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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岁月长河

    上关城外四面荒原,马车行驶大概十数里,期间有雾气渐生,更是越来越浓郁。

    可视范围里,是不见底的深渊。

    姚观海勒紧缰绳,姜望掀起车帘,瞳孔骤缩。

    面前深渊难以估量距离,就像已达世界尽头,外面皆是一片混沌。

    小鱼和汝鄢青都是满脸震惊。

    除了阿空在车厢里没有露面外,姚观海便是唯一淡然自若的。

    “怎么没路了?”

    姜望难以理解,各境互通皆是只有一条道路,他自认没有走错路,深渊的深度长度宽度都是无法估测的,就算有偏移,也不可能偏的这么多,哪怕想绕路,都没地方绕。

    姚观海淡然说道:“第一次离境的你们,不懂也很正常,大隋各境之间皆有深渊拦路,你们把它理解为两个大陆,甚至两个世界都没问题,因为深渊是无止境的,没有找到正确的道路,只会在深渊里永远迷失,在无尽岁月里死亡。”

    就说整个苦檀,一生里有机会跨境的人其实很少,寻常百姓当然很难有机会,最经常的便是商人,但也并非普通商人,各境商品的互通,皆有此类商人往返,境内商人再与此类商人合作,才能拥有外境的商品。

    每一境的疆域都很辽阔,寻常百姓很难走到尽头,特殊商人有神都许可,更有修士存在,能节省大量时间与各境往返。

    否则按照正常的速度,又要拉着货物,哪怕二十岁的年纪开始出发,等回来估计都三四十岁了。

    做不了几次生意就要准备安享晚年,实在得不偿失。

    姜望他们从上炀郡出发抵达苦檀边界,虽是坐着马车,但也并非一直以正常速度走,何况这么远的距离,马匹也受不了,期间姜望是花了很多银子,在某郡的宝箓阁,特意买了符马,能不知疲累的奔行。

    但需要有大量符箓驱使,而且符马也会损坏,不能只买一个,只是个人的话,花费当然能相对小一些,而且是轻装上路,损耗较少,饶是如此,仍是走了半年时间。

    不像是商队拉着各种东西,单是行路的花销就难以想象,绝非寻常人能承受得起。

    所以特殊商人是有神都出资,目的是打通各境商路,行商的资源都会倾注在特殊商人身上,再分发给各境普通商人。

    青玄署一直也都在搞各种法器以来辅助,但前面毕竟有烛神漠章战役、诸国之乱、隋覃纷争,除了后者影响没那么大,前三者是一次又一次的影响整个人间。

    诸国之乱结束至今,更是也才过了五十年,许多事物都是重新发展起来的。33

    想要尽善尽美,短时间很难做到。

    第一次走出苦檀的姜望算是涨了见识。

    “正确道路在哪儿?”

    姚观海指着某处说道:“那里有界碑,是只有隋人才能看到的,当然,是介于覃人的隋人,像当初菩提有玄入隋,除了跨越奈何海能直抵苦檀外,想要入别的境,就要得到神都许可,要不然就是修为足够深,能直接跨越岁月长河,那必须是澡雪之上的存在才能做到。”

    姜望了然。

    小鱼突然问道:“不是说要跨境的话,需要上报青玄署么?”

    姜望说道:“那是澡雪境修士,若无理由随意跨境自然不行,除非极其低调,什么都不做,否则一旦被发现,就会被青玄署盘问,在这件事上,青玄署是很有权力的,洞冥境修士的规矩就没那么严。”

    小鱼想说公子您不就是澡雪境么?

    姜望则想着至少自己现在不是澡雪境,至于在垅蝉曝露后的问题,那就到时候再说了,此刻要再回返苦檀青玄署再报给垅蝉青玄署,那可要费老大劲儿了。

    何况姜望一开始也没打算这么快让别人清楚自己要去垅蝉这件事。

    姚观海驾着马车与苦檀界碑擦身而过,直入深渊,汝鄢青在车厢里吓得不轻,紧紧抱住姜望,阿空和小鱼则通过窗户朝外面瞧着,姜望亦是如此,他们都很好奇会发生什么。

    马车是悬空的,底下便是无尽深渊,前方雾气朦胧。

    姜望看得真切,在雾气里面隐隐浮现出一张张脸,稍纵即逝,那好像是因为马车的速度够快,虽然表面上看着很慢。

    姚观海解释道:“那是在无尽的岁月长河里陨落的亡魂。”

    姜望诧异道:“他们既然存在于这里,岂非意味着永生?”

    姚观海嗤笑一声,说道:“莫说真实存在的话,他们在这里会有多痛苦,事实上他们只是投影罢了,虽然不见界碑而擅闯者很容易死在他们手里,可他们空有生前一半的力量,没有半点意识。”

    姜望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瞧着。

    但恍惚间,雾气已散。

    新的界碑出现,上刻——垅蝉。

    姜望惊讶道:“这么快?”

    姚观海指着天色,说道:“我们来时是白昼,哪怕现在也是白昼,但时辰不对,很可能已是第二日,甚至第三日,所以事实没有你感觉到的那么快。”

    姜望趴在窗前,回眸看着深渊里的岁月长河,喃喃说道:“真稀奇啊。”

    ......

    南玉是垅蝉距离苦檀最近一郡里最大的城池。

    姜望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日头偏西,便决定入城。

    “没想到垅蝉里妖怪的肆虐竟比苦檀高上这么多,一路直行,仅是小半个郡而已,几乎每过两座城镇就会冒出多个妖怪,但又是道行极低的,而且降妖除魔的修士也比苦檀更常见,同样只是有微弱修为的。”

    虽然有听扳指对面的人简单描述过垅蝉的情况,但真正见识到,姜望仍是觉得很意外。

    姚观海驾着马车,微微侧头说道:“垅蝉里的宗门其实不多,除了游野人士,多是在青玄署及各郡府衙和镇守府里任职。”

    “修士多数就在城镇里,所以纵使妖怪肆虐,也能第一时间压制,反而一些小妖怪就成了小修士们历练的目标,各地有什么情况,当地自己人就解决了,等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青玄署才会派人。”

    “原来如此。”姜望想着垅蝉和苦檀真是截然不同,“我们先在这里住一夜,打听打听满棠山的具体位置。”

    姚观海说道:“虽然我曾经四海为家,对某些境稍微了解一点,但满棠山具体在哪里还真是一无所知,话说你特意来垅蝉找满棠山到底是想做什么?”

    姜望说道:“那得看见了那位山主之后是什么情况了。”

    马车摇摇缓行。

    晚霞铺陈天际。

    有悠然钟声随即响起。

    马车行在主干道,原是人群拥挤,待钟声响起时,很快便有部分人流散去。

    姜望注意到旁侧庄严肃穆的建筑,匾额上‘镇守府衙’四个字十分醒目。

    而府前摆着两只石狮子,在姜望眼里极具灵性,甚至其内隐隐散发着金光,他微微蹙眉,喃喃低语,“门神铺首。”

    栖身在石狮子里的门神铺首豁然睁眼,看向马车里的姜望。

    但马车已经很快驶过。

    姜望让姚观海在镇守府衙斜对面大概百丈距离的酒肆门前停下,有伙计牵着马前往停放位置,姜望等人步入酒肆,有别的伙计招待。

    姜望选在靠窗的位置,能很好的目睹镇守府衙门前的情况。

    悠然钟声便源于那里。

    “诸位是从外面来的?”

    伙计抄起抹布擦着桌面,就开始搭茬。

    姜望点了点头,说道:“第一次来南玉。”

    伙计说道:“那我就得给你们说说了,近两年南玉每至戌时镇守府衙就会敲钟示警,是因为天一黑,妖怪就会出没,目的是让百姓们尽快回家,但妖怪真正出现多是在亥时以后,咱酒肆里也可住店,客官们既然来了,干脆就住下来,免得再找客栈容易撞上妖怪。”

    姜望挑眉说道:“妖怪出没是不分昼夜的,倒是魍魉会更喜欢黑夜,但既然是近两年才这样,想来是出现了比较厉害的妖怪,镇守府衙一直没能解决,为何不报给青玄署?”

    从边界一直到南玉城,姜望也是稍有见识,垅蝉百姓对于妖怪修士等都很了解,毕竟垅蝉的修士很多都在镇守府衙任职,是能经常见的,所以姜望也就直言询问了。

    伙计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解释道:“咱们青玄署那位崔行令和武神祠的薛尊者不太对付,一门心思想找茬,这件事虽然不算秘密,但也并非人尽皆知,客官显然就不太清楚。”

    “所以南玉冒出的那个妖怪虽说难缠,可府衙也能将其打退,只是很难斩杀,崔行令忙着找薛尊者麻烦,南玉又在往苦檀的最后一郡里,距离甚远,青玄署自然就把问题扔给南玉府衙,让他们慢慢解决。”

    姜望竟一时哑口无言。

    伙计嘱咐道:“客官便在这里用膳吃酒,可千万别跑出去,等府衙打退妖怪,也就没事了。”

    姜望点点头,待伙计走开,他转眸看向镇守府衙门前。

    有一位穿着英姿飒爽的侠女正从府衙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些穿着衙服的修士,他们虽为修士,但跟寻常衙役的确没什么两样,这在苦檀是很难见的场景。

    要说府衙镇守大人是位修士很正常,但苦檀绝没有修士愿意当衙役的。

    而这种规矩是垅蝉一直以来都有的,那么对他们来说,便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就像人要吃饭睡觉一样,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侠女手里提着一把刀,她转身看着一众修士,微微抬起下巴,“本姑娘近日新练成一门刀法,我将其取名为好霸气的一刀,这次必让那妖怪有来无回!”

    府衙修士们露出尬笑,纷纷夸赞,“名字如此霸气,想来定是极厉害的一刀,郝捕头今次出手,必将妖怪斩于刀下。”

    “那是自然。”侠女满脸嘚瑟,“以往要么没碰见,要么恰巧有事,要么被熊长吏抢了风头,这次由我带队,姓熊的不在,我又练成新的刀法,他做不成的事,便由我来做,说不得等会儿我就升为长吏了。”

    她大手一挥,霸气说道:“随我出城杀妖!”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南玉镇守府的好汉

    南玉镇守府衙里浩浩荡荡走出数十位修士,侠女气派的郝捕头在前雄赳赳气昂昂。

    而府衙门口仍有部分修士滞留,他们开始分队在各个街道巡视。

    姜望转头看向端着酒菜出现的伙计,问道:“刚刚那位姑娘是何人?”

    伙计在窗前探了探脑袋,一边上菜一边说道:“郝捕头嘛,全名叫做郝寒,是府衙里除了镇守大人和两位长吏外的四大捕头之一,为人比较豪爽,南玉百姓都爱她,但她总是会高估自己,我估摸着郝捕头现在有多得意,回来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姜望错愕道:“你们果然很爱她。”

    而且姑娘家家的叫好汉,跟铁锤姑娘有的一比啊。

    伙计笑着说道:“别误会,郝捕头还是很厉害的,我们是清楚她不会出事罢了,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危险,南玉百姓肯定要比府衙的人更慌张。”

    姜望释然。

    “得嘞,几位客官,菜齐了,请慢用。”

    伙计说着,便转头把酒肆门关上,又打算把姜望旁边的窗户关上,他顺势解释道:“等会儿难以保证会不会有很多妖怪游街,客官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别把窗户打开。”

    闻听此言,姜望心里升起了很浓厚的兴趣。

    小鱼问道:“要帮忙么?”

    姜望摆手道:“不急。”

    “我观镇守府衙里没有太强的气息,最高不过洞冥巅峰罢了,按照垅蝉的情况,每一座府衙,镇守多数都是最强者,只有个别是例外。”

    “刚刚酒肆伙计所言,府衙除四大捕头外,还有两位长吏,应是仅次于镇守的修士,但我只感觉到一位稍强盛的气息,显然那两位长吏未在南玉。”

    姜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说道:“垅蝉里的澡雪境要比苦檀多,洞冥境亦是如此,他们两年的时间都没有解决掉那只妖怪,怕是道行很接近澡雪境的大妖。”

    “但也可能是府衙人手不够,还有别的妖怪需要解决,一直没能全身心的应付,我更倾向于这一点。”

    “因为郝捕头带着三位洞冥巅峰修士以及一众洞冥境出城,哪怕她会高估自己,总不至于所有人都如此,想来这股力量足以打退那只妖怪,想要斩妖估计是不可能的。”

    “而世事皆有意外,郝捕头信心满满,说不定真能斩妖而归。”

    姜望饮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说道:“若非澡雪境的大妖,便也不值得让我出手。”

    姚观海左右瞧了瞧,酒肆里客人不多,也都刻意远离门窗,坐得很里面,他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你毕竟事先没有通知青玄署,哪怕垅蝉澡雪境要比苦檀多,一时半刻不会曝露,但若被有心人察觉你并非垅蝉人士,无疑是很麻烦的事情。”

    只要事出有因,而且合乎规矩,跨境前报给青玄署一声,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而私自跨境的,毫无疑问本身就存在问题,若是有急事的话,青玄署事后查明,也无大碍,可姜望的目的地是满棠山。

    是虽然存在于隋境,却又被除名的存在,偏偏又瞒着青玄署入境,若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哪怕是澡雪境修士,青玄署也不会跟你客气,万一你别有用心,青玄署便是严重失职。

    姜望说道:“有些事是必须得瞒着的,虽然可以找个借口,但我懒得想。”

    要明目张胆接触满棠山,再提前报给青玄署知晓,与低调的来低调的走,其实都有隐患,因为要一直保持低调就很难,但除非有大量养分摆在眼前,姜望都会尽可能保持低调。

    其实他也很好奇,若是隋帝知道了自己去往垅蝉满棠山,会有什么反应?

