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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听说城东的福庆街失火了,大火烧了整条街,真是太惨了!”

    “那火烧得好大,好多人在睡梦中就被烧死了。”

    左隐一大早起来就听到有人在门口议论,他听到“福庆街”三个字,立刻吓了一跳,那里正是青青家所在的那条街。

    左隐撒开两腿就往福庆街跑,在半路上拦了辆马车坐上。等他赶到的时候,福庆街已经是一片火海,四处都是奔跑的人群。有的在搬东西,有的在救火,有的在找人。青青家的油纸伞铺在街的中段,左隐一边跑,一边喊着青青的名字。

    左隐看到青青瘦小的身影站在街中间,她听到左隐的喊声便转过头来看。左隐跑到她面前,青青哭得像个泪人,正在撕心裂肺地朝屋里喊着爹娘。屋里浓烟滚滚,不见人影,左隐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急得大声问道:“爹娘在哪?”

    “我爹把我先救了出来,又转回去救娘。都进去好久了,还没出来。”青青一边说,一边哭个不停,“哥,现在怎么办?”

    左隐一靠近屋子,一股股热浪从里面喷了出来,夹杂着灰烬和呛人的浓烟,逼得左隐连连后退。

    左隐转身从街上找了根粗木棍,想把店铺门口燃烧的木板用力推倒,但是更多的浓烟又喷了出来。

    “青青,我们去打些水来。”

    左隐拉着青青就去找木桶,好不容易两人提了桶水过来,从门口泼了进去。可是无济于事,大火丝毫没有减弱。左隐和青青不停在喊着爹娘,但屋里没人回应。

    街上乱糟糟地,不断地有人跑来跑去,把左隐和青青撞倒在地上,也没人理会。两人一脸污黑,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喉咙喊哑了,也哭哑了,屋里还是没有人出来。

    到中午的时候屋里的大火小了点,左隐拿着木棍,又尝试着想要钻到屋里去。他用衣服捂住鼻子,猫着腰,从墙边溜了进去。黑烟中,左隐看到姜泰文和文氏双双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左隐用力摇晃他们的身体,他们却没有反应。

    黑烟薰得左隐睁不开眼,他使劲抓住他们的衣服,一点点地往外拖。快到门口的时候,左隐大声叫喊:“青青,快来帮忙!”

    青青听到喊声,也学着左隐的样子,从墙边溜了进去。两人拉着爹娘的衣服,拼命往外拖。终于移到了屋门口,两人合力把爹娘的身体拖到了大街上。

    青青摇晃着他们的身体,拼命地喊叫着,可爹和娘都已经没了气息,再也听不到她。

    爹娘已经死了,左隐和青青两人趴在他们的身体上,哭个不停。

    到了下午,蒯逸琪从无锡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边出了事。他连忙赶到福庆街,看到左隐和青青守在爹娘的身体旁,伤心痛哭。

    蒯逸琪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心里好难过。左隐好不容易有了爹娘的疼爱,现在一下子又都失去了。青青双亲尽失,也成了孤儿。两个幼小的心灵不得不接受这样冷酷的摧残,蒯逸琪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他们。

    蒯逸琪找了人去屋里清理了一遍,但什么都烧掉了,一件东西都没留下来。满屋的油纸伞助涨了火势,所以屋里比别人家烧得更加彻底。

    蒯逸琪带着左隐和青青回到了馨弈园,青青胡乱地吃了点东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伤心地流泪。哭着哭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然后又不断地惊醒和哭泣,左隐整晚都陪在青青的身边照顾她。

    左隐从小就没了爹娘,半年前又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死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心早已变得无比坚强。他想要照顾好青青,不能再让青青受到伤害。

    连着两三天,青青都伤心过度,脸色变得苍白,寝食难安。

    蒯逸琪帮着料理了后事,然后让人把青青送到无锡自己的家里,让婉儿细心照料她,开导她。

    左隐回到油纸伞铺,花了一整天的工夫,细细地把屋里翻了个遍。找了几样烧得变形的东西,他把这些东西洗干净了,用布包了起来。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没了,他得给青青找点东西留个念想。

    左隐想念青青的爹娘,他们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地关心和爱护左隐,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了父母之爱。在他心里,他们就是他迟迟未见到的亲生爹娘。

    过了两天,蒯逸琪带着左隐也回到了无锡。青青一见到左隐,便搂着他,不停地哭喊着爹娘,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左隐把从灰烬里找到的东西交给了青青,青青认出了它们原来的样子。有爹的烟斗,娘的玉镯和金钗,还有她自己的玉簪和石砚。这些东西都已经残破不堪,却是唯一留下来可以摸得着的东西。

    这些天,婉儿都陪着青青。有时给她弹琴,有时跟她下棋,帮助她从悲伤中脱离出来。慢慢地,青青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开始不停地和婉儿下棋。两个爱棋的女孩都有了下棋的好伙伴,像姐妹一样。青青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她把对爹娘的思念都寄托在围棋上,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

    婉儿的父母都很喜欢青青,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过了一些天,从苏州传来消息,苏州府要举办一个少年围棋大会。蒯逸琪立刻带着左隐回到了苏州,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如果左隐夺得锦标,一来可以让天元帮声威大振,二来也可以让左隐名扬天下。

    蒯逸琪到了苏州,便找人多方打听这次围棋大会的详细情况。原来京城有个高官和苏州知府是同朝进士,这位高官要带着他的儿子来苏州游玩,而他的儿子年纪轻轻,据说棋艺了得。知府为了讨好这位高官,便想召集苏州的学棋少年搞一次围棋大会,选出几个佼佼者来陪他的儿子下棋。

    以往苏州官方举办的围棋活动都是由弈乐帮主持,其他的围棋帮派都没机会参加。这次,知府特意派人通知苏州的各个围棋帮派,让他们各派代表参加,最后成绩最好的三个人可以得到大会优胜,同时还可以获得与京城高官的儿子下棋的机会。

    大家都对此非常重视,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纷纷调集帮派中的少年精英到苏州来,想在这次大会中取得好成绩,希望借此来得到官府的青睐。

    蒯逸琪一面让左隐积极准备,加强训练。一面派人去永嘉堂通知李玉树,让他选拔两个棋力最高的少年到苏州来参加这次少年围棋大会。

    李玉树派到苏州来的两个人是程思和吴良玉,他们都是左隐在永嘉堂时结交的好朋友。左隐见到他们的面,三人都非常高兴!

    蒯逸琪利用大会前的几天给他们三人做了强化训练,并亲自与他们对局。对局结束后给他们复盘讲解其中的关键之处,又面授机宜,传授对局经验。

    这是难得的提升棋力的机会,三个小伙伴都很用功,废寝忘食,尽全力一搏。

第47章

    苏州大大小小的帮派和会馆共有二三十家,他们都派出了代表参加这次少年围棋大会。这是苏州围棋难得的盛会,大家都打着帮派和会馆的旗帜为小棋手们加油助威!

    少年围棋大会分成三个阶段进行,首先进行的第一阶段有五轮对决。

    左隐的五名对手棋力较弱,他没怎么费劲就全赢了下来,程思和吴良玉则各输了一盘。

    第一阶段结束后,成绩较好的半数棋手晋级到第二阶段,其余的棋手则被淘汰出局。左隐等三人都顺利晋级,第二天马上又进行了第二阶段的对决。

    第二阶段进行了三轮对决,左隐的三名对手棋力都很强。不过左隐没有给他们多少机会,就将他们一一击败。

    而吴良玉发挥欠佳,输了两盘,只赢下一盘。程思则和左隐一样,发挥出色,取得了三连胜。

    第二阶段结束后,成绩最好的六名棋手得以晋级到第三阶段,进行最后的对决。晋级的六名棋手分别是天元帮的左隐和程思,弈乐帮的崔潮、张可心和张哲明,还有清风门的杨小聪。

    崔潮是弈乐帮帮主崔立德的第二个儿子,他在棋上的天赋非常好,刚刚年满十五岁,棋力就已经在弈乐帮里排名前列。这次围棋大会崔潮是志在必得,同时也被弈乐帮寄予厚望。

    按照事先的安排,在第二阶段结束之后,将休息一天,再进行第三阶段的对决。这六人将在抽签对阵后,一局定输赢,决出最后的三名优胜者。

    蒯逸琪对三人的成绩都很满意,在第二阶段对弈时,蒯逸琪就在一旁重点关注了棋力较强的几个人,认真观察并记下他们的对局特点。于是,他利用这休息的一天时间,给左隐和程思专门做了针对性的训练。

    过了一天,第三阶段最后的对决在紧张的气氛中开始了。经过抽签,左隐对上了崔潮,程思对上了杨小聪,张可心对上了张哲明。张可心和张哲明不管谁赢谁输,都已经确保为弈乐帮赢下了一个优胜的名额。但弈乐帮更加关心的是崔潮的对局,不但因为崔潮是帮主的儿子,而且崔潮的对手还是天元帮的左隐。

    左隐到苏州以来,到各处去参加了很多围棋活动,取得了很好的战绩,很多人都知道了天元帮有个天才少年左隐。再加上前不久弈乐帮被蒯逸琪抓住把柄,要胁弈乐帮在苏州让出了一块地盘给天元帮。弈乐帮憋着这口气,就想利用一切机会把天元帮的气势打压下去。

    这盘棋左隐执白先行,他还是发挥自己冲击力强的特点,一上来就向对方发动了猛攻。

    但崔潮并没有被左隐的气势所压倒,他比左隐稍稍年长,性格上也很沉得住气,不慌不忙地将左隐的攻势一一化解,棋局慢慢进入了胶着的状态。

    棋到中盘,两人都下得很谨慎。左隐在耐心地寻找着机会,多次下出试探性的着法,想引导对方下出错棋。崔潮从小就受过良好的训练,基本功非常地扎实。他不为左隐所动,棋下得滴水不漏。

    虽然蒯逸琪事先就给左隐讲过崔潮的对局特点,并叮嘱他不要心急。现在看来崔潮的棋力比蒯逸琪预计的还要强,蒯逸琪担心左隐在这种局面下沉不住气,这时如果要强行攻击的话,自己的棋反而容易漏出破绽。

    对局在不紧不慢中进行着,突然崔潮的棋风一变,开始对左隐的大龙发起了主动攻击。这大大出乎了蒯逸琪的预料,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之下,左隐开始有点吃力起来。

    蒯逸琪对事物的变化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感觉,他觉得崔潮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现在下的棋跟他在前半盘的风格有很大的不同。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一盘棋中总是有着连贯的战术和思维方式,蒯逸琪马上想到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蒯逸琪仔细地观察着崔潮的神情,发现他一改刚才紧盯棋盘苦苦思索的样子,不断地抬起头来张望,百他的神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经过细心观察,蒯逸琪发现崔潮在抬头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蒯逸琪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有个人在不停地对着崔潮做手势,崔潮看到手势之后,就往棋盘上落下一子。等左隐下完一步,崔潮又开始抬头来看那个人的手势。

    这下蒯逸琪就明白了,原来弈乐帮为了赢下这盘棋,竟然用了这种卑鄙的手段给崔潮在场外支招。蒯逸琪又惊又气,他飞快地转动着脑筋,得想个办法制止他们这种作弊的行为。

    左隐的棋已经渐渐处于下风,下得非常吃力。

    蒯逸琪不能去鲁莽地出声去制止那个做手势的人,这样双方肯定会发生冲突,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给左隐造成新的困扰。而且就算制止了那个人,他们还会再让其他人来做手势。

    蒯逸琪在一旁心急如焚,却措手无策。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

    左隐在强大的压力之下苦苦支撑,顽强地坚持着。对方凌厉的招法反而激起了左隐的斗志,他不断地下出精彩的着手,化解了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崔潮被盘上的棋局所吸引,他忘记了抬头去看盘外的支招手势,完全沉浸在对棋局的思考之中。两个少年在这方寸之间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尽情地施展各自的绝学,用手中的棋子演绎着他们强大的内心。

    蒯逸琪看到场外那人已经停止了做手势,他无法再影响棋局的进程。蒯逸琪松了口气,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大石,是左隐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将棋局重新导入了正常的轨道。

    反而崔潮在受到了外界的干扰之后,思路有点混乱起来,刚才那几步棋对他产生了困扰。双方的局势又回到了均衡的状态,在细微的局面下进入了官子阶段。

    左隐的师父钱湘自幼在双水镇长大,他以神奇的官子手段而闻名,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叫仙鹤神腿。后来,他把自己独特的收官手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左隐,左隐现在将他的官子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稳稳地保持着微弱的优势直到终盘。

    两人收完最后一步官子,请来棋判为他们数棋。观战的棋客们紧张地盯着棋盘,黑白双方的差距非常细微,只在毫厘之间。

    棋判仔细地做好棋,然后大声地数出棋盘上的白子数量,一十、二十、三十。。。一百、一百一。。。一百六、一百七、一百八、一百八十一!白棋有一百八十一颗子在棋盘上,左隐最终以一颗子的微弱优势获得了这盘棋的胜利!

