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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天还没亮,蒯逸琪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有人开了门,从门外涌进来一队气势汹汹的官兵,大呼小叫,乒乒乓乓地开始翻箱倒柜。

    蒯逸琪赶紧披上衣服出门来看,领头的官差大声喊叫,“谁是这里主事的?”

    蒯逸琪连忙跑过去,“官差大哥,有什么事请跟我说。”

    “你是主事的人?叫什么名字?”

    “在下蒯逸琪。”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领头的官差手一挥,立刻冲上来几个人用绳索将蒯逸琪的双手反绑起来。

    蒯逸琪顿时吓得脸色大变,“到底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

    “有人举报你这里藏有私盐,还说你跟盐枭勾结,贩卖私盐。”领头的官差带了几个人往后院走去,“你们几个都跟我来。”

    蒯逸琪一下子被搞懵了,什么私盐?盐枭?这都什么啊?“我们这里是下棋的,哪来的私盐?你们肯定搞错了!”

    过了一阵,进入后院的官差开始嚷嚷起来,“在这里!在这里!找到了!”“都给我搬出来!把这里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许走!”

    领头的官差从后院走了出来,指着蒯逸琪说道:“现在证据确凿,正式收押!你们带他去后面看看,免得他抵赖。”

    两个官差推着蒯逸琪进了后院,院子中央堆了十几个麻袋,地上满是白花花的食盐。

    “阿福,这是从哪来的?从哪来的这么多盐?”蒯逸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啊!蒯爷,这是谁弄来的?是谁弄的?快给我站出来。”阿福急得哭喊起来。

    “把所有人都带回衙门审问。”

    很多人还在床上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下床来,他们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做了阶下囚。

    官差们顺带着把各人房里的钱财和值钱的东西也掳走不少,园子里一片狼籍。

    不止馨弈园,天元帮在苏州的几处园子都被发现藏有大量私盐。就在同一天里被搜查出来,所有在园子里的人都被抓起来关进了监狱,就连在园子里串门游玩的人也都被一并抓了起来。

    监狱里哭爹喊娘,被抓进来的人分别被关在几个大的牢房里。他们都在问蒯逸琪发生了什么事,蒯逸琪的脑子都快被吵得要爆炸了。人人都说自己不知情,大家开始互相猜疑,甚至在监狱里动手打了起来。

    到了下午,蒯逸琪开始一个个去单独询问被抓进来的人。蒯逸琪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综合所得到的信息来判断,蒯逸琪发现是被人陷害了。在这个时候,能实施这样大规模行动的,应该就只有弈乐帮了!

    郭仲孝被关在另一间牢房里,因为隔得太远,蒯逸琪只能通过手势跟他沟通,两人一时间都束手无策。

    俗话说,进牢不死也要脱层皮。第二天,从蒯逸琪开始,都被一个个地拉出去审问。审问之前,不管有罪没罪,先挨顿鞭子再说。

    一开始,大家都说不知道。到后来,官差打得更加狠了,有人为了少挨鞭子,便开始胡乱指认,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

    牢房里的人互相推搡,谩骂指责,哭声骂声此起彼落。

    又过了两三天,蒯逸琪派去总舵送信的人回来了。总舵又派了新的人到苏州来协助蒯逸琪,领头的两个人是何中直和谭英伟。这两人都是天元帮的十二金仙,何中直是遁地仙,擅长活动策划。谭英伟是青云仙,深谙官场办事窍门。

    蒯逸琪听说这两个人来了苏州,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顿时欣喜若狂。蒯逸琪把情况简单地跟送信人说了一下,让他们立刻去找知府孙惟讷寻求解决办法。

    何中直和谭英伟一到苏州就碰到这个危急万分的情况,一点都不敢怠慢。两人一边多次派人去狱中联络蒯逸琪了解情况,一边着手准备营救计划和联络孙惟讷。

    谭英伟先用银子疏通了孙府的管家,再带着厚礼去拜访孙知府。

    见到孙知府,谭英伟说明了来意,孙惟讷一听就明白。

    “知府大人,我们天元帮遭奸人陷害,请大人给我们做主!”谭英伟跪在地下,连声哀求。

    “起来说话!这事我也猜到了,多半跟你们无关。我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你回去跟你们帮里的人说,让他们再忍耐几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能谋划这么大行动,说明弈乐帮已经急了,他们在调动全部的力量来把你们赶出苏州去。你们领头的人一定不能认罪,底下的人不用管,他们就算认罪也作不了数。”

    “能不能请大人格外开恩,让我们出银子赎两个人出去?在牢里天天受苦,我怕他们受不了。”

    “你们要去找个苏州的大户人家担保才行,我现在不能出面。我一出面,他们就会警觉了。”

    “在下明白!多谢大人指点!请大人费心了。”

    “你先去吧!这段时间里就不要来找我了。”

    谭英伟从孙府出来,又派人去牢里联络蒯逸琪,得知彭青峰之前与天元帮有纠葛,谭英伟便找到彭府去了。

    彭青峰有把柄在蒯逸琪手上,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去官府做了担保。谭英伟花了几百两银子,好歹把蒯逸琪和郭仲孝两人给赎了出来。

    蒯逸琪和郭仲孝都被打得遍体鳞伤,还好只是皮外伤,没有造成内伤。

    天元帮的十二金仙中有四人到了苏州,说明总舵已经开始重视在苏州发生的情况。而现在的情况是,弈乐帮和天元帮已经扛上了,谁也不愿后退。随之而来的,就是生死一战。

    四金仙聚在了一起,来商议对策。

    “按我目前的分析,很大可能是我们天元帮里出了内奸。我们有两大三小共五座园子里都被搜查出了私盐,如果没有内部人员的配合,就不可能做得这样齐整。看样子,内奸还不止一个。”何中直依据自己的经验和这几天所做的调查,进行了初步的推测。

    “这事都怪我,只顾着对付弈乐帮,对他们的反击放松警惕了。”

    “我们现在要把列在苏州堂花名册上的人一一进行排查,再列出重点调查对象严加审问,要找出内奸应该不难。英伟这边还得去官府活动活动,要洗清我们天元帮贩卖私盐的嫌疑。否则的话,是会影响我们整个天元帮的。”

第62章

    蒯逸琪拿出苏州堂的花名册来,四人仔细研究,各抒己见,最后列出五人做为重点调查对象。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关在牢房里,没法进一步排查。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等所有人都放出来再一一排查已经不可能。如果不能尽快抓出内奸,就无法给天元帮洗清罪名,这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局。

    蒯逸琪突然想起华刚来,“我们还抓了弈乐帮的白莲罗汉华刚,不如去审问一下,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可他是在我们出事之前就被抓来了的,能问出什么来?”郭仲孝觉得没什么用。

    “先去问问,他应该会知道一点事。”何中直凭直觉认为应该去问问,有些事往往是从毫不起眼的地方开始的。

    “你们去问吧!我要去官府打听打听。”谭英伟觉得自己不适合审问别人,反而官府是自己能够发挥的地方。

    “行!那你去吧!我们分头行动。”蒯逸琪现在一头雾水,希望能多收集一些线索,或者能找到突破口。

    蒯逸琪带着郭仲孝和何中直去到地牢里,华刚一脸憔悴,两眼无神。一看到有人来了,立刻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快放我出去,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三人看着他不言不语,等他喊累了,蒯逸琪才说,“我们抓你来,只因为你是弈乐帮的人。现在我们有事要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对你没好处。”

    “你们都是王八蛋,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华刚仿佛被激怒了。一个人的怨气如果不能得到发泄,是很难平静下来的。

    “如果你不好好合作,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蒯逸琪盯着他的眼睛,他被蒯逸琪的气势所压倒,慢慢地低下头。

    “现在我们天元帮有人被你们弈乐帮陷害了,像这种阴谋诡计一般是由谁来策划的?”何中直率先发问。

    “好啊!现在你们知道我们弈乐帮的厉害了吧?哈哈!一定是为我来的,看你们敢拿我怎么办?”华刚一听就兴奋起来。

    “你别做梦了,弈乐帮的人早就把你丢弃了。这些天来,弈乐帮的人对你不闻不问,连我们都感到奇怪。哼!”蒯逸琪冷笑着说,“别以为你在弈乐帮有多重要,他们一点都没把你放在心上,更不想为了救你而付出什么代价。”

    “不会的!我是弈乐帮的八大罗汉,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华刚瞪大了眼睛,竭力保持着对弈乐帮的一分希望。

    “什么罗汉?那只是一个名头,像你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没了白莲罗汉,自然有黑莲罗汉、红莲罗汉,你觉得他们会在乎吗?”

    华刚听了何中直的话,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浑身打了个颤。弈乐帮向来行事果断,从来不会被帮众所拖累。帮里的弟子成千上万,只会人多为患,从来不会缺人。大家为了上位,互相打击排挤,各种明争暗斗层出不穷。别说是人消失了,就算人还在,说不定哪天就被自己人搞得消失了。

    现在华刚的失踪,正好为其他人空出一个位置来,大家一定会为了这个空位争得头破血流,哪里还会管他华刚的死活?只怕回去迟了,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现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跟我们合作,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

    华刚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连声哀求,“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如实回答。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现在是回不去了,他们都指望着我死了算了。”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先回答刚才的问题。”

    “刚才什么问题?哦,我想起来了。这种事一般是由向鹤群和叶随风来安排的,叶随风一般负责小的行动,如果涉及的人多,都是向鹤群来做。”

    “我们这现在出了内奸,你们一般是通过什么办法去发展别人做你们的内奸的?”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偶尔听他们说过。有一次,他们要去对付河洛帮,就派了一个叫张合连的人抓了他们河洛帮一个人的家属,然后再威胁利诱,控制了河洛帮的人。这是叶随风跟我们闲聊的时候说出来的,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

    “事后他们会怎么对待做内奸的人?”

    “可能杀了灭口吧?我也不太清楚。”

    “要怎么才能接近向鹤群?他的家人在哪?”

    “向鹤群……他……好像没有家人,他从来没带我们去过他家。他有时会去李家巷,有时去平江路,好像经常换地方。他老是一个人,我们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

    “人怎么可能没有家人?你给我老实点,可别想着耍我们!”何中直突然声色俱厉地说道。

    华刚被吓了一跳,连磕了几个头,“不敢不敢!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们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小人物,崔立德这个混蛋经常把我们当狗一样使唤,啊……”华刚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再仔细想想,他平常跟什么人最亲近?”

    过了一会,华刚止住了哭声,“我真的不知道……我听宋云说他好像有个相好,是个妓女。对,他跟宋云比较亲近,他俩虽然不常在一起,但是在帮里和别人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们俩总是互相帮衬,同一个鼻孔出气。还有就是帮主很信任他,重要的事都是他去帮崔立德安排的。”华刚眼巴巴地看着何中直,希望这个回答能让他满意。

    “张合连是什么人?”

    “他是帮向鹤群做事的,跟了他很多年。他为人狠毒,据说还杀过人。”

    “他是苏州人吗?”

    “是是,他们家就在花海那边,就在光明街上,很好找的。”

    何中直沉思了一会,朝蒯逸琪点了点头。蒯逸琪又看了看郭仲孝,郭仲孝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蒯逸琪把看门的人叫了过来,“今晚给他加点餐。”

    华刚听见了,连忙大声说道:“谢谢蒯爷!”