    隋帝对他自始至终的无视,让姜望很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只靠猜测的话,永远无法接近事实。

    因为哪怕猜到事实,他也难以确信,那自然就不存在真相。

    他既是觉得隋帝城府很深,又觉得隋帝很蠢,总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虽然身为皇帝,有些事情的确没办法简单去做,因为皇帝的视野是整个天下,而非眼前。

    可姜望又始终无法理解。

    祁国皇室后裔,弱冠澡雪,单这两件事,隋帝就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最大的可能,无非是弱冠澡雪是被国师亲自点出,那么国师理应能看出来他活不长久,回去跟隋帝一说,隋帝对他的在意程度降低便是正常的。

    可不意味着隋帝就真的因此彻底无视他。

    反而因为姜望有病,那更容易暗地里弄死他,因为本来就活不长,所以死了,有什么问题?

    若是别的前诸国皇室后裔,稍微有些名气,背地里弄死这件事确是有很大隐患的,不管是不是隋帝所为,西覃都可以认定就是隋帝做的,因为诸国之乱的开端,便是隋高祖引起的。

    自证清白很难,泼脏水还不简单?

    何况隋帝真的做了这件事的话,西覃的推波助澜,前诸国皇室后裔们的担惊受怕,都会引发难以想象的问题。

    如果隋帝确实要极力彰显仁德之名,有莫大隐患的事情就的确不能做。

    但姜望自身却有破绽,那就是有病,寿元短暂,随时会死。

    哪怕姜望不说,这件事也瞒不住。

    因为大物们甚至像有玄那般有着独特法门的修士,一眼就瞧得出来,既定的事实存在,西覃想借着姜望的死向隋帝发难,也会变成真正无意义的泼脏水,威胁程度就会降到很低。

    姜望以前的想法稍微片面些,现在想想,隋帝要杀他,办法实在太多了,那么隋帝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成了最大的问题。

    不想那么纠结,也不想有那么多顾虑,满棠山此行就是必然的,他要明确隋帝的态度。

    哪怕要冒着很大风险,姜望还是想这么做。

    他更有一些期待,按照垅蝉妖怪肆虐的程度,能否直接获取破境澡雪巅峰的养分。

    窗外渐渐有了些动静,似是鬼哭狼嚎。

    酒肆里少量的客人顿显紧张,大气不敢喘。

    虽然看似常见,但也没到每日都会经历的地步,更无法保证不会有人死。

    姜望却悄然把窗户开了一道缝。

    街上是极其浓郁的黑气。

    有府衙修士在黑气里奔行。

    汝鄢青偷摸瞧了一眼,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在窗前浮现,她吓得刚要尖叫,就被小鱼捂住嘴巴,抱在怀里,而姜望只是屈指一弹,窗外妖怪便灰飞烟灭。

    以他目前的状态都能轻易斩杀的妖怪实在太弱了。

    姜望默默看着街上府衙修士斩妖的画面。

    黑夜里有数不尽的绚烂光彩。

    而镇守府衙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眼睛也在散发出一些光芒,光芒所及之处,妖怪便惨嚎一声,化作飞灰。

    随即石狮子的眸光放在了酒肆窗前,姜望与两位门神铺首对视。

    姜望只是咧嘴一笑。

    门神铺首的视线便又移开。

    姜望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他微微眯眼,盯着镇守府衙门前的石狮子,然后惊讶看到郝捕头的身影出现。

    这么快就把城外的妖怪解决了?

    他刚这么想,郝捕头的声音便响起,“那妖怪遁入城中,务必尽快找到,我可不想这点小事还要让镇守大人亲自出面,那样本姑娘会很没面子!”

    有府衙修士在旁小心翼翼说道:“以往那只妖怪都不得城门而入,这可是头一遭,您已经很没面子了。”

    郝寒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她有些气急败坏。

    “我好霸气的一刀都还没出!那妖怪肯定是有阴谋,只是我倒霉,别让我逮到,定将它挫骨扬灰!”

    说着,她伸手抓住一只裹着黑气袭来的妖怪,明明是修士,却挥舞着拳头,把妖怪一顿胖揍,拳头附着黄庭炁,一拳又一拳,直将妖怪打得灰飞烟灭。

    见此一幕,其余妖怪立即躲着走。

    但心头有气的郝寒,拔刀反追妖怪,一刀挥出,便是数十只妖怪哀嚎着湮灭。

    “郝捕头,消消气,找到那只大妖要紧!”

    是好几个府衙修士拽住郝寒,才让得附近妖怪多活了半刻。

    随即他们离开这条街,寻觅着大妖踪迹。

    姜望默默瞧着。

    就见石狮子里的门神铺首很快随着郝寒而去。

    石狮子就成了普通的石狮子。

    但姜望却觉得有些问题。

    果不其然。

    正在斩妖的一位府衙修士忽然转身步入府衙里,他面无表情。

    显然城外那只妖怪真的有些计划,相比两位长吏以及其余三大捕头,郝寒无疑会更容易应付,说得不是实力,而是性格,因此让它有机会遁入城中,得知情况的门神铺首就被调虎离山。

    但这只妖怪入镇守府衙的目的是什么?

    需要这么麻烦,自然代表着妖怪道行没有太高,不见得比门神铺首弱,但肯定很难轻而易举击杀铺首,镇守府衙前的门铺铺首要比姜望在苦檀见过的道行都更高,何况是两尊。

    默默盯了一会儿。

    姜望想着若非镇守府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妖怪,妖怪的目标便该是南玉镇守,至少在南玉城里,镇守便是最强的一位修士,若能解决他,虽说不至于直接让南玉成了妖怪的囊中之物,却也是往这方面迈出一大步。

    降妖除魔这件事,身为镇守,自然没必要事事躬亲,否则要底下人还有什么用?而且镇守也没有那么闲,各种民生案件都要处理,每月都要上册子给郡守府衙,更要保障不出纰漏。

    所以因为太累,南玉镇守决定休息一下,正在榻上呼呼大睡。

    别管外面妖怪闹成什么样,南玉镇守心中自有章程,问题不大。

    那位府衙修士并没有被妖怪俯身,只是被妖怪掌控了神魂,而妖怪就藏在他身上,目标很明确的直抵南玉镇守的屋门前。

    听着屋里均匀的呼吸声,府衙修士面无表情推门而入。

    下一刻,便又飞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啊,敢搅我好梦。”

    南玉镇守面容白皙,有着两撇胡须,约莫不惑之年,他伸着懒腰踏出屋门,看都没看府衙修士一眼,横眉怒吼道:“郝寒!你在干什么?竟然让妖怪直接跑到府衙里,是不是因为我上次罚你,你故意整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章 看我斩妖剑!

    南玉镇守的声音传遍整座城。

    酒肆里的伙计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哀叹道:“完了,郝捕头又要被罚扫茅房了!”

    郝捕头本人抖得更厉害。

    啥情况?

    那妖怪跑府衙里去了?

    门神铺首最快回到石狮子里,以此将妖怪困在府衙,防止其脱逃。

    郝寒战战兢兢回到府衙,跟随她的府衙修士都被其羞恼的打发去除妖。

    虽然那只妖怪在南玉闹了两年,但其实南玉镇守并未出手过,因为那只妖怪对于底下修士来说难缠一些,却也能做到让妖怪无法害人,每回出现都是重伤逃走。

    否则青玄署也不会那么放心的让南玉镇守府衙自己慢慢解决。

    现在妖怪直接冲到南玉镇守面前,在郝寒看来,已是自寻死路,可自己好像也要倒大霉。

    在听到南玉镇守的怒吼时,郝寒第一反应就是有多远跑多远,只是最终没敢这么做而已,否则被逮到就不是被罚扫茅房这么简单了。

    郝寒回到府衙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位府衙修士被南玉镇守踩在脚下竭力挣扎着,“好你个妖怪,居然玩瞒天过海这一招,拿命来!”

    南玉镇守重咳一声。

    郝寒缩了缩脖子,露出尴尬的笑容,关怀道:“镇守大人您没事吧?”

    南玉镇守说道:“有事。”

    郝寒惊恐道:“那妖怪竟能伤到镇守大人?”

    说着她突然露出悲伤的表情,抽泣道:“等镇守大人去了,我定会照看好府衙的......”

    “我......”南玉镇守气急,险些骂出一句脏话,作势欲打,但妖怪趁势逃脱,有一股黑气从府衙修士身上飞出,就要掠过府墙,府前石狮子绽放金光,接着便是一阵打斗声。

    南玉镇守吐出口气,恶狠狠瞪了郝寒一眼,说道:“此妖道行颇高,以往因各处妖患,你们无法聚集,否则合力早该能除了它,现在它把目标放在我身上,估摸着是想先擒大将再逐一击破,但它未免太小看我了。”

    将恢复意识的府衙修士搀扶起来,南玉镇守说道:“暂且休息会儿,再去降妖除魔。”

    府衙修士揉着剧烈疼痛的脑袋,想着我都这样了,直接休息到明天可不可以?

    但看着南玉镇守的表情,显然不可以。

    郝寒上去就给他一脚,“平常白教你了,居然能让妖怪悄无声息控制神魂,必须罚你不能休息,赶紧给我降妖除魔去!”

    府衙修士都懵了。

    想着到底是谁把妖怪放进来的?

    但他不敢反驳,免不了要被恼羞成怒的郝寒一顿暴打。

    为避免直接撞上那只妖怪,他选择从另一面翻墙而出。

    虽然恼恨中了招,可他有自知之明,碰上那个妖怪必死无疑。

    “你很威风啊。”南玉镇守冷眼看着郝寒。

    郝寒试图解释道:“也不能怪我啊,谁想到妖怪使诈,我说我练了一门新刀法,要给妖怪长长见识,妖怪欣然同意,结果我正摆着架势,它突然袭击,顺势遁入城中,可把我气坏了!”

    南玉镇守欲言又止。

    真是一个蠢笨的好孩子。

    “像蠃颙那般的妖怪终是少数,我也不止一次的提醒你,别以为你会比妖怪更聪明,有些妖怪生来狡诈,有些根据道行有着不同层面的智慧,你......虽然聪明,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虽说听起来怪怪的,但郝寒十分认可自己很聪明这件事,斩钉截铁保证道:“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南玉镇守显然不信,却也懒得多费口舌,两年来,这只妖怪也算是给长吏及捕头衙役们磨砺的修为更深,但既然妖怪送上门来,没道理再置之不理,索性彻底解决了。

    他面色严肃步出府衙。

    ......

    在寻常人眼里,府衙门前只有一团黑气,无法得见门神铺首,哪怕是姚观海也不可以,他毕竟是武夫,或者说,除了南玉镇守,郝寒等府衙修士若没有被铺首允许,也很难看得见。

    但这对姜望来说,形同虚设。

    他清楚看到两尊门神铺首合击妖怪,那妖怪长得怪模怪样,是姜望不曾遇到过的,但只有洞冥巅峰的道行,实在不值得让他在意。

    哪怕有资格让神国力量涌现,也难以给予姜望可观的养分,甚至是寥寥无几。

    而对于南玉修士以及同样是洞冥巅峰道行的两尊门神铺首来说,那妖怪属实难缠,一番斗法也只是旗鼓相当,妖怪似是很急切,不惜以伤换伤,门神铺首更是因此稍微落了下风。

    在妖怪即将冲出重围时,南玉镇守从府衙里走出。

    黄庭里祭出飞剑,南玉镇守衣袂翩翩,两撇胡须也是随风飞扬,他大喝一声,“看我斩妖剑!”