    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为双方精彩的表现大声喝彩!左隐高兴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在棋局最艰难的时刻,他没有放弃,拼命坚持了下来,并且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经过这盘棋,左隐的棋力可以说是提高了一大步。下棋不止是棋力的较量,也是对局双方意志力的较量,在紧张的角逐中,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就是胜者。

    蒯逸琪由衷地为左隐感到高兴,左隐不但有围棋的天赋,他也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这才是真正的围棋之魂!

第48章

    另两盘棋,程思在局面占优的情况下,被杨小聪逆转翻盘,痛失好局!张可心在一通激烈的战斗中惊险地战胜了张明哲。最后天元帮的左隐,清风门的杨小聪,弈乐帮的张可心获得了本次少年围棋大会的优胜。

    两天后,那位京官带着他的儿子来到了苏州。苏州气候宜人,风景优美,物产丰饶,生活也很方便。

    苏州知府孙惟讷热情地招待了那位京官和他的儿子,陪着他们在苏州各处游玩了两天。第三天就把左隐、杨小聪、张可心等三人叫了过来,准备让他们轮流跟京官的儿子过招。

    蒯逸琪雇了辆马车送左隐一起过去,一路上没少叮嘱。蒯逸琪对左隐说,这次是陪人家下棋,所以不要一心想着争胜,要懂得适可而止。左隐明白蒯逸琪的意思,以前在兰溪镇,后来在苏州,左隐都碰到过这种事,他知道要怎么做。蒯逸琪怕他下着下着忘记了,又特意强调了一下。

    蒯逸琪只能把左隐送到孙府门外,让左隐一个人进去。蒯逸琪就在附近找了家茶楼,等左隐下完棋再接他回去。

    从上午到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左隐从孙府出来了。蒯逸琪迎了上去,问了一下情况。左隐说那位京官的儿子棋艺平平,便平平淡淡地跟他下了一盘棋,最后卖了个破绽,输给了他。蒯逸琪这才放心下来,两人又雇了辆车,准备回去。

    这时,左隐说了件事,吊起了蒯逸琪的好奇心。左隐说,那个京官的脸长得跟蒯逸琪好生相像,只是比蒯逸琪年长了些,样子也很像。

    蒯逸琪一听就愣住了,他马上想起自己的一段往事来。

    蒯逸琪是淮安人,自小没了父亲,由母亲一人独力抚养成人。蒯逸琪见到别人都有父亲,便去问母亲。母亲只说他的父亲没了,其他的也不愿多说。

    蒯逸琪长大之后,又问过几次,母亲还是一样地回答他。可蒯逸琪却从母亲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难言之隐,他不想引起母亲的伤心事,后来便没再问过。

    现在这事又被重新勾起,蒯逸琪按捺不下自己心中的好奇与躁动,便连夜找到弈乐帮中相熟的人,送了很多银子给他们,让他们帮忙去孙府打听那位京官的情况。

    原来这位京官叫蒯宏祚,是户部的左侍郎。现在在朝中仕途顺利,官职稳步上升,这也正是孙知府想巴结他的原因。

    蒯逸琪一听这位京官也姓蒯,蒯姓是极罕见的姓,似乎进一步地证实了他的猜想。

    蒯逸琪决定要亲自去和蒯宏祚见一面,他此刻的心情是如此地强烈,这种血缘的亲情是每个人都无法摆脱的牵挂。

    蒯逸琪无法进入孙府,只能守在门外,等着蒯宏祚出现。

    整整一天,蒯宏祚都没有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蒯逸琪就蹲在孙府外,盯着门口,一刻也不离开。

    清晨的阳光洒在孙府的琉璃瓦上,映射得一片金碧辉煌。街上有了早起的人,孙府厚重的朱红大门打开了。仆人们出出进进,似乎比平日更加繁忙。

    孙知府陪着蒯宏祚走出来了,他们在互道珍重,蒯宏祚要离开苏州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到了府门外,后面那辆车上装满了各种物品,蒯宏祚带着他的儿子正准备登上前面那辆马车。

    蒯逸琪抓住这空隙,快步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蒯宏祚的面前,口中大声说道:“草民蒯逸琪,叩见蒯大人!”

    蒯宏祚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蒯逸琪吓了一跳,旁边的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蒯逸琪架起来,远远地把他扔到了一边。

    蒯逸琪看到蒯宏祚的脸上,除了比自己多一些岁月的痕迹,两人的脸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蒯逸琪已经确认无疑,蒯宏祚就是自己从未见面的亲生父亲。

    与此同时,蒯宏祚也看到了蒯逸琪,那就是他年轻时的模样。他听到“蒯逸琪”这三个字,顿时浑身一震,惊呆在地。这是蒯宏祚在二十多年前亲自为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起的名字,在电石火光之间,那些陈年往事都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

    孙知府在一旁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一时也呆住了。

    过了半晌,孙知府在一旁对蒯宏祚说道:“蒯大人,上车吧!行李都准备好了。”

    蒯宏祚这才从往事的追忆中回过神来,他撇开蒯逸琪死死盯住自己满怀期待的目光,转身坐上了马车。

    蒯逸琪看着即将远去的马车,又大声喊道:“草民蒯逸琪,拜见蒯大人!”

    车夫扬起了马鞭,赶起了马车,马车急驰而去。蒯逸琪的泪水奔涌而出,压抑在他心中二十多年的巨大疑问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高兴还是失望,但是他安心了,他现在知道他的父亲还在人世,也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当天下午,他就动身前往淮安,他要去找母亲问个清楚。这一次,母亲不能再有所隐瞒了,一切就要水落石出了。

    过度的操劳让蒯逸琪的母亲头上早早地生出了白发,但从她的眉目间隐约还能看得出往日清秀的模样。

    蒯逸琪的母亲生在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家,闺名叫文芳。她的父亲姓刘,早年考中秀才,后来却没能再更进一步踏进仕途。

    文人们在苦读经书之余,都会涉足琴棋书画,这是他们必备的修养。文芳在父亲的影响下,唯独对围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并不是醉心于棋艺,而是被围棋包含的细思巧想所吸引。普通的黑白两色棋子,被赋予人的思维之后,仿佛就产生了灵魂,在棋盘上活灵活现。它们像流淌的小河,像奔腾的大海,像矫健的豹,像飞翔的鹰,像起伏的山峦,像广阔的平原。文芳在围棋这个奇妙的世界里尽情地遨游,放飞着自己的梦想,无拘无束地放纵着自己的内心。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英俊潇洒,谈吐不凡,轻轻地拨动着文芳的心弦。他下得一手好棋,棋风轻盈飘逸,并不纠缠于争斗,显得很是与众不同。文芳被他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名字叫蒯宏祚。

    蒯家是江宁有名的官宦之家,家族中在朝廷为官的人比比皆是,在当地是首屈一指的名望家族。

    渐渐地,文芳与蒯宏祚两人互生情愫,两情相悦。后来,文芳怀孕了。蒯宏祚为腹中的胎儿起了个名字叫蒯逸琪,蒯家似乎也默许了这门亲事。

    就在文芳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蒯宏祚得到了赴京入朝为官的好机会。蒯宏祚欣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文芳,然而等待文芳的却是接二连三的噩耗。

    蒯家不能让蒯宏祚带着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去上任,那不但会毁了蒯宏祚的仕途,还会给整个家族都带来难以估量的不良影响。跟家族的利益比起来,文芳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显得那么地无足轻重,蒯宏祚的个人感受也显得微若轻尘。

    没有过多的挣扎,蒯宏祚就撇下了文芳和未出世的孩子,一个人去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

    蒯宏祚走了,留给文芳的是无尽的苦难和数不清的不眠之夜,只有悄悄出生的小逸琪才能让文芳感到一丝丝的安慰。

    文芳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鄙夷的目光中将蒯逸琪抚养成人,亲自教他学会了围棋。蒯逸琪在围棋上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天赋,在淮安年少成名,后来被天元帮招为弟子。在天元帮里,蒯逸琪如鱼得水,用一连串的好成绩跻身为十二金仙,他虽然没有得到过父亲蒯宏祚在棋艺上的指点,却从他的血脉中遗传了轻逸灵动的棋风,因而被大家称为逍遥仙。

第49章

    蒯逸琪跪在母亲面前,这一次,母亲说出了所有的事实。父子之间永远有着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儿子有权利去得到父亲的爱。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蒯逸琪想去京城找他的父亲,文芳不想再阻拦。但她担心蒯逸琪会受到伤害,便对他说:“儿子,是娘对不住你!你从小就没有父亲,是娘造下的孽。现在你要去找回你的父亲,那你就去吧!只是你凡事要小心,到时你可能会受到很多人的阻拦甚至伤害,你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娘不能没有你。”话没说完,文芳已经热泪盈眶,二十多年的忍辱负重,让文芳的心备受摧残。她一直在思念那个人,等待着他再回到自己的身边。她甚至在想,也许蒯逸琪能把那个人带回来,她想见上他一面。

    蒯逸琪想去找蒯宏祚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母亲为蒯宏祚受了那么多的苦,蒯宏祚也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在心底里,蒯逸琪也想要得到父亲的爱,尽管他又觉得像蒯宏祚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不配做自己的父亲。

    蒯逸琪辞别母亲,到苏州安排好帮中事务,回到了无锡。

    蒯逸琪心里有点慌乱,他不知道去了京城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喜是忧,完全无法预料。

    婉儿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担心地问:“琪,你心里有事?是不是在苏州发生了什么?”

    蒯逸琪摸着婉儿的脸,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婉儿。他想说出来,又怕她担心。待要不说,又觉得对她有所隐瞒,心中过意不去。

    婉儿偎在蒯逸琪怀中,喃喃地说道:“琪,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有苦有难我都愿意与你共同承担。如若你对我有所隐瞒,便是没有把我当成你心里的人。我知道你疼爱我,不想让我操心。可你知不知道?我只有和你共同进退,才能听到你的呼吸,感到你的体温,才能感受到你的爱。”

    “好婉儿,你是我的一切,你永远住在我的心里。”蒯逸琪对婉儿说出了这一切,他忍受不了隐瞒婉儿的那种愧疚。蒯逸琪坚强的表面下,也有很多脆弱,婉儿能帮他克服这些脆弱。

    婉儿担心蒯逸琪的安危,她想劝他不要去。但是蒯逸琪的目光很坚定,婉儿知道他想要去找一个答案。如果不去的话,将会是他终生的遗憾。只好默默地为他准备进京的行装,她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在了信上,夹在包袱里,然后亲自送蒯逸琪上路。

    蒯逸琪日夜兼程,赶到了京城。京城是繁华之地,天元帮在京城设了分舵,舵主叫简宁义,是帮中德高望重的长老。

    蒯逸琪登门去拜访简宁义,简宁义早就听说了蒯逸琪在苏州的所作所为,对他大为称赞,“小伙子,干得漂亮,让弈乐帮知道知道我们天元帮可不是好惹的。谁敢欺负我天元帮的人,就得让他吃够苦头。”

    简宁义五十岁出头,身体硬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蒯逸琪听说过他早年间做下的很多大事,天元帮有今天的繁荣,简宁义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下胆大妄为,还请前辈多多指教!简舵主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学习榜样,在下对前辈万分敬佩!”

    “这次来京城,沈帮主可有什么示下?”

    “不敢惊动帮主,这次来京城,是在下的一点私事。”蒯逸琪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必须要得到简宁义的帮助,“实不相瞒,我是来找失散多年的父亲。”

    “哦?你的父亲是。。。”

    “他叫蒯宏祚,是户部的左侍郎。”

    “我听说过这个人,据说他也爱下棋,棋风飘逸灵动,让观者赏心悦目,实为棋界的一股清流。”

    蒯逸琪听得简宁义赞叹父亲,不禁心中欢喜,“敢问简舵主,我们帮里可有这方面的门路?我想找他见面谈一谈。”

    以简宁义的人生阅历,不用蒯逸琪细说,就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天元帮在京城经营多年,自是攒下了不少人脉,要费点周折托人传个口信还是问题不大。可是像这种寻亲的事,背后一般都会有比较复杂的原因,因此而引发的纠葛与后果却难以预计。

    “你先别急,我找人帮你打听一下。你既然来了京城,不如到处游玩一下,我找两个人陪着你,有事吩咐他们就行。”

    蒯逸琪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现在他哪有心情去游玩?但现在要求人办事,别人也要时间去准备。蒯逸琪不好说太多,只好连声道谢,“这就麻烦前辈费心了!”