    蒯逸琪等三人出了地牢,何中直说道:“逸琪,你给我安排两个人。我们先从张合连着手,向鹤群估计早有提防,不好下手。”

    “我们一动张合连,向鹤群就更加警觉了。我觉得这事多半是向鹤群干的,最好连向鹤群也一起抓来。”郭仲孝道。

    “向鹤群是弈乐帮的副帮主,又深受崔立德重用,我担心我们对付不了他。”

    “万一他不是找张合连做的,我们就被动了。”

第63章

    “我有个办法。”郭仲孝微微一笑。

    蒯逸琪一听就来了精神,郭仲孝的想法总是别出心裁,而且还特别有效。

    “恐怕得委屈小隐一下了。”郭仲孝叹了口气。这一次,他要将左隐置于危险的境地,有点于心不忍。

    “小隐是那个小孩吗?”何中直问道。

    蒯逸琪点了点头,“小隐棋才了得,已经多次为天元帮立下大功。”

    “现在我们苏州堂的人都被关在了牢房里,内奸也在其中,正好可以利用他们来帮我们给弈乐帮传递消息。最近,小隐接连两次击败弈乐帮的崔潮和宋云,想必弈乐帮上下都对小隐的高超棋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在郭仲孝的精心安排下,一个消息很快就在牢房里传开了。人人都知道了左隐之所以小小年纪就棋艺出众,都是因为他得到了《尧帝弈经》这本书,精心钻研之下,棋力才会突飞猛进,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再加上左隐在战胜宋云的棋局中使用了古怪的战术和招数,大家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大家纷纷围着左隐,希望左隐可以将《尧帝弈经》上的秘诀透露一二,好满足一下大家强烈的好奇心。

    左隐百口莫辩,越是否认,大家越是认为左隐得了这本奇书不肯说出来。左隐只好躲在角落里,把头深深地埋起来,逃避大家的追问。

    夜深人静之后,左隐耳边好不容易清静了。正要昏昏入睡的时候,突然牢门打开了。一个人影悄悄地走到左隐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快起来跟我出去!”

    黑暗中左隐看不清那人的脸,他以为是蒯逸琪派人来救他了。欣喜之下,左隐立刻起身跟着那人出了牢门。门廊上的守卫好像都睡着了,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门锁,越过重重关卡,逃出了监狱。

    那人带着左隐一路狂奔,最后跑到一座矮房子前。那人敲了敲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那人拉着左隐钻了进去。

    一盏豆油灯被点亮了,房里那人转过脸来看左隐,正是弈乐帮的副帮主向鹤群。左隐在那天挑战弈乐帮时曾经见过他,但并不认识他。把左隐从牢房里带出来的人是向鹤群的心腹,名叫刘宏伟。

    “小子,想要活命不?”向鹤群沉声问道。豆油灯跳动的火苗在他的脸上晃出一道道火影,左隐就像看到了一张会变幻的鬼脸,觉得格外可怕。

    左隐紧闭着嘴唇,使劲点了点头。

    “快告诉我《尧帝弈经》的下落!我立刻就送你回去。”

    原来他是为了《尧帝弈经》而来,左隐不得不佩服郭仲孝的神机妙算。今天一大早,郭仲孝就派人到牢房里来告诉左隐,到了晚上会有人来问他《尧帝弈经》的下落,让他假装抵抗一阵后,就对那人说出天元帮在苏州的一个秘密地点。

    “我没见过《尧帝弈经》……”

    “废话少说,是想尝尝苦头吗?”刘宏伟用力拍了一下左隐的后脑勺,然后揪着左隐的耳朵提了起来。

    “啊~~~好痛!快放手!”左隐忍不住大叫起来,这叫声在寂静的夜幕中划出了一道口子。

    刘宏伟赶紧用手捂住左隐的嘴,恶狠狠地说道:“知道痛就快说!否则还有你受的。”

    左隐摸着被揪痛的耳朵,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说了,你们可得放我回去。”

    “我们找到书了,自然放你走!不会为难你的。”向鹤群和颜悦色地说道。

    左隐犹豫了一阵,低声说道:“在笔架山南边的山脚下有棵大松树,旁边有几间小木屋,左边第二个房间里有一堆稻草,书就放在稻草下面的箱子里。”

    “你可不要耍花招,我要是没找到,回来就要了你的小命!听见了吗?”向鹤群厉声说道。

    左隐虽然知道这是郭仲孝的计谋,但现在他被向鹤群抓住了,也很担心他们会打他害他。他不知道向鹤群说的是不是真话,又觉得他们如果只是想要书的话,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可是如果郭仲孝的计谋失败,向鹤群一定会转回来找他算账,到那个时候,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左隐只是惊恐地看着向鹤群,不敢说话。

    向鹤群给刘宏伟递了个眼色,刘宏伟麻利地拿过一条绳索,把左隐捆了个结结实实,又用布条堵上了他的嘴。

    向鹤群把豆油灯吹熄了,领着刘宏伟出门去了,刘宏伟反身把门上了锁。

    屋后面拴了两匹马,向鹤群和刘宏伟骑上马就往笔架山赶去。

    两人从小路踏上官道,然后是一阵急驰,赶到了笔架山山脚下。又围着笔架山转了半圈,果然看到有一棵大松树矗立在眼前。两人拍马过去,看到有几间小木屋,就在左边第二间屋前停下来,跳下马,走到门前。刘宏伟伸手去推门,没推开,门把上被什么拴住了。

    “不会被锁上了吧?”刘宏伟嘟囔了一句。

    “砸开就行了!”向鹤群走上前来看。

    刘宏伟用手摸了一下,发现拴在门上的只是一条草绳。他用力一扯,草绳就断了,再一推,门开了。

    借着月光,向鹤群看到墙角有一堆稻草。看来左隐说的都是实话,一想到失传已久的上古围棋秘笈《尧帝弈经》就在这堆稻草下面,向鹤群的心就怦怦地急速跳动起来。

    向鹤群把稻草扒拉开来,露出下面的木箱。木箱上了锁,“拿刀来!”向鹤群的手朝刘宏伟伸过去。

    刘宏伟从腰间拔出一柄钢刀来,向鹤群接过刀,对着木箱上的锁连砍了几刀。几声咣咣响之后,锁掉在了地上。向鹤群把刀扔在一边,掀开木箱的盖。木箱里堆满了杂物,“你也来找!”向鹤群向刘宏伟招呼着。

    两人一起蹲在木箱前,七手八脚一顿乱翻,却连书的影子都没看到。正在疑惑时,两把明晃晃的钢刀从背后架在了脖子上。两人大惊之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身后的人一用力,就把他们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第64章

    突然刘宏伟右手一抬,接连射出两支飞镖,霎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两人的惊呼。刘宏伟一击得手,大叫一声,“副帮主快走!”

    向鹤群趁着这个空当,一闪身就窜到了门口,不等那两人反应过来,就飞身出了房门,奔到了马匹旁。

    刘宏伟刚走了两步,就感觉颈上凉嗖嗖的。他听到耳边发出一些嘶嘶的声音,看到自己的血像箭一样从脖子上喷射出来。他的身子打了个踉跄,还没来得及跨出就两腿一软,人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从他们背后偷袭的那两人正是王超和周行,这时,王超左臂上中了一支飞镖,周行转身去追向鹤群。

    向鹤群大叫一声“宏伟”,脚下并没有停,借着跑步的前冲力,腿一蹬,身子就上了马。他抓住马缰,两腿一夹马肚子,那马就噌地一下往前冲出去了。

    周行追了几步没追上,赶紧转回来去看王超。王超右手上的刀扔在了地上,扶着左臂,面目狰狞,痛苦难当。周行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晃亮了去照王超的伤口。只见一股黑血从伤口流出来,半截手臂变成了青黑。周行凑近伤口一闻,立刻被一股刺鼻的气味呛到。

    “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王超,你忍住了!”周行扔下火折子,抓住王超的左手往上一抬,人往后退了一步,绰起手中的钢刀猛斫了下去。只听得王超一声惨叫,周行把他的整条左臂都砍了下来,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块汗巾,裹住他的伤口,鲜血仍然止不住地从汗巾下的伤口中涌出来。

    王超痛苦地倒在地上,周行双手使劲帮他按住伤口。

    刘宏伟倒在一边,早就没了气息,屋子里满是血腥的气味。

    过了好久,王超昏死了过去,伤口渐渐止住了血,周行也瘫坐在地上,精疲力尽。

    到天刚蒙蒙亮时,蒯逸琪派来接应的人到了。他们被屋里血腥的场面惊呆了,一些人驾着马车赶紧把王超和周行接了回去,还有几个人则留下来清理现场。

    蒯逸琪看到王超和周行两人血肉模糊地回来,王超神志不清,还少了条胳膊。周行神情悲哀,“堂主,我们太大意了,被敌人偷袭,王超差点没命。他的左臂中了毒镖,眼看就要毒攻心脉。我情急之下,便砍断了他的左臂,出了很多的血,要赶紧请郎中来给他医治。”

    郭仲孝着急地问,“弈乐帮的人呢?都被他们跑了?”

    “被我杀了一个,另一个跑了。”

    “你没事吧?”蒯逸琪将周行上下检查了一下。

    “本来我们把刀都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以为把他们制住了。没想到那人连命都不要,放出了两支毒镖。我往左躲开,顺势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要了他的命。王超却没有躲掉,被毒镖扎中。向鹤群趁乱骑马逃掉了,我看追不上,赶紧回来看王超,结果……唉!一念之差……”周行重重地把手拍在了大腿上,脸上露出痛苦和自责的表情。

    “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养足精神,还有更艰巨的任务。”蒯逸琪拍了拍周行的肩膀。

    “这下小隐就危险了,棋差一招啊,没想到这些人穷凶极恶,连命都不要!”郭仲孝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现在出了这个意外,左隐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向鹤群知道中了圈套,左隐对他就没什么用了,为安全起见,向鹤群很可能要杀了他灭口。

    向鹤群侥幸逃得性命,惊魂未定。他想派人去杀了左隐,又于心不忍。向鹤群一生清白,他下不了手去杀害一个无辜的小孩。这次私自行动,他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等拿到《尧帝弈经》再把左隐远远地送走就没事了。没想到刘宏伟突然被杀,他要仔细想想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瞒得过去。

    左隐被绑在房间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蒯逸琪没派人来救他,向鹤群他们也没了踪影。

    过了一晚上,左隐又饿又渴。他浑身上下被绑住,用力挣扎着站了起来,张望着四周。他双脚被绑,只能一蹦一跳地移动。到了窗边,他找到一根断裂之后突出来的木刺,把头伸过去,用嘴里的布条去挂住木刺,然后用力一拉,就把布条从嘴里都抽了出来。

    窗户关得紧紧地,左隐用头试着去顶开,但没有用。地上有个茶缸,还有一碗喝剩的水。他小心地跳过去,用嘴咬住碗沿,叼起碗抬起头来,好让碗里的水流进口中。喝过水,好像感觉舒服了一点。

    屋里没什么多余的摆设,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墙边有些泥土脏物和几根木棍,墙角有一口缸。左隐蹦过去看,发现缸里有几个玉米棒子。他跪在地上,想用嘴巴去咬玉米棒,却怎么也够不着。他又想把缸压倒,好让缸里的玉米倒出来。但缸太重,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左隐坐在地上,仰头来看。发现屋顶上只有木梁和瓦片,四面墙上除了一个油灯,什么也没有。