    陡然响起的声音把妖怪吓得一激灵。

    门神铺首一左一右来袭,让它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南玉镇守一剑斩落。

    但这不意味着它只能等死,面对那一剑,妖怪选择无视门神铺首,全力应付,想着或许能借此一剑遁出城去。

    然而初一接触,妖怪便明白自己错了。

    南玉镇守是真的很强。

    强大到一剑便斩了它。

    看着灰飞烟灭的妖怪,两尊模样有些狼狈的门神铺首,默默回了石狮子里,南玉镇守则收剑朝着两只石狮子揖手为礼。

    是因为门神铺首极大耗损了妖怪,南玉镇守一剑也直接用出了七成力,才能如此轻而易举斩杀妖怪,否则两者都在全盛状态的话,南玉镇守要斩杀此妖,怎么也得出上三四剑。

    姜望默默看着那一幕。

    妖怪的道行仅是比两尊门神铺首高出半筹,但南玉镇守的修为却又比妖怪高一筹,如果能聚集更多的妖怪,或者多几个道行颇深的,不算大的差距,的确是有可能覆灭整座南玉的。

    姜望很好奇一件事。

    那妖怪既然已盯着南玉两年,怎会对南玉镇守的修为如此不了解?直接计划一出死路,无端葬送自己的性命。

    何况怎么来就怎么被打退的妖怪为何一直盯着南玉?

    他隐隐觉得这事没完。

    大妖被解决,剩下的都是些小妖,但要诛杀干净,也非轻易可以做到的。

    街上杀妖的府衙修士仍然络绎不绝。

    姜望把窗户闭严,没再关注。

    要打听满棠山的具体位置,直接问南玉镇守当然更便捷,寻常百姓及修士不见得清楚,但姜望暂时不会这么做,他又想起扳指对面之人说得洛水河畔,这个应该比较好打听。

    而且到时会有人接应他,从那个人口中询问满棠山会更稳妥。

    虽说是想看看隋帝的态度,但姜望也不想太快曝露。

    他刚刚夹了口菜,还没送到嘴里。

    酒肆门忽然被撞破。

    烟尘四溅。

    显露出妖怪狰狞的模样。

    酒客们慌得一批。

    郝寒提刀而至,干净利索砍杀妖怪。

    她微微抬起下巴,说道:“莫慌!我只是心情不太好,下手没收住力道,但我保证,没有妖怪能闯入这里伤害你们!”

    话音刚落,两只妖怪出现在酒肆里。

    酒肆伙计惊恐道:“郝捕头!有妖怪!”

    郝寒脸色一沉。

    又丢面了!

    你们真该死啊!

    她怒吼着提刀杀向妖怪,画面凄惨无比。

    当然,凄惨的是妖怪。

    汝鄢青都吓傻了。

    阿空嘴里的红烧肉都掉在了桌子上。

    小鱼欲拔剑。

    姚观海饶有兴致喝酒看戏。

    姜望看着越来越多的妖怪涌入酒肆,目标便是酒客,只觉得颇为头疼。

    可他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

    想着麻烦虽然是郝寒带来的,但她应该能解决。

    让姜望意想不到的是,郝寒是真的一点都不靠谱。

    她出刀就是各种莽,直接把酒肆搞得一塌糊涂。

    妖怪没能接近姜望,反而郝寒一刀险些劈了他。

    但那一刀远不够让神国力量涌现。

    小鱼则是有点生气,拍了一下阿空的脑袋,便拔剑冲了上去。

    有些妖怪纵使很弱,但虚而无实的话,武夫就很难应付,因此小鱼只挑能杀的妖怪,剩下的交给阿空。

    这些妖怪对阿空而言,实是小菜,她一手吃着东西,一手舞着大镰刀,碰上的妖怪非死即残。

    郝寒注意到这幅画面,颇感意外。

    她刚要伸手打个招呼,小鱼冷漠无视,与其擦肩而过,挥剑斩杀一只袭来的妖怪。

    郝寒举起的手凝滞片刻,转而挠挠头,显然没能理解,只道小鱼性情如此。

    她终是明白轻重缓急,当即朝着酒肆里的人喊道:“都躲在我身后,本姑娘要施展好霸气的一刀,将妖怪杀个干净!”

    正如伙计所言,南玉百姓还是颇为爱戴郝寒的,因为郝寒不像别的府衙修士,她能跟百姓们打成一片,就像是一块长大的好朋友,百姓能随意开郝寒的玩笑,却不敢开任何一位府衙修士的玩笑。

    就算危险是郝寒带来的,酒客们仍是无比信任的躲到郝寒身后,酒肆伙计更是表露出一脸激动的样子。

    郝寒面色正经说道:“你们这些小妖怪,能领教我好霸气的一刀,真是死得其所了。”

    她摆出架势,朝着小鱼和阿空喊了一声,“都躲开!免得溅一身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至三更

    阿空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小鱼。

    小鱼面无表情说道:“回去。”

    阿空点点头,肩扛大镰刀,直接从妖怪之间穿梭而过。

    有妖怪顺势想攻击阿空,她只是手腕轻振,镰刀便爆涌出一股气,瞬间把酒肆门墙轰出一个大洞,连带着沿途上的妖怪惨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灰飞烟灭。

    郝寒一脸懵。

    抢我风头?

    那不得行!

    “看我好霸气的一刀!”

    汝鄢青随即嘀咕了一句,“好尴尬啊。”

    不是因为阿空抢了郝寒的风头,替她尴尬,而是这个好霸气的一刀喊出来真的很让人尴尬。

    哪怕是掌柜的和酒客们都难免面上流露出一丝异样,显然是忍得很辛苦。

    唯有酒肆伙计毫无虚假的真诚夸赞道:“郝捕头真霸气啊!”

    事实上,这一刀的名字虽然很尴尬,但威力确实不凡。

    伴着振聋发聩的雷鸣,黑气嗤啦迸溅,妖怪们凄厉惨嚎,瞬间便还酒肆一片清明。

    只是一刀,就把眼前妖怪杀尽。

    郝寒再次抬起下巴,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酒肆伙计毫无间歇,相当配合,把郝寒一顿夸。

    夸得郝寒极其满意,拍了拍伙计的肩膀,说道:“你很不错。”

    郝寒有瞥见姜望,但也只是愣了一下,显然她并非看重颜值的人,若是没有实力的话,长得再好看,在她心里都没有半点用处,甚至没有一顿饭的吸引力大。

    眼见南玉妖怪快被铲除殆尽,她确实也感到有些饿了。

    虽然她更在意小鱼和阿空一些,但要安稳吃饭,仍需把南玉妖怪彻底扫干净,便急匆匆出了酒肆。

    小鱼瞥着郝寒背影,嘀咕了一句,“蠢货。”

    姜望笑了笑,朝着伙计说道:“饭菜里现在满是灰尘木屑,难以食用,麻烦换一桌。”

    “得嘞。”伙计应了一声,开始忙碌,酒客们吃饱喝足,街上再没妖怪,便都各自回家。

    姜望则决定直接住在酒肆里。

    他很是怀疑那只妖怪的事情仍有后续,若是能冒出个澡雪境道行的大妖,姜望说不得要出手提前解决掉,先赚点养分再说。

    他非常迫切的希望,在回到苦檀的时候,已经是澡雪境巅峰的大修士。

    垅蝉妖怪比苦檀更肆虐,澡雪境的大妖也该比苦檀更多才是,甚至如果有一个两个妖王的话,姜望觉得自己能获取破境澡雪巅峰养分的希望就更大了。

    他虽是弱冠澡雪,但其实并非是及冠那一日便是澡雪,他是从洞冥境开始的,而在破境澡雪后,直至今日,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日积月累的养分,距离澡雪巅峰该是不远了。

    到那时,他就成了与剑神同一层面的强者。

    当然,澡雪境巅峰之间的差距也很大,真想与剑神战力相等,绝非只是破境那么简单。

    可只要破境巅峰,他在整个大隋都会是数得着的存在。

    想想就很激动。

    剑神林溪知被誉为大隋澡雪境巅峰里的最强者,满棠山执剑者与之齐名,他们可以是第一第二,也可以是第二第一,又或者并列第一,更都是排在大隋前十的强者。

    由此可见,澡雪境以上的大物有多么稀少。

    但值得一提的是,大隋前十之列严格意义上没有执剑者程颜的名字,甚至也没有唐棠,理由自然是因为被隋帝剔除了,所以现有的大隋前十不代表就真的是最强的十人,因为唐棠没有包含在里面。

    整个满棠山够上前十的强者都没在里面。

    姜望就算能破境澡雪巅峰,距离这前十仍是相当遥远。

    毕竟上庐燕惊堂也没在里面,他是因为确实不够资格。

    再算上西覃那边的话,整个人间战力顶尖的存在,其实就不算少数。

    澡雪巅峰对于真正大物而言,也只是刚入门槛而已。

    能在此境里名列前茅的才是最耀眼的人物。

    姜望期盼着破境,待得夜至三更,南玉已经彻底恢复平静,百姓们也已安然入睡,姜望在酒肆二楼窗前凝视着夜空,府衙前的门神铺首在凝视着他。

    他没有通知小鱼等人,独自出了酒肆,站在府衙门前。

    “在南玉肆虐两年的妖怪忽然于今日被诛,而且是自己送上门来,两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两尊门神铺首面面相觑。

    “我们更想弄清楚你是什么人。”

    姜望笑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人?”

    门神铺首说道:“正因看不清楚,所以才想弄清楚。”

    姜望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们可知垅蝉那座满棠山在什么地方?”

    你话题转得好快啊!

    两尊门神铺首都懵了。

    姜望又说道:“不管是否能给出答案,我都希望你们对此守口如瓶。”

    其中一尊门神铺首说道:“你在威胁我们?”

    姜望说道:“是商量,也是建议,但你们也可以理解成威胁,因为如果把我询问满棠山的事情告诉别人,尤其是那位南玉镇守,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们。”

    门神铺首惊怒道:“我们是神!”

    姜望点头说道:“是可以随便杀死的神。”

    门神铺首沉默。

    祂们很忌惮。

    因为从第一眼看到姜望,直至现在,祂们都没有看清楚姜望的身份或者是气息。

    这当然是很诡异的事情。

    祂们再弱也是神,何况某种意义上并不算弱。

    至少要比许多门神铺首都更强。

    毕竟现在的门神跟以前无法相提并论,最弱的甚至普通凡人因缘际会都能将祂们杀死,这也是为何有些门神甘愿放弃神位堕落为妖的原因之一,但门神毕竟是仙人神国的门神,曾经的祂们是无比强大的。

    现在被姜望说成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神,祂们也难以反驳。

    每到这时候,祂们就会想念曾侍奉的仙人。

    若仙主尚在,祂们何至如此?

    门神铺首由此涌出很强的自尊心,祂们看着姜望说道:“那你也要有实力能杀得死我们。”

    姜望当即伸手敲了敲两只石狮子的脑袋。

    门神铺首刚要怒斥他不敬神明,紧跟着便心头剧震。

    祂们愤怒的情绪转为茫然又转为惊慌。

    “你......”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让祂们在一瞬间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仿佛是犯错的小孩正将面临父母双打那般恐惧。

    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差点让祂们跪下喊爹。

    看着两尊门神铺首的反应,姜望是有些满意的。

    从燕惊堂那里获得的养分,让姜望真的强了不止一筹,尤其是对神国掌控的程度,哪怕力量没有涌现,但像铺首这般神祇,却好像有着天生上位者面对下位者的绝对压制。

    意味着他能借此任意驱使道行偏低的神明。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门神铺首刚刚涌现的自尊心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祂们抢着回答。

    姜望皱眉说道:“严肃点,你们可是神明!”

    门神铺首恢复神祇的姿态,回答道:“有关满棠山的具体位置,我们不知道。”

    姜望:“???”

    你们好像在逗我?

    不知道你们争抢着要回答是几个意思?

    “但我们知道满棠山是在垅蝉青州府范围里,青州府是一个郡,而且是很大的一个郡,垅蝉武神祠也在青州府,他们或许很清楚。”

    姜望头疼道:“我要是能直接问青玄署或武神祠的人,我还问你们作甚?”

    门神铺首说道:“那在青州府里的门神,肯定也会清楚。”

    姜望点点头,也算有些收获。

    “三更至,阴气最盛,阳气最弱,而南玉此刻更显著,看来我所料不错,是有道行更高的妖怪出现在南玉附近,迫使曾经最强大的那只妖怪成了其马前卒,虽然暂时猜不出目的,但想来那只更厉害的妖怪很快便要降临南玉。”

    两尊门神铺首也察觉到问题,但却是表现出一副很坦然的样子。

    姜望见此便很奇怪。

    莫非南玉镇守府早已清楚这件事,甚至有能耐抵御这只妖怪?

    如果是南玉镇守就能轻易解决的妖怪,那姜望就很难得到什么养分了。

    何况被南玉镇守斩杀的那只妖怪在洞冥巅峰里属实不算弱,能让它甘愿为马前卒的怎么也得是澡雪境大妖才是啊?