    “都是帮中兄弟,就应该互相扶助,蒯老弟不必客气!”简宁义心里想的是先稳住蒯逸琪,可以让自己多一些时间来考虑和安排。蒯逸琪现在在天元帮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万一这事处理不好,必然会给帮里带来不良影响,这是简宁义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接下来,简宁义一面安排人去打听户部官员的事,一面把蒯逸琪安顿下来,又派了两个人供蒯逸琪差遣。

    这两个人一个叫李想财,一个叫张升。李想财是简宁义的心腹,他被简宁义指派来表面上是陪着蒯逸琪,实际上是要盯住蒯逸琪,别让蒯逸琪在京城里惹出什么事来。京城里的人鱼龙混杂,常常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而且要是出了事,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很容易小事变大事,到时就不好收拾了。

    因为一路舟车劳顿,蒯逸琪身体疲惫,整个上午都没有出门,一直呆在房间里休息。中午吃过饭,到了下午,人就慢慢地精神起来。经过这几天的时间,蒯逸琪也逐渐平复下心里的躁动,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感性的因素在消退,他开始理智地来考虑这件事情。

    当日蒯宏祚肯定也认出了蒯逸琪,但他依然决然而去,没有跟蒯逸琪说上一言半语。这就说明在蒯宏祚的心里,并没有给蒯逸琪留下多少空间。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官职和家庭,蒯逸琪对他来说,有可能是突然出现的一个麻烦。

    一想到这里,蒯逸琪不免就有些沮丧起来。蒯逸琪想要一个父亲,可能蒯宏祚却并不想要多一个儿子。

    虽然想见到父亲的愿望还是很强烈,但蒯逸琪却一点点地感觉到了现实的压力。

    想着想着,蒯逸琪的心里有点烦躁起来。

    李想财见蒯逸琪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凑上去说道:“金仙,这事急不了。当官的人都心思鬼着呢,我们舵主已经派人去打听了,金仙且先放宽心,耐心等待两天。”

    李想财只有二十刚出头,说起话来却显得精明老练。京城不比苏州,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种种利益关系都交叉在一起,考虑起问题来就要多几个心眼,否则是很容易惹出麻烦的。

    蒯逸琪本就才思敏捷,李想财这样一说,他自然就明白话语后面的深层意思。他要想得到简宁义的帮助,就得按简宁义的规矩来。

    蒯逸琪是闲不住的人,来都来了,就出去活动活动吧!

    蒯逸琪从包袱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李想财,“都听舵主安排,以后省不得还得麻烦你呢!你先收下这锭银子,下午咱们出去逛逛,喝喝酒,你看可好?”

    李想财一看到银子就喜笑颜开,他开始喜欢上蒯逸琪了,“多谢金仙!咱们都是爱下棋的人,到了京城,怎能不去会会京城的高手?”李想财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他看得出来,蒯逸琪也是个爱玩会玩的人。

第50章

    李想财雇了辆马车,和蒯逸琪、张升三人到了得弈楼。

    得弈楼是京城有名的大棋馆,楼高三层,气派非凡。三人进了门,只见门里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在苏州,只有烟花之地才有这般光景,让蒯逸琪大为感叹京城之繁华!

    据李想财介绍,在这得弈楼里,一楼是市井小徒的场子,二楼是读书人的场子,三楼是达官贵人的场子,后面还有一幢楼,与前楼之间有一座小花园隔开,那是太太小姐们的场子。

    不同的场子都有不同的消费,李想财领着蒯逸琪、张升上了二楼。一楼熙熙攘攘就像菜市场,众人大呼小叫,毫不顾忌。二楼就安静得多,房间里井井有条,时不时还传出吟诗声,果然大多是读书人。

    二楼正对着楼梯口的是一间大房,蒯逸琪见里面人多热闹,便径直走了进去。房间分为左右两边,各有一人用布条蒙着眼睛,在下一对三的车轮战。蒯逸琪是下盲棋的高手,便想去看看他们水平如何。

    先看左边这人,大约三十来岁,穿着长衫,正在冥思苦想。蒯逸琪一看他的三盘棋,显然有好几处都下错了地方,局势已经落后了很多,想翻盘大概是不大可能了。

    下盲棋最怕的就是棋子下错地方,那是因为脑子记忆力不够,记错了棋形,结果就是把棋下在了不该落子的地方。下错的棋不单成了废棋,有时还会给自己造成更多的麻烦,这样就会越下越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给打败了。

    蒯逸琪又去看右边那人的三盘棋,比左边那人的棋下得还要糟糕,看样子已经难以为继了。

    蒯逸琪冷笑着摇了摇头,盲棋下成这样,换成蒯逸琪,早就投子认负了。

    李想财见蒯逸琪的神情中颇有不屑,便问道:“金仙有兴趣试试吗?这里下盲棋的规矩是先下一两银子的彩金,可以自己选择一对几的人数,最少是三人,都是分先下。每赢一盘就赢一两银子,这是棋馆为了招揽人气搞出来的噱头。”

    蒯逸琪有心给他们露一手,便对李想财说:“这两人水平太差了,一对三还下成这样。我要下的话,一对五没问题,最多一次我下过一对十的。”

    “原来金仙竟有如此神通!能给我们露一手吗?也好让大家知道知道咱们天元帮的厉害!”李想财趁机起哄。

    蒯逸琪的兴趣一下就被吊起来了,一捊袖子道:“行!那我就来玩玩!”

    李想财叫了一声“好咧”,就去找场子里的人安排去了。不一会,两边的台子都清了出来,蒯逸琪被请到了房子中间就坐,周围摆下五张棋盘。

    这里的人都没见过蒯逸琪,看他一下子就摆下了五盘棋,都不信他有如此能耐,便争着报名坐到棋盘前,乐得挣他一两银子。

    蒯逸琪蒙上布条,定一定神,便依次在五盘棋的同一位置落下第一子。

    一开局大家用的都是流行的套路,因此下得很快。蒯逸琪一一应来,毫不慌乱。

    棋入中盘,战斗频起,这才是考验蒯逸琪的时候了。

    蒯逸琪棋力超群,此时他已经大概知道对手的棋力了。他挑了两个棋力较弱的人,痛下杀手,把对方打得溃不成军,只能投子认输,这样就只剩下三盘棋了。这三人的棋力明显比蒯逸琪差上一截,蒯逸琪没让他们拖到官子阶段,就将他们一个个都解决了。

    蒯逸琪的精彩表现赢得了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难得见到一个下盲棋这么厉害的人,一个个都赞不绝口。

    蒯逸琪摘下遮眼布,很是得意!李想财和张升在一旁兴高采烈,蒯逸琪拿了个满堂彩,他们也觉得脸上有光。

    李想财去领了赢棋的彩金交给蒯逸琪,蒯逸琪从中拿出二两银子,给李想财和张升一人一两。两人得了银子,顿时开怀大笑。

    三人玩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从旁边闪出一个人来,先拱手作揖,然后笑嘻嘻地对蒯逸琪说道:“三位请留步,在下赵志新,是这里的管事。刚才有幸见识了阁下的高超棋艺,实在是佩服得厉害!不知阁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些不情之请,想和阁下商量。”

    蒯逸琪打量了他一下,然后侧眼看着李想财。李想财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

    赵志新连忙让到一旁,笑容可掬地引着三人进了一间雅室。请蒯逸琪坐下后,赵志新站在一边欠身说道:“恕在下眼拙,以前好像没见过阁下。”

    蒯逸琪还没开口,李想财便抢过话头说道:“你狗眼看人低,再睁大眼睛瞧瞧,这可是我们天元帮的十二金仙,人称逍遥仙!”

    赵志新连忙陪着笑,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失敬失敬!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蒯逸琪笑道:“没事!我是头一次来京城,你们这挺好的!”

    “敢问阁下贵姓?”

    “免贵姓蒯。”

    “蒯金仙,刚才您在这里大显神威,可惊动了我们后面又弈楼上的太太和小姐们,她们差在下过来,要请阁下登楼一聚,不知阁下肯不肯赏脸?”赵志新满脸堆笑,他见蒯逸琪风度翩翩,心想一定能迷倒她们一大片。

    蒯逸琪生性风流,要在以前,那是想都不用想就去了。可现在,一则他有了婉儿,不免要收敛一些。二则心里又惴着蒯宏祚这件事,有点放不开。因此再三犹豫,没有说话。

    李想财一见有利可得,便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你说去就去啊?咱们天元帮的人就这么没面子吗?”李想财用眼瞪着赵志新。

    赵志新心里自然明白,“阁下可能不知道,后面又弈楼上的太太和小姐那都是朝廷里那些达官贵人的家眷。她们平常闷在府里,难得出来乐上一乐。要是金仙肯赏脸,她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蒯逸琪一听到“朝廷里那些达官贵人”,立刻就上心了。他想先去看看,说不定对那件事会有所帮助呢。

    李想财一看蒯逸琪的眼神就知道他动心了,去归去,彩头可不能少,“那也不能白去,先说说有什么好处?”

    “如果金仙肯去的话,我们得弈楼先奉上二十两银子。到时太太小姐们肯定还有赏赐,只会比我们给的更多。”赵志新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李想财是个见钱眼开的人,马上就开始怂恿蒯逸琪,“金仙,不如去玩玩?”

    蒯逸琪这下推脱不开了,便满口应允下来。赵志新顿时大为高兴,立刻引着三人往后面的又弈楼走去。

第51章

    在得弈楼后面,四人踏上一条大理石铺砌的小径,穿过一片花园,就看到一幢精致的小楼矗立在眼前。这里环境优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仔细分辨的话,其中还夹杂着从女人身上发出来的脂粉香。

    刚到门口,一个打扮干练的女人走了出来。赵志新停住脚步,指着那个女人转身对蒯逸琪说道:“金仙,这是我们又弈楼里的管事丽春,你呆会跟着她上去就行了,她会帮你安排的。”赵志新走到丽春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丽春走过来行了个礼,面带微笑,声音娇柔,“这位蒯爷请跟我来,你们二位不方便上楼。这边有茶座,可以在这里喝杯茶等着,或者去前面的得弈楼玩玩。”

    蒯逸琪跟在丽春身后,缓步走上楼去。楼上莺语娇啼,不断传来几声欢言笑语。

    丽春引着蒯逸琪走进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请他坐在中间的紫藤椅上,柔声问道:“蒯爷准备同时下几盘呢?”

    蒯逸琪想了想,反问道:“不知她们棋力如何?”

    “八九品的有,六七品的也有,最高是五品。”

    “要让子吗?”

    “要啊!太太小姐们都是来玩的,就是图个开心!”说到这里,丽春抿着嘴笑了起来,“你可得让着点,不能像平常那样下。她们要是急了,会拿棋子扔你的。”

    蒯逸琪哈哈一笑,他对女人的棋风和脾气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力,什么时候该退让。

    “行,我知道了!呆会请姐姐多提醒着点。先下五盘吧!”

    丽春去拿了一条丝巾过来,递给蒯逸琪,“请蒯爷先蒙上眼睛,我这就去请她们出来。呆会下完棋,等她们都走了,蒯爷才能摘下丝巾来。她们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可不能冒犯,否则就麻烦了。”

    蒯逸琪点了点头,说声“知道了”,然后接过丝巾蒙住双眼。

    丽春转身出去了,接着走进来两个丫环,摆下棋桌棋具和茶具。不一会,门外走廊上就响起了一阵碎碎的脚步声,一群女人边说边笑地走了进来。

    蒯逸琪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发出轻轻的笑声,便笑着说道:“蒯某第一次来这里玩,要请各位太太和姐姐们多多关照。”

    “你一个大老爷们,哪用得着我们关照?”

    “你下棋那么厉害,应该是你关照我们才对!”

    “别听他们瞎吹,呆会看我不吃他几条大龙。”

    “哟!有人又想吃大龙了,上次没吃着,倒被别人吃了大龙,呵呵!”

    “这次总算来了个好看的,前两次来的不是肥就是黑,害得我回去两天都吃不下饭,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这样的丑八怪的?”

    “行了,知道你夫君长得好看,每次都要显摆一下,哼!”

    蒯逸琪听她们叽叽喳喳闹了半天,还是没人下棋。女人嘴上最要紧,嘴上舒服了,才能安心下来做事。

    “快下棋了,这是手谈,不是嘴谈,你们都安静点。”

    “你心急你先下,我要先看看。”

    “你是看人呐还是看棋啊?呵呵!”

    “你管得着吗?我爱看人就看人,爱看棋就看棋。你自己小心点,别又像上次一样输得那么惨,回去又要哭鼻子了。”

    “谁哭鼻子了?”

    “还能有谁?就是莳秀。”

    “别听她瞎说。”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开始下棋了,蒯逸琪小心地应对着。

    没下几步棋,她们又开始说话聊天。跟苏州的女人比起来,这里的女人可以说对棋艺完全不上心。能不能赢棋不重要,只是借着下棋的机会聊天吵嘴,甚至斗气的也有。

    蒯逸琪留心地听着她们说话,希望能从中得到蒯宏祚的只言片语。但她们说来说去,都是一些插科打诨和闲言碎语,要不就是一些吃喝玩乐的事。

    她们互相说着话,都不理会蒯逸琪。蒯逸琪又没棋下,又说不上话,慢慢地有点心烦起来,只盼着这棋局快点结束。

    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每盘棋都还没下完一半,有一盘棋还停在序盘就不下了,然后就有人吵着要回家了。女人要是天黑后还在外面闲逛,一定会被人说不守妇道,这可是大罪。轻则受罚,重则性命不保。

    女人们开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起身离去。她们在棋盘上留下银子,做为给蒯逸琪的赏银,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上几句调侃一下蒯逸琪。很快,房间里的女人们都离开了,只留下蒯逸琪和几个丫环。

    丫环们开始收拾棋具和房间,蒯逸琪还定定地坐着不敢动。直到丽春进来,对蒯逸琪说道:“蒯爷,她们人都走了,你可以摘下丝巾了。”

    蒯逸琪摘下丝巾,揉了揉眼,看到眼前一片狼籍。

    “她们都留下了赏银,请蒯爷收下吧!”丽春帮忙把棋盘上的银子都收集起来,然后放到蒯逸琪面前的棋桌上。

    蒯逸琪从中挑了一小锭递给丽春,“姐姐也辛苦了!”

