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礼
“打住。”李飞白比了个手势：“你这老鼠，是否听我说要赠你鲁记的竹叶青，才舌灿莲花？”
“哪有的事？公子，你在我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方庆继续自己的演说。
“一边去，油嘴滑舌，当公子是朝廷那些溜须拍马之人吗？”方圣手推了一把方庆。
李飞白笑着，看着这两位叔侄打闹。
一般互相打趣之人，都是同辈，这两位独辟蹊径，竟然隔着一辈，还是同族之人。
或许，只是想通过打闹，互相遗忘掉那段血淋淋的往事吧。李飞白心里猜测。
“公子，接下来怎么做？”方圣手也了解李飞白，知道他必定不会就此罢休。
再次拉紧肩上的外衣，李飞白眯着眼睛，嘴里说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我打算潜回朝廷，给他们一些惊喜。”
“公子，你想潜回卫国皇室？”方圣手两人同时一惊。
“不错，我能将他们拉上顶峰，便能将他们踩入地狱。”李飞白眼里寒光闪动。
“会不会太过冒险？”方圣手不无担忧。
方庆也皱着眉头，出口说道：“公子，你不会武，想只身入龙潭，实在有些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飞白眼神坚定，继续道：“况且我已经换了一张脸，卫国皇室没人认得出来，只要小心行事，计划得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要不，让小赵来靖麟，由他贴身保护你，方能万无一失。”方圣手提了个意见。
“不用，他现在的任务更加重要，只有完成了，我们才能放手施为。”李飞白拒绝了他的提议。
方圣手叔侄相视一眼，尽皆默然，他们知道这位主子的秉性，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那公子打算怎么做？”方庆只能无奈问道。
“大致的方向，我已经有了，但还需完善计划。”李飞白牵起嘴角阴狠一笑，道：“而现在，我们再给卫国送上一份礼。”
“什么礼？”
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地名人名。
将纸交给方庆，李飞白说道：“这是我所知道的所有卫国在祝国和姜国的联络点和对接人，知道怎么做了吧？”
心领神会，方庆阴笑着回道：“公子放心，我必给卫国一个大礼。”
说完，他拿着那张纸，身形立刻消失在院子里。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姜国和祝国，无数茶楼酒馆、青楼商店，小摊庙宇，都被当地官府以迅雷之势，一一查封。
主事之人被抓的，不下两百人。
官府拷问之下，又牵出一批卫国密谍，抓的抓，杀的杀。
整个卫国谍报系统，几乎陷入瘫痪。他们现在就像瞎子一样，无法获取敌国的任何情报。
当然，也有漏网之鱼。
比如和李飞白认识的几个联络点主事人，自从得知“白虎”叛变，他们便主动撤离，免遭池鱼。
这当然是方庆的功劳，旬月间，凭借着健步如飞的修为，他辗转姜国和祝国，将李飞白给他的情报，一一密送当地官府。
对于密谍一事，各国朝廷都深知，现在不比明枪，比的是暗战。
因此朝廷之人对情报战甚是看重，既然有人揭发，那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令他们欣喜的是，这份不知从哪来的情报信息，居然如此准确，一抓一个准。
两国天子大大欢畅了一把，之前有“白虎”，卫国的情报战，都是压着他们打，现在反过来，朝夕之间，几乎毁掉了卫国多年以来建立的情报系统，如何能不心欢？
但，有人欢喜，就必定有人愁。
卫国皇都，青云殿。
看着一份份接踵而来的奏报，南宫青脸色发白，双手不住颤抖。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不是有下发情报，认识‘白虎’的人，或者之前有跟‘白虎’接触过的据点，全部撤离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
得知卫国大部分据点被端，南宫青想也不想，便知道是李飞白所为。
“哗啦”
一把撕碎手中的奏报，南宫青将碎纸扔向下首跪着的那人。
他叫徐元忠，专职负责卫国的情报整理、筛选和传送。
“陛下息怒，在得知‘白虎’叛变后，臣第一时间遵照旨令，让之前与其有接触过的据点和人全部撤离，未曾想到，那‘白虎’竟然知道那么多联络据点……臣无能，请陛下治罪。”徐元忠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胸膛剧烈起伏，南宫青斜眼瞪着徐元忠。若处置他能挽回损失，毫无疑问，徐元忠立刻便会被碎尸万段。
这些花了数年乃至十几年，辛辛苦苦安插到敌国的密谍据点，一夜之间犹如摧枯拉朽，死的死抓的抓，这对皇室来说，损失不可估量。
意味着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情报将大大落后于姜国和祝国。
而落后，就要挨打。
为什么？
为什么“白虎”一离开，朕身边的人，个个看上去像白痴一样。南宫青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陛下，此事有蹊跷。”冯嵩飞进言。
南宫青转头看着冯嵩飞，问道：“有何蹊跷？”
“您想，‘白虎’虽然曾经是我卫国的王牌密谍，可他并不是情报总负责人，为何能知道如此多的据点？”
闻言，愤怒的南宫青恢复冷静，右手食指敲打着案几。
“你是说，我卫国的情报链里，还有李飞白安插的人？”
“若非如此，恐怕很难解释。”
“陛下，冯总管所言，也正是微臣所想。如果不是咱们的人透露给‘白虎’，他必然无法得知咱们卫国的这么多据点。”
“言外之意，咱们的情报高层，有李飞白的人？”南宫青反应不慢。
他盯着下首的徐元忠，试图从他身上找出某些疑点。
但，毫无所获。
如果谁能提供给李飞白如此多的情报，那么徐元忠无疑是最具条件的那个人。
“想必是这样的。”冯嵩飞也不敢一次性把话说死，这是他圆滑的地方。
“在姜国和祝国，总共还有几个据点？”南宫青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继续问道。
“回陛下，姜国二十三个，祝国二十个，共有四十三个据点幸存。”徐元忠答道。
第十六章 南宫定
“四十三个？”南宫青皱眉，继续道：“这些据点所涉人员，不下百人，怎么查？”
似在询问，又似不满。
冯嵩飞和徐元忠全都默然，答不上来。
若在往日，这百人定会被南宫青全部处死，可现在境况不同。
卫国情报系统近乎瘫痪，若将这四十三个据点、一百多号密谍全部处理掉，那卫国将成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唉。”重重叹了口气，南宫青一瞬间仿佛苍老许多。
“赵王何时到？”无奈，他只能寄希望于南宫定的归来。
既然诛杀李飞白是他的建议，如今惹了这么恐怖的人，自然需要他回来摆平。
“回陛下，赵王已过百江，想必三日内便能抵达皇城。”徐元忠回道。
三日后，靖麟长街。
一顶豪华官轿疾驰而来，城衙兵丁开路，百姓莫敢靠近。
沈天和这段时间简直焦头烂额，身为靖麟城主，皇城百姓人心散乱，民意波动，他既要负责安抚，又得提防“白虎”的随时反击。
个把月来，他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今日清晨，沈天和接到消息，赵王南宫定将回到靖麟，身为城主的他，于公于私，都得出城接见。
蓦然，一顶民轿缓缓而来，速度不快，抬轿的四人步履一致，几乎没有先后。
遇到沈天和的官轿，这顶民轿也随之停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拦截城主的轿子？”城衙兵丁出言喝道。
抬轿的四人轻轻放下轿子，没有答话。
“什么事？”沈天和有些不耐烦，掀起轿帘问道。
“城主，不知道哪来的刁民，拦了去路。”兵丁回道。
“哼，上头欺压我，你们这些平头百姓，也不让我省心。”沈天和本来就烦躁，结果轿子还被拦，怒气直冲脑门。
“落轿！”
掀开轿帘，沈天和提着官服走了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刁民，胆敢拦住本官去路？”
民轿前，一个“轿夫”厉声喝道：“站住，不得靠近。”
“什么？”沈天和愣住，还没哪个百姓敢这样跟他说话。
“不得靠近？你可知我是谁？”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靠近。”那“轿夫”面无表情说道。
“哎呀，排场不小。”沈天和更是来气：“我非要看看，你们主子是谁？”
在靖麟，他也算得上是个地头蛇，何况还有几倍于对方的城衙兵丁，沈天和心里无惧。
他大步上前，来到轿子前面。
“铿”
民轿“轿夫”立刻抽出腰间钢刀，横在他脖子上。
这一举动，把沈天和彻底吓住。
“你……你想干嘛？本官乃靖麟城主，敢伤我分毫，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哗啦”
城衙兵丁见城主落在对方手里，也抽出佩刀，将民轿迅速围了起来。
“齐瑞，收刀，让沈城主上前来。”
民轿里，传来一声音，那声音低沉有力，刚毅不屈。
“是！”
那唤作齐瑞的轿夫收起钢刀，让开一条路。
“哼，怕了就好。”
沈天和有些得意，大摇大摆走到轿子面前，右手掀开轿帘。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闭着眼睛的脸，他剑眉横竖，肤色黝黑，右侧脸颊有一块刀疤异常显眼。
“沈城主，久违了。”那人眼睛依然闭着，嘴里说道。
见到这个人，沈天和张着大嘴，浑身不住颤抖后退，随后他径直跪了下去。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不知赵王驾到，请王爷恕罪！”他不断磕头。
众城衙兵丁见此情景，也跟着沈天和跪了下去。
“不知者不罪，沈城主不必自责，起来吧。”南宫定也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脸带微笑。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沈天和颤颤巍巍爬起，额头全是汗。
“沈城主急急忙忙，这是要去哪？”南宫定依旧带着笑容问道，似乎根本没把方才的事情放心上。
“回王爷的话，今日接到您即将回城的消息，所以带着城衙众人，想出城相迎。”沈天和恭敬答道。
“哦？原来是去接我？”
“正是。可不知王爷，为何坐在民轿里？”
“听说‘白虎’叛变，靖麟人心惶惶，我想暗访下民情，没想到让你给破坏了。”
“下官该死，请王爷责罚。”沈天和再次想要跪下，被南宫定拦住。
拍了下他的肩膀，南宫定笑道：“行了，不怪你，如今多事之秋，沈城主倒是不必把精力花在迎来送往上，做好本职才是根本。”
言外之意，不必来拍我马屁，把靖麟目下的烂摊子收拾好，就算你称职了。
沈天和多年在官场沉浮，如何能听不懂？
“是，王爷教训得是，下官谨记！我这就回城衙，必当鞠躬尽瘁，以报皇恩。”沈天和信誓旦旦。
“嗯，回吧。”南宫定点点头。
待城衙众人离去，“轿夫”孙齐瑞拱手问道：“王爷，要杀要留？”
眯起眼睛，南宫定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靖麟人心散乱，还需要他，先留着吧。”
“那咱们还继续暗访吗？”
望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南宫定本来想暗中寻找李飞白踪迹，可现在已经在长街露脸，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相信，这群百姓当中，必然有李飞白的眼线，如果他还未离开靖麟的话。
“不必了，走吧。”南宫定钻回轿子。
“王爷，是先回王府，还是？”孙齐瑞问。