    只是比它强上一点的妖怪,何至于让它跑到南玉镇守面前送死?

    虽然它可能也没想着送死,只是为了完成某件事,自以为冒风险却也能安然脱身,但整整两年啊,它要真觉得南玉镇守构不成威胁的话,早就把人杀了。

    能让它不惜犯险,或者不敢拒绝,除了澡雪境大妖,绝不可能有别的妖怪能做到。

    眼见南玉阴气更重,姜望也没心思仔细询问门神铺首,不管来者是什么道行的妖怪,他很坚信是个大妖,或者南玉镇守有着什么底牌,能付出些代价击退大妖也不一定。

    要等着南玉镇守出手再露面,澡雪境的修为就瞒不住了。

    所以姜望决定先行一步。

    看着闲庭信步般慢悠悠出城的姜望,两尊门神铺首更是坦然。

    能让祂们畏惧到有臣服的念头,毫无疑问是一尊很强大的神祇,仙人祂们不敢想,垅蝉里是没有正神的,此刻突然冒出一位,祂们心里纵使再好奇,也要装作不好奇。

    所以即将出现的大妖有什么好怕的?

    这位神明悠哉悠哉出城的姿态,就已经决定了那只大妖的结局。

    实则姜望想不悠哉也不行,走得快了,很累的。

    他已经尽可能用最快速度出城了。

    只是门前有城卫守着,夜至三更,禁止出入。

    姜望气喘吁吁,抬头看着黑夜里凝聚的血气,大妖显然已至。

    从目前程度来看,是澡雪境道行无疑。

    城头守卫察觉异常,可他们没来得及通知镇守府,血气席卷,便已命丧当场。

    姜望面色凝重。

    看着血气掠过城头,空荡的街道,他成了唯一目标。

    血气里呈现一双眸子,欲择人而噬。

    显然是没把姜望瞧在眼里。

    血气朝着南玉城里覆盖,是要顺便把姜望吞噬掉。

    与此同时,正在睡梦里的南玉镇守忽然惊醒。

    他感到一阵心悸。

    在榻上呆坐片刻,他慌忙起身,猛地打开屋门,眼见城外翻涌血气,当即高喝道:“府衙所有修士集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猩红血色铺空,朝着南玉压盖而来。

    南玉镇守面露一丝惶恐,他顾不得披上外袍,便匆匆掠出府衙。

    正要径直往城门去的南玉镇守霎时止步。

    他看着府衙前的两只石狮子,指了指天上血色,“你们没看见?”

    门神铺首淡定说道:“看见了啊。”

    南玉镇守费解道:“那为何你们还在这里?”

    门神铺首反问道:“那我们应该在哪里?”

    既然那位强大神祇不想让南玉镇守知道祂询问满棠山的事情,两尊门神铺首干脆连那位强大神祇一块隐瞒,故意在南玉镇守面前装傻充愣。

    郝寒等府衙修士着急忙慌冲出来,看着愣在门口的镇守,郝寒不假思索说道:“镇守大人您被吓傻了么?愣在这里做什么?”

    南玉镇守瞪了郝寒一眼。

    然后看着两尊淡然自若的门神铺首,陷入沉思。

    这很没有道理。

    眼前的两尊门神是非同一般的,因为祂们与镇守府衙同生同死,是他未上任南玉镇守一职的时候就存在的,两尊门神可谓恪尽职守,是整个南玉的守护神,怎么也不可能置南玉生死于不顾。

    何况那覆盖而来的血气异常可怖,让南玉镇守感到身心俱颤,并非是轻易能解决的问题,他无法理解门神铺首的作为,也实在没时间细思。

    “此妖来势汹汹,许是澡雪境大妖,我们恐来不及向青玄署求援,但为了南玉百姓,诸位应当全力以赴,做好牺牲的准备。”

    府衙修士们皆面色凝重,有些人意志坚定,有些人萌生退意。

    郝寒则一马当先,“别说这些废话,我手里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南玉镇守微笑着摸了摸郝寒的脑袋,说道:“别犯傻,若有机会便逃,说不得日后府衙真需要你来照顾了。”

    郝寒愣了一下。

    她心里竟有些发凉。

    虽然她素来莽撞,没大没小,但南玉镇守说出这番话,她是能听明白什么意思的。

    是在变相的说遗言。

    刚刚没有多想,只想着降妖除魔,现在意识到问题,她情绪来得也很快,顿时哽咽道:“别说这种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南玉镇守嘴角抽搐道:“你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郝寒猛然反应过来,南玉镇守看着仅是不惑,其实已经年龄很高了,长命百岁对镇守而言,在某种意义上,不算好话。

    因为南玉镇守的资质并不是太好,能成为南玉最强的修士,自然很大是年龄优势,修为更深厚些。

    郝寒是南玉镇守府里资质最高的,目前也是四大捕头里最厉害的,不出意外,几年里就能追上南玉镇守的修为,甚至能超越他。

    府衙修士们倍感伤怀。

    刚刚才解决肆虐两年的妖怪,该是值得庆贺的喜事,没想到当夜就遇到更大的危机,很可能他们要全军覆没。

    有些人摇摆不定,想要临阵脱逃,但看着已明死志的镇守大人,他们到嘴边的话又难以启齿。

    南玉镇守则是明白他们的想法,说道:“不想战者,可以退出,但我最后以镇守的身份,恳请你们尽可能把百姓救出南玉,只需量力而行,能救多少是多少,我会拼尽全力,为你们争取时间。”

    “镇守大人......”一众府衙修士尽皆哽咽。

    见此画面的两尊门神铺首欲言又止。

    南玉镇守拔剑出鞘。

    颇有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

    “愿战者听我号令!”

    “死战!”

    有大部分府衙修士往前迈出一步,齐声高喝,“降妖除魔!死战不退!”

    南玉镇守冲阵在前。

    府衙修士们整齐飞掠,气势如虹。

    然后南玉上空便是一道闷雷般的炸响。

    覆盖而来的血气霎时崩散。

    “......”

    郝寒眨巴眨巴眼,犹豫说道:“是我们气势太高昂,直接把妖怪吓死了?”

    “何止是吓死,都炸了!”

    府衙修士们满脸懵。

    他们都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结果妖怪没了?

    有人直接给了自己一嘴巴,接着痛呼道:“没在做梦!”

    他是怀疑其实根本没有妖怪出现,是前面降妖除魔太累,做梦都在杀妖。

    梦里面有妖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那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好像他曾经做个春梦,正美滋滋,转眼就在茅房里拉屎,梦里的剧情总是莫名其妙,各种场景转换。

    南玉镇守第一时间看向两尊门神铺首。

    门神铺首摊手道:“我们啥也不道啊。”

    南玉镇守觉得很有问题。

    他以最快速度掠向城门处,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郝寒紧跟其后。

    姜望在城门一侧的瞭望楼里,默默看着下方聚集的府衙修士。

    念头微动,便已来到镇守府衙前。

    这里空无一人。

    两尊门神铺首满是敬畏道:“澡雪境大妖被您一击斩杀,当真神威。”

    姜望狐疑看着祂们,原来神明也会拍马屁?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很清楚吧?”

    门神铺首连连点头,“我们啥也不道!”

    姜望转身回了酒肆。

    城前那只大妖确实有点能耐,虽然没有抗住他一拳,但汲取到的养分却比他事先想的要多些。

    至于让前面那只当马前卒的妖怪到府衙里送死,其实就是因为那只妖怪毕竟在南玉肆虐了两年,一朝被解决,南玉修士们自然会长松一口气,彻底放松了警惕。

    虽然澡雪境大妖无需搞这些,甚至欺骗前面那只妖怪,但归根结底,是垅蝉的情况与苦檀截然不同,要想毫无威胁的吞噬南玉,就要避免青玄署的镇妖使介入。

    若是让南玉修士提前察觉,有时间通知青玄署,涉及澡雪境大妖,那位崔行令必然亲自到场,纵然距离甚远,也能转瞬即至,杀祂就如杀鸡。

    垅蝉各郡各城府衙都有联络青玄署的特殊法器,但并非直接就能接通,仍需要些时间,危机就在当头,哪怕时间再短,他们也会来不及通知,澡雪境大妖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

    只是万万没想到,身为大妖,为此谋划良久,到头来,却啥也没干成,直接就被一拳轰死了。

    祂临死前悲愤大呼,“我好恨啊!”

    郝寒此时也在惊呼,“我的娘嘞!”

    城头守卫都已殒命,死得是悄无声息,但城墙上有着十分明显的划痕,或者说像是犁地犁出的沟壑,越往城头越深刻,显然是有人站在街上,朝着城外出招,余波划破城墙,夜空里的乌云因此被轰出的大洞,良久没有复合。

    “这倒像是武夫出拳?”

    南玉镇守眉头紧皱。

    但能一拳轰杀澡雪境大妖,怕是第五境宗师巅峰的武夫才能做到。

    除了神都张止境,宗师巅峰便也是普遍武夫的巅峰,各境武神祠尊者多数也仅是宗师境,虽然战力弱于澡雪境巅峰修士,但在地位上,俨然是同等的。

    整个垅蝉,宗师巅峰的武夫是很少的,其中之最,便是武神祠尊者薛先生。

    难道是薛先生恰巧路过?

    可眼前的景象明显是从城内往城外出拳。

    想到此前两尊门神铺首的异常,南玉镇守让府衙修士们收拾城头战场,并让郝寒和另两位捕头带着一部分修士巡视整座城,以免再有别的情况,他则回返府衙。

    “二位尊上必须告诉我,在大妖来临时,你们为何那般平静?”

    南玉镇守敬神祇,却也能镇神,毕竟他的修为要比这两尊门神铺首更高,又有着镇守之职,自有气运傍身,他此时称呼上有敬意,话语里却没有什么敬意。

    “你们是否知晓南玉城里来了什么人?自知不会出问题,才那般淡然?斩杀大妖的究竟是何人?”

    两尊门神铺首面面相觑。

    想到姜望说的话。

    彻底隐瞒也没必要,便捡能说的说。

    “南玉的确来了位强者,但其名讳及身份,我们无法细说,你也无需调查,免得惹人不喜。”

    南玉镇守闻听此言,深深皱眉。

    纵是什么强大修士或武夫,作为神祇,也不需要此般讳莫如深,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除非是像国师那般的大物,能让神祇三缄其口的,便也该是神祇,而且不是一般的神祇。

    他意识到,南玉城里来了位道行难以想象的大神。

    南玉镇守遵照门神铺首的意思,没有再多询问,而是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睡得正香,被突然惊醒,现在更显困乏了,真是年纪大了啊,睡了睡了。”

    ......

    翌日清晨。

    南玉依旧是往常的南玉。

    百姓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毫无所觉昨夜里发生的事情。

    至于城墙上的痕迹,只当是府衙修士们降妖除魔造成的,没人对此有什么议论。

    外出降妖除魔的两位长吏和一位捕头也回到了南玉。

    但他们三人并肩入城,皆显狼狈。

    其中一人更是有些精神恍惚。

    “宁长吏,你无碍吧?”

    捕头打扮的中年男人颇为担忧的看向那位精神恍惚的宁长吏。

    宁长吏面色苍白,摇头说道:“有些累罢了。”

    另一位长吏说道:“此次南玉治下妖怪横行,可是以往数年都不曾发生的大规模事件,我们带去的人皆因此丧命,好在还了百姓安宁,但事出反常,我们需尽快禀明镇守大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南玉天气晴朗,各街上的吆喝声络绎不绝,镇守府衙斜对面的酒肆里则相对冷清,毕竟大清早便来喝酒的终是少数。

    虽然酒肆里也并非只有酒。

    姜望默默吃着早膳,看着阿空和汝鄢青没心没肺大快朵颐,后者自然不像前者好吃,阿空是一股脑不管是啥都往嘴里塞,汝鄢青则挑挑拣拣,更偏爱素食,小鱼细嚼慢咽,后又捏起在糕点铺买的甜食,颇为享受。

    姚观海大口灌着酒,好奇问道:“昨夜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从澡雪境大妖出现再到被杀,实在太快,姚观海有此怀疑,是因为姜望此刻的状态不一样,没有了半点虚弱的表现。

    神国力量仍未消散的姜望,自是精神饱满。

    他笑着说道:“有更厉害的妖怪降临南玉,被我一拳打死了。”

    姚观海嘴角撇了撇。

    倒非是别的意思,毕竟依照姜望的本事,一拳打死一只厉害的妖怪,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只是以为昨夜错过了更有趣的事情。

    姜望饮下一口酒,说道:“吃饱喝足,我们便走吧。”

    姚观海诧异道:“不问满棠山的事了?”