    到了中午,还是没人过来。左隐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他得想办法解开身上的绳索才行。

    左隐四处张望,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那盏油灯上。油灯被一个铁圈托着,铁圈那头连着一块铁片,铁片通过一个圆头钉在墙里。左隐想着怎么把它弄下来,就可以用铁片把身上的绳索割断。

    油灯插在墙上,比左隐的个头高出很多,他把椅子挪了过来,然后站上去,油灯还是离手很远。他跳下椅子,又把桌子拖过来,使劲站了上去。他转过身想用手去握住铁片,好把它拔出来,却怎么也用不上力。

    一不小心,左隐碰到油灯上的油杯,油杯掉到了地上,杯里的油都洒了出来,墙上只剩下一个铁圈。原来油杯只是放在铁圈上,并没有连接。

    左隐想把椅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再踩到椅子上去。可那把椅子本来就摇摇晃晃,左隐全身又被绑住,如果从上面摔下来,很可能就会受伤,左隐还不想冒这个险。

    左隐看了看铁圈,又看了看墙边的木棍,好像大小正合适。他去挑了根长一点的木棍,然后爬上桌子,把木棍从墙上的铁圈中穿了过去,然后使劲地撬了起来。左隐背对着墙,使劲往外拉木棍,铁圈却纹丝未动。左隐急起来,抓住木棍左右摇晃,想让它松动一点再拉。

    突然,左隐听到一点异样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

第65章

    左隐回头一看,发现墙上的铁圈向左边歪了一点。左隐抓住木棍,顺着铁圈歪的方向用力扳了一下。铁圈歪得更多了,同时一阵更大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左隐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有块石板往墙里缩进去了一些,地板上露出了一个方形的口子。

    左隐看了看墙上的铁圈,又看了看地板上的口子。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左隐又用力扳了一下木棍,果然地板上的口子开得更大了。这时,因为左隐的手被绑住,木棍不能再往上扳。左隐就把肩膀放到木棍下面去往上顶,一直顶到木棍打横的位置,便再也顶不动了。

    地板上的口子已经打开到两个人身的宽度,左隐跳下桌子,一蹦一蹦地小步跳过去,发现地板下面竟然有一排楼梯。顿时,左隐的好奇心大起,他把脚伸了下去,然后坐在楼梯上,再用膝部的弯曲动作使身体在楼梯上一级一级地往下移动。

    楼梯下面是一间地下室,两边墙壁的上面各有几个方形的小孔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地下室里空荡荡的,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泥地上铺着一层石米,靠近墙边的地方因为潮湿而长满了绿苔。

    过了一阵,左隐的眼睛适应了这里阴暗的环境,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的东西。在地下室另一头的地上,铺了一些稻草,好像还有一堆衣服。左隐不禁有点失望,这里的东西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他转过身来,准备上去时,突然在墙壁上发现了围棋的图案。凡是爱下围棋的人,总是对一些格子和圆圈的图案特别敏感。他靠近墙壁去仔细看,发现那些图案一点都不像普通的围棋图案。虽然跟棋谱上的图案一样都是格子和黑白圆圈,却几乎没看到有围棋中常见的棋形,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左隐看了好一阵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顺着图案一路看过去,这才发现四周的墙壁上都刻满了这种图案,还有一些奇怪的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这时,左隐的肚子又发出了一阵咕咕声,让他感觉更加饿了,他得爬上去想办法把米缸里的玉米棒弄出来充饥才行。

    左隐小心地在楼梯上一级一级地往上蹦,有两次差点没站稳要掉下楼梯去。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左隐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歇了一会。他看到地板上的口子正在米缸的旁边,如果把米缸推下楼梯的话,一定可以把米缸摔破。不但可以吃到玉米,还可以用米缸的碎片来割断身上的绳索。一想到这,左隐就兴奋起来。

    他一骨碌地爬起来,跳到米缸旁边,把脚抵住墙壁,用身子去顶住米缸,然后使劲用力。米缸实在太重了,只能一点一点地移动。左隐感觉到精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把米缸推到了楼梯边上。左隐咬咬牙,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把米缸推下了楼梯。

    随着一阵咚咚咚的声音,米缸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却并没有撞破,它继续在地板上滚,一直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左隐赶紧爬下去看,米缸并没有丝毫破损,不过还好,米缸里的玉米棒子都被抖了出来,一共有四根。

    左隐顾不上那么多,就跳过去,然后趴在地上啃起玉米来。啃了半根,感觉喉咙里被噎住了。他一咳嗽,就从嘴里喷出来好多玉米渣子。这样吃法可不行,恐怕玉米还没吃完,噎都噎死了。

    左隐先把一根玉米用下巴夹在脖子上,然后又用嘴巴咬了另一根,这才又一步步蹦着从楼梯爬上地面去。他跳到茶缸边,用下巴稳住茶缸,使茶缸倾斜,往碗里倒了半碗水,再慢慢把茶缸放平。然后用嘴叼着碗沿,仰起头让水流进口里。

    左隐趴到地上,把两根玉米都啃完了,喝了半碗水,这才舒服多了。

    左隐盯着茶缸,心想米缸摔不破,把这茶缸从楼梯上推下去,总能摔破了。左隐一看茶缸里的水不多了,便把水都倒到了碗里,然后用脚把茶缸蹬到楼梯边推了下去。左隐满怀希望能听到啪的一声,结果咚咚咚地响了之后,就没了动静,看来茶缸也只是滚了下去并没被撞破。

    左隐心里好沮丧,他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还是没有一个人到屋子里来。这天晚上,他就睡在地上。半夜里,地板很凉,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断地做梦,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肚子又饿了。

    他先到碗边喝了口水,想起玉米还在地下室。只好又蹦到地下室里,把剩下的两根玉米都弄了上来,就着碗里的水,把玉米都吃完了。他看着那只碗,想着要是把碗扔到楼梯下,应该能摔碎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楼梯太矮,泥地太软,碗也没摔碎。

    砸总能砸碎吧?左隐把碗弄到楼梯边,然后想把茶缸弄到楼梯上从高处掉下来砸到碗上。可茶缸滑溜溜地,他的手脚又被绑住,结果怎么也弄不上去。昨天要是早想到这个办法,先把碗扔下去,再用茶缸砸下去就好了。左隐心里懊悔,想起蒯逸琪他们一定是行动失败了才没派人来救他。但抓他过来的那两个人也没来,左隐越想越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在屋里使劲地大叫,叫了大半天,也没人回应。屋外静悄悄地,仿佛彻底与世隔绝了。

    他用身体去撞门,用头去撞窗户,除了让身体生疼之外,什么效果也没有。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左隐便爬下地下室去看墙壁上的那些图案,他甚至想或许能从这些图案中找出求生之道。

    左隐一边盯着一边思考,慢慢地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我用了很多种方法去解开这些图案,好像都不行!”左隐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

    “这些图案看起来跟河图洛书上的更像,我觉得围棋跟河洛应该是同出一源的两个分支。可是我用河图洛书上的方法也解不开这些图案的含义,没有文字的解释,这就很难。”

    “这里有文字,可是我看不懂。”

    “不止你看不懂,我把它拓下来拿给那些有学问的大儒们去看,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文字。”

    “它们真的很奇妙!引人入胜!”

    “我也觉得是,自从无意中发现这个地下室,我已经对这些图案和文字研究快两年了!可是一直都没什么突破。”

    “啊?!两年?”左隐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只见楼梯上站了一个少年,长着一张熟悉的脸,“你是。。。崔潮?”

    “是我!你又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第66章

    左隐把发现地下室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崔潮略有所思,“上天把你送到这里,指引着你打开了地下室,一定是有目的的。”

    “你能救我出去吗?”左隐知道崔潮是弈乐帮帮主的儿子,但他还是抱着侥幸之心说出了这句话。

    “是谁把你抓进来的?”

    “有一个人把我从监狱里带了出来,我不认识他。到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我见过他,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长什么样?”

    “那人高高瘦瘦,大概有四五十岁,长了一把山羊胡子。”

    “是他?他们为什么抓你?”

    “有人在监狱里造谣,说我得到了《尧帝弈经》,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它。”

    “你真有那本书?”

    “没有,我胡乱说了一个地方让他们去找,结果他们再也没回来。”

    “难怪这两天他神神秘秘地……”

    “你能救我出去吗?他们都没来过了,我会在这里饿死的。”

    崔潮看着左隐,寻思了好一阵,“你等着,我回去打听一下。”说完转身就走了。

    左隐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是锁门的声音,接下来又是可怕的寂静。

    左隐坐下来躺在地上,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崔潮身上。头一回,他觉得这世界这么冷酷,那些纷纷扰扰都离他而去,他被外面的世界割裂开来,在这个小小的房间,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师父死的时候,左隐失去了依赖,但还是能感觉到世界的存在。现在,他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头顶上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亮光。

    左隐的目光又转到了墙上,那些神秘的图案明明伸手可及,却又像烟雾一样捉摸不透。是谁把它们刻在这里?他要给谁看?他去哪了?

    左隐突然想起来那边地上铺了一些稻草,难道是刻画图案的那个人曾经睡在那里?说不定他留下了一些提示呢?

    左隐爬了起来,一蹦一蹦地跳到那些稻草那边去。借着微弱的亮光,左隐好像觉得衣服下面藏着什么东西。他坐了下来,背过身,用手去掀开衣服,再转过头来看。出现在眼前的东西顿时就把左隐吓得七魂不见了三魄,那是一副白森森的骷髅!

    左隐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后移动,然后再爬起来,蹦到了楼梯上才停下。

    “哈哈!吓坏了吧!”左隐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让左隐觉得毛骨悚然!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这是崔潮的声音。

    左隐抬头来看时,崔潮的笑脸从上面地板的口子中露了出来。

    “死人的骨头有什么好怕的?就跟牛羊的骨头一样。我猜这些图案和文字都是那个人刻的,那人被关在这里活活地饿死了!”

    左隐一想到自己也可能会被饿死在这里,最后也会变成一堆白骨,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在这里的,呵呵!好好笑!”崔潮一看到左隐那狼狈的样子就止不住地想笑。

    “你要救我出去吗?”左隐被崔潮的笑声所感染,心里慢慢地放松下来。

    “嗯,你先回去吧!他大概不想管你了,他的手下死了,又不想把你放出去,可能就是想把你饿死在这里。可你命不该绝,偏偏他就不知道我会来这里。现在我见到了你,如果不救你出去,就会变成是我害死了你。你说我没来由地为什么要变成坏人呢?不如救你出去,你还欠我一条命,你说呢?”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救命之恩!崔潮,求你救我出去!”左隐不想就这样死去,所以他向崔潮哀求。

    崔潮停了一下,走下楼梯,掏出一把小刀,割断了绑在左隐身上的绳索。

    “谢谢!”

    “不!你欠我的可是一条命,说谢谢是没有用的。我现在还没想到要你怎么还我,等以后再说吧!”

    左隐活动了一下被绳索绑得麻木的身躯和四肢,“好!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我会永远记得的!”

    崔潮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递给左隐,“这里有些吃的,你应该饿了!”

    左隐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点心,左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的棋是跟谁学的?”

    左隐不能说出钱湘的名字,“是林老板和清雅教我的!”

    “他们是什么人?能把你教得这么厉害!”