    丽春笑呵呵地接过银子,连声说道:“谢谢蒯爷!下次有空再来玩啊!”

    蒯逸琪站起身来,“姐姐知道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吗?有没有在户部当官的?我有个亲戚好久没见面了,最近听说在户部做官,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找他。”

    丽春想了想,“好像有的,以前无意中听她们说到过。不过我也不敢去打听,所以不知道是谁。”

    蒯逸琪又问了几句,丽春都含糊其辞地回答,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蒯逸琪只好怏怏地离去。

    走到楼下,蒯逸琪没看到李想财和张升两人,心想他们肯定去前面的得弈楼玩去了。走出又弈楼的大门,蒯逸琪看到花园一侧的路边停着一顶小轿,一个丫环站在轿前朝这边张望着什么。

    一看到蒯逸琪出来了,那个丫环连忙踏着小碎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细声细气地对蒯逸琪说道:“蒯爷,我家太太想请您过去说句话。”

    蒯逸琪看了一眼丫环,又看了看轿子,心中很是疑惑,“是哪位太太?”

    “请蒯爷过去就知道了。”

    蒯逸琪便跟着丫环走了过去,“太太,蒯爷来了。”丫环闪身站到轿子旁边。

    “敢问蒯爷是哪里人?”轿子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来。

    “在下是淮安人,请问太太是。。。?”

    “您最近去过苏州吗?”

    蒯逸琪听她提到苏州,心里有点吃惊,“我在苏州替人做事,太太是苏州人吗?”

    “苏州是个好地方,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瞧瞧。莲儿,我们走吧!”

    那丫环立刻朝门外喊道:“太太要走了!”

    话音刚落,门外两个轿夫走了进来,抬着轿子就出门去了。

    蒯逸琪被她问了这几句,还没弄清楚她的意思,人就走了。

    蒯逸琪走到前面的得弈楼去找李想财和张升,让李想财找个地方一起去吃晚饭。一路上,蒯逸琪都在琢磨轿子里的女人和她问的那两句话,却百思未得其解。

    吃完饭,李想财带着蒯逸琪去街上逛了一圈。蒯逸琪给婉儿买了点胭脂和首饰,又给左隐和青青买了点小玩意。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蒯逸琪还在想白天发生的事和轿子里的那个女人。

第52章

    在蒯府内,蒯宏祚躺在床上,身边是他最喜欢的小妾殊兰。殊兰是佟佳氏,小名惊蜇。佟佳氏是皇氏家族,殊兰因倾慕于蒯宏祚的棋艺和人品,自愿嫁入蒯家为妾。

    “夫君,我今天去了又弈楼。。。”

    “又去下棋了?赢了还是输了?”

    “棋没下完就走了。。。”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从来不好好地做完一件事。心血一来比谁都热心,心血一退八头牛都拉不动。”

    “今天下的是盲棋,那个男子人长得漂亮,可把那些女人给迷住了,看人的多过下棋的。”

    “你有一个好看的夫君,可不许再看别人了。”

    “是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看的男人,我却发现他跟夫君长得一模一样。。。”

    “。。。”

    蒯宏祚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殊兰。殊兰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他是淮安人,刚从苏州来。。。”

    这下把蒯宏祚惊了一大跳,他腾地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殊兰。

    “你。。。是什么意思?”

    “自打你从苏州回来,我就觉得你有心事。今天见到那个男人,我算明白了。”

    “我。。。哪有心事?你明白什么。。。?”

    “他也姓蒯,棋下得跟你一模一样。我以前只知道人的相貌可以遗传,原来棋风也可以遗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看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蒯宏祚被殊兰揭穿了心事,不惊反怒。

    “你放心,这事我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起。”殊兰并不惊慌,她知道蒯宏祚的把柄被她抓住了。

    蒯宏祚顿时心乱如麻,殊兰看出来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女人肯定也看出来了。这可不是小事,看来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他要赶紧想出对策来消除危机。他不担心殊兰会把这事说出去,这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蒯宏祚开始后悔在苏州的时候走得太急,他没想到蒯逸琪这么快就找到京城来了。他本来想回到京城后,再慢慢想办法去安抚蒯逸琪母子二人,可现在这火苗已经烧到眉毛尖子上了,不由得他不心急。

    殊兰见蒯宏祚一下子就急红了眼,她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帮着蒯宏祚想起办法来。

    两人悄悄地商议到深夜,还是没什么结果。这晚,蒯宏祚失眠了。

    第二天上午蒯逸琪没有出门,到了中午,和李想财、张升一起去酒楼吃饭。李想财提议说去戏园子里看戏,蒯逸琪在苏州常常听说京戏好看,正好可以去看看正宗的京戏。

    由李想财带路,三人来到了广和楼。广和楼历史悠久,是京城最早最出名的戏楼,与华乐楼、广德楼、第一舞台并称为京城四大戏园。最早是查氏私家戏楼,后来查楼改成了对外营业的茶园,初名查家茶楼、查家楼,后改称广和查楼。康熙年间,皇帝也曾到此看戏,并赐台联:“日月灯,江海油,风雷鼓板,天地间一番戏场;尧舜旦,文武末,莽操丑净,古今来许多角色。”

    蒯逸琪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戏楼,不禁连连感叹。李想财忙着给蒯逸琪当向导,讲了不少趣闻轶事。蒯逸琪出钱买了一些瓜果小吃,三人在戏楼里玩了一下午。

    离开戏楼时,华灯已初上。京城的夜景也比苏州大不相同,大街上到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竟然比白天还热闹。

    蒯逸琪心想要是婉儿在就好了,她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街上的店铺一间挨着一间,漂亮的花布,精美的首饰,异香扑鼻的胭脂,肯定都是婉儿喜欢的。蒯逸琪随便买了点,怕买的东西婉儿要是不喜欢,反而不好。

    游玩了一晚上,三人都精疲力尽,坐在路边想等着雇辆马车回去。这夜深了,马车也少了。

    突然从远处黑暗中传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人都站起来张望。微弱的灯光中,好像有七八匹马急奔而来。骑在马上的人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手里绰着钢刀,忽隐忽现地闪着寒光。李想财一看情形不妙,忙大喊一声“快闪开”,人就往后跳去。

    蒯逸琪见势也跟着往后退,张升却迎了上来,挡在两人前面,噌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来,横在胸前。

    黑衣人朝三人径直冲了过来,高高举起手中的钢刀就要砍下来。张升一面挺剑招架,一面大喊,“快往林子里跑!”

    李想财拉着蒯逸琪就往路边的小树林里跑去,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差点摔倒。跑着跑着,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树上。两人只好慢下脚步,用手摸着黑往前乱蹿。

    李想财看到前面有座山坡,便拉着蒯逸琪跑了上去。两人跑了这一阵,两腿已经发软,口中喘着大气,感觉天旋地转,马上就要晕过去。

    张升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左跳右跃,把一个黑衣人刺下马来。

    其余的黑衣人并不想与张升纠缠,他们趁着马快,把张升甩在了身后,朝着蒯逸琪两人追去。

    蒯逸琪两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看到山下的黑衣人点了火把往上爬。两人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李想财扫视周围,看到右边有一片黑乎乎的像是灌木丛,一时顾不了那么多,喊了声“跟我来”,就三步并作两步一头钻了进去。

    两人钻进去没走几步,就开始连连叫苦。原来树丛里长了很多荆棘,那上面的小尖刺刮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痕,一阵阵生疼。眼看后面的追兵就要赶到,只好不顾一切地往前钻去。马是进不来了,两人也像进了地狱一般,浑身上下被荆棘割得疼痛无比。衣服已经被撕裂了好几道口子,头昏眼花,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突然蒯逸琪一脚踩空,人就失去平衡掉了下去,身体像车轱辘一路往下滚,最后一头撞在石头上,晕死过去。

    蒯逸琪醒来的时候,阳光从天上直射下来,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受伤的头部像要裂开了一样,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浑身像浸在滚开的油锅里一样。过了一会,蒯逸琪试着用手臂支撑起上身,勉强坐了起来,脚上的鞋已经掉了一只。四周都是荆棘,李想财已经不见了踪影。身上的汗水流到伤口上,像用盐渍一样地生疼。

    歇了一阵,蒯逸琪试着动了动手脚,好像没什么大碍。他屈起双腿,趔趔趄趄地站了起来。这里已经到了山脚,蒯逸琪小心地拨开荆棘,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出这片荆棘地。然后找了一处树荫,躺下来又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等恢复了一点力气,才站起身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朝着一处有人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蒯逸琪又饿又渴,脸上粘乎乎的全是血。走了一段路,他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溪,便快步走过去,连捧了几口清水喝下。又用溪水把头上的伤口和血迹清洗了一下,好像舒服了很多。

    蒯逸琪忍着痛,一步步地捱着往前走。到太阳快要西斜的时候,终于看到路边有间小屋。蒯逸琪走近一看,好像看到屋里有人,便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开了门,蒯逸琪看到一个年近五十的大爷。蒯逸琪朝他鞠了一躬,说道:“这位大爷,我在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受了伤,能在你这里歇一会吗?”

    大爷上下打量了一下,“进来吧!”把蒯逸琪让进了屋。

    “说你倒霉吧,爬个山还摔成这样!说你走运吧,又正好碰到了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蒯逸琪闻到满屋子的中药味,脱口就说道:“莫非你是郎中?”

    “不但是郎中,而且是跌打郎中,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大爷呵呵一笑,又摇了摇头。

    蒯逸琪连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谢谢老天爷!请大爷施援手,救我一救!”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找钱袋。幸亏钱袋还在,只是少了几锭银子,估计是在山上跑丢了。

    蒯逸琪拿了一锭大银递给大爷,大爷瞄了一眼,“放着吧!我先救你的命!你身上这么多伤口,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烂成毒疮,到时就难救了!”

    “幸亏碰上了大爷您,您真是我的救命神呐!”蒯逸琪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饶是他年轻身体硬,现在也已经累得快虚脱,“大爷你这有没有吃的给我一点?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有两个馒头,先给你吃吧!”大爷从包袱里翻出来两个用纸包着的冷馒头递给蒯逸琪,蒯逸琪接过馒头,说声“多谢”,就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大爷又倒了杯水给蒯逸琪,“慢点,别噎着了!人生在世,就是来吃苦的!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

    大爷端了一盆清水过来,让蒯逸琪脱了衣裤,帮他从上到下擦洗了一遍伤口。蒯逸琪忍住钻心般的疼痛,咬住牙,没有哼出声来。

    “年轻人,好样的!能忍住这些痛,将来能减少一些磨难。”

    “大爷您真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我在这能碰到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蒯逸琪呲着牙忍着痛还不忘讨好大爷。

第53章

    大爷仔细地用药酒将蒯逸琪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擦拭消毒,再用草药和膏药仔细地敷上。

    “今晚会很难熬!伤口的毒性和药性都会发作,身体还会发烧,你要忍住,不能用手去抓伤口,到明早就好了!”

    “谢谢大爷!我能忍得住。”

    “晚上你就睡在这吧!我去打个地铺。实在忍不住就叫两声,这附近都没人。”

    “大爷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平常不住这,这两天要去山上挖草药,所以才临时在这里住一下。所以说你运气好啊!这样都能碰上我。”

    蒯逸琪慢慢地感觉到浑身的伤口都开始刺痛起来,像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自己的身体。经过一天的折腾,现在蒯逸琪已经困顿之极,很快就昏昏入睡了。没睡多久又被伤痛惊醒,然后又昏睡过去,如此反复。

    到半夜的时候,蒯逸琪身体发烧,迷迷糊糊说起胡话来。

    大爷见他熬得难受,便扶他起来喂点水给他喝。

    一整晚,蒯逸琪都在梦魇中度过,他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实。一会喊着父亲,一会叫着婉儿,一会又是母亲。

    天快亮时,蒯逸琪才渐渐地安稳下来,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

    伤口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但蒯逸琪还是觉得浑身没有一寸肌肤是自己的,蒯逸琪挣扎着起来喝了几口水。

    大爷已经不在屋里,大概出门去采草药了。蒯逸琪看到桌上有一碗粥和一碟咸菜,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蒯逸琪忍住疼痛,勉强坐起来就着咸菜把粥都喝完了。又慢慢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这才感觉好多了。

    蒯逸琪躺在床上,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头绪。自己初到京城,不但没有得罪任何人,而且连认识的人都几乎没有,却突然跑出来一帮黑衣人追杀自己。仿佛就像做了一场恶梦,要不是现在感觉这么真实,蒯逸琪真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

    李想财和张升他们不知道去哪了?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要是再来一次追杀,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蒯逸琪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结果了,索性不想了,先在这把伤养好了再做打算。

    到近午时分,大爷背着一个大竹筐回来了。

    大爷一进门就问道:“好些了吗?昨晚折腾坏了吧?”