“直接进宫。”
回生医馆。
方庆向李飞白报告着今日的事。
“他回来了？”李飞白低声说着，表情有些复杂。
在他还未“叛变”之前，和南宫定有师徒之名，彼此都很了解。
“公子，南宫定不是去边境了吗？为何现在突然出现在靖麟？”方庆不解。
“我看你是喝酒把脑袋烧坏了吧，这么简单的事还看不出来，现在卫国皇室被我们搞得人心不安，召回南宫定，必然是对付公子的。”方圣手在一旁说道。
微微一笑，李飞白默认了他的说法。
“南宫定此人，不可小觑，他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连我有时候都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既然他敢对我起杀意，说明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我们以后行事，岂不得更加小心？”方庆小心翼翼回道。
第十七章 青衣司
“你怕？”方圣手不屑一问。
喝了一大口酒，方庆拍着胸脯，扬起头颅：“这种人，如果来对付我，我可能会怕，但是敢对付公子，无论是什么天皇老子，我就算粉身碎骨，都要跟他干上一番。”
听他这么说，李飞白眼里闪过些许温情。
当初只不过随手救出来的叔侄俩，没想到如此赤诚？回头一想苏梅，简直云泥之别。
“如今，我伤已痊愈，是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嘴角牵起一股莫名笑意，李飞白有些期待。
“公子，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方圣手也摩拳擦掌。
“首先，得坐实我是你远房亲戚的身份。”李飞白望向两人，意思在询问你们谁能办到这点？
方圣手接过话茬，道：“这个不难，我在百江，的确有远房亲戚，姓白……”
“姓白？”李飞白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公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挺巧，我名字里也有一个‘白’字。”思索片刻，李飞白继续开口道：“以后在人前，我便是‘白费礼’。”
“噗”
一口酒从嘴里喷出，方庆笑道：“白费力？公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竟然取这名字？”
“白费礼！”李飞白伸手拍了一下方庆脑袋，对最后一个字加重语气。
方圣手则闭口思索，他知道李飞白取这种有歧义的名字，必然有自己的用意。
“身份文牒，要尽快弄到手。”李飞白继续道。
“没问题，在我这医治好的权贵不少，要弄个身份文牒不难。”方圣手主动接下任务。
“此事绝不能泄露，不能找那些权贵，方庆你跑一趟百江，想办法偷出地方户部官印，制作一张身份文牒，就以‘白费礼’这个名字。”
“只不过是挖条地道的事，包在我身上。”方庆自信回道。
自从南宫江被刺杀，“白虎”利用地底的爆炸逃跑于人群中，南宫青的身旁，全天都有黑龙卫贴身守护，连睡觉都是。
“陛下，陛下醒醒。”冯嵩飞轻声呼唤。
“嗯……”南宫青发出一极度劳累的声音，缓缓转过身。
“不是说了，今日不朝会，为何吵醒朕？”
近日，南宫青彻夜难眠，好不容易昨晚沉沉睡着，现在又被冯嵩飞吵醒，不由发怒。
“陛下息怒。”冯嵩飞立即跪下：“是……是赵王回来了。”
“回来了？”南宫青立刻转怒为喜。
他曾下令冯嵩飞，无论南宫定何时回来，都要第一时间知会自己，无论在做什么。
“是，已在门外候旨。”
“快，快请。”南宫青顾不得衣裳杂乱，从床上坐起，套上靴子，走到案前。
南宫定在冯嵩飞的带领下，走上殿：“臣弟见过皇兄。”
他并没有施跪拜之礼，这是南宫青给他的特权：见君免跪！
“好，好，你终于回来了。”
南宫青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心里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他终于迎来了救命稻草，南宫定此时成了他最大的倚仗。
两人足足谈了一天一夜。
随后，一个全新的密谍机构，在卫国应运而生。
大理寺监狱。
肖无忌望着眼前发馊的牢饭，心中五味杂陈。
自投身黑龙卫，他赤胆忠肝，屡立战功，如今因为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被下到暗无天日的监牢。
说他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庆幸的是，自己花的那些钱，救了自己一命。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人能救他了。
这也是他重见天日的唯一希望，肖无忌并没放弃。
“开门。”
一熟悉的声音响起，肖无忌双手止不住颤抖，他热泪盈眶，立刻跑到牢房门前。
他知道，他能出狱了。
南宫定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牢饭，微微一笑：“这饭滋味如何？”
“跟王爷府上厨子做出来的，不相上下。”肖无忌道。
南宫定大笑：“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滋润，我还是来早了。”
“老大，你再不来，我就要疯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南宫定一甩头，大理寺的人立刻打开牢门，释放肖无忌。
……
“青衣司？”
回生医馆里，李飞白拿着一份情报，嘴角带笑。
“公子，这青衣司又分三个部门，一个是刺奸营，专职负责训练和安插密谍，以及重新在敌国建立据点，首领是南宫定心腹，孙齐瑞。”方圣手在一旁做着详细介绍。
闻言，李飞白淡淡回道：“看来，这青衣司不仅仅是要对付我，还要重新建立起卫国在敌国的情报系统。”
“卫国现在情报系统近乎瘫痪，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没想到动作如此之快？”方圣手也有些佩服南宫定的手段。
点点头，李飞白继续问道：“还有呢？”
“第二个部门，叫情报营，首领是徐元忠，负责情报分析、筛选和传递。”
“这徐元忠我认识，他本来就负责这块，情报营让他负责，也算人尽其才。”李飞白肯定了南宫定的做法。
“最后一个，名叫靖安营，负责反间、揪出敌国在卫国的密谍，首领是原黑龙卫副统领肖无忌。”
“肖无忌，他不是守护南宫江不力，被下狱大理寺了吗？”李飞白好奇。
“不错，可是要成立一个这么大的机构，南宫定需要的是人才。据说南宫青下令，除了宰相和大将军，所有朝堂之人，包括狱中犯人，只要南宫定需要，便可以调到青衣司，为他所用。肖无忌常年辅佐南宫定，兴许是实力尚可，被南宫定从大理寺重新捞了出来。”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肖无忌因为我的原因而被下狱，如今执掌靖安营，对抓我一事绝对不遗余力。这一任命，妙啊！”李飞白不吝对南宫定的赞美。
彼时师徒，今日敌人。
李飞白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同时，他也隐隐期待。
“至于青衣司总司尉，则由南宫定亲自担任，对文武百官，皆有先斩后奏之权。”方圣手继续说道。
“左手统率黑龙卫，右手又抓着青衣司，南宫定也算只手遮天了。”
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情报放进炉子烧毁，拍了拍双手，李飞白道：“本来我还犹豫着，要潜回朝廷哪个部门，现在看来，不用犹豫了。”
第十八章 齐王的怪病
李飞白霍然站起，目光望向远方。
“公子选好了？”
“不错，就选青衣司。”李飞白目光坚定。
“什么？公子要潜入青衣司？”方圣手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有问题？”李飞白微笑反问。
方圣手急忙跟着站起，来到李飞白跟前，低声说道：“那可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机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还不会选择它呢。”李飞白回道。
“可这……也太危险了，公子三思才好。”方圣手极力劝道。
“我已经四思五思了，就选它。”
见李飞白主意已定，方圣手眉宇间，不禁又涌上浓浓的担忧之色。
李飞白拍了下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干我们这行，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我潜入青衣司，虽然危险，但是还有很多益处的。”
“益处？有何益处？”方圣手心中疑惑。
“第一，他们苦苦寻找的‘白虎’，竟然潜伏在了青衣司，这是他们想不到的。”
“第二，我在青衣司的地位若高些，还能时刻掌握对付我的计划，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这第三嘛，青衣司享有先斩后奏之权，潜入后，我完全可以利用这点，让卫国皇室陷入大乱，姜国和祝国便有机可趁了。”
听他这么说，方圣手思索片刻，深觉有理，随后他突然问道：
“那公子之后是站队姜国还是祝国？”
这是他关心的问题，毕竟姜国皇室杀了他的族人，也是他和方庆最大的仇人。
如果李飞白站队姜国，那自己和方庆如何自处？
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李飞白牵起嘴角一笑，道：“我们谁也不站队，自己一方，可好？”
“好，好，再好不过。”方圣手恢复欣喜。
“你族人的事，我答应过，还他们一个公道，就必定会做到，只是时机还不到，再等等，相信我。”李飞白语重心长，言辞诚恳。
对于方圣手叔侄，他绝不会欺骗。
“嗯。”方圣手眼中闪过泪光，重重点了点头。
“公子要潜入青衣司，有具体计划吗？”
“南宫定此人，有些手段，他对我多少也有点了解，所以想要潜入青衣司，并且得到信任甚至重用，不能以寻常手段。”
李飞白心里，其实有了大致的计划。
“等方庆回来再说，我需要那张身份文牒。”
“咚咚”
两人聊着，响起了敲门声。
“馆主，是我小四。”敲门的是医馆里的小厮，名唤小四。
“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吗？”方圣手有些不满。
“馆主恕罪，是齐王来了。”小四小声禀报道。
“齐王？”李飞白有些好奇，望向方圣手。
“公子，这齐王得了怪病，时常登门求药，您待着，我出去看看。”方圣手放低声音。
“不，我跟你一起去。”
没有时间过问，方圣手点头答应。
“来了！”他朝门外的小四喊道。
齐王，名叫南宫山，是卫国二皇子，能力与南宫江不相上下，是南宫青最得意的两个儿子。
一“江”，一“山”，足以看得出他对两人的期待。
他本有雄心壮志，奈何并非长子，只能看着大哥南宫江将太子之位收于囊中。
如今太子身亡，南宫山夺权之心再次迸发，奈何终有怪疾缠身，使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内堂，一人身着华服，长得棱角分明，虽然身体消瘦，但还算俊朗。
南宫山坐在椅子上，天气并不炎热，他却时不时接过随从手里的汗巾，不断擦着额头冒出的汗，喉咙翻滚，不断吞着口水，嘴唇微微发抖，看上去有些心慌。
方圣手带着李飞白，走了进来。
“见过齐王。”
虽然方圣手在靖麟这些权贵面前，给自己立了一个高傲的人设，但对方毕竟是个皇子，该有的礼节必须得有。
李飞白低着头，跟着方圣手行礼，同时拿眼偷瞧南宫山。
“方先生，你终于来了，我这几日，病症似乎又加重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南宫山立刻上前说道。
“王爷不必着急，请上坐，慢慢说。”