    “林老板是开茶馆的,清雅是他的……他的亲戚。后来……我就到了天元帮,蒯先生教了我很多。”

    “自从蒯逸琪来了苏州,就把我们弈乐帮搞得天翻地覆,他挺厉害的!我爹现在恨死他了。”

    “他……”左隐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你回去能不能跟他说说?让他不要和我们斗了,我们弈乐帮现在乱成一锅粥了。你们天元帮的人也都被关在监狱里,这样谁都得不了好,不如大家只下棋,多好!”

    “对对!我只喜欢下棋!”左隐对蒯逸琪他们搞的那些事不怎么关心,但他会听蒯逸琪的安排,他觉得蒯逸琪人挺好的!

    崔潮还想说什么,他看着左隐,又把话咽了回去。左隐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跟他说了可能也没什么用。

    “走吧!我送你出去。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你回去之后什么也不要说。不要说你被关在这里,也不要说我救了你出来。这里的事只能你和我知道,明白吗?”

    左隐使劲点了点头。

    “你得用你妈妈的名义发个毒誓!不然我还把你关在这里。”崔潮很认真地说道。

    “我妈……要是我不听你的话,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就让我妈……她……再也见不到我。”

    崔潮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能把你在这里见到的任何东西说出去,包括这墙壁上的图案。”

    “我记住了!”

    两人从楼梯上走了上去,崔潮转动墙上的铁圈,把地上的口子关上,再把油杯放到铁圈上,用脚踢了一些泥土盖住倒在地上的灯油,把木棍放回到墙边。

    崔潮又打量了一下房内四周,才带着左隐出了门,把房门锁上。

    “你往左前方一直走,看到一条大路之后,再往东走就行了。”说完,崔潮走到树下面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左隐按崔潮说的一路走下去,走到了苏州城,到傍晚时,才回到了馨弈园。

第67章

    崔潮回到家里,看到父亲正在大发脾气,一群弈乐帮帮众站在屋檐下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崔潮悄悄地溜进自己的房间里,拿着一本棋书打起谱来。

    最近父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经常要外出处理帮中事务。在家的时候,也不断有帮众进进出出。崔潮见父亲总是愁眉苦脸,动辄骂人,知道弈乐帮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以前父亲会经常来过问他的棋艺,偶尔还会跟他下上一盘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找来帮中的高手陪他练棋。现在父亲却难得跟他说上一句话,有时在走廊上撞到,不是行色匆匆,就是愁眉不展。

    对于帮中事务,崔潮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无法替父亲分忧。崔潮有个哥哥叫崔浪,自幼喜欢读书,聪颖好学,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是苏州城里有名的才子。崔浪对下棋没什么兴趣,一心只读圣贤书,被家里人寄予厚望,希望他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崔潮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发现具有超常的围棋天赋,常常以小小年纪就战胜弈乐帮的高手,被大家视为弈乐帮帮主继任者的不二人选。崔立德为有这样的儿子而感到十分骄傲,崔浪和崔潮都让崔立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眼下,屹立在苏州将近两百年的弈乐帮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多年累积下来的矛盾在短短的时间内都爆发了出来。这段时间,弈乐帮帮里帮外不断出事,让崔立德焦头烂额。

    从天元帮针对弈乐帮的几件事情开始,崔立德便感觉到来自外部的压力越来越大。多年以来,弈乐帮和官府的关系一直保持良好,弈乐帮能在苏州一家独大,离不开官府的支持。弈乐帮帮众渗透到苏州的各行各业,有着比官府更加庞大的人际关系网。许多官府不便去做的事,只要交给弈乐帮,便不费吹灰之力。凡是来苏州的官员,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弈乐帮扯上关系。官府和弈乐帮有着鱼水之情,有了弈乐帮,官府便是如鱼得水。离了弈乐帮,官府便是寸步难行。当然,官府也少不了要给弈乐帮很多的利益。

    比如,盐课一项,向来是官府交给盐商去做。但在苏州,却是由弈乐帮来做。官盐之下有私盐,弈乐帮却官中有私,私中有官,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只要把主事的官员打点好了,官府通常都对弈乐帮的账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过得去就行。大家各取所需,一直相安无事。

    除了盐课,其他各行各业莫不如是。苏州有了弈乐帮,官员做得特别省心。什么事都由弈乐帮打理好了,官员只要拟一份上报的文书就行。

    天元帮的蒯逸琪最近闹了几件针对弈乐帮的事,崔立德一开始认为只是围棋之争,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最近,崔立德却发现在蒯逸琪的活动背后,竟然有了知府孙惟讷手下的身影。不止这样,连其他一些与围棋无关的事情也都有孙惟讷派人在活动的迹象。

    为此,崔立德去找和弈乐帮关系密切的同知杨海阔和通判姜启民了解情况。但杨海阔和姜启民都说对此一无所知,这就让崔立德很是头痛了。崔立德感觉到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向自己逼近,自己却找不到可供抵抗的支持,这让崔立德的心里产生了深深的不安。

    弈乐帮的帮众办事越来越不顺利,很多以前不值一提的事,竟然都遇到了阻力。崔立德派人去问相关的官员,只得到了含糊的答复。官府交待下来的事,很多都办砸了,这正是崔立德常常大发脾气的原因。以往这些事,随便派个人就能办妥,现在却经常出错,而这些办事的帮众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做对。帮众来问崔立德,崔立德就大动肝火,这些事一向是由手下人去做,崔立德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就像崔潮说的,弈乐帮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办砸了,总要蒙混过关,就要找人去疏通。要找人就得花银子,最近一个月来,弈乐帮支出的银子已经超过了去年一年的支出。这让崔立德不得不惊心,他隐约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崔潮贵为弈乐帮帮主的二公子,在人前风光无限。但私底下,这些人都对崔潮敬而远之,要么就是阿谀奉承之徒,要么就是别有心机的人,让崔潮很是反感。

    那天,崔潮以半子之差败在左隐手下。他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但对左隐却颇有好感。左隐和他年龄相仿,棋艺却和他一样超出常人。事后,他总想着要报这一箭之仇,可却苦无机会。左隐是天元帮的人,而他却是弈乐帮的人,两大帮派最近冲突不断,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在这种情况下,崔潮是没有去和左隐下棋的机会的。

    后来天元帮挑战弈乐帮,又让崔潮见识到了左隐独特的棋才。左隐别出心裁的战术让崔潮耳目一新,原来围棋还可以这样下!

    昨天,崔潮心情郁闷,便一个人跑到了那间地下室去,想再研究一下那些神秘的图案,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浑身绑着绳索的左隐。

    小时候,有一天崔潮无意中得到了那间小屋的钥匙,便常常一个人跑到那里去玩耍。寂寞无聊的时候,崔潮便用木棍去捅那盏油灯,竟发现了那个地下室。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何况是崔潮这样喜欢对什么事都问个究竟的人。

    自那以后,崔潮一有空就去看那些图案,还偷偷地用纸把那些图案拓印下来。他拿着纸去问别人,躲在自己房间里一琢磨就是几个时辰。尽管一直没什么突破,他却总是乐此不疲。研究这些图案渐渐地成了他在围棋之外的另一个乐趣和爱好,反正他也没什么喜欢的人陪他去玩耍。

    倒是经常会有一些富人家的子弟和官员的儿子来找他,可他们每次都是去喝酒取乐,要不就是去青楼寻欢。崔潮在心底里看不起这些人,他找不到一个和自己脾气相投的人,直到遇上左隐。

    当他在地下室看到左隐一个人面对墙壁苦苦思索的时候,他就知道左隐和他是同一类人,他很想和左隐交个朋友。

第68章

    “潮儿,这本书你帮我收好!”崔立德的脸色很憔悴,他为最近的事耗费了很多心血。

    崔潮接过书,书的封面有点残旧,书名前两个字是“围棋”,最后一个字是“旨”,第三个字却不见了。

    “哦,那个掉了的字是‘要’字,这本书是我师父送给我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本棋书。”

    崔潮翻开书来看,里面的内容很初级,但印刷得很清晰,文字写得浅显易懂。

    “最近帮里出了很多事,把我忙得都没时间来看你了。”崔立德露出父亲慈爱的笑容,但这笑容里却包含着很多无奈和痛楚。

    “爹,我能帮你做些事吗?”崔潮看着父亲,心里有些难受。

    “好孩子,这些事情很复杂,比围棋复杂多了。”崔立德伸手去摸崔潮的头。

    “向叔叔他们可以帮你吗?”

    “潮儿,你别担心!爹会处理好的。”崔立德的神情突然变得有点悲戚起来,“你快长成大人了,爹有件事想要你去做。”

    “爹,你说!”崔潮很想替父亲做些事。

    “你为人正直,也很善良。这世上的人可都不像你这样,他们自私自利,贪婪成性。将来爹如果不在了,你得帮我照顾好你娘,还有哥哥和妹妹。你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能做成大事的。”崔立德以前很少跟崔潮说这些事,他想让崔潮快快乐乐地长大,不要被那些无聊的世事所影响。

    “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受苦的。你是要去哪里吗?”崔潮有点不太明白。

    “爹哪里都不去,我会一直守在你们的身边。只是……将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潮儿,你知道吗?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我们意想不到的,有好事,也有坏事。碰到好事是我们的福气,碰到坏事,我们要勇敢地去面对。将来如果有坏事发生在我们家,你要坚强些,不要被它们吓倒,这是爹对你的期望!”

    “我很坚强,就像下棋一样,局势再差我也不会放弃的,一定会坚持到底!”

    “对!坚持到底!”崔立德的眼睛一下子就有了光彩。他的两个儿子都很聪明,但大儿子崔浪太拘泥于书本上所学到的知识,对人和事的看法有点死板,不善变通。崔潮则显得很灵活,也许是受到围棋的启发,总是能从不同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现在弈乐帮的发展有些超出了崔立德的控制,这艘大船经历了很多风浪,但这次的风浪实在是有点大,崔立德开始担心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顺风顺水的时候,很多矛盾都被掩盖了。一旦进入逆境,新旧问题就会接二连三地爆发出来,造成惊人的破坏力。

    为防万一,崔立德开始要为自己和家人安排后路了。让他担心的是,孩子们都还太小,没有经历过人生的磨练。在失去他的保护后,他们还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吗?

