人，都是黑色打扮，一上楼四只眼睛就把二楼的所有人都扫了一遍。
沈悦看到这三人吃了一惊，有两人他不认识，但有一人他认识。
那就是跟着后面的两人中的一人，正是昨天晚上在城隍庙见过的苏姓贼匪！
真是冤家路窄啊，他们是来杀自己的，没想到在酒楼相遇。
不过苏姓贼匪似乎不认识沈县丞，眼光并没有在沈悦身上停留。
他跟着他的头领在沈悦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沈悦皱了皱眉头，相距这么近，他如何才能悄悄的提醒一下对面心满意足的颜紫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