    蒯逸琪坐了起来,“好多了,可给你添麻烦了,大爷!”

    “没事就好,我看你气色还不错,再将养两天就没什么问题了。”大爷把竹筐里的草药拿出来归类整理好,又从火炉上端下一个药罐,用纱布隔着倒出一碗汤药,“快过来把这汤药喝了,这是止血化瘀,兼消毒养气的。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得就快。”

    “大爷今年贵庚了?我看你身子骨挺硬朗的。”蒯逸琪端起汤药,一边吹气,一边喝着。

    “我已经五十六了,身体还行,没啥毛病。”大爷收拾起草药来,手脚很麻利。

    蒯逸琪又想起蒯宏祚来,估算下来,他应该有将近五十岁了吧!

    “大爷家里有些什么人呐?”蒯逸琪跟大爷聊起家常来。

    “我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已经出嫁了,嫁到山东去了,一年都难得见一次面。”大爷想念起女儿来,眼眶不禁有点湿润,“我儿子没啥出息,跟着我学了郎中,又不好好学,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摆弄围棋。”

    “下围棋也挺好的,京城里很多棋馆,可以去挣钱。”

    “他要是能挣钱就好了,到现在连个媳妇也没有,可把我愁的。”

    “让他去棋馆啊!”

    “你跟棋馆的人熟吗?能不能麻烦你帮他去介绍介绍?”

    “我。。。现在可能不行,要不等我办完事,我带他去看看。”

    “那敢情好!请问您高姓大名?到时我好带他去找您。”

    “我叫刘知文。大爷,您跟我说一下你住哪?我去找您就行了。请问您贵姓?”

    “在下免贵姓陈,我儿子叫陈雨生。就住在那边的陈家村,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不远。”

    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两个人。他们一见到蒯逸琪,立刻说道:“金仙,可找到你了!”

    蒯逸琪抬头来看,原来是张升找来了,另一人蒯逸琪不认识。

    “你身体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没事,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

    “那就好,现在能走动吗?”

    “勉强能走,伤口还是很痛。”

    “他要将养两天才行,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哦,这位是陈大爷,多亏他救了我的命!”

    张升向陈大爷拱手施礼,“多谢大爷救了我们金仙!”

    “你们找到李想财了吗?”

    张升低头叹了口气,看了看陈大爷。陈大爷立刻明白,“我去村里拿点吃的来。”便出门去了。

    “我们在山上找到了李想财,他背上中了一箭。我们带他回去,在半路上没挺住。”

    蒯逸琪听了,心往下沉,觉得很难受,“都是我害了他。。。”他的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那帮黑衣人被我杀了一个,后来我扒开他的衣服看了,是王府的人。看来你的事泄露了风声,多半是你要找的人派来的。”

    蒯逸琪很是惊讶,“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们才来两天,舵主不是还在找人查吗?怎么他们倒先知道了?”

    “我们也很费解,舵主说他派出去的人都还没找到门道呢!对了,你这两天碰到什么奇怪的人了吗?”

    “就那天下完棋,我下楼的时候,有个女人坐在轿子里问了我两句话,我还没见到她的模样,她就走了。”

    “看样子有人认出你来了。”

    “她是怎么认出来的。。。?她应该没见过我。。。她就问我是哪里人,是不是从苏州来的?”

    “那还不是?她认出你来了,就用这两句话确认一下,你是不是都说实话了?”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就照实说了。”

    “京城里的人心眼可多了,要不然他们也混不下去。”

    “是我大意了,唉!还连累了李想财兄弟。。。”

    “舵主让你不要再回京城了,太凶险了,万一他们找到帮里来要人那就麻烦大了,你就在这里把伤养好再说吧?”

    “怎么这么狠心呢?我是他儿子,他却想要我的命?”蒯逸琪越想越难过,喉咙哽咽起来。

    “做官的人可狠了,他们为了自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张升看着蒯逸琪,“你这事恐怕得缓一缓了,我们舵主会派人去调查清楚,等有了眉目再说。你看如何?”

    蒯逸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可怜李想财兄弟做了冤死鬼,唉。。。这些狗官!”张升一看蒯逸琪,连忙又说道:“也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干的,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那个陈大爷是什么人?可靠吗?”

    “他是郎中,就住在陈家村,应该可靠。他有个儿子,爱弄围棋,你看能不能帮他在天元帮里谋个差事?毕竟他救了我一命,我想报答他。”

    “这个应该问题不大,这样也好。让他把儿子叫来,我们见一下,没问题我就回去跟舵主说一下就行了。”

第54章

    “行!有劳张升兄弟了。这次来京城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连累了李想财兄弟,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他家里可有什么人?等我回苏州让人捎些银子过来,请你们帮我转交给他家里人。”

    “他父母都在,兄弟姐妹也有几个,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到时舵主会派人去他家安抚的。”

    “唉。。。这事。。。真的没想到会搞成这样。。。”

    “你看还需要什么东西?我们给你送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要不等下陈大爷回来,你们就跟他去趟家里见见他儿子。我现在走不动,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过了一阵子,陈大爷回来了,陈大爷给蒯逸琪带来了一碗鸡汤和一些饭菜,又给蒯逸琪重新换了药,再把熬好的汤药倒出一碗放在桌上。

    蒯逸琪跟陈大爷说明了情况,陈大爷很高兴,就领着张升他们到家里去了。临走时,张升给蒯逸琪留下了一把匕首防身用。

    蒯逸琪一下午都呆在屋里没出门。黄昏时,陈大爷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

    “雨生,快来见过刘先生。”陈大爷唤过年轻人。

    陈雨生瘦瘦弱弱的,人却很精神,他朝蒯逸琪看过来,眼神很犀利。

    “见过刘先生!”陈雨生拱了拱手。

    “客气了!大爷跟我说起你,听说你对围棋很有研究。。。”

    “围棋中包含着宇宙的奥秘和惊人的力量,世人都被它的表象给迷惑了!”陈雨生语出惊人。

    “那么它的真相是什么?”蒯逸琪惊愕地问道。

    “围棋以天元为中心,即是宇宙的中心。纵横三百六十道,正合周天之数。四隅即四象,黑白即两仪。围棋暗合河图洛书甚至八卦,远不止是一种游戏那么简单。”

    “那陈兄对此研究的结果是什么?”

    “我的研究尚浅,暂时没什么可说的。”

    “这样啊。。。陈兄刚才可见过我朋友张升了?”

    “见了,他们是天元帮的,与我对围棋的理解并没有什么契合之处。”

    “雨生,你得先混口饭吃,我也不能养你一辈子。你现在这一天一下就混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事无成。爹想请刘先生给你谋个差事,将来挣点钱,也好找个媳妇成个家,你再慢慢研究你的那些东西,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陈兄,我看你要研究的内容博大精深,恐怕不是短时间之内就可以有成果的。你父亲说的在理,先解决生计问题,才能安心去做研究。”

    “你还是太浅薄,我不想在那些无谓的事情上去浪费时间。一个人的生命很短暂,我得充分利用我的时间来做研究。”

    “你的父亲只是担心你。。。”

    “这也不是我能解决的,我生下来的时候,并没有选择父亲的权利,所以这一切并不是我造成的。”

    “刘先生,让你见笑了,我儿子就只知道说这些疯话。”

    “陈兄,我很欣赏你的独特见解,也很佩服你的执着和决心。如果你能多认识些人,也许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让你的研究大大加快也未可知。”

    “确实我有时候会彷徨无助,可我并不认为有人可以帮得了我。世人只知道为胜负而痴迷,他们看不到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东西。”

    蒯逸琪对陈大爷微微地摇了摇头,表示很无奈。陈大爷叹了口气,显得很难过和痛苦。

    陈雨生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我过来拜访刘先生,是听说你的棋下得很好,应该是非常聪明的人。如果你有兴趣和我一起研究,我会很高兴的。”

    蒯逸琪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想一口拒绝,又怕他难堪,只好先敷衍他一下,“我听说上古围棋秘笈《尧帝弈经》最近重现于世上,如果你能找到那本书,应该对你有所启发。”

    “哦?这事可信吗?”陈雨生果然对此很有兴趣。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现在江湖上有很多传闻,一时也很难分辨真假。”

    陈雨生没有再说话,皱起眉头一个人认真地思考起来。

    陈大爷拿出一个食盒摆在桌上,这是他特意跑到镇上的酒楼里给蒯逸琪买来的,为的是想要蒯逸琪帮他和他儿子说说话。

    他打开食盒,端出几样好菜来,还有几碟点心,一壶酒。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陈大爷和蒯逸琪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陈雨生则一直沉默不语,在心里思考着《尧帝弈经》的事。

    过了很久,陈雨生突然开口说道:“刘先生,其实我一开始也认为围棋只是个游戏,所以曾经认真研究过胜负方面的技巧。只是后来我觉得那些太过容易了,没什么意思,就没再继续。不知道刘先生您在哪高就?”

    蒯逸琪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想法有点转变了,他会不会想要跟自己提出谋差事?蒯逸琪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在苏州帮人做事,也是围棋方面的。”

    “苏州是个好地方啊,你看我能跟你去混口饭吃吗?”

    “那你是想做郎中呢?还是做棋师?”

    “做棋师吧,我对做郎中没什么兴趣,刘先生可有门路?”

    “我那位京城的朋友应该可以在天元帮帮你谋个差事。。。”

    “我倒是想跟着刘先生,我喜欢你的为人。”

    “苏州那么远,你父亲会惦记的。”

    “他可以跟我一起去。”

    蒯逸琪看了看陈大爷,陈大爷心里不大痛快,“你说去就去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怎么跟你出去折腾?”

    “那我就一个人去好了。”

    蒯逸琪怕他父子闹得不愉快,自己也想对此事再加斟酌。现在刚出了事,蒯逸琪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便使了个缓兵之计,“陈兄,这事我还得回苏州请求一下上级。你和父亲也再商量一下,你看如何?”

    “如此请刘先生费心了,您到苏州要是有消息了,请尽快通知我。”

    “不知陈兄现在棋力如何?”

    “我那时是六七品左右,后来也没有再认真练过。那我就趁这段时间再加紧练练,四五品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好!”

    陈雨生端起酒杯敬了蒯逸琪一杯,然后就起身告辞离去。

    陈大爷帮蒯逸琪检查了一遍全身的伤口,发现已无大碍。便换了药敷上,又熬上一罐汤药。

    第二天,简宁义亲自来看望蒯逸琪。

    “金仙,这事都怪我考虑不周,让你受苦了!”简宁义一见面就连声道歉。

    “舵主说哪里话?这事全因在下引起,还连累想财兄弟枉送了性命,在下真是过意不去。”蒯逸琪现在是满心懊悔,当初还是太冲动了。

    “金仙你放心,我会彻底追查此事的。不过,这事可能会比想象的更加复杂,就算能查清真相,我们可能也做不了什么。”

    “我明白。。。真是给舵主添麻烦了!”

    “都是帮中的兄弟,金仙就别这么客气了。我带了一些补品过来,你住在这里再调养几天,等身体好一点了,不如先回苏州吧!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金仙最好不要在京城露面了。他们暗杀失败,不会就此罢休的。再说了,京城里有很多事,都不是官府能管得了的,他们的后台大着呢!”

    两人寒喧了一阵,简宁义便离去了。

    蒯逸琪心头百感交集,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这个地步。一时间,蒯逸琪灰心丧气,便收起与父亲见面的心思,只有等简宁义的调查有了结果之后再做打算了。

    蒯逸琪回苏州之前,先去了一趟无锡自己的家中。婉儿见了蒯逸琪一身伤痕,顿时肝肠寸断,心痛不已,用手不住地抹泪。蒯逸琪见到婉儿这样,心里也非常地自责。他用话语百般安慰婉儿,婉儿方才安心些。

第55章

    苏州知府孙惟讷自从那日见到蒯逸琪后,便在心里猜到了七八分。等蒯宏祚走了之后,他就开始盘算上了。

    人世间最难割舍的感情就是血脉亲情,两个人就算这辈子从没见过面,只要得知双方身体内流着相同的血,立刻就会在两人之间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再也割舍不断。

    那日蒯宏祚匆匆离去,孙惟讷没有时间去了解蒯宏祚的想法。但蒯宏祚既然知道了蒯逸琪的存在,这事就一定会要有一个结果。

    孙惟讷考虑再三,他想先把蒯逸琪的底细摸清了,以后蒯宏祚一定会来找他解决这件事,到时就可以将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中,进退自如。俗话说,不怕县官,就怕现管。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让蒯宏祚有求于自己。一想到这,孙惟讷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他派人去把蒯逸琪在天元帮和老家淮安的情况都摸清了,经过几天的谋划,他让人把蒯逸琪叫到了府上。

    孙惟讷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知道老天留给自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就想再努力往上爬一爬,到晚年时才能让自己更加舒服一点。

    蒯逸琪以为孙惟讷把自己叫来是为了刚结束的少儿围棋大会,一路上在心里准备了很多回应的措辞。

    孙惟讷一见到蒯逸琪,便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天元帮那个叫左隐的小孩不错嘛!不但棋艺高超,也很懂事,看得出来,你们花了很多心思去调教他啊!”