    “来!爹和你下盘棋,看看你在这段时间里棋力有没有长进?”崔立德把自己的棋艺都尽数传授给了崔潮,再加上弈乐帮众多高手的锤炼,他相信崔潮的棋力将来一定能超过自己,成为天下闻名的顶尖高手。

    “好!我去拿棋具。”一说到下棋,崔潮就高兴起来。

    父子俩摆好棋具,一到了棋盘上,就没有了父子,只有对手。

    崔立德棋风锐利,尤其对胜负之处特别敏感,常常能下出一剑封喉的妙手。可今天,崔立德明显不在状态,连下了几步错着后,局势已经落后很多。

    崔立德叹了口气,“今天就下到这吧!有些事还等着我去处理。潮儿,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可能没什么时间来看你了。”

    崔潮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崔立德急急忙忙地把家人们都叫到一起,他的神色显得很凝重,“最近我帮里的事很多,没时间来照顾你们,你们都一起到光明镇去住一段时间吧!那边很清静,没什么人打扰,会很舒服的。”

    “爹,你跟我们一起去吗?”崔潮关切地问道。

    “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等闲一点了,我会过去看你们的。”

    “爹,那我读书怎么办?能把吴先生也请过去吗?他现在正教我读《中庸》,光明镇那边恐怕请不到这么好的老师。”崔浪准备明年去参加乡试,他不想耽误时间。

    “吴先生不会跟我们去,到了那边我让你娘再给你找个好老师。”崔立德道。

    “我很喜欢吴先生的,爹,你能不能去跟他说一下?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崔浪有些不高兴。

    “我问过他了,他说会给我推荐几个他的同窗,但现在我还没见到他们。等他们过来了,我得看看他们有没有真才实学。你娘也会在光明镇那边帮你找老师,尽量不要耽误你的学习。”

    “爹,我们什么时候走?东西都准备了吗?”崔潮问。

    “东西那边都有,你们带些随身物品就行了。财叔会跟你们一起走,他会安排好的。”

    “娘,我想把花花带去,行吗?”崔涌是最小的女儿,才七岁不到。她养着一只小花猫,整天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行!你把它放在笼子里,带在身边就好了!”廖氏温柔地说道。廖氏是崔立德的结发之妻,两人非常恩爱,感情笃厚。

    “明天就动身吧!今晚各自都准备一下,明天要早起。”

    崔潮心头有一些不详的预感,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父亲突然要他们离开,可能正在做着什么准备。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崔潮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半月前父亲交给他的《围棋要旨》还摆在桌上,还有从那个地下室里拓印好图案和文字的几张纸,再找几本自己喜欢的棋书,一副玉石棋子,一块侧楸枰。就这些东西了,对了,还有枕头下的一把精巧小刀。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一家人都坐上了马车。临走时,崔潮抱着父亲,万分不舍。看着载着家人的马车缓缓离去,崔立德的眼眶湿润了。

第69章

    崔潮坐在马车上,看着父亲的身影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这趟旅程的终点是光明镇,那里邻近京城,崔立德早年间在光明镇置下产业,做为一家人去京城游玩的落脚点。

    以往每次去光明镇,崔潮都兴高采烈,而这次却闷闷不乐。

    两天后的中午,一家人在路过的小镇上吃了一顿海鲜。午休过后,在经过一座小山坡时,崔潮感觉腹内胀痛,便叫马车停了下来,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去大解。于是,大家都下车来欣赏风景,放松心情。

    大概是中午吃的海鲜不干净闹的,以前崔潮也有过吃海鲜后拉肚子的毛病。崔潮在草坑里蹲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一些。

    崔潮站起身来打量四周,这里是荒郊野外,人迹罕至。一股凉风吹来,让崔潮打了个冷颤。他不敢久留,快步往回走,突然却听到前面传来小妹的惊叫声。

    崔潮放眼望去,只见一群陌生人将自己家的马车团团围住,他们手里都提着大刀长枪,让崔潮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些人衣裳不整,一个个都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强盗,崔潮连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崔潮远远地看见家人们被那些强盗用绳索捆了起来,随行的家丁有几个被砍倒在地上。强盗们大呼小叫着,连人带车都掳走了。崔潮偷偷地跟在他们在后面,心急如焚地一直走到河边。河边停着几艘船,眼看着他们把东西都搬上了船,家人们也被他们押到船上,然后驾着船呼啸而去。

    崔潮又惊又怕,在岸上追着船跑了很久,最后那些船在河面上变成了小点。崔潮的鞋里浸满了水,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走不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虫鸣鸟叫,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不敢停下来,朝着之前船行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而踩到一个坑跌一跤,时而绊到一块石头倒在地上,时而被草丛中蹿出来的动物所惊吓。

    河岸边有时会冒出一点光亮,那是渔家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崔潮走了大半夜。最后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崔潮的脚上起了几个大血泡,火辣辣地疼。他挣扎着站起来,顺着河流继续走下去。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码头,捕鱼的人们已经回到了岸上,正在贩卖着河鲜。

    崔潮又饥又渴,钻进一家小店买了一碗粥和几个馒头充饥。他心想,应该在这打听一下那伙强盗的去向才好。

    “店家,这附近的强盗在哪?”

    “强盗?大概在洪水岭上,他们驾着船在涟水河里穿行,看到岸上有人就去打劫,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出现。”

    “官府在哪?我要去报官。”

    “报官?官府管不了他们,抓了两三年,一个强盗也没抓着。”

    “那要怎么找他们?我家里人都被他们抓去了!”崔潮急得哭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回去找你的亲戚吧!”

    崔潮再问,店家没有再理他。没法子,只有回去找父亲。崔潮身上只有一点零钱,只好买了一些馒头和咸菜带着,再一路打听着回家的路,一步步往家走。

    几天之后,崔潮终于走到了苏州城。他急急忙忙往家赶,去告诉父亲这个噩耗。

    没想到,巨大的灾难接踵而来。崔潮赶到家里时,发现家里已经被官府查封。打听之下,才知道官府把弈乐帮所有人都抓了,父亲自然在劫难逃。有好心的邻居劝他不要去官府露面,到时恐怕连他也要被抓起来。

    崔潮去亲戚们的家里,发现他们逃的逃,抓的抓,一个人都找不到了。他吓得躲在角落里,一个劲地哭。

    崔潮守在自己家附近,在一天深夜,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家里的仆人,那个仆人正想要偷偷地翻过墙去拿几件东西出来。仆人一见是崔潮,便跟他大概说了一下家里的变故。原来在他走后,官府罗织了种种罪名,取缔了弈乐帮,然后把帮里所有人都抓起来严加审问。父亲被抓在监狱里,生死未卜。

    崔潮央求这个仆人帮他找找父亲的下落,仆人说他自身都难保,就不顾崔潮的哀求,飞速地转身离去了。

    崔潮又偷偷地去找以前跟他一起玩过的富家子弟,那些人唯恐躲不及,甚至还有人想把他抓去见官。

    他最后想到了左隐,左隐还欠他一条命。

    入夜后,崔潮才偷偷摸摸地找到了馨弈园。左隐看到崔潮蓬头垢面的样子,差点没认出他来。左隐把崔潮拉到自己房间里,然后去厨房找了些冷饭冷菜给他吃,又烧好热水让他洗了个澡。

    崔潮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凌乱,全无往日的神采。左隐问起他,他便把自己的遭遇都跟左隐说了。

    “你欠我的命是时候还给我了,帮我去打听到我父亲的下落,就不欠我的了!”到了这个时候,只有父亲才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找到的。”左隐这几天对弈乐帮的事情有所耳闻,但他对这些一向都不怎么关心,也就没放在心上。现在崔潮来找他,他当然义不容辞。他不知道蒯逸琪他们会对崔潮怎么样,万一他们要把崔潮抓去见官就麻烦了。左隐决定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以报答崔潮对他的救命之恩。

    第二天,左隐先把崔潮送到那间有地下室的小屋里藏好,自己则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到处托人打听弈乐帮的事,最后终于在监狱里见到了崔立德。崔立德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左隐拿出自己的钱去疏通看守,才得到了与崔立德说话的机会。

    “崔帮主,快醒醒!你儿子崔潮在找你。”左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崔立德弄醒。

    崔立德迷迷糊糊中听到“崔潮”两个字,便勉强睁开双眼,开口问道:“崔潮在哪?”

    “你的家人被河里的强盗打劫,除了崔潮,其他人都被强盗给抓走了。他现在跑回了苏州,但是不敢来见你。”左隐低声说道。

    崔立德听到这个噩耗,顿时心如刀绞,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滚了下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事先就把家人送走,就是想让他们躲过这一劫,没想到他们却在半路上遭此横祸。他的内心已经完全崩溃,失声痛哭了起来。

    “崔帮主,你快拿个主意,我得走了。”

    崔立德止住哭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有个师叔在烂柯山庄,叫黄清源,能救我潮儿。”

    左隐一听,顿时吓了一大跳。他的师父也曾经跟他说起过这个人,“烂柯山庄在哪?”

    这时,看守走过来把左隐拉开,“够了够了!快走!快走!”

    左隐急起来,又大声问道:“烂柯山庄在哪?”

    崔立德却一动不动,可能是没听到,也可能是再次晕了过去。

第70章

    左隐回去之后,给崔潮带了些吃的和几件衣服,赶到崔潮藏身的小屋。

    崔潮听了左隐带回的消息,心里非常难过。他神情悲戚,两眼无神,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

    “你知道烂柯山庄在哪吗?”左隐问。

    崔潮摇了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办?”

    崔潮用手捂脸,“我想救我爹……”

    “可是你的亲朋好友都被抓了,光凭你一个人,要怎么救?”

    崔潮没有再说话,他需要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清思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思想和精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左隐在一旁看着崔潮,左思右想都帮不上忙。就想着回去再找人问问情况,再看看是否有转机。

    回到馨弈园,左隐找到蒯逸琪打听烂柯山庄的所在。

    蒯逸琪盯着左隐看了半天,“你是怎么知道烂柯山庄的?”

    “我……刚才听人说的,有点好奇,就问一下。”

    蒯逸琪想了想才娓娓道来,“烂柯山庄在蓬莱岛上,是当世奇人木仁所建。据说木仁生于明朝正德年间,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木仁的棋艺出神入化,称霸江湖几十载,无人能敌。后来他便归隐于蓬莱岛上,潜心修仙,不再与人对弈。那些顶尖的围棋高手,无不想与其一战,以挑战围棋的最高境界。于是,木仁每过二十年,便从这些人之中选出棋力最高的一个人,跟他下一盘棋。这些事我也只是从我们沈帮主口中得知,听起来好像神话一样。”蒯逸琪说着说着,莞尔一笑,好像在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左隐听了立刻心生向往之情,师父以前跟他提过烂柯山庄,那是决计不会错的。左隐心想,迟早有一天我要去会一会这位木仁先生,看看什么才是围棋的终极神技。

    蒯逸琪似乎看出了左隐的心思,“我看你就很有希望去挑战一下,不过先得把当世的所有顶尖高手都打败才行。”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左隐愣了一下,也大笑起来。

    第二天中午,左隐去给崔潮送些吃的。崔潮呆呆地坐在房间里,一脸憔悴,无精打采。几天之内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是一般人都无法承受的巨大打击。崔潮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崔潮,你要坚强些,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你的亲人了。”左隐把手搭在崔潮的肩膀上,“看你还需要什么?我帮你去办。”

    “左隐,谢谢你!”崔潮转过头来看着左隐,“你能借我点银子吗?我要去烂柯山庄!”崔潮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没错,现在只有他才能去救他的父亲、母亲、大哥和小妹。

    “好啊!你说,你要多少银子?”

    “我也不知道。。。”

    “我自己攒了十多两银子,都送给你吧!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去找人借。”左隐突然想起来,“哦,对了!我问了蒯先生,他说烂柯山庄在蓬莱岛上,你知道怎么去蓬莱岛吗?”

    “我可以去问路。”崔潮的语气很肯定,“我想尽快动身,不能再耽搁了。每耽搁一刻,他们就会多一分危险。”

    “行!我这就去给你取银子,其他的还需要吗?”