    姜望说道:“已经问过了,在青州府,具体位置等到了青州府再找人细问。”

    姚观海想着,昨夜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待得巳时二刻,姜望站在酒肆门前,小鱼和汝鄢青一左一右,阿空蹲着,似是因为吃得太饱,双眼无神,他们在等着姚观海驾马车过来。

    姜望无意瞥向镇守府衙,却忽然眉头紧皱。

    两只石狮子里居然没了门神铺首的踪影。

    甚至整座镇守府衙都隐隐氤氲着一丝阴气。

    “不对劲!”

    姜望面色微凝,沉声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姚前辈。”

    小鱼只是武夫,没能察觉异样,但公子说什么便是说什么,虽有疑问,却也没有问出来。

    汝鄢青则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好看先生,你要去哪儿啊?”

    姜望边走边说道:“府衙里情况不太对,无论如何,你们都别接近那里,等姚前辈回来,再一块先出城等我。”

    看着公子此刻龙行虎步般走向镇守府衙,小鱼微微眯眼,当即拦住想跟上去凑热闹的汝鄢青,朝着驾马车出现的姚观海招了招手。

    ......

    镇守府衙大门紧闭。

    姜望轻松跨墙而入。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墙内墙外却天壤之别。

    街上的喧闹声在府衙里半点也听不见,极致到诡异的安静。

    姜望甚至没有在前院看到府衙修士的身影。

    他们都在后院里静静躺着。

    就像是没了呼吸。

    这里面包括郝寒以及南玉镇守。

    “问题好像有些严重啊。”

    姜望试图找到门神铺首的踪迹,却是无果。

    不仅是镇守府衙,整个南玉都没有祂们的身影。

    姜望面色变得尤为凝重。

    在此前他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意味着府衙里的情况是超乎想象的。

    他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原路返回。

    若是有连他也难以应付的妖怪藏在府衙里,那怎么也得是澡雪境巅峰的妖王,甚至是一般的妖王也很难对现在的姜望构成威胁。

    所以他很好奇,如果只是有些危险的话,那无疑也会是极其庞大的养分。

    何况神国没有给他必须逃跑的提醒,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不是大问题,便值得冒险。

    哪怕想活着,也没必要处处畏畏缩缩。

    而且养分也是能让他活得更久的最快方式。

    姜望细细检查南玉镇守和郝寒的情况,发现他们只是睡着了,而且睡得相当沉,就像死了一样。

    “梦魇?”

    姜望大感意外,此般情况,他暂时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但梦魇不是只对大恶之人入梦么?

    梦魇是以恶念为食的妖怪,虽然要找到真的纯粹善的人很难,可一般的恶念也很难吸引梦魇,何况是整座府衙的修士都被入梦。

    更让人费解的是,先是在南玉肆虐两年的妖怪,再是有幕后谋划的澡雪境大妖,现在又有梦魇冒出来,南玉是咋回事?这么招妖怪?

    姜望尝试入梦。

    是让已经彻底稳固的第一类真性,捕捉梦魇的气息,进入南玉镇守的梦境里。33

    想在梦里醒来有点难,但入梦就没那么难。

    姜望只觉精神一阵恍惚。

    再睁眼,便不在镇守府衙里。

    入目是山影叠嶂,鸟语花香。

    空气里都透着芬芳气息。

    煞是好闻。

    “这梦里的环境还挺好。”

    姜望是主动入梦,自然很清楚是在梦里,他四处打量,想要找到南玉镇守。

    山脚下就有一处村落。

    有袅袅炊烟升起。

    姜望缓步而至。

    村口有一人。

    姜望认出是镇守府衙其中一位捕头。

    只是不知姓甚名谁。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名捕头很诧异看向莫名出现的姜望,说道:“这里是我家啊。”

    姜望挑眉,莫非这处村落,就是这位捕头出生的地方?

    梦魇为何制造这样的梦境?

    是捕头心中恶念源于此?

    “你是从哪来的?”

    姜望平静看着他,说道:“从南玉镇守府衙来的。”

    捕头一脸惊喜,“原来是官差大人!”

    姜望说道:“你也是从镇守府衙来的。”

    捕头摆手道:“别闹,我刚从地里回来,没看我扛着锄头么?”

    姜望看了眼他肩上扛着的刀,“你管这叫锄头?”

    捕头皱眉道:“这不叫锄头叫什么?”

    姜望道:“你说是就是吧。”

    捕头说道:“这本来就是!”

    姜望指着他身上的衙服,说道:“你管这叫什么?”

    捕头狐疑道:“衣裳啊,你是有毛病吧?”

    姜望说道:“谁家百姓穿着官差的衙服?”

    捕头震惊道:“你管这叫衙服!”

    姜望有些头疼,梦魇的梦境到底是怎么来的?

    让捕头把刀看作锄头,把衙服看作寻常衣物,是为了贴合梦境里的身份?

    “虽然你好像很蠢,但既然是镇守府衙的,想来很会降妖除魔吧?”

    姜望闻言,略感诧异。

    “我们这里有妖怪作祟,十分恐怖,而且像是有无形墙壁围住了村子,只能进不能出,也就无法报官,前面倒是有过几位修士路过,但都被妖怪给杀了。”

    姜望在认真思考,他并不清楚这位捕头是几岁开始修行,又是什么时候入职南玉镇守府的,许是所谓妖怪作祟是捕头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什么,让他萌生恶念?

    姜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整座南玉镇守府衙修士心里全部都有能吸引梦魇的恶念?

    “那妖怪为何没有杀你们,只是把你们困在这里?”

    捕头说道:“可说呢,我倒是希望来个痛快,不至于每日提心吊胆。”

    姜望问道:“那你可知妖怪在何处?”

    捕头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就在那座山里,妖怪每三日会出现一次,然后就在村外各种咆哮,渗人得很。”

    姜望觉得这件事就很荒谬。

    但梦境终究与现实有区别,哪怕再显得真实,何况目前所见所闻,也没有那么真实,处处都透露着问题。

    姜望问道:“你没有尝试杀妖么?”

    捕头害怕道:“我哪敢啊,前面好几位神通广大的修士都被杀了,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啊。”

    姜望说道:“那我说不定也会死,所以就不帮你们除妖了。”

    捕头愣了一下,说道:“话虽如此,可每过三日就会出现的妖怪,会将外来者都杀掉,前面那些修士也有想走的,但走不脱,想躲的也躲不掉,所以他们会竭尽所能铲除妖怪,只是没能成功,今晚妖怪就会再次出现了。”

    姜望默默盯了他一眼。

    所谓的外来修士是从哪来的?

    是曾经真实存在的?

    还是梦魇凭空创造的?

    如果入梦的南玉镇守他们是梦境里的主角,那自己就该是外来者。

    姜望心里冒出许多疑问。

    他观察整座村落,因为注意力都放在捕头身上,此刻才惊觉,村里竟然空无一人,虽有袅袅炊烟,营造出有人的样子,可事实只有捕头一人。

    “我也不愿让你送死,但没办法,你既已来到这里,便出不去了,妖怪会杀你,我当然希冀着,你能有杀死妖怪的实力,毕竟你是镇守府衙来的,肯定会比一般修士更厉害吧?”

    姜望凝视着村落,说道:“那就等妖怪来。”

    他对梦魇的能力其实了解甚少,要破除梦境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找到梦魇,将其杀死,而梦魇在梦境里是极为强大的,也隐藏的很深,具体梦魇要在梦里做什么,姜望便无从知晓了。

    所谓只杀外来者的妖怪,又会是什么?

    外来者是代表像自己这样闯入梦境里的人?

    其实捕头说得那些外来修士根本不存在?

    又或者那些修士也是闯入梦境里的第三方?

    但他们闯入的显然不会是南玉镇守府衙修士的梦境,难道还链接着别的梦境?

    姜望越想越头疼。

    如果没有找到梦魇,或是没有唤醒南玉镇守等人,直接以蛮力破坏梦境,梦境里的人怕是都要断绝生机。

    他现在只有等着围困村落的妖怪出现,再从中找线索。

    姜望跟着捕头回家。

    看着捕头沿途跟人打招呼。

    姜望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难免有些发毛,毕竟村落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捕头突然止步,回头看着姜望说道:“你也该打个招呼,他们很热情,你此般冷漠,视若无物,他们会很伤心。”

    姜望皱眉,看着空荡的村落,想着我该朝哪里打招呼?

    他稍微有些僵硬,每个方向都挥挥手。

    捕头笑道:“他们现在很开心。”

    姜望嘴角扯了扯。

    简直离谱。

    捕头指着一处破屋,说道:“我娘应该做好饭了,那里就是我家。”

    破屋升起袅袅炊烟,但只有烟,没有人,也没有饭菜。

    姜望按照捕头的意思落座,面带微笑,看着他端着空盘子从空荡的厨房里走出来,热情介绍道:“这是我娘的拿手好菜,蜜渍豆腐。”

    姜望保持微笑。

    捕头看着他,说道:“我娘在向你打招呼。”

    姜望顺势朝着厨房挥手。

    捕头说道:“我娘就坐在你对面。”

    姜望面色一滞。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怪物在外面看戏

    看着对面空荡的位置,姜望心下有些不耐。

    捕头说道:“你可能眼神不太好,我早发现了,所以选择原谅你。”

    姜望嘴角抽搐。

    你眼神才不好!

    捕头又陆陆续续端上空盘子,说道:“可以开饭了。”

    他先给自己的‘娘亲’夹菜,又给姜望夹菜。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甚至有些脏的碗筷,姜望默然不语。

    捕头说道:“我娘问你,是不合胃口?”

    姜望看了眼对面,说道:“很合胃口。”

    捕头笑道:“那就快吃。”

    然后他开始干饭,吃得很香的样子。

    姜望一直盯着对面碗筷。

    下一刻,放在碗上的筷子飘了起来。

    姜望顿时心中一凛。

    对面真的有东西?!

    捕头没在演他,是因为捕头看到的跟他看到的不一样?

    他看到的是真实,捕头看到的是梦境?

    “你怎么不吃?”

    姜望猛地回神,看到捕头正死死盯着他。

    捕头是入梦之人,怎么表现的这么奇怪?

    梦魇的梦境好像比他想象的更诡异一些。

    没等姜望想到措辞,村外便传来瘆人的咆哮声。

    “是妖怪来了!”捕头惊慌失措,忙上前抱住‘娘亲’,“娘你别怕,儿子保护你!”

    姜望起身说道:“我去降妖。”

    捕头安抚了娘亲,很快追上姜望。

    “妖怪在那里!”

    是村口的位置。

    “它长得太吓人了,而且有数十丈高,一脚就能把整个村落踏平啊!”

    姜望面露怪异之色。

    在他视线里没有什么数十丈高的妖怪,是一个小姑娘在气愤大喊,那位姑娘......是郝寒!

    捕头把郝寒当成了妖怪?

    “你留在这里。”

    姜望独自行至村口,郝寒很真实的在骂街,“有能耐你出来!我都看到你了!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里!”

    姜望挥了挥手,“嘿,能看到我么?”

    “谁在说话?”郝寒瞪着眼睛。

    姜望皱眉,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已经站在郝寒一丈之处。

    但郝寒依旧看不到他。

    姜望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郝寒横眉说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玉镇守府捕头郝寒是也,妖怪!出来受死!”

    姜望惊讶道:“你居然清楚自己是谁?”

    郝寒怒道:“讲什么屁话,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姜望回眸看了眼捕头。

    捕头的眼里,郝寒是妖怪,而郝寒来这里是降妖除魔的,是把捕头当成了妖怪?

    梦魇的梦境是让他们互视对方为妖怪,自相残杀?

    但郝寒清楚自己的身份,捕头却似乎并非如此。

    这里面又有什么别的问题?

    姜望再次问道:“郝捕头是醒了?”

    郝寒说道:“你啥意思?”

    姜望皱眉道:“你是否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郝寒说道:“我是在镇守府衙接到有人报官,来此降妖除魔的,奈何妖怪十分狡猾,将我困在这里,每回都见不着妖怪的面,便会虚脱,要三日才能恢复,想想真是气人啊!”

    “你是村里的百姓,你没事?现在村里是什么情况?”

    姜望没说话。

    看来郝寒在梦境里身份没变,只是有了一条她自己的故事线。

    如此一来,姜望更好奇梦魇的目的了。

    想到前面捕头能自我修补逻辑漏洞,把衙服和佩刀都能看作贴合自己身份的事物,要以言语说出所谓真相怕是很难将人唤醒。

    现在的情况是捕头被困在村落里,郝寒被困在村落外,要直接打破梦境,会导致他们全部死在这里,但只是破开村落的屏障,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姜望没有回答郝寒的问题,而是直接挥出一拳。

    这当然并非武夫的一拳,是修为足够强大,举手投足都能展现无与伦比的力量。

    整个村落在这一拳之下震颤不已。

    姜望隐隐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楚看到对面郝寒眼神的变化。

    那显然意味着郝寒已经看到了他。

    但下一刻,郝寒便突然消失无踪。

    姜望侧目,看到捕头扛着刀正茫然看向他,莫名说道:“这里是我家啊,你是从哪来的?”