两人对坐，南宫山迫不及待，开始描述：“我这几日不仅恶心呕吐，还时不时心慌冒汗，四肢末端好像有蚂蚁在咬，难受得紧，请先生诊断。”
微微皱眉，方圣手虽然医治了许多疑难杂症，可南宫山的病情，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他症状颇多，越来越严重，使用的药物似乎只能控制一时，并无法根治。
“王爷，把手给我。”方圣手说道。
熟练地伸出右手，并撸起袖子，南宫山急忙把手伸到方圣手跟前，让他把脉。
许久后，方圣手眉头皱得更紧。
“方先生，如何？”南宫山战战兢兢问着，他生怕从方圣手嘴里蹦出两个字：没救！
“奇怪，脏腑倒是没问题。”方圣手自言自语。
见状，李飞白知道，这位号称能“活死人”的神医，遇到难题了。
“除掉外衣。”方圣手继续道。
可怜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齐王，在方圣手面前，犹如犯错的小孩一般，乖乖听令。
三下五除二，南宫山脱掉了外衣。
方圣手随后检查了他的腹部，四肢等。
“肠胃也没问题，为什么会呕吐呢？”这句话方圣手没再说出来，放在心里。
“方先生，我……是不是大限将至？”南宫山哭丧着脸问道。
一旁的李飞白，闻言差点笑出声，他已经大致知道南宫山得了什么病。
也难怪老方诊断不出来。他心中暗道。
“倒没那么严重，我先开几贴安神暖胃的药，老规矩，早晚煎服，饮食清淡，再观后效。”
方圣手提笔，写了几个药方，交给南宫山旁边恭敬站立的那人。
他是齐王府总管，名叫莫富贵。
“饮食清淡？”莫富贵接过药方，脸上持有怀疑神色：“可宫中太医说，我家王爷元气流失，需多食肉类或大补之物。”
闻言，方圣手顿时不悦。
他挺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摸着下巴那一摞胡须，出言说道：“既然王爷已请宫中太医诊断，又何必再到我这小小医馆呢？一切听从太医的便是。”
第十九章 糖尿病
身为神医，若病人来问诊之前，已经就过医，明显就是对他的不信任，难怪方圣手不悦。
“放肆。”南宫山站起，扇了莫富贵一巴掌。
“方先生何等神人，岂是宫中那群庸医可比？”
转头又朝方圣手施礼：“先生莫怪，下人不懂事，我的病情，还望先生上心。”
嘴里轻哼一声，方圣手不置可否。
“依我看来，王爷回府，理当杀了那个太医。”
此时，站在方圣手身后的李飞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望向李飞白。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胡言？”莫富贵出言呵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乃方神医的远房亲戚，姓白，名费礼。”
“白费力？你这名字倒是有趣。”莫富贵笑着说道。
“白费礼！”李飞白重复了一遍。
“不得无礼。”南宫山喝退莫富贵。
方圣手心中一慌，他不知道自己主子为何此时冒头？但一定有他的道理，只能配合着他开始演戏。
“费礼，不得胡言。”
“叔父，我没有胡言，宫中那太医，让齐王多食肉类进补之物，简直是在要他的命。”李飞白朗声说着，一副从容自信之神色。
“哦？”南宫山来了兴趣。
他擦了下汗，缓步走到李飞白面前，盯了他片刻，方才出言：“这么说，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这句话，方圣手彻底乱了。
他知道李飞白，哪懂什么医术，万一惹到这个齐王，那对李飞白来说，大大不利。
“王爷，他一乡野小子，哪懂什么医术？莫听他胡说。”方圣手挡在了李飞白面前。
“叔父，只要我问几句，便知道王爷得的是什么病？”李飞白轻轻推开方圣手，朝他使了个眼神。
方圣手会意，没再阻止。
南宫山如同在黑暗中见到曙光，他缓缓走到李飞白眼前，几乎脸贴脸，问道：“你要知道，如果给了我希望，又治不好我，会是什么后果？”
他的声音极其冰冷，方圣手听了不禁打个冷颤。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南宫山。
微微一笑，李飞白不为所动，他悠悠开口：“我知道！”
收回寒冷的目光，南宫山开口：“你问。”
“敢问王爷，是否常常觉得饥渴？”
“不错，即使进食再多食物，喝再多茶水，不到一个时辰，我又会感觉饥渴。”南宫山散去脸上的阴冷，转而眼里绽放一丝光芒。
“于是王爷您一日至少七八餐，食量也大，但怪就怪在，越吃越瘦，是也不是？”
莫富贵不屑一笑，说道：“我们王爷的身材摆这了，你当然知道他瘦。”
“不得无礼。”南宫山呵斥，随后郑重地朝李飞白抱拳道：“这位先生，你说的都对，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李飞白并不着急，牵起嘴角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故作神秘道：“王爷，我再问你，平时是否喜好甜食和肥腻之物？”
听他这么问，南宫山彻底相信眼前这个乡村小子，有些本事。
他居然深深鞠了一躬，开口说道：“先生真乃神人也，连这也知道。不错，本王无甜不欢，无肥肉不欢，一日七餐，少不了糖饼猪脚，在以前，经常以糖饼代饭，佐以糖水下咽。”
“这就是了。”
甜，几乎每人都爱吃，可吃到南宫山这种程度的，却是不多。
方圣手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确，糖尿病在这年代，还不为人知。
百姓普遍都遭受战乱之苦，吃都吃不饱，哪有条件享用糖饼甜汤，更不用说猪脚肥肉了。
这病，只是豪门贵族的专利，是富贵病。
“先生，有结果了？”南宫山再次询问。
没有理会他，李飞白转头朝方圣手道：“叔父，麻烦你拿个杯子来。”
南宫山与莫富贵相视一眼，不知眼前这人要杯子何用，只能默默等着。
片刻后，方圣手拿了一个杯子，递给李飞白。
“去，撒泡尿在里面。”李飞白朝南宫山说道。
“什么？”南宫山瞪着大眼：“你要本王，小解在里面？”
“放肆，齐王何等尊贵，岂能在这公众场所小解，有辱身份！”莫富贵又来了优越感。
翻个白眼，李飞白将杯子推到莫富贵怀中，淡淡说道：“是命重要，还是身份重要，王爷自己考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南宫山拿过杯子，出言说道：“方先生，敢问茅房在哪里？”
“出这个门，右拐便是。”
盏茶后，南宫山拿着装满尿的杯子，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万一撒到身上，那他这个齐王颜面何存。
莫富贵溜须拍马自然很懂，他立刻上前，接住这杯尿水。
“先生，接下来如何？”南宫山问。
“跟我来吧。”
带着众人来到医馆后院，那里种着一些花草，自然也有一些鼠蚁。
“将尿倒在这里。”李飞白指着一块空地。
莫富贵巴不得赶紧脱手，他将尿水洒在空地上，立刻扔掉手中的杯子，手指头不自觉地在身上衣服擦了擦。
半柱香过后，尿水旁边，围上来许多蚂蚁，他们如同见到美食一般，贪婪地吮吸着。
“这怎么回事？我看书上说寻常人的尿液都是酸涩的，蚂蚁不可能会吃？”莫富贵好奇。
“因为，王爷的尿是含有糖分。”方圣手立刻明白其中关键。
拍拍手，李飞白站了起来，朝南宫山道：“王爷，我已确定，您得的是糖尿病。”
“糖尿病？为何我从未听过？”南宫山脱口而出。
“既然您都说了，是怪病，那没听过才是正常的。”李飞白答道。
方圣手还是那副担忧神色，医术如神的他，也从未听过什么糖尿病。
“那要如何才能治好？”南宫山也不管什么病，能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病，治不好了。”
听到这句话，南宫山脸色再度变冷，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折腾这么久，被这小子耍了？
方圣手在一旁，噌噌冒着冷汗。
“我说过……”
南宫山刚要发作，被李飞白打断。
“王爷不必发怒，虽然这病治不好，但有法子，能够让你毫无症状，像常人一样活着。”
第二十章 李飞白的第一步
病治不好，但却没有症状，这种事方圣手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再次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子，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把话说清楚。”南宫山说道。
对方的胃口已经吊足，李飞白不再打太极，直接说道：“此病无法根治，但有一种东西，可以长期将它压住。”
“什么东西？”莫富贵抢先问道。
“猪，大量的猪。”
“猪？”莫富贵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你说猪能压住我家王爷的病情？”
“准确的说，是猪身上的某个部位。”李飞白笑着回道。
胰岛素是治疗糖尿病最好的药物。在前世已经研发到第三代，但现在受困于技术和设备影响，李飞白只能用第一代。
从猪的胰脏中，人工提取，这并不难。
当然，他只知道理论，至于实践，李飞白相信方圣手能行。
“你需要多少？”南宫山似乎强忍着怒气。
但现在病痛折磨实在痛苦，宁可相信李飞白一次，如果他是胡言乱语，再将他碎尸万段不迟。
“先来一百头！”
“明日给你备齐，但，如果你信口胡言，医不了本王的病，那么你，连同你叔父和这间医馆，就没存在的必要了。”南宫山声音冰冷。
也不理会他的威胁，李飞白自顾自说道：“猪备齐之后，关在王府即可，回生医馆可没那么大地方，届时王爷派人来通知我。”
“没问题。”
说完这三个字，南宫山带着莫富贵，急匆匆离开。
“小四，将大门关上，今日停诊。”方圣手脸色严肃，朝房间走去。
李飞白会意，跟在他身后。
确定无人偷听后，方圣手将门关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的公子啊，这下你闯祸了。”
牵起一边嘴角，李飞白微微一笑，走到桌子旁，将倒扣的两个杯子翻转过来，往里面倒满茶，自己拿起一杯喝了起来。
“别看这南宫山彬彬有礼，他的狠辣丝毫不亚于南宫江，今日你故弄玄虚一番，他必然不会放过我们。”方圣手继续自言自语。
“你怕了？”李飞白轻抿一口茶，问道。
“我怕什么，我这条命都是公子的，我只怕公子你没法向卫国皇室报仇罢了。”
“老方，你放心吧，我并没胡言乱语，他得的的确是糖尿病。”
“什么糖尿病？他得的明明是消渴症！”方圣手知道南宫山得的是什么病。
“消渴症？”
“随饮而随渴，随食而随饥，随溺而随便，这不就是消渴症吗？”
“说人话。”
“就是喝完水马上就觉得渴，吃完饭马上又觉得饿，拉完尿马上又尿急。”方圣手用极其通俗的话语讲了一遍。
“既然你知道他得的什么病，为何假装不知？”
“我这不是想替公子你出气吗？如果南宫山也病死，这对卫国皇室来说，打击必然不小。更何况，这消渴症的确没有什么药材能绝对治得了。”
难怪方圣手着急，第一，李飞白说的什么糖尿病，他听都没听过。
其次，他已经知道了南宫山得的是消渴症，而这种病的确是无药可治的。
所以，他认为李飞白是在故弄玄虚。
“老方，难为你了。”李飞白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而说道：“但是，现在南宫山还不能死，留着他，我有大用。”
“公子，你什么意思？”方圣手不解。
“我要通过南宫山，混入青衣司。”李飞白郑重回道。
听了他的解释，方圣手更加云里雾里。
“公子，据我所知，赵王南宫定和齐王南宫山，关系可不是很好，你如何通过南宫山混入青衣司？”
“不错，南宫江一死，储君之位便空了下来，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便是这南宫山了，可你觉得大权在握的南宫定会甘居人下吗？更何况，他是南宫山的皇叔。论能力，他还在南宫山之上。”