    “再帮我买些吃的吧!我带着路上吃,还要一个水壶。”

    “好,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左隐回去取了银子,去街上买了些干粮和点心,还有一个水壶和一双鞋子,他看到崔潮的鞋子已经又脏又破。经过一家油纸伞铺时,左隐顺便买了把伞。把油纸伞拿在手里时,左隐想起了干爹干妈,要是有他们在,一定可以帮崔潮拿个主意,给他更多的帮助。

    左隐搂着这些东西去给崔潮,崔潮一看到左隐,便迫不及待地接过东西,准备上路。

    左隐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崔潮,“路上小心!”左隐突然觉得要是早一点认识崔潮就好了。左隐自从出生以来,没人真心把他当过朋友,进了天元帮交的几个朋友也很快就分开了。到了苏州,得到蒯逸琪他们的关照,但他们也只是把他当成小孩子。崔潮和他年龄相仿,棋力相当,却因为两人身处不同的帮派而失去了深交的机会。

    “左隐,这次多亏了你!等我找回亲人,我一定会回来再跟你下棋的!”崔潮握住左隐的手,两个小伙伴拥抱在了一起。

    崔潮换上左隐帮他买的新鞋,把所有的东西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就出门去了。临走时,崔潮把这间小屋的钥匙给了左隐,“有空就过来研究研究地下室那些图案啊!也许其中藏着惊天的秘密呢!”崔潮给了左隐一个笑容,便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是一趟谁也无法预料结果的旅程,也许充满凶险,但却是崔潮现在唯一能走的路。他稚嫩的肩膀上,已经扛上了全部家人生还的希望。就像在棋盘上,崔潮的一条大龙已经被团团围住,尽管希望渺茫,他还是要拼尽全力最后一搏,这一局,他决不能认输!

    风雨兼程,餐风饮露。崔潮一路打听,朝着蓬莱岛进发。

    为了少走弯路,崔潮总是不厌其烦地问路。吃完了左隐给他买的干粮和点心,崔潮就买了一大包馒头和咸菜带在身上。一方面可以节省吃饭的时间,另一方面也可以省下很多吃饭的钱。他不知道蓬莱岛究竟有多远,要走多久,只知道是在东海。

    到了晚上,崔潮也不去住旅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一猫就可以对付一晚上。为了安全起见,他故意把自己全身都弄得脏兮兮的,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别人也就不知道他身上还带着银子。

    父亲说的师叔黄清源,崔潮以前没听父亲说起过,自然也没见过。他一路上边走边想着这些问题,时而又想起父亲和母亲,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到他回去救他们。崔潮不敢想下去,他脑子里只有蓬莱岛和烂柯山庄,找到了师叔,他才有希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第71章

    崔潮自小养尊处优,最近这些天吃的苦比他出生以来所吃的苦还多得多。还好这么多年来他通过围棋磨练了他的意志,支撑着他一直坚持了下来。现在局势很不利,但他不能放弃。

    山路很幽静,一个人走着,没有外界的打扰。优雅的环境,让崔潮的心情放松起来,冷静地去思考。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都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尽管他很努力地在脑子里把这些事过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痛恨自己以前太过专心于围棋,而忽略了对生活的思考。

    走着走着,崔潮听到身后传来了人声,他转头去看,发现几个粗俗的男人口中骂骂咧咧,推搡着几个小孩走了过来。其中有个小孩很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个包着头巾的男人走过去给了他一巴掌,凶神恶煞地骂他。

    崔潮看了有点难受,便走到路边的一棵树下,想让这队人先走。他警惕地盯着这些人,他们走了过来,一个男人发现了他,看了他好几眼。崔潮被他看得心里发慌,身子便往树后缩了缩。

    眼看着他们走过去了,崔潮松了口气。突然那个男人又回过头来看,然后转身朝着崔潮走了过来。崔潮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撒腿就跑。那个男人却没有放弃,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山路崎岖不平,崔潮才跑了一小段路,就已经气喘吁吁。他回头去看,发现那人越追越近,便拼命地跑。但那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跑得快,跑到一个上坡时,崔潮就被那人一把抓住了后衣领。

    “看你往哪里跑?哈哈!”那人洋洋得意,抬手就打了崔潮几下。

    崔潮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小兔崽子,让我先教训教训你,你才会老实!”那人一边说,一边对崔潮拳打脚踢。

    后面又跑上来一个男人,“抓住了?他都这么大了,抓他有用吗?”

    “抓了再说,疤脸李他们是不会嫌弃的!有没有绳子?要捆一下才好。”

    “前面有。”

    崔潮被他俩打疼了,便不敢再出声挣扎。那两人抓着他,把他的包袱抢了。

    “他身上还藏了东西,快搜搜。”

    其中一人把崔潮按倒在地上,另一个就在他身上搜了个遍,“哈哈!铁杆子,我们抓到大鱼了,这家伙身上还藏着一大包银子呢!这兔崽子,从哪偷来的!”

    “让我看看!烂虾头,你运气不错啊!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上有银子的?”铁杆子喜笑颜开,露出一口大黄牙。

    “你以为我有火眼金睛呐,我是看他包袱大。”烂虾头把银子拿在手里掂着,“老子也该转运了,从去年一直背到现在。去他奶奶的!”

    “你们拿了银子就放我走吧!我还要赶着去救人的。”崔潮哭丧着脸哀求道。他身上的东西被他们抢了个精光,急得要哭起来,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待他。

    “放你走?可没这么便宜的事,你还得给我换点银子回来。老子欠了一屁股的债,现在有本了,我得去捞回来。铁杆子,来搭把手,中午请你喝酒去!”

    “好咧!好久没开荤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崔潮怕他们再打自己,便不敢作声,由得他们扭住往前走去。铁杆子找人拿了根绳子把崔潮捆住,连那些小孩一起,押着往前走去。

    其他几个男人都围上去看烂虾头从崔潮身上搜来的银子,羡慕得不行,七嘴八舌地说着。

    一行人下了山,转到一条小道上,走进了一个小村子。村口有个破落的小店,他们停了下来。

    “王瘸子,快把好酒拿出来。烂虾头走狗屎运了,在路上捡到好多银子。”

    “哦~有这好事!肉要吗?昨天刚从陈村何屠夫那里切来的上好牛肉。”王瘸子其实并不瘸,就是有点胖,走起路来有点一晃一晃的,脸上的横肉让人看着有点害怕。

    “王瘸子,什么时候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啊?”烂虾头掂着手里的银包,嬉皮笑脸地走到王瘸子面前。

    王瘸子瞟了一眼,用下巴朝烂虾头身后呶了呶,“什么时候你把山脚下那片良田买下来,再买几头好牛,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我是跟你说正经的,你别逗我玩。”烂虾头被王瘸子一顿抢白,顿时满脸不痛快。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王瘸子瞪着烂虾头,没好气地说。

    “人家王翠花是要嫁个状元郎的!”人群中有人起哄。

    “等我买下良田,我就不娶你的女儿了。”烂虾头碰了一鼻子灰,便甩给王瘸子一张臭脸,“来来来,兄弟们喝完酒,我们去找疤脸李把昨天输的都赢回来!”

    崔潮见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便想找个机会逃走。他左右张望着,把身子往后移。不巧却被铁杆子发现了,他冲上来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把你剁碎了去喂狗。”

    崔潮叫了一声,却无处躲闪,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地痛。铁杆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踢了他一脚才走开。

    被这帮无赖一起抓来的还有几个小孩,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只有四五岁。小孩们脸上满是泪痕,显然都被这些无赖们打骂过。有个小女孩悄悄地蹲到崔潮旁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哥哥,求你救救我!”

    崔潮转头来看,这个小女孩十岁出头的样子,头上扎着精致的小辫,看样子原来的头饰都被摘掉了。身上穿着新衣服,但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脸上黑黑的,是流泪后又沾上了灰尘。小女孩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崔潮,“我爹娘都被他们给害了。。。”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

    崔潮听了她的遭遇立刻心生同情,便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全然忘了自己还被绳子绑着,一动也动不了。

    无赖们喝了半天酒,烂虾头结了账,然后一声喊,“走!找疤脸李报仇去!”便押着小孩们出村去了。

    大约走了两里地,一行人来到了一片荒地上。令崔潮惊诧的是,荒地上有张小桌子,上面竟然摆着一副围棋棋具。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围棋通常都是读书人玩的东西,很难把围棋和无赖扯到一块去。

第72章

    一边的乱石堆上坐着一些人,烂虾头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银包抛向对方,“疤脸李,这些是昨天欠你的,先还你!”

    疤脸李接住银包掂了掂,“哟!发财了!出手很阔绰嘛!”

    “就许你走运,不许我走运?看看我后面,我的兄弟们能耐大着呢!今天我要跟你斗到底,赢了我的你都要给我吐出来!”烂虾头在疤脸李面前挥舞着双手,恨不得把他捏在手里。

    疤脸李看了看烂虾头带来的小孩,“不错嘛!收获不小啊!来吧!废话少说,我一陪到底!”说着就在棋盘前坐下,示威似的盯着烂虾头。

    “真是邪了门了,连输了十几盘,你个臭棋篓子,一定有鬼!今天看我怎么拆穿你!”烂虾头坐在疤脸李对面,从棋盒里抓了一颗白子,下在棋盘上。

    “自己拉不出屎,就不要怪茅坑了!告诉你,老子做梦梦见神仙指点,棋艺精进,我看你这辈子想要赢我是没什么希望了!”疤脸李抓了一颗黑子,重重地拍下。

    “谁信你的鬼话!老子十岁开始就学棋,方圆百里没人是我的对手,怎么突然就下不过你了,真是奇了怪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手里也不闲着,在棋盘上互不相让。

    下着下着,烂虾头的手就慢了下来,愁眉苦脸的,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棋刚才明明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你刚才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动棋子了?”

    “你眼瞎了?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棋子了?你们大家谁看到我动棋子了?”疤脸李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下不过就认输,少他妈废话!”

    “烂虾头,别输不起啊!你刚才还说你转运了。”

    疤脸李的手下们都在一边起哄,铁杆子和其他人气不过,棋输了,嘴上可不能输,“指定是鬼上身了,可能半夜三更去扒坟了!”

    “对对!哈哈!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赢棋可以不择手段。”

    两边旁观的人污言秽语,指手画脚,却也乐在其中。

    崔潮在一边远远地看着,这两人棋力都不怎么样。但疤脸李下得闲庭信步,处处都押着烂虾头一头。眼看着烂虾头刚下了一步好棋,很快就被疤脸李化解。疤脸李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连棋盘都懒得看上一眼。

    崔潮很快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那步棋下得很妙,但疤脸李却落子很快。而且他的棋很奇怪,棋形下得很难看,但是只要形势开始落后,就会连出好手,很快就将局势扳了回来,就好像有人在旁边支招一样。

    一想到支招,崔潮就猛醒过来,他发现疤脸李的眼睛会时不时地去瞄一眼右边的人。崔潮在那些人身上一个个地看过去,看他们的手上有没有在做一些奇怪的手势。

    果然,有个人把双手抱在胸前,右手放在左臂下,一等烂虾头落子,就做出一个手势,疤脸李瞄了一眼,那人就收起右手。

    棋盘上,烂虾头的大龙死了,但他不甘心,还在胡搅蛮缠地下着。

    疤脸李早就不耐烦了,“你大龙都死了,还不认输?能不能痛快点?”

    “人家大龙活得好好的,他在逗你玩呢!”

    疤脸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停在了崔潮身上,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烂虾头,你抓来的小孩还有会下棋的呢!不如让他教教你怎么做活大龙,哈哈!”

    烂虾头愣了一下,他看着崔潮,站起来走了过去,“你真会下棋?要是能帮我做活大龙,我就放你走!”

    崔潮一听他这样说,便乐了起来,“好,你说话要算数!”

    “啐,兄弟们,告诉他,我说话算不算数?”烂虾头朝其他人挥了挥手。

    “我们虾哥说话是最算数的!”