    姜望眉头紧皱。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姜望没有搭理捕头,他试图找到这里面的问题。

    紧跟着他意外发现,村落里有了人。

    有些是陌生的,有些是曾在南玉街上降妖除魔的府衙修士。

    但姜望想着,他们大概率都是镇守府的修士。

    可为何此前没看到,现在突然看到了他们?

    是我也真正入了梦境?

    但我却仍然是清醒着的,问题出在哪里?

    捕头一直在跟姜望说话,姜望一直没搭理他,他仔细认真观察着村落里每一片土地,想要找到最不合理的地方。

    然后便发现,除了就在村落里各自忙活好似真是寻常百姓的府衙修士,那些升着袅袅炊烟的屋落里却依旧空无一人。

    姜望径直走向捕头的家。

    捕头紧紧跟在后面。

    “你是谁啊?”

    “是外来的修士?”

    “是恰巧路过的行人?”

    “哎,你怎么往我家去了!”

    姜望看了眼厨房,又看了眼堂屋,回身问捕头道:“你娘在哪儿?”

    捕头指着厨房,“我娘不正做饭呢嘛,你到底是谁啊?”

    姜望眯了眯眼,抬手掌心朝向厨房,轻轻一抓,整个厨房直接炸裂。

    捕头满脸震惊,随即怒不可遏,舞着手里的‘锄头’,“我杀了你!”

    姜望挥手就将其拍飞,目光死死盯着已是废墟的厨房。

    有阴风忽起,很快席卷整个村落。

    姜望注意到村里那些府衙修士竟都露出满脸恐惧之色,甚至有人直接跪了下来,高喊着“不要杀我”之类的话。

    也有些人疯狂朝着某处奔袭,像是要救人的样子,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哀默如死,有人撕心裂肺的怒吼着。

    姜望脑海里隐隐有灵光闪现。

    南玉镇守府衙的修士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当然都有各自的经历,只是梦境里把他们放在了一处,若是真实存在的,南玉府衙修士竟皆是曾遭遇被妖怪灭门的惨祸。

    想着垅蝉妖怪肆虐的情况,这种事的确可能会发生,所以除了因为垅蝉宗门比较少,他们甘愿入镇守府衙行降妖除魔之责,大致也源于此。

    但他们心里更多该是滔天的怨念,是降妖除魔的执念,这也会是梦魇的食粮?

    姜望身影浮空而起。

    俯瞰村落。

    阴风呼啸着,似有鬼哭狼嚎穿行其间。

    姜望眉头紧皱。

    他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府衙修士们只是以各自身份被困在村落里,是把困在村落外面的郝寒当成了妖怪,而这些人却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反而因为自己的行为,让他们重又陷入曾经历过的绝望。

    这怎么看都有很大问题。

    或许事实与他之前想得不太一样。

    这梦境并非是属于梦魇的。

    是有别的怪物!

    不管梦魇是否真的只食恶念,但关键是食啊,现在更像是把府衙修士们的经历都搬到一处村落里,若有意外,便又回归原点,重新上演,换句话说,这是一场戏。

    有怪物在外面看戏。

    村里村外都是固定情景,所有人都在按照台词说话,但又并非那么死板,有新的台词出现,也会有新的台词接上,会延展出新的剧情。

    这显然不是梦魇会做的事。

    那也意味着,姜望可以用蛮力直接破开。

    然后找到幕后掌控局面的妖怪,将其杀死。

    姜望想到便做。

    长夜刀落于手中。

    磅礴气息四溢,阴风霎时崩散。

    整个空间都在震荡,即将面临土崩瓦解。

    姜望防备着幕后妖怪搞偷袭,也因为不知是何妖怪,颇显谨慎,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幕后妖怪露面。

    村落瞬间消弭,府衙修士们精神恍惚,渐渐醒来。

    “这是哪里?我们为何在这儿?”

    “郝捕头!”

    有人注意到村口出现的身影。

    没有人抬头看,自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姜望。

    而姜望看着郝寒,看着那些府衙修士,却又陷入沉思。

    情况仍有些不对劲。

    纵然破碎空间,让得府衙修士们醒转,可他们依旧在这里。

    剧情还在往后发展。

    因为郝寒的神情不对,她是如临大敌的样子,面对奔向她的府衙修士,她下意识提刀,便要发起攻势。

    “郝捕头!你这是做什么?”

    有府衙修士险些被郝寒一刀毙命,极其狼狈的躲开,难以置信看着郝寒。

    郝寒则高声喝道:“居然有这么多妖怪,但也挡不住我好霸气的一刀!”

    而府衙修士毕竟不是妖怪,里面更有两位捕头和一位长吏,又人多势众,面对冲入人群的郝寒,他们一边躲避,一边试图扼制住郝寒,但仍有几名修为较弱的被郝寒直接重伤。

    姜望只是在天上默默看着。

    修为最高的长吏闪现至郝寒身后,将其牢牢束缚,有捕头顺势夺了郝寒的刀。

    郝寒又惊又怒,“惨喽,本姑娘居然会栽到这里!”

    控制住郝寒的长吏沉声说道:“郝捕头的意识出了问题,我们也莫名其妙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必然与姓宁的有关!”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那里是一幅画

    姓宁的?

    姜望下意识想到了燕惊堂的徒弟,但很快就摇头,别说姓宁的早死了,他也没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

    看着长吏暂时封了郝寒的黄庭,将其绑了起来,姜望身影从天而降。

    郝寒骂骂咧咧。

    但看到姜望的时候,她突然转了话锋,“快救我!”

    姜望一怔。

    现在的剧情还能跟前面回归原点前的剧情连续上?

    在他打破村落屏障后,郝寒明显看到了他,此刻会求救,显然也是认出了他,且在郝寒眼里,自己并非妖怪。

    但府衙修士以及那个捕头都没有认出姜望。

    姜望想着,虽然不是梦魇的手笔,可的确是在梦境里,梦里面存在逻辑问题,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段剧情里穿插着许多条线,有些因意外会被抹除,也可能会诞生一条新的线,更会有毫无关联的两条线突然重合。

    姜望懒得再纠结这里面的问题。

    他看向那名长吏,问道:“你刚才说的姓宁的是怎么回事?”

    长吏则有些愤慨,“没想到他居然把无辜之人也扯了进来!”

    这里都是府衙修士,会出现姜望这个陌生人,在这位长吏看来,他必然是被殃及池鱼的。

    姜望倒也没有解释,这样反而省事了。

    “姓宁的其实也是镇守府衙的一位长吏,镇守府衙只有两位长吏,其中一个就是我,但我的修为不如他。”

    “在一旬前我们便接到出城降妖除魔的任务,因描述得很严峻,所以除了我们两个,也有一位捕头跟随,更带着十数位修士,可结果没想到,事实要比描述的更严峻,我们没有机会求援,虽然最终完成任务,却只有三人活着回来。”

    “我们或多或少都有伤,宁长吏是伤得最轻的,但表现却好像比我们更严重,只因他冲锋在前,许是太累,我们也没有太在意。”

    “可回到府衙后,宁长吏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是镇守大人察觉到问题,想看看宁长吏的情况,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我们竟看到了一个怪物,穿着宁长吏的衣裳!”

    “那怪物就是宁长吏,他变成了妖怪,我们试图解救宁长吏,却有一位捕头直接死在他手里,就连镇守大人都不是宁长吏的对手,不知镇守大人用了什么法子,把宁长吏困在府衙里,可随即我们也都没了意识。”

    姜望想着应是两尊门神铺首困住的宁长吏,但事实上,他并未在府衙里见到宁长吏和门神铺首,而且显然也没可能离开府衙,否则姜望早该能察觉到。

    所以很大可能,宁长吏和门神铺首此刻也在梦境里面。

    宁长吏是人,变成了妖怪。

    必然与他们外出降妖除魔有关。

    宁长吏会变成妖怪,并非先例。

    就像当初杜言若以血祭之法化妖。

    这种是属于主动的,宁长吏则是属于被动的。

    但被动的也需要条件,很难随随便便就化妖。

    姜望有询问面前长吏那个任务里的细节,却也没能搞清楚宁长吏化妖的原因。

    主动化妖要比被动弱一些,这里面也讲究方式方法,好比杜言若的血祭之法,若是换个人,化妖后肯定要比杜言若更强,她终究各方面都颇为差劲,可饶是如此,她也拥有了堪比澡雪境的道行。

    但血祭之法是主动化妖的方式里比较巅峰的了,何况那出自堰山君之手,被动化妖的也要看化妖的是什么人,只是更关键的不在于资质,而是内心里的执念,或者说是心魔,能让妖怪有可乘之机。

    所以此类多是澡雪境以下修士才会中招。

    只要完美化妖,修为就能直接攀升至澡雪境,甚至更高也有可能。

    迄今为止,化妖的修士最高只能拥有澡雪境的道行,想要晋升妖王,难度颇大,但也能很接近。

    宁长吏毫无疑问要比化妖的杜言若强大太多。

    甚至能具备类似梦魇入梦的能力。

    在梦境里,姜望猜想,宁长吏会更强。

    只是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

    南玉镇守和两尊门神铺首又是何等处境?

    除了已经被宁长吏杀死的一位捕头,剩下的府衙修士该是都在这里了,唯独少了南玉镇守,姜望颇有不祥的预感。

    “你在干嘛,快救我啊!”

    郝寒满脸急切。

    姜望看了她一眼。

    长吏的话她显然一句没听到,或者说没能听懂,否则总会有疑问,看来除了自己,府衙修士们的话语在郝寒耳朵里都是妖怪的嘶吼声。

    现在证实始作俑者是镇守府衙的宁长吏,那么事实是否依旧是一场戏,就很难界定了,毕竟他也搞不懂,化成妖怪的宁长吏此时在想什么。

    而且为何偏偏只有郝寒被困在村落外?

    若是剧情需要,尚能解释,可姜望现在却给不了答案。

    宁长吏把府衙修士们拽入梦境里,只让他们再经历曾经最痛苦的事情,有什么理由呢?郝寒依旧以府衙修士的身份降妖除魔,又有什么痛苦的?

    还是回归到最开始,只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但让郝寒自己一个阵营,宁长吏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姜望更确信梦境里是毫无逻辑的,是宁长吏也无法掌控的,否则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解释。

    甚至这个梦境都不一定属于宁长吏。

    更甚者,这里根本不是梦境。

    按道理说,他前面一刀足以打破梦境,事实上并没有。

    因此是门神铺首用来困住宁长吏的手段也不无可能,对于神祇而言,做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难,只是有别的情况出现,让府衙修士们也陷入其中。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宁长吏。

    或许就能同时找到南玉镇守和门神铺首。

    但要怎么找呢?

    姜望观察着周围环境,皱眉思忖。

    梦境或非梦境,都需要有支撑世界的根基。

    破一切虚妄,得见现实。

    姜望要找的就是唯一的现实。

    或者说最是格格不入的东西。

    姜望看着面前一座座山。

    乍一看没有任何奇怪的。

    但细看之下,群山里掺杂着的一座山模样有些与众不同。

    那不像是一座真实的山,更像是一幅画。

    画可以画得很真实,但终究与现实事物存在区别。

    那幅画与别的山坐落一处,雾影朦胧,若非认真观察,确很难瞧出问题。

    姜望心念一动,身影便消失在原地,直接出现在那幅画前。

    府衙长吏及修士们面露惊异之色。

    宁长吏到底无端牵扯进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幅画距离村落的位置很远。

    就算画出的山很烂,能一眼就瞧得出来,但因距离的缘故,视野的朦胧,寻常人也无法分辨。

    长吏终是洞冥境巅峰修士,余下此境界的也不在少数,哪怕以神游的方式,却也只能模糊看到姜望的身影,他们想要一瞬抵达那里,是决计做不到的。

    这方世界的空间范围超乎想象的大。

    但又好像只有这座山脉,别无他物。

    真正近距离细看这幅画,姜望惊愕发现,画里山壁上刻画着就是村落以及群山,是山外有山,山中更有山,莫非这是画中世界?

    描绘整座画中场景的这座山,便是真实的画卷?

    宁长吏是一位画师?

    还是能让画出的东西具象化的画师?