    蒯逸琪一听果然是为了左隐而来,“左隐这孩子挺聪明的,是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

    没想到孙惟讷话题一转,“我知道你们天元帮费了很多力气,想要在苏州谋得一席之地,想必你们一定吃了弈乐帮不少苦头了。”

    蒯逸琪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只好随机应变,“我们和弈乐帮平常也互有交流,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我这次把你叫来,是有一个机密的计划要你配合。”

    蒯逸琪抬头一看,发现孙惟讷正用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他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颤。这个变故一下子来得太快,蒯逸琪飞快地转动脑筋,想揣摩出孙惟讷话语背后的意图。

    “请孙大人示下!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蒯逸琪连忙屈膝跪在了地下。

    “起来说话!”孙惟讷对蒯逸琪的表现很满意,“我们经过调查发现,在弈乐帮内有一些很严重的贪腐行为,涉及到官府的某些官员。你们都是懂围棋的人,我想要你们天元帮协助我们对弈乐帮进行暗中调查,将那些违法之徒一一捉拿归案,为老百姓伸张正义。”

    孙惟讷不待蒯逸琪说话,又继续说道:“我们初步计划是要在苏州城里举办一系列的围棋活动,都由你们天元帮来出面组织,去联系在苏州的各大围棋帮派,让他们都派人来参加。弈乐帮一向在苏州一家独大,他们肯定不能容忍这种行为,就会在暗中进行阻挠,到时我们官府就会有所行动。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蒯逸琪认真想了想,“在下斗胆一言,就怕弈乐帮会对此做出过激的行为,如果引发冲突的话,我们天元帮在苏州的人很少,可能会应付不过来。”

    “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官府的人会在暗中支持你们的。活动搞不成没关系,能把弈乐帮和官府之中暗藏的贪腐之徒引出来就行了。”

    蒯逸琪这才明白孙惟讷的意思,他并不是想搞什么围棋活动,而是想把围棋当成一个诱饵,引出他想要抓的那些人。

    “在下明白!”

    孙惟讷暂时没有在蒯逸琪面前提起蒯宏祚,他是不想惊动蒯逸琪,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住蒯逸琪的命脉,将蒯逸琪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你先回去拟个围棋活动计划给我,我们再做进一步的安排。”

    蒯逸琪得到孙惟讷的指示后,回到馨弈园开始计划起来。这次蒯逸琪被孙惟讷抓在手中,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蒯逸琪对事情的结果无法预料,只能顺着孙惟讷的想法走下去。

    蒯逸琪立刻写了一封信,把这个情况汇报到了杭州总舵。

    蒯逸琪很快就拟出了一个苏州围棋争霸大会的活动安排,计划邀请苏州城内所有围棋帮派都来参加。同时还制定了一套奖励方案,准备找一些对活动有兴趣的人来提供奖金。

    他把活动安排交给了孙惟讷,孙惟讷稍微看了一下,就批准了活动计划,却没有下达官府的文书给他。看来孙惟讷很狡猾,他预计到这次活动可能会出事,但只要没有官府的文书,这事就跟官府毫无关系,官府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蒯逸琪这次完全落入了孙惟讷的圈套之中,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蒯逸琪心情忐忑,感觉肩上的压力陡然间增大了。他要独自承担所有责任,首先就要去联系各大帮派,取得他们的支持。各大帮派慑于弈乐帮的势力,敢不敢参加还是个问题。

    蒯逸琪知道这次行动就像是一次巨大的赌博,如果成功了,天元帮就可以得到官府的支持,成为苏州围棋新的领导帮派。但如果失败了,天元帮不仅会丧失之前利用李克从弈乐帮争取到的地盘,而且还很有可能被弈乐帮借机将天元帮驱逐出苏州,到时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蒯逸琪希望总舵得到消息后会派人来苏州给他以支援,再不济也应该会给他一些行动建议。

    蒯逸琪一面焦急地等待着来自总舵的反馈,一面派出手下仅有的几个人去通知苏州城里有名的帮派来商议此事。

    以蒯逸琪在苏州围棋的人脉,只有青风门的徐青,炎龙帮的张一白,河洛帮的谢震宇,星灵帮的白闲,还有其他几个相熟的小帮派的人来到馨弈园赴会。

    徐青一见面就说:“老兄,你还不死心呐!弈乐帮是惹不起,也斗不过的,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蒯逸琪现在不能提到官府,就算提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因为他手里没有官府的文书。他只好耐心地给他们解释这次围棋活动,又给他们许下了一些空头承诺,希望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但大家都对此半信半疑,只是含糊地答应着。

    这下蒯逸琪的头就大了,看起来这事比想象中还要艰难。把他们送走之后,蒯逸琪开始意识到这事要想成功,必须要有现实的利益摆在他们面前,才能让他们动心。但这个利益是什么,蒯逸琪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出来。

第56章

    正在蒯逸琪一筹莫展的时候,总舵从杭州派了一个人过来协助。

    这个人是天元帮十二金仙之中的毒仙,名叫郭仲孝。郭仲孝二十多岁,棋力出众,下棋用的招数常常出人意表。一般人下棋都是从棋盘上的四个角开始,有棋谚云“金角银边草肚皮”,是说每一步棋的价值,是以下在四个角部的棋最大,其次是下在四条边上的棋,而下在中腹的棋价值最低。因此,开局之后一般都会抢先占领角部,再将势力向四边徐徐推进。

    而郭仲孝则喜欢在高位和中腹落子,然后再通过这些子的势力向对方的边角施加压力,通过压缩对方的地盘,来夺取盘面的优势。又因为他的棋招狠毒,剑走偏锋,所以被人称之为毒仙。

    所谓棋如其人,郭仲孝为人做事也颇有下棋的风格,思维独特,不拘常理。

    蒯逸琪一看总舵把郭仲孝派来,顿时信心大增,看来总舵的意思是要出奇制胜。

    郭仲孝了解清楚这里的情况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冥思苦想了两天。等再见到蒯逸琪的时候,郭仲孝就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来。

    蒯逸琪很是高兴,看样子郭仲孝已经想出好办法了。

    “仲孝,我先带你到苏州到处游玩一下吧!”

    “不忙,我们有的是时间,有些事要先准备一下。”

    “你说吧,要什么我都全力配合你。”

    “前不久,你不是从弈乐帮手里争取到了一块地盘吗?我们先在那里搞一次活动,邀请苏州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来参加。另外,再请一些无门无派的人来,总之就是要人多。”

    “之前我找过帮派的人,他们都不肯来。。。”

    “那是因为你没给他们好处,现在你告诉他们,每来一个人,先给三两银子。每下一盘棋,就给一两银子,每赢一盘,再给一两。”

    “这可得好几百两银子。。。”

    “去找彭青峰,他有钱。”

    “他要是不肯出,怎么办?”

    “让他出五百两银子,就让他去我们帮里的藏书阁看三天棋书,想看什么书都可以!”

    “哦,这个他应该有兴趣!”

    “我们手里还有他写的文书,不怕他不答应。”

    “行,我这就去办!”

    “还要找一些不会下棋的人,告诉他们,只要来了就可以领一份礼品。”

    “还有什么吗?”

    “再放出风去,就说官府的人也会来参加,还有苏州四大青楼的头牌姑娘也会来参加!”

    “啊?!这样好吗?”

    “没事,我们自己人不能说,别人要问,我们就说不知道。”

    “好吧!”

    蒯逸琪听了郭仲孝这一通安排,果然是敢想敢做!他知道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扩大活动的影响,要让苏州城里的人都来观看,那样才能把活动搞得声势浩大。

    蒯逸琪把手下人都叫了过来,一一安排下去。自己则亲自去找彭青峰,彭青峰虽然心疼银子,一方面被天元帮的围棋藏书所诱惑,另一方面又担心上次那件事被报官,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所有的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蒯逸琪不禁暗暗佩服郭仲孝的神机妙算。

    到了活动那天,各大帮派都派了代表过来参加活动,远近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现场人潮汹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其中一小半人是来看棋,一大半人则是来领礼品,还想一睹苏州四大青楼头牌姑娘的风采,也有人想趁机来和官府的人攀攀交情。

    结果自然是看不到官府的人和青楼姑娘们的身影,挤来挤去的人头倒是看了不少。

    徐青和其他一些帮派中与蒯逸琪熟识的人都来给蒯逸琪捧场,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大家都显得很兴奋,苏州很久没有这样的围棋盛事了。

    到了下午,来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突然一队官差来势汹汹地跑了过来,领头一人大声嚷嚷,斥令立即停止活动。

    蒯逸琪赶紧迎上去跟他理论,“官差大哥,我们只是在下下棋,不知触犯了什么法律?”

    为首的官差冲着蒯逸琪没好气地说道:“下棋要这么多人吗?我看你们是想聚众闹事,赶快给我散了,否则我就要抓人了!”

    “官差大哥,你们这么辛苦,我们在后院备了好酒,想请大家都去喝一杯,请大哥赏个脸!”

    “赏什么脸?老子在公干,你叫老子去喝酒,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别别别!我们这就散,这就散!”蒯逸琪连忙跑到场地中间的高台上,大声说道:“各位!各位!大家请听我一言。”

    闹哄哄的人群马上安静了下来,蒯逸琪继续说道:“今天多谢各位都来捧场!因为来参加活动的人太多了,影响到了附近的治安,所以本次活动到此为止,欢迎大家下次再来!”

    大家见到突然出现的官差,心里不免都有几分害怕,也有人忿忿不平的,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放下手中的棋子,扫兴而去。

    官差们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离开,临走时对蒯逸琪恶狠狠地说道:“下次要是再敢搞这种违法活动,我先把你抓起来!这次念在你是初犯,姑且不做追究。”说完就扬长而去。

    蒯逸琪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滴,徐青等几个相熟的人都围过来安慰,蒯逸琪便请他们留下来一起喝酒。

    “这帮狗官差,怎么突然就跑来了?”徐青显然曾经吃过官差的亏。

    “还有谁?我看是弈乐帮在背后搞鬼。”谢震宇一向都和弈乐帮不对付。

    “我也觉得是,我想请他们喝酒,都被他直接拒绝了,你们说哪有不吃腥的猫?”蒯逸琪恨恨地说,“可惜一场好事被他们搅黄了!”

    “我是恨死弈乐帮了,他们这样搞,也太做绝了,再怎么说,也得给别人一口饭吃吧!”

    “蒯兄,我们河洛帮以后都全力支持你和弈乐帮斗下去!”

    “应该去官府找人活动一下,不然是斗不过弈乐帮的。”

    “上次我们不是分好官府的人去联络吗?现在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没球用!人家根本不理我们。”

    大家憋着一口气,发了一大通牢骚,喝酒到深夜才离去。

    第二天,郭仲孝来找蒯逸琪。

    蒯逸琪朝郭仲孝竖起了大拇指,“仲孝,这次活动真是大获成功!我到苏州这么久,就数这次活动最热闹,来的人最多!你太厉害了!”

    “官差突然出现,肯定是弈乐帮找来的,他们必须来捣乱!”

    “捣乱就对了,孙知府那边应该会有所行动。我们等他的指示,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姓孙的不会把我们给卖了吧?我们自己也要小心点,凡事留个心眼。”

    “嗯,是的!现在还不知道孙惟讷打的是什么算盘,万事小心!”