闻言，方圣手点头道：“这点我也想到了，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你混入青衣司有什么关系？”
“在确定储君之位前，他们两人，或明争，或暗斗，一定会很激烈。而我本来的计划，就是先入南宫山阵营，与南宫定相斗，让他感觉到痛，引起他的重视。我正愁没有方法进齐王府时，他的病倒是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李飞白继续喝着茶，胸有成竹。
“公子，这却是为何？要混进青衣司，您还要跟南宫定为敌？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之前我说了，南宫定此人我是了解的，疑心很重。如果你主动投入青衣司，短时间之内是绝对无法得到信任和重用的，如果这样，那我混入青衣司的目的便无法达到。”
想了想，方圣手道：“的确，青衣司面向整个卫国招揽人才，无论什么鸡鸣狗盗之徒，只要有一技之长，身份明朗，便能被招进去。可据说，进去的人，全部被安排在了刺奸营，只进行基础的密谍本领训练。”
“这就是了，若我进去，只是在基层，便毫无意义。青衣司此时，最缺的就是人才，我只有在别的地方展示出才能，方能引起南宫定的注意。”
“而既要展示才能，又要让南宫定知道，唯有与他为敌，让他难受，让他深深地记住公子您这个人，才能成功进入青衣司高层，并获得重用。”方圣手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李飞白的意图。
“不错。”李飞白回道。
“可万一你把南宫定玩过头了，他发起狠来杀了你怎么办？”方圣手不无担忧。
“南宫定虽然狠辣多疑，但爱才之心还是有的，从肖无忌一事便能看出，何况青衣司缺少人才，我只要足够优秀，他就不会动我。”李飞白信心十足。
“那南宫山呢？”方圣手接着问道：“公子利用他进入青衣司之后，打算如何处置？”
深吸一口气，李飞白眯起眼睛：“到时再看，能杀则杀，不能杀，也要废了他。”
抱歉，谁让你们卫国皇室负我在先！
既然杀不了我，那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第二十一章 白费礼不是白费力
两人又密谈许久，方圣手终于相信，李飞白能够压制住南宫山的病情。
“公子，你从未学过医，哪来的这些知识？”方圣手随口问道。
“之前遇过一高人，他教会我的。”李飞白搪塞道。
“高人？他说的那一百头猪，真能起作用？”
“当然，每头猪都有胰、腺，这个你知道吧？”
“自然清楚。”
“只要将猪的胰、腺提纯，烘干，再改良提纯，最后萃取结晶，得到的那么一点东西，便能抑制糖尿病。”
随后，李飞白将具体的操作方法，告知方圣手。
“听公子所说，这方法倒也不难，我能做到。”
“很好。”李飞白露出满意一笑，他知道提取的方法难不倒这位神医。
“我们还需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
胰岛素并不是口服，而要通过注射，这年代，是没有注射器的。
“注射器。”
“注射器？”方圣手一脸懵逼。
看着他的表情，李飞白忍俊不禁，很难得，能让闻名远近的方神医如此懵懂。
“提取之后的药物，并不能通过口服，而是要注射到皮下组织，方能见效。”
似懂非懂，方圣手继续问道：“可这注射器，究竟是什么？”
于是乎，李飞白详细跟他介绍了注射器的构造以及制作方法。
“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神器和医术？”听完李飞白的描述，精通医理的方圣手瞬时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妙，大妙！”他浑然忘我，不断拍着双手。
突然，方圣手离座而起，双膝一跪。
“老方，你这是为何？”李飞白一愣，赶紧过去要将他扶起。
“公子，求您一事。”
“你我之间，谈何‘求’字，有事尽管说，先起来。”李飞白拉着他的双手。
“若是再见到那位高人，请务必介绍给我相识。”方圣手目光充满着殷切期盼。
那是一个医者对学术的无限追求！
“行行行，你赶紧起来。”李飞白拉起方圣手。
“公子可不能食言。”此时的方圣手，犹如一个孩子。
“我不仅不食言，之前没时间，现在我将把那高人教会我的，一一告知于你。”
闻言，方圣手竟高兴得手舞足蹈。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他不断道谢。
当晚，方庆也从百江城赶回。
他还是抱着酒葫芦，喝着李飞白送他的竹叶青，哼着小曲，来到两人面前。
“方庆如此，想必事情已经办妥。”李飞白笑着说道。
“公子，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就没有我方庆办不成的。”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恭敬地呈给李飞白。
打开一看，是一张身份文牒，上面赫然写着“白费礼”三个字，末尾还有地方户部的官印。
“老鼠，你回来得甚是及时。”方圣手也罕见地夸了一把方庆。
“及时？怎么说？”方庆喝了口酒。
方圣手将李飞白的第一步计划，详细跟方庆说了一遍。
“接下来，这张身份文牒对我来说，很重要。”李飞白也肯定地说了一句。
“公子，不仅这张文牒是真，我还在户部的档案里，把你加了进去，官府查起来，也万无一失。”方庆拍着胸脯道。
“呦，你这只老鼠，什么时候也学会变通了？”方圣手笑道。
李飞白却是微微皱眉。
“公子，还有哪里不妥吗？”方庆问道。
“他们若只是查询档案，自然不会有失，万一他们去百江城实地走访呢？我这个‘白费礼’可是凭空冒出来的。”李飞白说出心中忧虑。
方圣手叔侄两人默然，的确，如果南宫山或者南宫定去百江城实地走访，那李飞白立刻原形毕露。
“这么说，我辛辛苦苦冒风险进入户部，全都白费了，果然‘白费力’！”方庆郁闷，又喝了一口酒。
“不会让你白费力的。”李飞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站起口中说道：“传令小赵，让他亲赴百江城。”
接着，李飞白将具体做法说与两人。
“公子，如此，便万无一失。”方圣手来了信心。
翌日，莫富贵登门回生医馆。
“白费礼在吗？”他站在门口高声喊叫。
见是齐王府总管，小四不敢怠慢，立刻进去禀报。
须臾，李飞白走了出来。
“跟我走吧。”莫富贵翻了个白眼，他还是认为眼前这人，只是攀附权贵的乡村小子。
“怎么莫总管？王爷备好猪了？”
“当然，区区一百头猪，我们王爷挥手即来，何难之有？”莫富贵昂起头颅骄傲说道。
“那行，你等着，我去喊叔父来。”
在莫富贵的带领下，两人进了齐王府。
令他们意外的是，权贵之家，至少三重院落，王侯将相，更是不下五重，各种假山凉亭花园更是恨不得每重院落都安上。
可齐王府却是低调至极，只有两重院落。
外重住下人护卫，里重住着南宫山家眷。
至于那些景观，也仅有一处凉亭，花园假山池塘并没见到。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南宫山如此隐忍，必有大志！李飞白心里暗道。
来到一处空地，这本来是演武场，被南宫山临时隔了起来，用来关这一百头猪。
“没想到，这齐王府，比我叔父那回生医馆，大不了多少。”李飞白故意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们王爷向来念民疾苦，自己生活除了必需之外，异常朴实，不像其他王公贵族，高门大院的。”莫富贵阴阳怪气地回道。
李飞白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行了，找个杀猪匠来吧。”
“早已为你们准备好了。”莫富贵一挥手，一个光膀子大汉，带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杀猪刀出现。
“俺叫王六，请两位先生吩咐。”
“行，十天时间，我便能让齐王如常人一般。”李飞白两个食指交叉说道。
“十天？王爷他被病痛折磨得不行，你就不能快一些？”莫富贵叫嚷着，神情很是不满。
“制药得有个过程，你们如果接受不了，大可另请高明。”李飞白双手一摊。
“你……”莫富贵用手指着李飞白。
“好，就十天，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死？”甩了下衣袖，他带着下人离开。
第二十二章 医治南宫山
“王六是吧，先杀他五头猪。”
“好嘞。”
提到杀猪，王六立马来了精神。他跃下猪圈，刀起处，血光飞溅，猪叫声漫天遍野，充斥着整个齐王府。
“公子，按照你说的方法，提取药物，两三日便可，为何跟他们说需要十日。”方圣手低声问道。
“人都有劣根性，越容易得到的，便越不珍惜。先折磨南宫山十天，他病症越难受，才会越看重我们。”李飞白回道。
接下来三天，方圣手第一次提取胰岛素，并没有成功。
好在还有时间，他不得不感慨李飞白的远见。与此同时，这年代的第一支注射器，成功问世。
主体用纯金打造，针孔则采用小竹管。
之所以用这两种材料，首先这年代没有玻璃水晶之类的，只能用金子这种不易与药物起反应的昂贵材质。
小竹管削尖了便是针孔，制作过程也比较简易。
而南宫山的病情，已经恶化，现在频繁出现呕吐拉稀，甚至不能行动。
“那个……白费礼，药物还没制出来吗？”
躺在床上，南宫山有气无力。既然皇宫太医和方圣手都束手无策，他只能寄希望于“白费礼”。
期间，南宫青也派人来探望过几回，只是现在朝廷被李飞白搞得人心惶惶，他想亲自来，但是内心的恐惧使这位卫国天子望而却步。
他生怕在半路，一不小心被“白虎”杀掉。毕竟姜国天子就是前车之鉴。
“王爷，我每日派人催促，他只是说，提取药物急不得，否则适得其反，让我们再耐心等等。”莫富贵据实禀告。
南宫山极其不满，他直接下令：“命府中侍卫盯紧两人，这几日别让他们回到医馆，就在王府住着，一旦有异动，诛了他们九族！”
“是！”
青衣司自成立开始，就没闲过。
南宫定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幸存的据点和联络人，他知道之前的卫国情报链，有一个高层是李飞白的人，否则一夜之间，卫国的据点不可能损失那么惨。
他也知道，南宫青对徐元忠持怀疑态度，但他仍然用徐元忠当情报营首领，或许有他的打算。
而幸存下来的据点，都是或多或少跟李飞白有过接触的。
以防万一，南宫定将这些据点的主事人，逐一换成自己人，再重新潜伏回姜国和祝国。
至此，虽然据点损失惨重，但青衣司总算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不至于在刀光剑影的谍战中，如瞎子般茫然无措。
李飞白也没想到南宫山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
第七日，南宫山已经出现大小便失禁，心跳加速等严重症状。
“公子，南宫山看着已经快不行了，还不用药吗？”
这几日，猪在不断杀着，整个齐王府不时传来猪叫声。
而胰岛素，方圣手早已经提取成功，只不过李飞白还在拖着。
“说好十日，便是十日，再等两天。”
皇宫里的太医早已常驻齐王府，可面对齐王病来如山倒的病症，他们如何用药，都无济于事。
终于，到了第十天。
南宫山意识已经逐渐薄弱，用仅存的那一丝求生的信念苦苦支撑着。
“第……第几天了？”他嘴唇发白，浑身冒汗。
周围站着五名皇宫的太医，他们尽皆低头垂立，战战兢兢。
“回王爷，今天已经是第十日了。”莫富贵着急得眼泪横流。
他倒不是假装，如果齐王一倒，自己便无处安身，所以他的眼泪绝大部分是为自己而流。
“他们两，还没来吗？”南宫山指的自然是李飞白和方圣手。
他知道，这两人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回王爷，还不见踪影。”
用仅有的一丝气力握住双拳，南宫山愤怒下令：“将……将他们砍成肉泥，喂狗！”
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莫富贵刚要传令，一下人在门前大声禀报：“王爷，方神医带着白费礼求见。”