    但其实这都能归于符箓一道,而能做到这种程度,具象出范围此般之大的世界,恐怕是张天师也很难轻易做到。

    姜望观察到山壁上有一处黑点。

    他认真盯着,下一刻便觉有些晕眩。

    画中凭空呈现一股吸力,瞬间把姜望拽了进去。

    入目是昏暗的场景。

    就好像是神国里的混沌。

    姜望隐隐听到沉重的喘气声,仿佛就在耳畔。

    “你是谁?”

    那道声音很沙哑。

    姜望挑眉问道:“宁长吏?”

    黑暗氛围里变得安静,没有人回答他。

    但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救我出去。”

    姜望很意外,“你出不去?”

    “没人能出去,可你既然能进来,必定有办法能出去。”

    姜望沉默片刻,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宁长吏?是门神铺首把你困在这里的?”

    “我是姓宁,但我忘了一些事,这里是虚无也是真实的世界,我不明白为何被困在这里。”

    姜望寻觅着宁长吏所在位置,继续问道:“南玉镇守呢?”

    “我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姜望摸索着下巴,这就变得有趣了。

    “该怎么救你出去呢?我是被突然拽进来的,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这里彻底击溃。”

    “你可以试一试。”

    姜望眼角余光撇着身侧,说道:“可我担心会把你一块杀死。”

    “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姜望笑了一声,说道:“我不信。”

    他忽然伸手,直接从黑暗里把宁长吏拽了出来。

    有寒光乍现,是姜望提起长夜刀。

    借着那抹寒光,也清楚看到了宁长吏的模样。

    的确是很丑陋的怪物。

    穿着破烂衙服。

    “此处难以视物,你怎么找到我的?”

    姜望笑道:“这里的确怪异,就连我也很难在黑暗里看得清楚,你更是故意把声音弄的很散,让我无法明确你的位置,但看不清楚,不代表完全看不见,何况是你在慢慢接近我。”

    “嘴上说着让我救你,却刻意靠近,是想杀我?你能在这里看得清楚,便证明了很多事情,又怎么可能出不去?”

    “是你把我拽入画里的吧,在这里你会更强大?”

    宁长吏说道:“我是真的出不去,我没有骗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姜望说道:“那我就把画撕破,救你出去。”

    宁长吏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的脸极致腐烂,姜望无法通过表情看出什么,但也没有从声音里听出喜悦或是慌张的意思。

    但有一个词叫做妖言惑众。

    妖怪是最会撒谎蛊惑的。

    姜望当然不会轻易相信。

    何况宁长吏原本是人,变成了妖怪,那妖言惑众这四个字,就必然能彰显的更厉害。

    姜望在可视范围里没有找到南玉镇守和门神铺首,但如果那幅画就是关键,只要毁了,府衙修士们自然都能真正醒来。

    于是,他提刀斩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极凶的妖怪

    长夜刀迸溅的寒芒,将黑暗稍稍驱散,让姜望可视范围更远。

    没有看到南玉镇守和门神铺首的身影,却有看到黑暗空间里不太清晰的暗红色纹路,像是一张铺开的网。

    那张网很快崩裂,继而随着黑暗空间一同粉碎。

    姜望看着眼前的镇守府衙,沉默不语。

    真的回到现实,他反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宁长吏就在他的面前。

    郝寒等府衙修士躺了一地,是另一位长吏最先醒转。

    他抬眸看到怪物模样的宁长吏,顿时全神戒备,“宁兄,你已是妖怪,更是深入骨髓,没有办法能救你,帮你解脱的唯一方式便是杀死你,真正的宁兄想来不会怪我。”

    宁长吏瞥了他一眼,咧嘴说道:“你有什么能耐可以杀我?”

    那位长吏沉声说道:“拼了我的命,宁兄与我,以及所有府衙同僚,我们都有着一样的理念,那就是降妖除魔,为此可以奉献一切,若让宁兄以妖怪的身份活着,南玉百姓将无生路,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长吏指着沉睡不醒的南玉镇守,说道:“那你也不管他的死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已醒来,镇守大人自然也会醒,是你做了别的事?”

    这时,郝寒等一部分府衙修士也悠悠醒转,等回过神来,郝寒鲁莽的性子又突显,直接拔刀冲向宁长吏,“姓宁的,往日里总是压我一头,现在成了妖怪,也只能死在我的刀下!”

    话虽如此,郝寒脸上是有悲伤情绪的,显然嘴上说的与她心里想的并不一致。

    南玉府衙修士们志同道合,不管平常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都是随时随地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郝寒跟那位长吏想得一样,帮助宁长吏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他。

    此刻绝不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否则遭殃的就是整个南玉的百姓,甚至是一个府郡。

    醒来的府衙修士也是挂着悲伤情绪准备出手。

    但姜望打断了他们的行动,看着宁长吏,说道:“该说实话了吧。”

    宁长吏沉默了片刻,咧嘴笑道:“你信与不信其实没那么重要,但我可以确切的告诉你,有些话是真的,好比我的确被困住了,我清楚看到了你的能耐,想着你有能力救我出去,事实果然如此。”

    姜望皱眉说道:“所以那方世界真与你无关?”

    宁长吏说道:“我和他们一样,没有区别,只是被困的地方不同。”

    姜望问道:“你是怎么化妖的?”

    宁长吏嗤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人,当然也就没办法给你解答,我现在只有饥饿,那种感觉在不断吞噬我,你们都很在意那家伙的死活吧?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我走,我也可以暂时放过这座城。”

    看着多数都已醒来,唯独南玉镇守仍然静静躺着,郝寒等人面色无比难看。

    姜望平静说道:“如果那方世界并非是你的手笔,南玉镇守的昏睡也该与你无关,而且你误会了一件事,他们在意镇守的死活,我可不在意。”

    宁长吏说道:“少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若不在意,你何故冒险闯入?”

    姜望说道:“救他们是顺便的,我的目的是杀妖。”

    宁长吏死死盯着姜望。

    渐渐地有些惶恐。

    因为他发现姜望没有撒谎。

    是在说真的!

    姜望能帮他脱困,便已证明着其实力,宁长吏能仰仗的就是南玉镇守,可现在,这唯一的仰仗,好像没了。

    他第一时间遁走。

    但身影刚动,就被姜望一把拽住,狠狠砸落地面。

    “我大概相信,你刚才的话没有扯谎,因为你比我想象的要弱很多,这意味着你耽误了我不少时间,我现在很生气。”

    宁长吏朝着郝寒等人嘶吼,“你们也不在意那家伙的死活么?帮我拦住他!”

    府衙修士们陷入纠结。

    虽然都是立志降妖除魔,但就像前面澡雪境大妖降临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此牺牲的,而且相比于此,他们更不愿让南玉镇守出事。

    郝寒最快下定决心,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南玉镇守活着,可如果代价是放走宁长吏,从而使得万千百姓葬送生命,南玉镇守哪怕活着,也更会选择死去。

    她咬紧牙关,热泪满眶,举刀斩向宁长吏。

    被姜望控制住的宁长吏,毫无反击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郝寒手里的刀落下,然后是一刀又一刀,让他在极致的痛苦里化作灰烬。

    姜望没有制止。

    是因为宁长吏真的比他想象的弱太多,甚至远不如杜言若,就算亲手杀了宁长吏,也得不到多少养分,虽然聊胜于无,可姜望心头仍有困惑,觉得这起事件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所谓的画中世界是门神铺首用来困住宁长吏的,那么这方世界被击溃,南玉镇守没道理不醒。

    要说其实依旧是梦魇入梦的话,同样没道理,因为郝寒他们都醒了。

    所以姜望猜想这背后仍有别的更强大的妖怪存在。

    想当初从浑城前往青玄署赴宴,路途中碰到妖怪的概率是很低的,而在垅蝉地界,只是一座南玉城,居然接二连三冒出妖怪,姜望差点都想永远住在这里了。

    府衙修士们看着南玉镇守,皆是难以掩藏悲痛的情绪,宁长吏被郝寒杀死,拯救了南玉,可南玉没了镇守,何尝不是最大的哀痛。

    “他还活着,便证明宁长吏在扯谎,南玉镇守仍被困着。”

    姜望看得很清楚,宁长吏的死没有对南玉镇守造成任何影响,依旧是昏睡的模样。

    另一位长吏闻言,激动的纳头便拜,“请求阁下救救镇守大人!”

    但他没有跪下去,姜望伸手虚扶,阻止了他。

    郝寒也很激动,可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仿若浆糊一般,“你如果能救镇守,那就算你厉害!”

    这话听着很怪,所有人都看着郝寒。

    府衙修士们将她挤到后面,齐齐行礼道:“恳求先生救救镇守大人!”

    姜望心心念念想着更强大的妖怪,说道:“带我到那位宁长吏的屋子瞧瞧。”

    另一位长吏前头带路。

    有府衙修士留下来照看着南玉镇守。

    郝寒则推开那些修士,径直扛起南玉镇守,追着姜望而去,说道:“这样更安全。”

    ......

    推开屋门,长吏说道:“这里便是宁长吏的住处了。”

    姜望细细观察,屋中桌椅已经四分五裂,更有很明显的抓痕,想来是宁长吏化妖时造成的,别处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他指着一处问道:“这屋里怎么有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有拳头大小,表面十分光滑,与镇守府衙的院墙乃至假山的石头都有极显著的不同。

    长吏也颇感困惑。

    姜望捡起石头,其上有流光浮现,是相当奇特的图案或是某种符号,闻所未闻。

    “虽然暂时没搞懂是什么,但这块石头很可能是宁长吏从你们降妖除魔的地方带回来的,镇守府衙里应该有对各类妖怪的记载,麻烦查一查,有没有什么妖怪与这种石头上的图案有关。”

    长吏闻言,当即带人跑去案牍库,翻出记载妖怪的木简,捧着一堆返回。

    众人一块对照石头上的图案查阅。

    郝寒让南玉镇守背靠着屋墙,吩咐府衙修士照看,也拿起木简翻阅。

    “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图案,但确有记载与图案及石头有关的描述。”

    姜望从长吏手中接过木简。

    其上记载的是一种名叫‘斧刻’的妖怪。

    更用红墨标注‘极凶’二字。

    斧刻的形象诡异而不可思议,通常生活在山洞、溪流等荒僻的地方,特点是能够用妖力在石头上刻画出各种神秘的图案和符号,并能够将刻画出的东西变成现实。

    最早发现斧刻的踪迹是在漠章战役,但有理由怀疑是烛神战役时第一次降临人间的妖怪,因斧刻喜欢待在荒僻无人烟的地方,所以鲜少对人间造成威胁。

    以‘极凶’二字标注的用意,是因为斧刻拥有着澡雪境以上的道行,不动则已,动则便是整个人间浩劫,目前已知的斧刻,只在垅蝉存在。

    木简里更记载,世间可能仅有一只斧刻,是从烛神战役一直存在至今的。

    姜望暗暗咂舌。

    有关斧刻的描述,基本就能证实画中世界的由来,更有刻画着神秘图案的石头在宁长吏屋里,种种事实摆在眼前,已无需再有怀疑。

    但让姜望惊讶的是斧刻的道行。

    那俨然是与堰山君同一级别的妖神。

    就算他现在破境澡雪巅峰,面对妖神,怕也是被一巴掌拍死的结果。

    心心念念想着背后存在的更强大的妖怪,虽然得偿所愿,但好像强大的过头了。

    他认真询问长吏外出降妖除魔的地点。

    那是一处山中村落,因为妖怪超乎预料的多,两位长吏及一位捕头率领府衙修士可谓陷入苦战,降妖除魔的范围也直接拉长,难以避免把战场扩入深山里。

    而斧刻就在深山之中栖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抬头只能见月

    是宁长吏意外踏足斧刻所在的山洞?

    但没有当场被斧刻杀死,想来并没有直接撞见。

    无需怀疑的是,宁长吏化妖必然与斧刻有关。

    更把斧刻刻画的石头带了回来。

    宁长吏显然不清楚那块石头是什么。

    或许是无意间带回来的。

    在南玉镇守察觉到宁长吏化妖这件事,门神铺首的介入,同样无意识的把石头图案里的妖力激发,将他们一块拽入了斧刻具象化的世界里。

    木简里描述着,斧刻刻画的图案和符号繁杂,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效果,最夸张的是覆盖一境,让现实里的一境之地都成为斧刻的领域,祂便是这片领域里唯一的神。

    至于刻画具象的能力是否存在上限,目前无从得知,终究是斧刻露面的次数太少,漠章战役的记载也并不全面。

    画中世界的村落,其实便是长吏他们外出降妖除魔的地方。

    此般呈现,实是斧刻微不足道的力量。

    姜望想着真正的斧刻还在深山里,造成一切的只是宁长吏无意带回来的石头。

    那南玉镇守和两尊门神铺首此刻又身在何处?