    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围棋上。

    “听说你这里有个天才少年,把他叫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你说左隐啊?他的棋力上升很快啊,假以时日,恐怕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让我来先砍他一盘,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哈哈!棋瘾上来了吧!你等着,我去叫他过来。”

第57章

    不一会,蒯逸琪领着左隐走了过来。简单介绍之后,左隐给郭仲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口称“晚辈左隐见过郭金仙”。郭仲孝见左隐长得瘦瘦弱弱毫不起眼,跟普通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反而觉得他土里土气,一点儒雅的气质都没有。

    “小隐,郭金仙想指导你一盘。”蒯逸琪说道。

    左隐显得很高兴,“多谢郭金仙!”随着棋力增长,左隐现在要遇到一个好对手也不容易。能和郭仲孝这样的高手过招,那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在棋盘前坐定,左隐执白先行,恭恭敬敬地在棋盘上落下第一子。郭仲孝没有理会左隐的进攻,在天元上落下了第二子。

    左隐惊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下法。经过短暂的思考,左隐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继续采取主动进攻的战术。

    郭仲孝没有正面与左隐交战,却从中腹的势力向白棋的背后施加压力,这种战术让左隐感觉很不自在,好像一拳打出去却打空了,而对手的拳头又从身后打过来。

    左隐不知道自己是要继续攻击,还是该回过身来防守?犹豫之间,着法有点慌乱。

    郭仲孝抓住这个机会很快就建立了优势,持续地利用己方在中腹的势力向对方施压。左隐的棋走得很被动,自己擅长的积极主动的战术被对方完全压制,还没发挥就已经败下阵来。

    “这棋输得窝囊!”左隐认输后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

    郭仲孝和蒯逸琪两人相视而笑,“毒仙名不虚传啊!”蒯逸琪感叹道。

    “我这是高者在腹,名声都被你们传坏了!”郭仲孝得意地说道。

    接下来,三人一起复盘交换了各自在胜负关键处的看法。郭仲孝独特的见解让蒯逸琪和左隐两人耳目一新,特别是左隐,感觉受益匪浅。

    郭仲孝听说左隐才学棋一年,就已经达到了这样强的棋力,顿时大加赞赏。

    他看着左隐,突然计上心来。

    “我们要挑战一下弈乐帮,用我们在苏州的地盘做赌注,胜负就在小隐身上。”郭仲孝嘴角翘起,露出了微笑。

    蒯逸琪和左隐两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了郭仲孝,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等着郭仲孝继续说下去。

    “弈乐帮有四大金刚,你们看我们挑战的胜算有多大?”

    “以三挑四?那主动权就落到他们手上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会派哪三个上场?”

    “啊?我也可以吗?”左隐有点胆怯。

    “我和逸琪是在明处,但小隐却在暗处。他们不知道小隐的底细,我们就可以把小隐用为奇兵,让他们防不胜防。”郭仲孝显得很有信心。

    “我俩跟四大金刚的棋力差不多,小隐的压力就比较大了。”

    “小隐是我们卖给他们的破绽,他们以为有便宜可占,却不知道小隐的棋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这就可以出奇制胜。”

    蒯逸琪凝思细想,然后点了点头,“可以一试!但是如果挑战失败,我们就会失去最后的地盘,往后就不方便了。”

    “现在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我们处于劣势,必须要全力一搏。就要下棋一样,患得患失之下,反而更容易出错。”

    “小隐,你怎么样?”

    “我听两位前辈的!”左隐的斗志陡然间被他俩给激发出来了。

    “哈哈!好!”郭仲孝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对这个计划很有信心。

    “我这就去安排,小隐就交给你了,仲孝,看你的高招了!”蒯逸琪心里有点打鼓,毕竟好不容易才从弈乐帮的手中争取到这块地盘,不能再轻易地失去。

    蒯逸琪拟好挑战书,派人送到弈乐帮总舵。

    弈乐帮帮主崔立德见到天元帮的挑战书,顿时勃然大怒,“天元帮真是太猖狂了,几次三番挑衅我弈乐帮,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崔立德立刻把副帮主向鹤群,护法叶随风,云里金刚宋云,高腹金刚许之华,大力金刚古劲,绵力金刚谢逢青都召集过来商议对策。

    叶随风一看挑战书上有左隐的名字,感到很惊讶,“左隐不就是那个小孩吗?这也太不把我们弈乐帮放在眼里了。”

    大家都看着叶随风,叶随风解释道:“以前蒯逸琪带着那个小孩到竹韵园,说那个小孩如何如何厉害,我一时兴起,就指导了他两盘。天元帮带着小孩就来挑战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崔立德听了更加生气,“你们都看到了,天元帮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这次一定要灭了他们!”

    “逍遥仙和毒仙的棋力都很强,但这个小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想两个人就挑了我们四大金刚?”向鹤群见过蒯逸琪和郭仲孝的棋,知道他们的厉害。

    “强个屁,他们是没遇到我!”古劲口没遮拦,向鹤群瞪了他一眼。

    “这两个人我都跟他们下过棋,有输有赢,不好对付。”宋云跟向鹤群关系不错,帮口把古劲顶了回去。

    “你的棋就是太软,下得飘忽忽的,不来劲。”古劲白眼一翻。

    “就你厉害,行了吧?”宋云不想跟他吵。

    “郭仲孝的棋跟我有几分相似,我还真想跟他过过招。”许之华也喜欢把棋下在高位,但他用的战术又跟郭仲孝不一样。

    “他们下的赌注是上次我们让给他们的那块地盘,前几天他们还在那里撒欢。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人家跳神都跳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你们还一个个都当做没看见。这次要来就来个狠的,把天元帮给我赶出苏州去!气死我了!”崔立德越说越气。

    “这都是我们太纵容他们了,现在他们得寸进尺,以为我们好欺负。这次不能再让他们得逞,叶护法,你得想想办法,要确保万无一失。”向鹤群好像对四大金刚的棋力有点不放心。

    “帮主,我看四大金刚能对付得了他们两个金仙,我这边能不动最好还是不要动吧?”叶随风觉得向鹤群有点太过小心了。

    “那些事能不搞就不要搞,我反正可以对付一个,你们三人再对付一个就行了。”古劲大大咧咧地说道。

    “什么叫我们三人对付一个?显得你很厉害,是吧?”宋云一向看不惯古劲。

    “你看你,老是歪曲别人的意思,我是那个意思吗?”

    “随风,给我先准备着,这次要是再输,其他那些帮派都会跟着天元帮闹事,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崔立德做为帮主,想得比其他人更多。

    “你们四个谁上?四大金刚是弈乐帮的招牌,你们可不能输给一个小孩。”向鹤群故意激了他们一下。

    “我说过了,我保证能对付一个。”古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要输了怎么办?”宋云抢白了一句。

    “你们谁下棋不输啊?我还没见过不输棋的人。”古劲冷笑了一声,原来他说的保证对付一个并不是一定能赢的意思。

    “啐!我还以为你保证能赢呢!”宋云感觉被他耍了。

    “逢青,你有什么想法?”向鹤群见谢逢青一直没说话,便问他。

    “我觉得那个小孩应该有古怪,他们两个金仙就敢来挑战我们四大金刚,按理说应该再找个棋力高的人做帮手才对,怎么会找个小孩呢?我看刚才大家都没把那个小孩放在眼里,这可有点危险。”原来谢逢青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不至于吧,我跟那小孩下过两盘,他是比一般的小孩要强一些,但不可能下得过四大金刚。”叶随风觉得谢逢青有点多虑了。

    “随风,不要大意,这次我们输不起,万事小心为上。”崔立德觉得谢逢青说的有道理。

    “是!帮主。”叶随风心里有点不大痛快。

    “宋云,许之华,古劲,你们三人上吧!许之华去对付郭仲孝,古劲对蒯逸琪,宋云对左隐。”向鹤群按照他们的棋风特点做了安排。

    “为什么让我去跟小孩下?”宋云一听就嚷了起来,跟小孩下赢了没功劳,输了还丢脸。

    “正因为他是小孩,所以变数最大。你为人稳重,到时可要随机应变。”向鹤群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一个小孩就把你吓成这样,至于吗?”古劲不以为然。

    “这。。。”宋云还想说什么,向鹤群递了个眼色给他,宋云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第58章

    弈乐帮回了应战书,派人送到蒯逸琪手上。

    “弈乐帮接下挑战了,他们派了宋云、许之化、古劲来应战,赌注是平江一带的地盘。仲孝,你准备怎么训练小隐?”

    “嗯……我先卖个关子,哈哈!”

    蒯逸琪见他很在把握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

    郭仲孝私下里把左隐找来,面授机宜。

    “小隐,弈乐帮的四大金刚棋力都很强,按你现在的水平,要取胜可不容易。”

    “那我抓紧时间这几天再多练练,到时我会全力一搏!”左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样不行!这次挑战关系到我们天元帮在苏州的前程,搞不好就前功尽弃了,我们得找个胜率高一点的办法。”

    “请金仙教教我,我觉得你的战术很高明,想学习一下。”左隐对郭仲孝的独特战术很是佩服。

    郭仲孝忍不住笑了,“我的战术是我磨练了十多年才练成的,在短时间之内恐怕不容易融汇贯通。”

    “那……要怎么搞?”左隐从郭仲孝的脸上能看出来,他有更好的办法。

    “这次是一战定输赢,所以我们还是可以出奇制胜的。”郭仲孝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到左隐手上。

    左隐打开书一看,书上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不禁满心疑惑。

    “这本是先秦时期的棋书,叫《弈元神论》,字是用小篆写的,你应该看不懂。据说是春秋时期鲁国的围棋大师弈秋所著,他是当时天下第一高手。”郭仲孝对那个时代很神往,“当时的人们并不像我们现在这样下棋,他们的眼界更宽阔,对棋盘的认识更深入。我们现在都着眼于战斗,他们的战斗却无影无形。好像是在战斗,却又着眼于全局。更多地却是通过提高棋子的效率来获取利益,积小胜为大胜。有时局部的战斗赢了,全局却输了。”

    “啊?好高深啊!”左隐捧着棋书一页一页地翻看,一时想不明白郭仲孝的用意。

    “我在偶然之间得到了这本书,后来研究了很久,还是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不过要对付宋云,倒是足够了。”郭仲孝很有信心地说道,“那时候他们下棋还没有座子,一开局面对的是一张空空的棋盘,具有无限的自由空间。现在有了座子,变化却已经大大受限。但是我们只要稍加变通一下,就可以把局面慢慢导向书里所描述的局面。对我们现在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局面,现有的手段大都失去了作用,这样就可以让对手陷入混乱之中,失去原有的棋力水准。你通过这样的战术,就可以和宋云的棋力达到同一个水平,两人面对的都是同样陌生的局面,谁也不能轻易地占到上风。你在这几天里,再多练练书上的技巧,获胜的机率就大大上升了。”

    郭仲孝这番话说得神采飞扬,左隐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书里的世界令人神往,左隐对它充满了好奇心。

    郭仲孝拿着棋书一步步地给左隐详细讲解,左隐悟性超群,很快就理解了郭仲孝所传授的内容,并且还提出了新的想法,又给了郭仲孝很多新的启发。两人在房里对着棋书研究了一整天,不但左隐大有收获,连郭仲孝也重新得到了很多领悟,左隐在围棋上的天份让郭仲孝在心里也自叹不如。

    接下来的两三天,郭仲孝和左隐两人围绕着《弈元神论》上的内容做了很多训练,加以改良之后,形成了一套比较系统的战术。蒯逸琪也一起参与了训练,三人相得益彰。

    这次挑战安排在竹韵园进行,弈乐帮邀请了几名德高望重的苏州围棋前辈做为棋判,蒯逸琪也邀请了各大围棋帮派的人来作见证。

    崔立德却没有来,只派了向鹤群来压阵。

    三盘挑战棋局在肃穆的气氛中进行,双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正如弈乐帮所希望的那样,三盘棋分别由许之华对郭仲孝,古劲对蒯逸琪,宋云对左隐。

    许郭两人棋风相近,双方在争夺中腹的主动权上颇费了一番力气,一直僵持不下。

    古蒯两人棋风迥异,一个刚猛,一个飘逸,斗得难解难分。

    宋左两人则像走进了迷魂阵里,左隐按事先的战术安排想尽办法把局面导向《弈元神论》里的风格,宋云就拼命扭转想把棋局导向正常的轨道。这一番斗法又与众不同,不但当局者下得别扭,旁观者也看得别扭,就感觉双方的棋路都在扭来扭去,完全不像常见的对局风格。

    许之华终究敌不过郭仲孝的棋风毒辣,至少在两处变化中着了道,最终败下阵来。

    古蒯两人的斗法,以古劲的刚猛见长,蒯逸琪飘逸的棋风被遏制,最终古劲获胜。

    双方一胜一负,战成平局,最终胜负将由宋左两人的棋局来决定。

    这盘下法古怪的棋把所有的旁观者都看得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左隐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意志与对方缠斗在一起,宋云也在苦苦坚持,谁也无法判断局势之优劣。

    郭仲孝对左隐充满了信心,蒯逸琪却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

    弈乐帮这边的人却越看越揪心,原本以为宋云可以率先拿下左隐,没想到左隐用这古怪的战术,把棋局导入到了一场迷雾之中。

    向鹤群无法容忍棋局在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中继续下去,便偷偷地给叶随风使了个眼色。叶随风会意,向身边的贴身随从耳语了几句,那名随从领命而去。不一会,一名下人用茶盘托着两杯上好的碧螺春,给宋左两人换上。

    浓郁的茶香溢出,让两位对局者的精神为之一振。宋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好像头脑清醒了很多。左隐喝不惯茶,没有去碰茶杯,继续凝神于棋局之中。

    过了一会,又有一名下人用食盘托着两盘点心,放到宋左两人手边。点心色泽鲜艳,令人垂涎欲滴。左隐伸手取了一小块,放到口中。一时吃得嘴馋,连吃了两三块。

    宋云转头去看叶随风,叶随风嘴角露出一丝奸笑,回了个眼色给宋云。

    两人又下了十余手,宋云突然向左隐的棋阵中投下一颗子。蒯逸琪顿时大感疑惑,这里虽然有些手段,但宋云的这步棋还是太过深入,不似他的惯有棋风。

    旁观者们一下子都被这步棋吸引住了,有人觉得犀利,有人觉得冒险。这步棋成了这盘棋的最后决胜之处,大家都在期待左隐的应手。

    左隐看到这步棋,感觉有点奇怪。这里虽然有些复杂的变化,但只要应对得当,对方不但占不到便宜,还会有所亏损。在这种地方冒险,似乎不太值得。

    左隐仔细地计算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下出了应手。双方在这里进行了复杂的战斗,宋云的神情有点奇怪,他不断地抬头去看左隐,仿佛想从左隐的脸上看出他对棋局的计算来。左隐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宋云却越看越心惊。

    眼看这里的变化就要走完了,宋云还是没有下出好手来。这时,宋云转头去看叶随风,他看到了叶随风脸上惊诧的表情。宋云知道事情有所不妙,顿时面如死灰,他听到了失败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左隐准确的计算没有留给宋云任何的机会,随着这里的变化走完,棋也已经结束了。宋云在这里不但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有所亏损,顿时让棋局呈现败势。

    宋云心有不甘,又坚持走了几十手。然而,左隐稳稳的应对,将胜势保持到了终局。

    双方确认棋局终了之后,棋判上前给双方数子,最后左隐以五颗子的优势获得了大胜。

    弈乐帮以一胜二负输掉了这次挑战。

    在棋判宣布结果时,蒯逸琪和郭仲孝两人欣喜若狂,欢呼胜利!大家都在向天元帮祝贺,弈乐帮的人痛苦离场,他们又一次栽在了天元帮的手下!