闻听奏报，南宫山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大，嘴角露出一丝欣喜。
“快，快请。”
两人进到南宫山卧室，除了李飞白手里那支注射器，其余什么都没带。
“你们两怎么到现在才出现？王爷他……他快不行了，赶紧用药啊！”莫富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微微一笑，李飞白一副从容神色，他走到南宫山跟前，忘了一眼奄奄一息的他，心中暗道：好险，差点玩过头了。
“你这是什么东西？”莫富贵见到了李飞白手中的注射器。
“总管没看到吗？这是金子。”
“药呢？你不带药来，带金子干嘛？”莫富贵并没见到他所认为的汤药。
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李飞白直接道：“把王爷衣物掀起来。”
莫富贵无奈，只能命两个侍女，掀开南宫山的衣服。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是他的想法。
药物已经在“针管”里，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小而又锋利的竹管，李飞白将它套在“针管”上，随后便要往南宫山肚子上扎去。
“住手！”莫富贵见状，一声大喝：“你们胆敢行刺王爷，来人，将他们拿下。”
齐王府侍卫一拥而上，扣住李飞白两人。
“莫总管，我这药物并非口服，只能注射到王爷肚子上，方才有效，你若再拖延，王爷性命不保，到时你承担得起吗？”李飞白质问。
“这……”莫富贵语塞，目光望向旁边的五位太医，带着询问之色。
毕竟这事，他们是专业的。
“总管，这小子怕是招摇撞骗的，哪有药物装在金子里的。”其中一名为首的太医开口说道。
“想必此人图谋不轨，将他杀了吧。”
“如果他能医好王爷的病，本官立刻辞去太医一职。”
“哼，乡野小子，也敢妄谈医术，怕只是来攀附权贵的吧。”
其余太医纷纷附和。
这群人平时被方圣手压着，此时见他带来的人，居然声称能医好南宫山，自然想方设法阻止。
若真的成功，那他们这群太医，也不用当了。
可南宫山虽然意识薄弱，但还是清醒的，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挥了挥，示意侍卫退下。
第二十三章 欲擒故纵
“如果……他们想要本王死，只需声称药物没研制出来便可，何必多此一举，让他们一试。”
濒死之人，还能有如此心思，看来这南宫山也不简单。李飞白在心中暗暗警戒。
看来以后行事，还需更加小心。
再次来到南宫山跟前，李飞白将注射器里的胰岛素，打进了他的体内。
“行了，一个时辰见效。”他拍拍手。
莫富贵还是不敢相信，他命令侍卫将两人看住，不准离开半步。
同时，李飞白暗自准备着脑海里的昆仑镜，一旦胰岛素出现过敏反应，他就立刻启动，让时光倒流，再想办法脱身。
幸运的是，一个时辰过后，药物反应良好。
南宫山呼吸已经开始均匀，汗也减少许多，身体也恢复了些许气力。
在侍女的搀扶下，他坐了起来。
“太好了，谢天谢地，王爷您终于好转了。”莫富贵直接跪在地上，拜天拜地。
并没有理会他，南宫山见李飞白两人被侍卫寸步不离看押着，立刻开口道：
“不得对先生无礼，退下。”
所有侍卫退到门前，等候召唤。
拖着颤颤巍巍的身躯，南宫山坚持站了起来，走到李飞白跟前，竟然深深一揖：“先生真乃神人也，多谢先生救命大恩。”
李飞白也抱拳回礼：“王爷不必客气，叔父常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只是举手之劳。”
南宫山微微一笑，心情大好，他一挥手，下人捧着一盘沉甸甸之物走了出来，上面盖着红布。
“这是百两黄金，权当诊金，请两位不吝笑纳。”
见状，李飞白立刻两眼发光，他盯着那盘黄金，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王爷你看，这……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嘴里说着，手里却忙不迭将那盘黄金端了过来。
他掀开红布，随手拿了一锭金子，啃了起来
李飞白深知，只有装作贪财的模样，才能让南宫山认为，自己医治他，只是求财，并没有别的目的。
“十足赤金，先生放心。”南宫山道。
“王爷见笑了，乡村小子，不懂规矩。”方圣手适时出言。
“无妨，无妨。”南宫山此时怎会见怪。
放下金子，李飞白突然说道：“对了，方才是谁说，只要我能医好王爷的病，便辞去太医一职的？”
目光扫向五个太医，他们噤若寒蝉，脸色发红，不敢发言。
“哼，一群废物，枉你们还是宫中太医，却不及这白先生万一，从明日开始，我不想在宫中见到你们，滚吧。”
不是南宫山仁慈，只是他并没有权利直接杀掉太医。
这五个人也是心知肚明，得罪了齐王，如果还敢在宫中混迹，那么说不定某天，自己便会意外身亡。
主动请辞，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他们恭敬应了一声，各自回家准备辞呈。
“白先生。”南宫山回过头道：“没想到，这猪身上的东西，还真能医治本王的病，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勿怪。”
“王爷，我有言在先，这药物只是压制着您的病，若想和常人无二，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李飞白开始下套。
南宫山一拱手，回道：“白先生请说，本王无不照做。”
“首先，得从饮食上做起。”
“还请先生明示！”
“王爷首先要做的，便是戒掉甜食之物，凡是跟糖沾边的，王爷一概远离。”李飞白说道。
南宫山点点头，咬牙回道：“本王做得到。”
“其次，便是那肥腻之物，特别是猪蹄猪脚，肥肉这些，王爷也断不可食。”
“可以！”南宫山重重点头。
“还有，面食米粒这些，也最好不吃，别看他们不甜，但其实含糖量颇高，一碗粥其实完全不亚于一碗糖水。”李飞白解释着。
听到这里，南宫山不淡定了。
“这……依据先生所说，我还能吃什么？”
“总之，要想压住此病，有太多太多不能碰的东西，王爷一定要慎重，否则病症反复，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李飞白故意这么说。
讲完，他将那盘金子包起来，转身就走。
“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回医馆呐，择日我便要回百江了，家中有事。”李飞白随口回道。
“可是本王的病尚未全好，先生这就要走？”南宫山有些慌。
“方才治疗的药物，我还留有一些，每日一剂，让我叔父来给你注射便可，只要王爷忌口，注射完这些药物，便能暂时压制此病，王爷也能与常人无异了。”
李飞白故意将忌讳的食物，说得模棱两可，就是为了后续的计划。
“王爷，告辞。”李飞白头也不回，拉着方圣手离开卧室。
“富贵，帮我送先生。”无奈，南宫山只能下令道。
谁知道之后这病还会不会复发，自己这条命可是捏在对方手里，南宫山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有丝毫勉强。
回到医馆，李飞白开始收拾行装。
“公子，这是干嘛？”方圣手问道。
“我此时是白费礼，祖居百江，方才也跟南宫山说了，家中有事，此时自然是要回百江。”
“可是公子不是说要混进齐王府，方才我看南宫山的神情，也是想极力挽留公子的，为何不趁热打铁，直接答应他？”方圣手还是不解。
牵起嘴角一笑，李飞白解释道：“方才我所说的那些忌口食物，少了一样，南宫山必定会再次食用。”
“是什么？”
“油！”
“油？南宫山此病不能吃油？”
“不错，这油乃寻常富贵人家必食之物，南宫山必定会食用，一旦食用，他病症还会复发，到时，他一定会在半路将我拦截。”李飞白说到此，停了下来，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必再讲，方圣手也能明白。
“原来如此！”方圣手恍然：“公子这是欲擒故纵啊！如此一来，南宫山必定战战兢兢，不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届时，他一定极力让您常驻王府，为他把关饮食。”
“不错，我相信现在卫国皇室，都在青衣司的监控之下，只有让南宫山主动请我入驻王府，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怀疑。而且迂回一番，南宫山之后也必定对我深信不疑。”
第二十四章 路遇伏击
有了身份文牒，李飞白离开靖麟，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他走的不慢，但也没有很快，为的就是让齐王府的人能追上自己。
李飞白走的是官道，可官道也有经过荒村。
道上有一家茶馆，供行人歇脚饮茶。
看了一眼那泛黄的帆布上写着“随缘茶馆”四个字，李飞白断定这家茶馆不是临时所设，应该已经有很多年了。
再算下日子，已经过了五天，这时候，齐王府的侍卫也差不多要来了。
“就在这等吧。”他心中暗自说着，随后挑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老板，来壶龙井。”茶馆简单，只有一人在经营。
一中年汉子，满脸带笑，迎上前来：“客官，山野小店，哪有龙井？只有自家晒的干菊，用山泉熬制而成。味道虽然没有龙井好喝，但也甘甜解暑，您需要吗？”
“那来一碗。”李飞白也不挑，只要有处歇脚便可。
“好嘞，您稍等。”老板点头哈腰，去柜前倒茶。
虽然是荒野小店，这家茶馆也摆着六张桌子。
或许是职业病，等茶之余，李飞白凝神观察，有四张桌子坐着客人。
左手处那张桌子，坐着一个虬髯大汉，他光着膀子，肩膀处有厚厚的茧子，双腿结实，显然是个赶路的挑夫。
右手边桌子，坐着一家三口，全都穿着粗布粗衣，脸上还有些许泥泞。但李飞白细看之下，这一家子双手白嫩，坐姿端正，喝起水来不像其余人如狮子开口，而是双手端起茶碗，浅尝辄止。男子右肩吊着的那个包裹，将他整个人压得有些倾斜。他紧紧将其拽着，生怕丢失一般。
很明显，他们是有钱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且受过良好的教育，那个包裹装的不是衣物，而是金银玉器之类的东西。
之所以扮成乡野人家，估计是怕被贼人盯上。
左后方坐着的，是一个武者。他喝着茶，腰间佩剑时不时晃悠几下，就差告诉别人：老子是个侠客，别惹我！
引起李飞白注意的，是正前方那张桌子。
那里坐着四人，一身穷人装，衣服裤子遍布补丁，草帽随身，眼神犀利，时不时窃窃私语。
“不对！穷人百姓，哪有这种眼神？”李飞白心中咯噔一下。
穷苦人家，思想单纯，眼里是藏不住心事的，这种略带杀气的眼神，绝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
李飞白移动目光，看向他们脚下。
那是四双一模一样的黑色劲靴！
果然！
这四人是某个组织的人。
平常百姓，怎么可能穿得起这种靴子，何况还是四双一模一样。
突然，其中一人望向李飞白。
“小子，你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宰了你？”那人出言。
微微一笑，李飞白报以歉意，低头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此时，左后方佩剑的那个侠客，出口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还妄谈杀人，你们好威风！”
“怎么兄台，你是不信我们敢杀了他？”为首那人笑着反问，言语中有些讽刺意味。
“有我在，你们杀不了任何人？”佩剑侠客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哦？是吗？”
“你们可以试试。”
“嘿，试试就试试！”
那四人突然暴起，抽出腰间匕首，一起攻向李飞白。