    “虾哥是老大,哪能说话不算数?”

    “听见了吗?不过要是你做不活大龙,我就要把你的手砍下来!”

    崔潮看他凶巴巴的样子,心里有点害怕,他们说砍手恐怕就会真的砍手。崔潮有点后悔刚才多嘴了,万一暗中指点疤脸李的人棋力比他高,那可就惨了!

    就在崔潮犹豫的时候,烂虾头一把抓住他拖拽到棋盘前,“给我坐下,到你下了!想清楚再下,做不活大龙,你的手可就没了!”

    崔潮被他这一说,顿时就紧张起来,“先给我解开绳子。”

    “铁杆子,拿刀来!”

    铁杆子闻声跑了过来,递上一把短刀,烂虾头接过刀往崔潮身上一割。崔潮挣了几下,身上的绳子就掉到了地上。烂虾头手握着刀,站在崔潮身边。

    崔潮定了定神,又仔细计算了一遍,便拿起一颗白子下在了棋盘上。

    “妈的,说来就来啊!烂虾头,你真相信一个小孩能救得了你?”疤脸李有点后悔刚才自己多嘴了。

    “刚才不是你要他来的吗?怎么?怕了?”烂虾头对着疤脸李一脸坏笑,他自己是做不活大龙了,不如让崔潮来搏一下,要是不行,大不了砍他一只手。

    疤脸李偷偷地朝右边瞄去,烂虾头见状也朝右边看了一下,但是没看到什么。

    疤脸李怕被发现支招的秘密,连忙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崔潮不用多想又下了一步,现在轮到疤脸李开始紧张了。烂虾头就站在对面盯着他,他就不敢去看那人的手势了,这会儿烂虾头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呢!

    疤脸李只好自己开始动脑筋,但他棋力有限,根本不是崔潮的对手。三两招下来,就错误频频,不但让崔潮做活了大龙,连带着自己还死了一块棋,局势已经完全被逆转。

    再下几步,疤脸李就没心思再下了,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嘴里嘟囔了一句“认输”,就败下阵来。

    烂虾头一看大龙果然又活了,还赢了棋,顿时喜不自禁,“小子,有两下子啊!哈哈!疤脸李,这棋输得惨哦!”

    “有啥好得意的?请小孩帮忙算什么!”疤脸李脸色很难看,一盘好好的赢棋,转眼间就输了出去,还是输给一个小孩,“你有帮手,我也有帮手,苦秀才,你来跟他下!”

    “我不下了,你刚才说让我走的。”崔潮对烂虾头说道。

    “我是说让你走,可没说是现在,哈哈!”烂虾头搂着崔潮的肩膀,笑道:“别怕!再帮我下几盘棋,我一定放你走!”

    烂虾头转过脸对着疤脸李,“先付清彩头,我们再继续!”

    “少不了你的!德性!”疤脸李很不耐烦地朝身后的人扬了扬手,他的手下就推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给他!满意了吧!苦秀才,你他妈快过来!”

    刚才给疤脸李做手势的那个人躬着背快步走了过来,坐在疤脸李的位置上,疤脸李就站在苦秀才的身后。

    “铁杆子,收下彩头!”烂虾头得意地大喊了一声。铁杆子一边答应着,一边就押着对方送过来的小孩走到一边去了。

    “我有个条件。”崔潮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哎呀!敢跟我提条件了!”烂虾头大力拍了一下崔潮的后脑勺。

    “还下不下棋了?磨磨蹭蹭,啰里巴索!”疤脸李没好气地催着。

    “催什么催!快说,什么条件?”

    “我要下赢了,你要放那个小女孩走!”崔潮指着身后。

    “你认识她?”烂虾头好生奇怪。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让她走?”

    “我。。。”

    “他喜欢上人家了!哈哈!烂虾头,你不但抓了个会下棋的,还是个会下棋的小色鬼!”疤脸李抓住机会嘲笑了烂虾头一番,他的手下们也都跟着起哄。

    烂虾头想要发作,又怕被疤脸李他们看笑话,只好很不情愿地答应了崔潮,“给我赢三盘棋,我就放她走,你这小色鬼!”烂虾头话没说完,就狠狠地又给了崔潮一巴掌。

第73章

    苦秀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的长褂脏兮兮的,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削瘦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两眼突出,好像得了什么病似的。

    这盘棋轮到苦秀才执白先行,他盯着棋盘想了很久,才拈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崔潮不敢大意,小心地应对。前三十步下完,双方局势不分上下。苦秀才的棋下得很正规,一点也不像烂虾头和疤脸李他们那些野路子。

    “疤脸李,这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下的棋这么软弱无力。”烂虾头以前没见过苦秀才下棋,觉得他的棋一点杀力都没有,殊不知这样的棋才更有功力。要想攻击别人,自己得先把棋走稳了,才会在持续的攻击中,不给对方留下破绽。

    “你懂个屁!厉害的都在后头呢!我说你们今天怎么运气这么好,一抓就抓了四五个,以前不是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抓到一个?”疤脸李看到烂虾头他们抓来的小孩,心里有点妒嫉。

    “听说去年山西那边收成不好,捱到现在很多人没饭吃,就都跑出来了。我也是为他们好,要不然饿死在山上都没人知道。”

    “烂虾头,嘴上积点德!不要拐了人家小孩,还把自己说成圣人。”

    “难道不是吗?在我们这个荒郊野外的,上哪去找吃的?走半天都见不到人影,不饿死才怪。”

    “这就是我不愿意去种田的原因,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还赚不了几个钱。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只有挨饿吃苦的份。”

    “像我们这样就好了?还不是媳妇都讨不上?”

    “那你去当土匪啊,你敢吗?”

    “啐,当土匪?尽早死路一条,成天呆在山上,蛇虫鼠蚁的,我可受不了。”

    “还是像现在这样好,混一天算一天。哪天运气好,在山上捡个媳妇就好了!”

    “做你的白日梦吧!姑娘家早被人家给卖了,家里没人可卖了才逃出来的,你知道个屁!”

    “你不是抓了个小姑娘吗?把她养起来当媳妇算了。”

    “我自己都养不活,还不如卖了赚点钱。”

    “哦,你妹就是这样被你卖掉的?”

    “你他妈想死啊!提这茬……”

    “别,算我多嘴,别动手!”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崔潮和苦秀才的棋已经下到中盘了。表面上看双方的形势很接近,实际上崔潮已经牢牢地掌握了局势。崔潮深厚的基本功是苦秀才不能比的,棋入中盘,苦秀才就觉得很吃力了。但是崔潮却耍了个小心眼,他不想把自己的棋力都暴露出来,只是保留着微弱的优势,这样就可以游刃有余。

    苦秀才眼看着把局势追了上来,不一会,又开始落后。反反复复几次,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疤脸李一顿急上来,“刚才我看你要赢了的,怎么后面的官子走得那么臭?”

    “这里我看错了,以为是先手,结果被他脱先把那个大官子抢去了。那个本来是我的,我要先走那个就稳赢了。”苦秀才为刚才的失误懊恼不已,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脑门。

    “他奶奶的,你要给我小心点!我们可不是下着玩的,小心我把你也给卖了!”疤脸李气急败坏。

    “嗬嗬!你能把他卖了?卖肉啊?”烂虾头开心之余,还不忘损他几句。

    “真他妈倒霉!再下再下!”疤脸李很烦躁。

    接下来,崔潮又赢了两盘。疤脸李再也忍不住,揪住苦秀才一顿胖揍。

    烂虾头在一旁乐呵乐呵地幸灾乐祸,“风水轮流转!你还真能一直赢啊?我说我转运了,你还不信。”

    崔潮站了起来,对烂虾头说道:“我帮你赢了三盘棋,你得说话算话!”

    烂虾头狠狠地瞪着崔潮,心有不甘,“你急个屁啊!我有说不让你走吗?哎,疤脸李,先别打人了,我们还下不下?要下趁早,天快黑了!”

    “输成这样,还下?下蛋啊?”疤脸李打累了,站在一边气喘吁吁,“我们走!不下了。”

    烂虾头见他们说走就走,想着昨天输的今天还没捞回本,“别走啊!还可以再下一盘。”

    疤脸李没有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烂虾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崔潮。他想收回刚才对崔潮说的话,又担心他那些手下不服,想来想去又找不到其他理由留下崔潮。过了一阵,从嘴里蹦了句“给我滚”出来。

    崔潮没听明白,正在纳闷,那个小姑娘走了过来,拉着崔潮的手,“大哥哥,我们走吧!”

    崔潮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烂虾头,连忙转身就走。两人走出十几步,崔潮确信没人拦着他们,便拉着小姑娘一路小跑起来。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再也看不到烂虾头他们才停了下来。两人坐在地上,歇了好一阵都没人说话。

    这时,天色已经黄昏。崔潮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四处都没有人烟,路都看不到一条。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崔潮好像听到远处隐约有人声,便立刻警觉了起来。他拉着小姑娘,钻进了草丛里。

    那些人越走越近,崔潮听到有人在说话,“这两个家伙跑得还真快!一下就没影了。”

    “都怪我心软,刚才不放他们走就好了!那小子棋那么厉害,把他留下来的话,看他疤脸李还敢跟我们斗?”

    “虾哥人太好了!”

    “虾哥我服你,以后都跟着你。”

    慢慢地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见了。崔潮这才钻出草丛,大大地舒了口气。

    “好险!差点又被他们抓回去了。”小姑娘对着崔潮露出了微笑。

    “这群无赖,把我的东西和钱都抢走了,王八蛋!”崔潮想起今天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他看着小姑娘,想着她父母都死了,怪可怜的!便问她:“你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亲戚吗?”

    “我们是从陕西逃难过来的,家里的叔叔伯伯也都出来逃难了。”小姑娘心里难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他们抓走了我,我爹娘就在后面拼命地追,一不小心就掉到山下去了……”小姑娘说到伤心处,眼泪止不住地入下流,细声地抽泣起来。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崔潮看她可怜的样子,就想伸手去帮她擦眼泪,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哭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大哥哥,我能跟着你吗?”小姑娘瞪着两个大眼睛望着崔潮。

    “我现在身无分文,跟着我有什么好?”崔潮一想到后面的日子,不禁发起愁来。

    “我怕他们又把我抓回去,在路上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在抓小孩。”小姑娘越想越害怕。

    崔潮被她一句话提醒,心想以后在路上要更加小心才行,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

第74章

    崔潮这一天又累又饿,他躺在草丛里,蜷缩着身子,不一会就睡着了。

    早晨天还没亮,寒风就把崔潮给吹醒了。崔潮坐起来,发现小姑娘睡在自己身边,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崔潮待要不管她,又怕她再被人抓去,被人打骂。可他自己又一无所有,不知道怎么才能照顾她。

    崔潮犹豫了好久,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小姑娘也睡醒了,用她的大眼睛看着崔潮。

    “我们走吧!先去找点吃的。”

    崔潮左右张望了一下,朝着天边鱼肚白的那边走了下去。蓬莱岛就在东边的海上,只要朝着东边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能走到的。

    “你叫什么名字?”

    “丁香。大哥哥,你呢?”

    “我叫崔潮。我要去东边的海上,你也要跟我去吗?”

    “潮哥哥,你是好人,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崔潮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潮哥哥”,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小女孩了。

    “你几岁了?”