第59章

    左隐赢下关键的一局,却不知道刚刚躲过了一劫。

    挑战之前,以蒯逸琪对弈乐帮的了解,猜想他们为了确保击退此次挑战,可能会使用非常手段。为防万一,蒯逸琪给左隐事先就吃了两颗解毒药丸。这解毒药丸是蒯逸琪在京城受伤时,陈大爷为了防止他的伤口毒发特意送给他的。左隐吃下药丸后,就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化解进入体内的毒素,蒯逸琪担心弈乐帮在形势不利时对左隐下毒。不止左隐,蒯逸琪和郭仲孝也都事先吃下了解毒药丸。

    在宋云和左隐的棋局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弈乐帮让人端上了碧螺春和点心,左隐吃下了点心,却没有出现中毒的迹象。最终宋云自乱阵脚,下出了过分的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时,在弈乐帮内崔立德正大发雷霆,将几个人骂得抬不起头来。

    叶随风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调好了毒药,也亲眼见到左隐吃下了点心,然而左隐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依然精神抖擞地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他用很高明的手段调制了这味毒药,碧螺春是普通的香茶,点心也是普通的点心。只喝碧螺春或只吃点心都是不会引起中毒的,但如果吃点心时闻到了碧螺春那浓郁的香味,就会在点心中产生一种剧毒,只要很少的剂量,就可以让人头昏眼花,神志混乱,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去下棋。

    为了证明给崔立德看,叶随风当即找了一个人来,给他泡了一杯香喷喷的碧螺春,并吃下左隐吃剩的那盘点心。不一会,那人还没有喝茶,就已经出现了中毒的症状,昏昏沉沉地趴在了桌子上。

    宋云则为自己的表现进行了强烈的辩解,跟大家所看到的一样,左隐用了一种古怪的招数和战术,把宋云拖入了一场迷糊的棋局之中。面对陌生的棋局,宋云的棋力大大受限,只发挥了七八成。

    “我看到叶护法给了我确定的眼神,才下出了那步棋,如果那小子药性发作,他根本算不清那么复杂的变化,一定会下错棋。结果大家也看到了,他表现得非常出色,完全没有出错。那步棋本来就是过分之招,最后我却反受其害。事情如此明了,这怪不了我。”宋云气呼呼地说道,他心里充满了委屈,“要是不下那步棋,我就不相信我拿不下那小子。”

    “事实是你把棋下输了,怪别人有什么用?”古劲赢了棋,心里正得意,忘不了要在宋云身上踩上两脚。

    “这都是被你们害的!”宋云涨红了脸,又气又急。

    “一群饭桶!连一个小孩也对付不了,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要是不给我把天元帮的人撵出苏州,你们就给我滚出苏州!”崔立德逐个将他们骂过之后,才气鼓鼓地离去。

    “叶护法,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出狠招吧!”向鹤群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古劲满脸无辜,他痛快淋漓地赢下了蒯逸琪,还是被崔立德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次在竹韵园的地牢中,被关押的全有金不翼而飞,叶随风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压下来,没有传出去。这次又栽了个大跟头,再加上前次蒯逸琪将李克抓了个现行。连续几件事好像都跟蒯逸琪有关,看来只要蒯逸琪还在苏州,弈乐帮就会是非不断。于是,叶随风把目标锁定在了蒯逸琪身上。

    过了两天,就有官差将天元帮在苏州的几个园子翻了个遍,说是有人举报天元帮在苏州意图不轨。搜查无果后,官差又抓了很多人去审问,不少人都受了皮肉之苦。

    蒯逸琪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派人去秘密联络苏州知府孙惟讷寻求帮助,孙惟讷便召了蒯逸琪去见面。

    蒯逸琪一见孙惟讷就跪在地下,心急火燎地说,“知府大人,请施援手救我天元帮!”

    “起来说话!”孙惟讷不急不慢地说。

    “最近几天官府不断派人到天元帮的园子里搜查抓人,搞得我们人心惶惶,都没法做事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们这两次活动都搞得很好,已经把弈乐帮逼急了,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我正派人在暗中调查,掌握了一些线索。但这还不够,没有触动到他们的核心。如果我现在就抓人,只会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反扑,狗急了就会跳墙,到时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可现在这样,我们也无法进行下一步的活动了。还会逼得我们的人怨声载道,都嚷着要离开苏州。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样下去我们会很被动。”

    孙惟讷低头沉思,踱起了方步。

    “要不我们先离开苏州避一下风头吧?我怕他们会变本加厉。”

    “不行!事情起了头就不要中断了,你别急,会有办法的,让我想想。”孙惟讷沉着冷静,朝蒯逸琪摆了摆手。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

    孙惟讷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不动声色地把弈乐帮的势头压下去。一方面要让天元帮有正常活动的空间,一方面又得让弈乐帮继续采取行动,才能揪出躲藏在弈乐帮背后的官府中人。没有官府的人撑腰,弈乐帮是不可能这样胆大妄为的。

    “这样,你们去悄悄地抓一两个天元帮的人,我会借口调查此事,经常派人去你们天元帮。有我的人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我会跟我的人交待好,让他们不要阻碍你们正常的活动。你们要继续跟弈乐帮斗下去,逼得他们越狠,他们才越沉不住气,我们就能尽快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的办法也只能由孙惟讷这样久在官场中的人才能想得出来,孙惟讷肯帮手,蒯逸琪就稍稍安心了。

    天元帮被官府抓去的人陆续被放了回来,蒯逸琪见时机成熟,便把两个护卫王超和周行叫了过来,安排他俩去秘密抓捕弈乐帮的人。

    蒯逸琪借着去弈芳楼的机会,找艳红了解到弈乐帮几个常来弈芳楼的人,最后将抓捕的目标人物锁定为白莲罗汉华刚和铁目罗汉杨保靖。又跟王超和周行交待清楚,只许抓人不许伤人,防止事情失控。

第60章

    蒯逸琪派了一个人蹲在弈芳楼门口盯梢,这天晚上,华刚来了。

    二更过后,华刚醉醺醺从弈芳楼走了出来。跟到僻静处,王超和周行一齐上前,将华刚按倒在地上。用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巴,再装进麻袋里,运到天元帮的一座园子里关了起来。

    过了两天,华刚的家人去官府报了案,说弈芳楼的人看到华刚离开时,有天元帮的人在他身边。于是,孙知府派人去天元帮的园子里挨个搜查,又把人抓到官府一一审问。

    叶随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本来他已经联系官府的人在找天元帮的碴,只要找到借口,就可以把蒯逸琪抓起来,然后将天元帮驱逐出苏州。现在天元帮的园子里不停地有孙知府派出的人在出入,这样,叶随风在官府找的那些人就不方便再去了。否则,孙知府要问起来,那就麻烦了。

    而且华刚的突然失踪,也给叶随风出了道难题。崔立德随即就把叶随风找了去,一顿破口大骂。天元帮的事还没搞定,自家人反而不见了。崔立德斥责叶随风办事不力,要求他尽快把华刚找出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随风被搞得焦头烂额,冥思苦想也理不出头绪。他去找向鹤群商议,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叶护法,事情怎么越搞越乱了?”向鹤群也不淡定了。

    “我正找了官府的人在对付天元帮呢,华刚怎么突然失踪了?而且孙知府正派人在调查天元帮,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来找你商量一下。”

    “那你看华刚失踪是怎么回事?”

    “弈芳楼的人说华刚离开的时候,有天元帮的人在他身边。可是天元帮的人要抓他干什么呢?是想跟我们谈条件吗?这好像有点欲盖弥彰啊!华刚虽然是我们的八大罗汉,可在崔帮主眼里,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唉,我现在脑子好乱!”

    “你们最近在天元帮有什么发现吗?”

    “就是没发现什么啊!有的话,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抓华刚的人也没和我们联络吗?”

    “没有,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我们问过他的家人,没发现他跟什么人结过仇。他家也没什么钱,难道是绑匪吗?或者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劫杀了?可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他的尸首。”

    “这就怪了……”

    两人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事肯定是跟天元帮有关,得从他们内部开始着手。你还是派人去暗中调查,我来从天元帮的人身上想想办法。”向鹤群说道。

    把叶随风送走之后,向鹤群找了两个自己的心腹过来。一个叫花振英,一个叫解仁贵。他们的身份很隐密,平常很少在弈乐帮露面。向鹤群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两人领命而去。

    自从秘密抓了华刚,弈乐帮那边果然消停了,蒯逸琪又开始和郭仲孝策划下一次的活动。

    正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他就是陈雨生。

    原来陈雨生在京城等不及蒯逸琪的消息,就自己一个人跑到苏州来了。他猜想蒯逸琪应该也是天元帮的人,打听之下,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没怎么费劲,他就找到了蒯逸琪。

    蒯逸琪见到陈雨生,顿时大感意外。

    “原来是蒯堂主!失敬!失敬!”陈雨生很得意自己拆穿了蒯逸琪的身份。

    “当时在京城多有不便,请陈兄多多包涵!”蒯逸琪有点尴尬。

    “好说!好说!在下冒昧来访,打扰蒯堂主了!”

    “啊,没事!就是最近帮里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给陈兄安排。以后私下里叫我名字吧,你父亲救了我的命,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心替你安排的。”

    “多谢了!蒯……逸琪兄。你看我能替你做点什么事?”

    “不急,你先安顿下来,我可能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的。”

    “那太好了!我这人就怕闲着,时间多宝贵啊,闲着就浪费了。我每天都只睡两三个时辰,我的时间比你们都多。”

    “好的!好的!”蒯逸琪首先开始琢磨的并不是陈雨生能做什么事,而是陈雨生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毕竟来了一个陌生人,而且看上去脾气还有点古怪。

    蒯逸琪把陈雨生安顿下来之后,就去找郭仲孝,把陈雨生的事说了一遍。郭仲孝听完之后,先哈哈地笑了一阵。蒯逸琪看着他笑完,然后问道:“现在怎么安排他?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这样的人只要安排妥当了,一般不会有麻烦。我觉得他应该是奔着《尧帝弈经》来的,那就让他去找好了,万一找到了,对我们天元帮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倒是!我们天元帮一向都没把《尧帝弈经》放在心上,让他去查查也好。另外,我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对付弈乐帮?你想好了吗?”

    “还只想了个开头,你想得怎么样?”

    “我东想西想了一下,到时我们再碰碰。”

    第二天,蒯逸琪找到陈雨生。把上次李克和彭青峰说的情况对他说了一遍,陈雨生果然大有兴趣,还没等蒯逸琪安排,就自告奋勇地把这个任务揽了下来。

    蒯逸琪对他不放心,又反复叮嘱了一些事情。陈雨生显然对这些东西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就在一边琢磨《尧帝弈经》的事去了。

    蒯逸琪撇下陈雨生,去找郭仲孝商议对付弈乐帮的计划。

    “仲孝,我们抓了弈乐帮的人,他们却没什么动静,这是不是不正常啊?”

    “我也在纳闷呢,再怎么说华刚也是他们的八大罗汉,可能他们已经在暗中有所行动了。”

    “很有可能,他们明着不敢来了,怕被孙知府的人发现。那我们可得仔细提防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派人再去一趟总舵,看能不能再派些人来?现在要对付整个弈乐帮,光靠我们俩,力量太单薄了。”

    “对!我这就写信去,最好总舵那边能把遁地仙派来,他最擅长对付这些地下活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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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