这是哪出跟哪出？
你们斗嘴逞侠义，还拿我当试验品了？
李飞白一脸疑惑，但容不得多加思考。他抄起碗中剩余的茶水，泼向四人，接着身形离开座位，跑到那侠客身后。
“兄台，他们真要杀我了，你得负责。”李飞白开口说道。
看他说话高深的样子，应该有些本事。这是李飞白的想法。
“躲在我身后，没人伤得了你！”侠客很自信。
“哼！”为首那人一声冷笑，李飞白分明从他嘴角，看出一抹戏谑神色。
隐约中，他觉得有些不对。
侠客挺起长剑，格开四人的匕首。
“铿铿铿”
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四人似乎被这侠客的力道击退几分。
“就这点本事，还敢妄言杀人？”侠客轻蔑一笑。
随后，对方首领一挥手，三人齐步退下。
“找死！”嘴里蹦出两个字，那首领脚下猛然一蹬。
“噗”
带着一股劲气，他的身形如梦如幻，极速向侠客弹去。
本来微微闭着眼的侠客，见状一惊，他没想到对方的速度能这么快。
他赶紧提起长剑，在身前不断挥舞，试图用剑花挡住这一击。
可那首领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做，立即收住劲气，身形硬生生停在了侠客的长剑前。
随后没有丝毫停顿，他将所有气力运在右臂，霎时间，那只手好像擎天柱子一般，让人不敢仰视。
而握在那只手里的匕首，被他尽全力甩出。
“咻”
一道寒光闪过，匕首如闪电般穿过侠客的胸膛。
“这……不可能！”说着最后一句话，那侠客轰然倒地，变成一具尸首。
见状，李飞白惊得合不拢嘴。
他倒不是怕，而是这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前世电视里演的，这侠客应该是修为高超，一番正义凛然的发言后，见义勇为打退对方四个，救了自己，怎么到这，剧情是这样的？
“兄弟，就这？下辈子行侠仗义，首先得认清自己的实力才行，记住了。”
对着侠客的尸首说了一句，李飞白蹲下身子，合上他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这伙人本就是要来取自己性命的，与这侠客的斗嘴，只是他们的借口。
没有这人，他们也要杀自己。
那首领杀掉了阻碍他们的人，面对李飞白，手无缚鸡之力，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
随手一挥，示意其余的三人上前：“杀了他。”
茶馆的老板和行脚客人，见出了人命，一声大喊，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那虬髯大汉，身子纹丝未动，依旧在喝着茶。
三人一拥而上，对着李飞白身上的各大要害刺了过去。
“唉。”李飞白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没有闪躲，眼睛也没看对方一下，嘴里连声说道：“可惜，可惜了！”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突然，“咻咻咻”三道破空之声接连传来，三颗石子如流星般，从地面不同方向，直取三人脑门。
第二十五章 你是白虎？
那三人听到破空之声，第一反应便是环顾四周，却没想到，这石子竟然从地下激射而来。
“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毫无防备之下，转眼间，袭击李飞白的三人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为首那人见状大惊，环顾周围，却连人影也没见着。
“谁，有胆的出来？”他大声喊叫，试图给自己壮胆。
他见对方仅用三颗石子，便杀了己方三人，本领必定在自己之上。
“嘿嘿，吼叫没有用，并不能改变你将要死的事实。”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辨别方向。
“大话谁不会说，有种现身，与老子一较高下。”那首领不断转着身子，试图寻找声音出处。
“你可别后悔，我一出现，便是你的死期。”
“废话少说，出来。”
“好嘞！”
听着双方的对话，李飞白身旁的虬髯大汉依旧喝着茶，眼睛都没转一下。
这样异常的举动，已经引起李飞白的注意。他心念数转，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不要……”他刚要阻止那声音的出现，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首领脚下的泥土松动，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他手里握着一把钢刀，将那首领从胯下到头部劈成两半。
血雨纷飞，空中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暗中保护李飞白的，自然是方庆。
他挖地道虽然如同砍瓜切菜，但是真实本领却不高，只能出其不意，从地下扔出石子、劈出钢刀，方才杀了对方四人。
“公……”杀了四人，方庆以为解除了危机，奔上前来呼唤李飞白，却被他伸手阻止。
这一切，没有躲过虬髯大汉的眼睛。
“好手段！”虬髯大汉拍手鼓掌，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两人。
“好汉观察良久，敢问是何方神圣？”李飞白抱拳问道。
虬髯大汉并没有直接回话，径自说道：“白费礼，一个乡村小子，竟然会有如此异人随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要叫你‘公子’吧？”
“你到底是谁？”方庆听他这么说，神情也紧张起来。
虬髯大汉微微一笑，说道：“我是齐王府护卫头领林天冲，奉齐王之命，前来追回白先生，没想到啊，却让我看到了这么精彩的一幕。”
“什么天冲地冲的，什么精彩一幕，老子全都听不懂，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这位公子并不认识。”方庆试图辩解。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觉得我会信吗？”林天冲笑着反问。
轻轻推开挡在前面的方庆，李飞白知道此人糊弄不过，他上前一步，缓慢说道：
“阁下想说什么？”
“你想听？”
“洗耳恭听。”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林天冲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两个月前，卫国太子南宫江遭遇袭击身亡，‘白虎’利用地底下的火药，趁爆炸制造的混乱逃跑，黑龙卫已经查明，有人从城外的城隍庙挖了条地道，直通东市瞭望阁，并且将火药放置那里，白公子这位随从，恐怕就是挖地道的那人吧？”
牵起嘴角一笑，李飞白并没有丝毫慌乱，继续问道：“还有呢？”
“我家王爷患了怪疾，白先生再次利用这点，想要混进齐王府，再次对卫国皇室不利，我猜的对不对？”
“啪啪啪”
李飞白也双手鼓掌，开口道：“没想到你身为王府侍卫头子，心思居然也如此缜密，仅从一点蛛丝马迹，便能猜到我的意图。”
“你承认了？”林天冲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李飞白如此干脆便承认。
“在我给你答案之前，有个问题也想请教。”李飞白回道。
“你说。”林天冲不假思索直接说道。
“这四个人，是不是齐王安排来试探我的？”
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具尸体，林天冲回道：“这四人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在这之前，齐王也根本没有怀疑你，我也只是来护送你回王府的，没想到看到了不该看的这些。”
听到这话，李飞白又陷入疑惑。
既然不是齐王安排，那这伙人又是哪来的？为何要刺杀自己？
“那你说，我方才所述那些，是不是你做的？”林天冲打断了李飞白的思绪。
“是，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做的。”
“铿”
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尖对着李飞白，林天冲变了个脸，凶神恶煞问道：“说，你是祝谍还是姜谍？混进我齐王府，究竟意欲何为？”
“你猜的还不够大胆，提醒你一下，我既不是祝谍，也不是姜谍，但却曾经身为卫谍。”李飞白笑着道。
用狐疑的眼神盯着李飞白，林天冲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突然，有一个惊人的想法冒了出来。
曾经身为卫谍？又要杀南宫山，还要对卫国皇室不利？
难道……他是那个叛变的“白虎”？
想到这里，林天冲不自觉双腿发抖，额头冒汗。
如果能杀了他，那可是能换回十一座城池，足够自己独霸一方的。
“你是……白虎？”林天冲试着问道。
“不错，我就是‘白虎’！”
此言一出，不仅林天冲脑袋嗡嗡直响，连身旁的方庆也是目瞪口呆。
“公子……”他刚要说话，又被李飞白阻止。
“你……你真的是‘白虎’？”林天冲依旧不敢相信。
“白虎”神出鬼没，是神州唯一的一个天字一号密谍，竟然如此容易便落在自己手里？
这像做梦一样！
“如假包换！”李飞白笑着回道。
随后他转过身，低声问方庆：“你能杀得了他吗？”
方庆一脸为难，但依旧坚定说道：“我看不出他修为高低，所以他至少是个地阶高手！”
神州大陆，武者也分四个等级，从高到低分别是天、地、玄、黄！
高出自己一阶的武者，自己是看不透对方修为的。
方庆是个玄阶高手，所以他断定对方修为至少在地阶。
李飞白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让方庆杀了林天冲，之后可以谎称林天冲是为了保护自己，与四个贼人同归于尽，那便天衣无缝。
当然，如果方庆打不过的话，还有昆仑镜，时光倒流，再来一次！
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林天冲心里暗道：不管你是不是“白虎”，先抓你回齐王府再说。
第二十六章 再用昆仑镜
林天冲做出攻势，准备出手。
“我已经将他心神扰乱，尽力杀了他！”李飞白低声朝方庆说道。
原来，自己大方承认是“白虎”的那些话，目的就是为了扰乱林天冲心神，好让方庆有机可趁。
“公子，我誓死而为。”方庆一咬牙，抓起地上一把石子，朝林天冲射去。
他的刀剑功夫并不好，唯手劲颇大，所以擅长挖土掘石。
林天冲可是刚刚见到他用三颗石子，便轻易取了三人性命，也不敢大意。
软剑挥舞，漫天剑意笼罩，在自己身前铸成一道无形的墙，将方庆扔过来的飞石全都挡了下来。
一击落空，方庆迅速遁入地底，身影消失不见。
林天冲敢跟李飞白说这么多，自然也有了应对之法。
他闭上眼睛，竖起两只耳朵，凝神静听。
或许修为比方庆低的甚至跟他持平的武者，辨别不出方庆钻地的方位。
可林天冲可以！
方庆选了一个方位，在他右脚往旁一丈处，想要暴起偷袭。
可在头刚要冒出来的时候，林天冲的软剑迅速朝那方位一刺。
“噗嗤”
剑入肌肉的声音，随后土底下传来一声闷哼，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上蔓延开来。
方庆还未冒头，便被林天冲刺死了！
唉！
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李飞白暗道：终究还是低估了此人修为。
解决掉方庆，林天冲转过头，看向李飞白，眼里充满无尽的贪婪。
不管他是不是“白虎”，抓他回齐王府，至少是大功一件。
“跟我走吧。”林天冲得意说道。
李飞白心里清楚，对方绝对不会杀了自己，因为南宫山的病，还需自己医治。
只不过这次回齐王府，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而不是座上宾。