    “我十一岁。”

    崔潮的小妹崔涌有十三岁了,现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一想到那些强盗凶神恶煞的样子,崔潮就不敢再想下去。

    两人没有再说话。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崔潮远远地看到有一条小河,河面上泛着鳞光,就像一条金色的带子。崔潮这才觉得嗓子已经干得快要冒出烟来了,他一路小跑着冲到小河边,俯下身子,用手捧着河水喝了几大口。他看到自己在河面上的倒影,脸上黑黑的,头发凌乱,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像个小乞丐似的。他觉得心里难受,就用手捧着水,洗了几把脸,这才感觉清爽了很多。

    丁香蹲在河边,仔细地把脸上和手上的污垢都洗得干干净净。她仰起头来,看着崔潮,笑了起来。

    崔潮看到丁香洁白的脸蛋上透着桃红,笑的时候,嘴里两个小兔牙忽隐忽现。

    突然一个人声传了过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终于被我找到了!”

    崔潮扭过头去看,发现苦秀才从路的那头跑了过来,顿时吓得跳了起来。他连忙大叫一声,“丁香,快跑!那些人又要抓我们了!”

    丁香惊叫一声,跟着崔潮拼命地跑了起来。

    “你们别跑!等等我!我要跟你们一起走。”苦秀才一看他们跑走了,连忙大声喊叫。

    “丁香,不要停,再被他们抓回去就惨了,他们会打死我们的。”崔潮看丁香落在后面,便伸手去拉着她。

    “别跑了!他们都没来,只有我一个人。”苦秀才在后面穷追不舍。

    崔潮回头一看,果然只有苦秀才一个人。但他还是不敢停,怕他们有什么诡计。

    苦秀才个子高腿又长,眼看就要追上崔潮他们俩,“别跑了!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时丁香已经跑不动了,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崔潮被她的手一带,也差点要摔倒。两人气喘吁吁,透不过气来。趁着这当口,苦秀才追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崔潮警惕地张望着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三个人歇了大半天,总算缓过气来。

    “你真是逃出来的?”崔潮追问了一句。

    “是啊!那帮无赖,我不过就跟疤脸李下了一盘棋,他们就把我抓了起来,不让我走了。昨晚我趁着天黑跑了出来,顺着你离开的方向一路追了过来。那边,那边,还有那边我都找过了,可算找到你们了。嗐,累死我了!”苦秀才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你为什么要找我们?”崔潮不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棋那么厉害,我得找你学学!呵呵!”苦秀才好开心的样子,“我从家里跑出来,四处找人下棋,你是我见过棋力最高的人。”说着向崔潮竖起了大拇指。

    “我这就算厉害了?那是你没见过下棋厉害的人。”崔潮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管,你得教教我!”

    “你是真秀才还是假秀才?”

    “假的,我骗他们的!不过要不是被人调换了考卷,我还真考上了。后来我就对考试没什么兴趣了,开始专心下棋。我爹天天骂我,我就跑出来了。”

    “你是个人才哦!为了下棋就离家出走。”崔潮想起自己有家不能回,心里难过。

    “先别说这个了,我带你们去找点吃的,饿死我了!”苦秀才的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经过刚才那一通狂跑,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脸上跟白纸似的。

    “你不会把我们带回去吧?”崔潮经一事长一智,现在凡事都多了个心眼。

    “我不要再被他们抓回去。”丁香听崔潮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害怕起来,躲在崔潮身后,瞄着苦秀才。

    “你要是不相信,等我走远一点,你们再跟上来。一发现不对劲,你们就赶紧跑,这样可以了吧?我跟你发誓,我刚才说的全是真话,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不得好死!”苦秀才两眼瞪着崔潮,说得很认真。

    “嗯,好!那你先走,我们在后面跟着。”

    苦秀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沿路朝前走去。崔潮和丁香小心地在后面跟着,不时地看看四周。

    三人走了一阵,太阳已经升高。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怪舒服的。

    崔潮看到前面有几户人家,苦秀才走了过去敲门,然后说了半天好话,有人从屋里端出来一碗剩饭递给苦秀才。苦秀才朝崔潮和丁香挥了挥手,两人跑了过去,就在碗里把剩饭分着吃完了。

    苦秀才要把碗还回去,屋里那人摆了摆手,表示不要碗了。苦秀才把碗揣在怀里,又去另一家敲门。一边敲了好几家,三人总算把肚子填饱了。

    苦秀才问崔潮,“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要去东边的海上。”丁香抢着回答说。

    “去海上干嘛?”苦秀才问。

    “找人。”崔潮不想多说,“你真的要跟我们去?”

    “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崔潮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便说:“那好吧!不过我现在没时间教你下棋,我得先找人,找了人我还得回去救人。”

    “行,我帮你一起找!”

    于是,三人结伴同行,继续朝东边走去。

第75章

    “苦秀才,你叫什么名字?”崔潮问。

    “云渊源,你呢?”苦秀才答道。

    “我叫崔潮,她叫丁香。”崔潮指着丁香。

    “你要去找什么人?”

    “我师叔,可我没见过他。”崔潮有点困惑,不知道到时要怎么找?

    “他下棋很厉害吧?”

    “应该是,我也不大清楚。”

    中午时分,三人来到了一个小镇。云渊源带着他们去镇上的商铺讨饭吃,有几个好心人给了他们一些花生、红薯,还有一些烂水果。三人一边走一边吃,镇子很小,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不到,就到镇外了。

    崔潮找人问了一下路,出镇后,行人变得稀少,崔潮警惕了起来,“你们都看着点,别又让人给抓去了。”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座庄园。园门大开着,里面人声嘈杂,好像在搞什么活动。

    云渊源一看就来了兴致,“说不定可以进去混点吃的,捞点好处什么的,我们去瞧瞧吧?”云渊源看着崔潮,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崔潮抬眼望了望,有点不太想去凑这个热闹。但云渊源说得对,如果可以弄点吃的,晚饭就不用发愁了。便对丁香说,“你要小心点,跟紧我们,里面人多,别让人欺负。”

    丁香点了点头,两眼直往园门里看。崔潮知道她刚才还没吃饱,一定是想再找点吃的。

    云渊源脚快,三两步就跨进门去了。刚一进去,他就乐了,“我们来对了!这里正下棋呢!”

    崔潮跟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园子里摆了十几盘棋,场地中间还搭了个台子。台子上摆着三张桌子,桌子上有棋具,但没人。台下的十几盘棋大半都坐上了人,只听到噼噼啪啪的落子声,还有从围观的人群中发出的议论声。

    崔潮看了两三盘棋,觉得他们的棋力都不怎么样,便没有再细看。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右边槐树下有块木牌,上面贴着一张大红的告示。走过去看时,才知道这是庄园的主人搞了个围棋活动,活动内容是三人组成一队,通过两两对决来争夺最后的锦标,彩头是五两银子。要放在过去,崔潮对这点银子根本看不上眼。可现在对他来说,却是一大笔钱,可以让他们三人这一路上都不用再为吃饭的问题发愁了,甚至还可以偶尔住个旅店洗个澡。

    崔潮一打定主意,便把丁香和云渊源叫了过来,先问丁香,“你会下棋吗?”丁香说不会,崔潮就把云渊源拉到一边,对他耳语了一阵,又做了好几个手势,然后就去找管事的报名去了。

    云渊源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用画了起来,丁香走过去,看他在地上画了很多横线和竖线,便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云渊源画完了,便停下来看着丁香,认真地对她说:“这个是棋盘,我们三人要组队去参加活动争夺锦标。我现在要教你下棋,等拿了锦标得了银子,我们以后就有饭吃了。明白吗?”

    “啊。。。?我可以吗?”丁香之前看过他们下棋,在一张小小的棋盘上,那么多的小格子。然后两个人轮流往棋盘上放棋子,丁香才看一会头就晕了。现在竟然要她自己去下棋,她觉得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可以啊!我教你一些简单的方法,你应该一下子就能学会。你仔细地听我说,再自己认真思考一下就行了。”云渊源笑咪咪地说道。

    丁香点了点头,跟云渊源两人蹲在地上。云渊源简单地把围棋吃子的规则说了一下,再说了一下哪些地方是禁入点,丁香很快就理解了。云渊源去找了张没人坐的棋桌,又在棋盘上给丁香演示了一下,丁香自己也照着练习了一会。云渊源看她没问题了,便说了一下跟对方应对的简易方法,两人反复地演练了一下,丁香就基本学会了。

    崔潮找到活动管事的人,跟他说要报名参加活动。

    那人打量了一下崔潮,说:“我们的活动上午就已经开始了,你现在才来,太迟了!”

    “我看那边还有很多空桌子,应该是有人没来吧?”

    “是啊!”

    “那我们可以顶替他们!”

    “都下了两盘了,哪能加塞?”

    崔潮突然发起怒来,大声说道:“你们这是什么破活动?小爷特地大老远地跑来参加,看我跑得这一身汗,你现在跟我说不能参加?我可是奔着锦标来的,你们是不是舍不得银子?不想让我们得。”

    管事的被崔潮这一顿说,有点懵了,摸不清他是什么来头,“你们从哪来的?你就那么肯定你能拿锦标?”管事的看崔潮年纪不大,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小瞧人是不是?我跟你说,今天来这下棋的人,你要是能找出一个我下不过的人,我就不姓崔!”

    管事的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他身后有个人闪了出来,“小兄弟,我今天在园子里搞这个活动,就是要以棋会友。你要是真有那么厉害,我就给你个机会。要是你敢耍我,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管事的连忙说道:“小子,瞪大眼睛看看,这是我们刘老爷!”

    “刘老爷,晚辈这里有礼了!”崔潮朝刘老爷一抱拳,“我们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要来会一会这里的围棋高手。可你们这管事的不想让我们参加,怕我们争了银子。我是一时气不过,才夸下这海口。你要是不信,大可让我们试试!”

    刘老爷想了一下,对管事的说,“你去把郭氏三雄找过来,反正他们也下得差不多了。”

    又问崔潮:“你们其他人呢?”

    崔潮抬头张望了一下,大声叫道:“苦秀才,你们俩过来!”

    云渊源和丁香闻声跑了过来,站在崔潮身后。刘老爷一看丁香比崔潮年纪还要小很多,忍不住问道:“这小姑娘也能下棋?”

    崔潮下巴一抬,说:“当然能!我们三个就是。。。陈村三杰!”

    刘老爷没听过这个名头,又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将信将疑地说道:“你们跟我过来!”

    三人跟着刘老爷走到园子西墙下,那里摆了三张桌子,“你们先坐,我让郭氏三雄来跟你们下。要是赢了他们,我就让你们上台争夺锦标。你们要是输了,就给我乖乖离开,可不许在这里胡闹。”

    崔潮朝刘老爷一抱拳,“多谢刘老爷成全!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说着,就在第一台坐下。云渊源坐了第二台,丁香坐第三台。

    崔潮转头去看丁香,见她神情镇定,一点都不慌张。又看了看云渊源,云渊源朝他点了点头。

    不一会,那管事的领着三个年轻人过来了。刘老爷对他们说道:“郭氏兄弟,久闻你们的大名!今天这两个远道而来的小兄弟和这个小妹妹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挑战你们三个,你们看能接下吗?”

    “就听刘老爷的安排!”郭氏三兄弟齐刷刷地抱拳向刘老爷施礼。

    “那就开始吧!三打二胜,赢了的队就可以争夺最后的锦标!”刘老爷手一挥,示意双方对决开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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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