这当然使他的计划全部落空。
幸好，他还有昆仑镜。
牵起嘴角一笑，李飞白没有说话，在脑海里启动昆仑镜。
天旋地转，人影交错，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李飞白还在官道赶路，并未到达那家茶馆。
他转身闪到一僻静处，右脚在地上重重踩了三下，紧接着左脚轻轻踩了两下。
“公子，我在这。”方庆听见李飞白的暗号，从地底冒出头来叫道。
“长话短说。”李飞白走了过去，低声说道：“等会前面有家茶馆，我会在那休息，期间有四个人要杀我，你记住，藏好了，千万别出来。”
方庆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公子，都有人要杀你了，还不让我出来？”
“自然有人救我，你只要躲好，无论我多么危险，都不能现身，否则不只计划败露，你我性命也都难保，知道吗？”
见李飞白神色郑重，应该事关紧急，方庆只好答道：“知道了公子，你要小心。”
“我会的。”
来到茶馆，李飞白依旧坐在那张桌子，老板上了茶之后，他看了一眼将要刺杀自己的那四人。
“小子，你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杀了你？”为首那人出言。
此时，应该轮到那个不知死活的侠客说话了，李飞白心里盘算着。
果然，侠客还是那句话：“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还妄谈杀人，你们好威风！”
这人看上去应该是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心地也算不差，算了，救他一救！
“闭嘴。”李飞白突然朝他吼道：“别以为一身白衣，腰间系剑，就能行侠仗义了，老子不需要你管。”
侠客被李飞白突如其来的一顿喷射，惊得目瞪口呆。
“兄台，我是在帮你。”
老子才是在帮你。李飞白心中无语。
可嘴里又喷了过去：“老子纵横天下数十载，上天可擒龙，下地可捉鳖，需要你帮？”
“你……”侠客语塞。
自己初入江湖，第一次路见不平，没想到却被对方一顿辱骂。
这世道，人心不古啊！
“我什么我，看你脸色发白，就一小白脸，还学人行走江湖，断奶了没？学会走路了没？还是先回家洗去你这一身乳臭味，再出来学人怎么行走江湖吧。”
“趴”
侠客终于受不了刺激，右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猛然站起。
“乡野村夫，不可理喻！”
随后扔下几枚铜钱，结了茶账，愤然离去。
这一通操作，也看呆了要杀李飞白的四人。
“老大，怎么办？”一人出言问道。
“哼，乡野小子，虚张声势罢了，我见他脚步虚浮，毫无修为，杀他易如反掌，你们三人，上去结果了他。”首领出言。
“几位兄台，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李飞白笑呵呵上前，对着四人行了一礼。
“冒犯是冒犯了，但恕罪则不能！”首领嘴角闪过戏谑笑容，随后下令：“上！”
三人挺起长剑，便往李飞白身上招呼。
“啊！”
假装一声惊叫，李飞白赶紧躲闪。
“你们……你们真要杀人吗？”
三人没有回话，继续持剑乱砍。
“我只不过看了你们几眼，为何非要杀我？”李飞白继续装得惊慌失措，到处乱跑。
“救命啊！”看似有意无意，他跑到了林天冲身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三支长剑，不由分说，封住了他躲闪的方位。
眼看就要命丧剑下，林天冲出手了。
他随手一挥，“轰”，迎面袭来的三支长剑断为数截，扎在地上。
而追击的三个人，被他这一反击，身形退后数十丈，五脏翻腾，口中鲜血溢出。
李飞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着林天冲的裤脚，哀求道：“壮士救命。”
将李飞白轻轻扶起，林天冲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白先生，站在我后面。”
假装一愣，李飞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白？”
“此事容后再叙，我先解决他们。”
对方四人，已经站在一起，他们知道眼前这虬髯大汉不好惹，尽皆提起十二分精神，凝神应敌。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四人相视一眼，没有回答，却不约而同挺起长剑，攻击林天冲。
“哗”
身影消失在原地，林天冲不断换位，速度之快，身旁的飞石草叶全都被他撕裂。
第二十七章 回王府
“砰砰”
接连几声，四人的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横飞出去。
除了那首领，本来已经受伤的三人，根本经不住这一击，头一歪，立即身亡。
这修为，不愧是地阶高手。李飞白心中暗赞。
“你……你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那首领手中的剑早已被震碎，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
他蹲坐在地上，身子不自觉在向后移。
“我叫林天冲，是齐王府侍卫首领，你们又是谁，为何要刺杀白先生？”林天冲并没打算隐瞒。
那首领惨然一笑，仰天叹道：“呵呵，原来是齐王府的人，难怪你要救他！”
听到这句话，李飞白微微皱眉，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
“说，你们受谁指使？说出来，我或许能放你一条生路。”林天冲继续逼迫。
首领抬头望天，长叹一声：“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既然能活，谁又会选择死呢？”
听他话语，林天冲眼中一喜，以为他要招供了：“说吧，说完跟我回齐王府，待我们查证你所说无虚假后，可以放你走。”
“如此，我是活了，可我的家人，就死了。”首领根本没打算说。
“你在耍我？”林天冲有些怒气。
他走上前，一甩软剑，刚要威逼，却见那首领一声闷哼，从嘴里流出大量脓血。
他咬舌自尽了！
微微一怔，林天冲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向他鞠了一躬，嘴里说道：“为了家人，是条汉子，值得林某一礼。”
在心中微微一笑，李飞白暗道：没想到你这卫国皇室的人，还有点江湖侠气。
林天冲转过身，朝李飞白抱拳道：“白先生，受惊了，林某奉王爷之命，特来护送白先生回王府。”
“回王府？”李飞白装作一愣，继续问道：“可是王爷的病情有了反复？”
“白先生所料不差，这几日您配的那个神奇的药一用完，王爷病症再次出现，到回生医馆找过你，方神医说你已经启程回百江，王爷令林某亲自赶来接白先生回府。”林天冲将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幸亏你出现得及时，否则我早已魂归西天了。”李飞白拍了拍胸膛，一副受惊的模样，随后反应过来，朝林天冲抱拳道：“对了，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
“白先生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何况林某也是奉命行事。”林天冲并不居功。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人，李飞白皱紧眉头，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林天冲：“奇怪，我一乡村小子，平日里也没跟人结怨，为何有人要杀我？”
“咳咳”
林天冲咳嗽几声，他当然猜到了其中的可能，可是现在并不是解释的时候。
“此事，我会帮白先生查清楚的，我们现在启程回王府吧。”林天冲开始催促。
“可是……”李飞白面有难色：“我此行回百江，有要事，恐怕不能跟你回王府了。”
“白先生，王爷吩咐了，您的所有事，王府都可以代劳。”林天冲回道。
李飞白摸了下脸蛋，装出腼腆一笑：“林大人，此事，别人还真代劳不得。”
“哦？此话怎讲？”在林天冲看来，李飞白一乡村小子，所求不过琐事，如何能难倒齐王府？
“我已年过二十，尚未婚配，父母前些日子为我寻得一门亲事，这不，我是回去准备此事的。”李飞白讪讪一笑。
林天冲难得一笑，恍然道：“原来如此！”
“所以，帮我跟王爷告个罪，恕小人不能回去给他治病了，告辞！”李飞白一抱拳，转身就要离去。
林天冲自然不会让他走，他拦住李飞白的去路，说道：“白先生，此事倒也不难。”
“嗯？”李飞白一脸疑惑。
“你觉得，靖麟的豪门闺秀，比起你父母谈的那人，如何？”
“我家祖居乡村，谈的也是乡野村妇，如何能跟大家闺秀相比？”李飞白答道。
“那就好办了，你跟我回王府，医好王爷的病，届时让王爷亲自给你做媒，皇都里的大家闺秀，任你挑选，怎么样？”林天冲抛出条件。
毕竟南宫山的命，可是掌握在这个小子手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强。
“此话当真？”李飞白眨着双眼，露出欣喜神色。
“绝无半句虚言。”林天冲诚恳回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王府吧。”说完，李飞白一个转身，朝原来的路走回去。
“啊？”这猝不及防的反转，让林天冲反应不过来。
果然是乡村匹夫，贪好小便宜，他心中暗道。
“还愣着干嘛？王爷的病要是耽搁了，你负责？”李飞白问道。
“行，上马吧。”
马匹林天冲早已备好，两人朝着官道一路疾驰。
李飞白相信，经过这一番折腾，南宫山必定会将自己请入齐王府，并且不会有任何怀疑。
“林大人，你在齐王府担任护卫首领，平时还做苦力吗？”
路上，李飞白跟他闲聊，试图套取更多王府的信息。
“自然没有，白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我见你双肩生满茧子，像是常年挑着重物一般。”
“没想到白先生不仅医术高超，观察也很仔细。”林天冲赞道：“我肩上的茧，不是挑重物所致，而是扛兵器。”
“扛兵器？”
“不错，其实我真正的兵器，不是腰间这把软剑，而是一把重三百六十斤的青龙刀。”林天冲答道。
“三百六十斤？”李飞白倒吸一口凉气。
“我住的地方，距离演武场有些距离，平时练刀，需要放在肩上扛过去。”林天冲继续解释。
“原来是这样，林大人真是天生神力。”
“这没什么，比起那些真正的高手，我还差得很远。”或许是赶路无聊，林天冲也侃侃而谈。
“真正的高手，在皇城里，还有比你更厉害的？”李飞白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太多了。”林天冲也不嫌烦，继续道：“皇城禁军统领莫无忧、靖安营首领肖无忌、甚至皇宫里的一些太监，修为都在我之上，更别说黑龙卫首领兼青衣司总司尉，咱们的赵王南宫定王爷了。”
第二十八章 成功混入王府
“一个王爷，竟然能有此修为？”李飞白再次问道。
“别小看赵王，虽然身为王爷，但却文武双全，智计无双，是陛下最得力信任的皇室成员。他一个指头，恐怕便能将我杀死。”林天冲回道。
闻言，李飞白暗自心惊。
虽然与南宫定相处日久，但却从没见过他在武道的上展现，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怪自己以前一心卧底姜国，却忽略了身边这个可怕的人物。
南宫定心思也颇深，与李飞白相处，就只学谍战的本事，丝毫未提及武道上的事。
如果林天冲没有吹牛的话，那这南宫定想必是个天阶高手了。李飞白心中暗自衡量。
一日一夜的闲聊，两人穿过城门，回到靖麟。
方庆见李飞白安全回城，也折回了医馆，至少在齐王的保护下，在皇城没人敢动李飞白。
齐王府里，南宫山坐在椅子上，虽然精神状态还行，但又开始冒汗心慌，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药物控制，那他将再次病重。
“禀报王爷，林大人带着白先生已返回王府。”
闻言，南宫山大喜，站起来道：“那还等什么，快快有请！”
林天冲领着李飞白，走了进来。
“王爷，幸不辱命。”
南宫山微微颔首，上前就抓住李飞白的手，说道：“白先生，你看我这病，又犯了。”
“林大人路上已经跟我说了，我已知晓，王爷，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忌甜忌肥腻，你可曾遵守？”李飞白上来便拉下脸色，俨然一副神医模样。
南宫山一脸苦涩，无奈说道：“先生所言，本王何曾敢违逆，这几日不曾吃过半分甜食和肥肉！”
“那油腻之物呢？”李飞白再问。
“油腻之物？先生并未说过，不能吃油腻之物啊？”南宫山一脸茫然。
“唉！”李飞白一跺脚，叹气道：“所谓肥腻，便是肥肉和油腻之物，难道王爷不懂吗？”
“这……”南宫山和林天冲对视一眼，一脸苦涩。
“是本王疏忽了，这几日所食饭菜，都有用油煎炒，难道，我连油都不能吃了？”
“那是当然，油里面都是脂肪，而脂肪在你体内可都是转化为糖分，当然不能吃了。”李飞白简单解释。
他不可能用饱和脂肪酸、胆固醇、胰.腺功能衰竭等现代名词来跟他解释，只能随便说个理由。
况且经过前次治疗，南宫山对李飞白的话，已经深信不疑。
“其实，王爷的饮食要非常注意，比如，干饭蒸熟后，要过水方能滤掉里面的糖分，平时要多吃蛋和瘦肉，蔬菜方面，不能吃土豆、地瓜等，也不能食用动物内脏，总之，食物以清炖、水煮、凉拌为主。要注意的事项太多，无法一一列举，王爷若想彻底压制住病情，就得从饮食入手。”
说完，李飞白观察着南宫山的反应。
他将这些说得复杂，目的便是要让南宫山主动出口，将自己聘入齐王府。
“饮食需要这么注意，万一哪天本王不知道，又吃到不该吃的东西，岂不糟糕？”南宫山问道。
点了点头，李飞白心中暗喜，对方已经顺着这条线，慢慢上钩了，他出言道：“如果病症多次复发，那我制的那种药，会在王爷体内形成抗药性，就不会起作用，到时可真的无力回天了。”
听到这些话，南宫山深吸一口气。
他心怀大志，绝对不想就这么受病魔连累，失去眼下这最好的机会。
他猛然转过身，朝李飞白抱拳说道：“白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本王想聘你为齐王府的医官，专门负责本王平时的饮食，至于酬劳，暂定每月一千两如何？”
南宫山不废话，直接抛出最有诱惑力的东西。
每月一千两，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家，一辈子都赚不到一百两，这一千两对一个乡野小子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什……什么？每月一千两？我没听错吧？”李飞白装出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目瞪口呆。
“你没听错，每月一千两！”南宫山肯定答道。
“行，我干！”
这种条件如果李飞白再不答应，那必然会引起南宫山的怀疑。
“不过还有一事。”
“先生请说。”
“我此行回乡下，本是去结亲的，林大人硬把我拉了回来，说只要治好王爷的病，靖麟的豪门闺秀，便任我挑选，王爷还会亲自做媒，不知可否算数？”
李飞白边说边低下头，有些腼腆，有些难为情。
“哈哈哈！”南宫山大笑，转而道：“本王还以为什么大事，没问题，从明天开始，我便帮你物色人选，保证比你在乡下的村妇好上百倍。”
“当真？”李飞白转着眼睛，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
“放肆，从王爷嘴里说出来的，哪有虚言？”一旁的莫富贵出言呵斥道。
“富贵！”南宫山出言喝止：“以后白先生便是本王的贴身医护，不得无礼。”
“是，王爷。”莫富贵不甘愿地应承道。
“对了王爷。”林天冲站了出来，禀报道：“我接到白先生的时候，竟然有人要刺杀他，甚是奇怪。”
“哦？有人要杀你？”南宫山转头问李飞白。
“对对对。”李飞白不断点头，随后喃喃说道：“那伙人真是可怕，我只是多看他们一眼，便要杀我，还好林大人及时出现救了我。”
林天冲将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是你的仇家所为？”南宫山问。
“王爷，我住在贫瘠的乡村里，哪有跟人结过这么大的仇怨？”李飞白回道。
南宫山与林天冲对视一眼，默然。
“依我看呐，这伙人是冲着王爷来的。”
看似无意，可李飞白的这句话，却引起了南宫山的兴趣。
“哦，说说看。”
“很简单啊，我平日里没有仇人，杀了我，王爷的病自然无法医治，所以我觉得他们是想要王爷的命。”
闻言，南宫山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随后恢复神情看着李飞白：“没想到白先生不仅医术精湛，脑袋转得也很快。”
“我也是瞎猜的，瞎猜的。”李飞白呵呵笑道。
第二十九章 南宫定的心思
“富贵，安排白先生下去稍作休息。”南宫山没再扯这件事。
“王爷，您病症已现，我就不休息了，还是需要一些猪，我回医馆叫我叔父来帮忙。”李飞白显得很尽职。
南宫山满意点头，回道：“猪早已备好，还在那地方，至于方神医，我命人去请便可，还请先生速速制药。”
“那行。”
“富贵，给白先生带路。”南宫山说道。
“是！”
两人下去，厅里只余南宫山和林天冲两人。
“此事，你怎么看？”南宫山眯起眼睛，问林天冲。
“我觉得白先生方才所说，便是事实。对方有四个人，虽然江湖打扮，但脚上靴子却是统一的，且宁死也不肯说出实情，很明显出自一个组织，而白先生祖居乡下，哪会惹到这种有组织的势力，所以我也觉得对方是冲着王爷您来的。”林天冲肯定了李飞白的说法。
“那你觉得，会是谁？”南宫山又问道。
“有两个可能，第一，是敌国密谍，太子身亡，王爷您最有机会继承大统，他们想杀掉您，让卫国衰弱。”
南宫山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第二种可能呢？”
“这第二嘛……”林天冲欲言又止。
“尽管说。”
“第二，便是您的皇叔，赵王南宫定。他大权在握，功劳卓著，显然他也是有条件去争这个皇位的，而王爷您就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听他这么说，南宫山神色阴冷，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说道：“查，暗中调查，不要声张。”
“是，王爷。对了，白费礼的户部档案调出来了，祖居百江城龙凤县神农村，没有问题。”林天冲道。
“嗯，没问题就好。”
南宫山也不是怀疑李飞白，只是每个进入王府的人，必须调查身份，这是例行惯例。
而且李飞白的表现毫无破绽，根本不会令人起疑。
自此，他终于成功混入齐王府！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李飞白和方圣手提取胰岛素顺利多了，仅仅三天时间，便让南宫山用上了药。
加上李飞白严格把控饮食，南宫山很快便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既然又开始提取胰岛素，李飞白决定一次性把这些猪都杀了。
还好齐王府有个冰窟，可以用来贮存胰岛素。
“公子，你觉得刺杀你的人是谁？”
提取药物的房间里，只有方圣手和李飞白两个人，所以说话并没有顾忌。
“还用说，必定是南宫定。”李飞白一边看着瓶子里的胰.腺，一边说道。
“为何这么肯定？难道不可能是祝国和姜国的密谍吗？”
“只有南宫定，才能知道卫国皇室成员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了我能医好南宫山，所以要除掉我，让南宫山病死，如此一来，他夺位的最大绊脚石，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被搬开了。敌国密谍即使再厉害，渗透得再深，也无法对皇室成员的情况跟进得这么快。”李飞白做出分析。
身为神州独一档的密谍，他知道情报传递需要时间，即使敌国密谍能获得齐王府的情报，再到作出反应，都需要时日，不可能这么快。
听完李飞白的话，方圣手沉默片刻，微皱眉头，紧接着开口问道：
“公子，其实我一直想说，咱们一定要通过南宫山混入青衣司吗？让他直接病死，岂不是也可以削弱卫国皇室的实力？”
“他如果死了，南宫定谁来对付？现下卫国皇室，只有南宫山能跟南宫定抗衡，如果他死了，南宫定一人独大，那卫国就像一块铁板，没有任何裂痕，要玩起来，就更难了。”李飞白解释道。
“那如果利用南宫山搞垮南宫定，那岂不也是南宫山一人独大？”
停下手中的动作，李飞白嘴角牵起一丝神秘笑意，接着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让两个人同时倒台。”
方圣手瞬间会意，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高明。”
李飞白转而说道：“总之，要想成功混入青衣司，并且不受到怀疑，就得从齐王府做起，只是此事须得从长计议，稍有不慎我们将万劫不复。”
“公子。”方圣手起身，郑重抱拳请求道：“请把小赵召到靖麟吧，如今你已经身陷旋涡，老鼠根本没能力护卫你周全，有小赵在，我放心一些。”
低头沉思，李飞白也觉得方庆虽有特殊技能，但论真正的武力，根本不够在这藏龙卧虎的皇城立足。
况且他见识到了林天冲的本事，还从他口中得知南宫定的修为，此时方觉方圣手说的有理。
“也罢，让他来吧。”李飞白终于松口。
“是，公子！”方圣手眉飞色舞，有了他们口中那个“小赵”加入，似乎让他颇为自信。
青衣司，占地近百亩，坐落在赵王府旁，是近一个月才完工的。
经过南宫江的刺杀事件，整个青衣司的地板都用上了寒铁，目的就是防止有人挖通地底窃取情报或者刺杀青衣司的官员。
为了这个部门，南宫青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建得甚至比他的青云殿还牢固，可见他对青衣司的看重。
主殿中，南宫定端坐，手里捧着徐元忠汇总过来的情报，仔细看着。
近段时间，虽然赵王府就在隔壁，可南宫定已经一个月没回到王府了，青衣司成了他的家。
“司尉，肖首领说有急事求见。”下人来报。
“请。”
“见过司尉！”肖无忌走进殿中，见了个礼。
“你先下去吧。”南宫定朝那下人说道。
“是。”
下人离去，殿中只余两人。
“无忌，坐。”南宫定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随后开口问道：
“事情办得如何？”
肖无忌神色一黯，心怀愧疚说道：“老大，失败了。”
在人前，两人以官职相称，私下里，两人胜似兄弟。
“失败了？”南宫定有些意外：“那四人可都是好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村小子，竟然失败了？”
“没想到林天冲居然亲自护送那小子回王府，我们派去的那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南宫定一声叹息：“林天冲都出手了，难怪，看来这白费礼的确对南宫山来说，至关重要。是我低估了他的决心。”
“根据我们的情报，似乎南宫山的病情，整个皇城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连方圣手也没办法，只有这白费礼能医好。”肖无忌说道。
“本来我以为只是夸张的说法，可南宫山派出林天冲亲自护送，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现在白费礼已经成为南宫山的贴身医护，我们想要下手，就更难了。”肖无忌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