    他有些不太愿意想是在斧刻所在的深山。

    妖怪越强大固然能获得更多的养分,可太强大的话,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斧刻的能力是把刻画的东西变成现实,既然着重点出石头,想来图案和符号也只能刻画在石头上,或许这也是为何斧刻更愿意待在荒僻山野里,因为石头随处可见。

    从另一方面也证明着,斧刻是有弱点的。

    可这不足以让姜望一博。

    两者力量相差太悬殊,而且待在深山里的斧刻便该是没什么弱点的,哪怕在石头上刻画图案并非一瞬就成,但没有强大的力量可以让斧刻破防,也没有半点用。

    若是斧刻轻而易举就能随意刻画,那就更没必要冒险了。

    石头上的图案没有消失,也没有毁坏,姜望猜想他没能把那方世界彻底击溃,南玉镇守和门神铺首大概率仍被困在里面某个地方。

    虽然期待的养分似乎成了梦幻泡影,可既然都做到这个程度,姜望想着怎么也该把人救出来。

    甚至他考虑到,垅蝉有唐棠,斧刻虽是妖神,恐怕也不会轻易从深山走出来,那么是否能借着石头隔空与斧刻来场对弈,想办法汲取一波养分?

    姜望暂时没有拿定主意。

    “你们在外面守着这间屋子,只要南玉镇守活着,我便能救他。”

    姜望随即把府衙修士们都赶出屋子,他看了眼神国里已然恢复的第二类真性,自称白望的第一类真性代表他的过去,那么第二类真性很可能就代表现在,却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心魔劫。

    不管原因是什么,姜望能证实自己可以完全控制第二类真性,便够了。

    在红衣真性遁入石头里后,姜望自己则盘膝坐下,认真研究石头上刻画的图案。

    同时视线也跟着红衣真性,这次呈现在眼前的没有那些山,也没有村落,更像是一处深邃井底。

    空间范围狭小,抬头只能见月。

    有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便有两道混合的声音传来,“是谁?”

    姜望能清楚听出来,那就是门神铺首的声音。

    “是我。”

    此处要比宁长吏所在的那个地方更难视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月光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就好像只是装饰品,但红衣真性拥有着比姜望自身更高一筹的修为,他轻而易举便找到门神铺首所在的位置。

    轻轻打了个响指,井底便亮起了微光。

    两尊门神铺首被锁链捆绑着,紧紧挨着井壁。

    看到姜望的一瞬间,门神铺首很是惊喜,因为不知怎么称呼,便尊敬提醒道:“上神,此地很怪异,千万要小心。”

    姜望问道:“你们是怎么被锁在这里的?”

    门神铺首说道:“府衙里有人化妖,我们试图拿他的时候,便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刚想飞出去,就突然出现两条锁链,我们无力挣脱,而且锁链似乎有压制神性的作用,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虚弱。”

    姜望皱眉。

    根据木简里的记载,像刻画的石头被宁长吏意外带走这种事,但凡具象出世界,斧刻就能及时察觉,自然也能掌控这方世界,可若是这般,姜望前面就很难救人。

    门神铺首从一开始就被困在这里,显然与斧刻的掌控无关,仅是这方世界本就有的能力,姜望能轻易打破,虽然没有彻底击溃,也是姜望当时没有用出多大力量。

    便同样证明着,那块石头刻画的东西并没有很特殊,代表不了斧刻的实力。

    但偏偏隐藏着能压制神性的地方,是斧刻固有的手法?专门给神祇准备的?并非刻意针对谁?

    斧刻会鲜少露面,始终待在能随时有石头刻画的地方,某些方面就意味着斧刻是个很谨慎的妖怪,哪怕祂的道行很深,依旧不愿犯险,只愿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

    那么宁长吏带走了一块石头,斧刻会选择无视便也很正常,祂但凡介入,牵扯整个南玉镇守府衙上百位修士,甚至威胁到南玉城百姓,必然会被大物们围剿。

    单是宁长吏一人,便无关紧要,而宁长吏能活着回到府衙,除了未能直接撞见斧刻,没有别的解释,至于宁长吏因何化妖,倒也很容易想清楚。

    宁长吏自身有问题是必然的,斧刻毕竟是妖神,祂长期待着的地方,再普通也会变得不普通,任何方式都可能让宁长吏化妖,尤其是在宁长吏受伤神魂难以持守的情况下。

    斧刻若是个明明很强,却十分谨慎的妖神,姜望想要借石头汲取养分的难度就很大了。

    姜望尝试着拽了一下锁链。

    超乎想象的坚固。

    “南玉镇守呢?”

    门神铺首说道:“一直没见到他。”

    姜望有些头疼想着,我就是汲取个养分,忙活半天,啥也没有,南玉镇守还给搞难题,哪都找不着,再这样,我可就不救你了。

    “但我们是南玉镇守府衙的门神,只要摆脱神性压制,恢复力量,自能感知镇守的位置。”

    姜望嗯了一声,那还好点。

    他双手拽住锁链,稍微多用了些力量,将其扯断。

    想着不愧是缚神的锁链,换个寻常的澡雪境修士都不一定能扯得断。

    刚要再扯断另一条锁链,姜望忽觉背脊发麻。

    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

    但很清楚感觉到好像有眼睛在窥伺。

    斧刻?

    除了因为锁链断裂,引起斧刻的注意,姜望暂时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全身心戒备。

    得救的一位门神铺首也很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身为一尊神祇,实在太憋屈了。

    但等了许久,也没见有别的动静。

    似乎斧刻只是看着,没有想做什么的意思。

    姜望尝试着把另一条锁链扯断。

    被窥视的感觉反而紧跟着消失了。

    “先离开这里。”

    姜望看了一眼两尊门神铺首,说道。

    他没有直接再将此间打破,而是飞出井底,想看看外面是何景象。

    黑暗是漫无边际的,只是装饰品的月亮没有撒下丝毫光辉,但它本身却是亮着的,姜望很怀疑月亮是真的月亮,可它并没有真正在这方世界里。

    姜望转身向后看去。

    颇为刺眼。

    天上挂着火球,熊熊燃烧,那是太阳。

    但相同的是,除了自身的夺目光辉,太阳也没有给黑暗里带来太多光芒。

    日月相对,仿佛便是此间仅有的两个事物。

    “宁长吏他们外出降妖除魔的地点自然也在南玉管辖范围里,你们作为南玉门神,是否清楚妖神斧刻?”

    门神铺首心思敏捷,惊讶道:“这一切都是斧刻所为?”

    姜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此地确是斧刻具象化的世界,但并非主观上针对镇守府衙,否则我们一个都活不了,早就死了。”

    门神铺首说道:“当初满棠山执剑者倒是来过一趟南玉,整个垅蝉知晓满棠山所在位置的人很少,但这位执剑者,因为比较常见,在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出现,反而名声极响。”

    “除了一些不知缘由的百姓,垅蝉大部分人都会对满棠山敬而远之,据说满棠山弟子稀少,便也源于此,虽然执剑者对外说,满棠山只挑最好的,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毕竟满棠山弟子几乎不下山,少数的几次里,还败给了乌啼城一位女修士,要说满棠山里都是惊才艳绝的人物,便也稍微站不住脚。”

    “而执剑者当初来南玉的目的,就是为了斧刻。”

    “我们该是唯一目睹那副画面的。”

    “执剑者挑衅斧刻,但斧刻始终没有露面,因居于山洞里,外面布满石头,执剑者直接就中招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无法得见,只知道执剑者脱困而出,骂骂咧咧,转头就走了,再也没来过。”

    姜望面色凝重。

    不愧是妖神级别的存在。

    能让满棠山执剑者吃瘪。

    要汲取养分的可能性更小了。

    但也更进一步证实,斧刻很谨慎,祂该是有能力杀死执剑者,却没有那么做。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的仙主已经出现

    不管满棠山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唐棠都是垅蝉最强者,没有人会质疑,垅蝉的妖怪自然也会清楚,谨慎的斧刻,纵然同样是垅蝉最强大的妖怪,可面对唐棠,怕也是有多远躲多远,不想有半点牵扯。

    “古籍记载里没有斧刻真正的样貌,哪怕是我们也从未亲眼见过祂,抛开堕落的神祇,妖神古往今来仅有十位,首位自然是烛神,号称万妖之祖,其次便是漠章,而斧刻是十凶妖神里处在末尾的。”

    “当然,祂们轻易不会自称妖神,妖怪里唯一的神,只有烛神,但所谓斧刻十凶最弱的说法,是因为祂露面次数太少,纵使在烛神战役里,也都是栖居在某地,两耳不闻窗外事。”

    “斧刻现有的最巅峰表现就是刻画一境,在瞬息间让一境化作飞灰,亿万生灵泯灭,目前谁也不清楚,斧刻最强的状态是什么样,所以十凶之末的位置,不代表事实。”

    “而且像毁灭一境这种事,在强大修士眼里,也并非什么难事,因此,斧刻肯定是更强的。”

    姜望闻言,陷入沉思。

    斧刻很谨慎,基本上不需要怀疑。

    如此一来,他便想到了能汲取养分的办法。

    只是要这么做的话,仍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妖神啊,那得给他带来多么庞大的养分,简直是难以抵抗的诱惑。

    他在估算会死的概率,如果概率很大,也只能忍痛放弃。

    但只要低于五成,便值得一搏。

    姜望看向两尊门神铺首,问道:“可能找到南玉镇守的下落?”

    门神铺首摇头说道:“我们神性尚未完全恢复,而且在此方世界有影响,需要更多时间。”

    姜望想了想,朝着祂们招招手。

    门神铺首略有困惑地上前。

    姜望两只手便落在了祂们的脑袋上。

    仙人抚我顶。

    两尊门神铺首的神性在极致的速度里恢复着。

    祂们满脸震惊。

    “仙......仙人?!”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仙人,还能有谁?

    姜望摇头说道:“我不是。”

    两尊门神铺首显然不信。

    祂们都曾经是仙人神国里的门神,没有人比祂们更了解仙人。

    姜望只是轻抚祂们的脑袋,就能让神性疯涨,那可是神性啊,是仙人赐予神祇最强大的力量。

    祂们没了仙主,神性已经所剩无几,这也是会变得这般弱的重要原因,门神以功德证道的最大理由,便是增涨神性,能够重归正神之位,此刻祂们损耗的神性不仅恢复,甚至变得更多了。

    道行隐隐要恢复到澡雪境的层面。

    若非姜望抚着祂们的脑袋,祂们已经控制不住要顶礼膜拜了。

    新的仙主已经出现!

    我们重复神位的希望就在眼前!

    没有堕落为妖,坚持积攒功德,果然有回报!

    但仙主只有一位,门神却有两个。

    想到这里,祂们面面相觑。

    姜望懒得理会祂们在想什么,很快便松了手,不至于为了增涨门神铺首的道行,给自己有太多损耗。

    “找到南玉镇守。”

    “遵旨!”

    门神铺首毕恭毕敬,祂们因仙人而激动,浑然忽略了仙人想找什么人,何必让祂们帮忙,但就算想到这件事,祂们也能合理给出解释,若什么事仙人都自己做了,还要我们这些神祇做什么?

    这两尊门神铺首是借助南玉镇守府来攒功德的,与南玉镇守有很深的羁绊,但指得并非一人,而是所有待在南玉镇守这个位置上的人。

    因此,要找到南玉镇守的下落,对于祂们来说,并不难。

    “准确位置是南玉城外往北一百三十五里。”

    姜望没有惊讶南玉镇守是在南玉城外。

    因为此间日月仍在,但黑暗渐渐消散。

    姜望回眸便看到南玉城出现在眼前。

    “南玉城是被斧刻具象出来的,只要祂想,现实里的人也会出现在这里,死了也会真的死,但这里的南玉城只是一座空城。”33

    门神铺首疑惑道:“显然是斧刻做了什么,祂好像在给我们指路,是希望我们能找到南玉镇守?”

    姜望想着斧刻果真行事谨慎,为避免麻烦,大开方便之门。

    仿佛在说,你们想找人就去找,别打我的主意。

    根据此前长吏所言,现实里南玉城外往北一百三十五里,距离斧刻所在的深山可依旧有段路程。

    而且真正误入斧刻栖居地的只有宁长吏,剩下的人并不知晓斧刻具体的位置。

    斧刻没有特意混淆方位,想是没有必要。

    石头上刻画的图案具象出的世界,没有被斧刻第一时间掌控,此方世界又搬刻于长吏等人降妖除魔的村落,因此踏入此方世界的人都是按照既定规则,随意分配地点及身份。

    这些人的敌人只有对方,没有别的危险,除他们之外的存在都像是完善剧情的工具人,更彰显此方世界就像斧刻的随手涂鸦。

    因为铺首是神祇,便也直接被困在压制神性的井底。

    此时南玉城的出现,才是斧刻在这方世界做的第一件事情。

    是用新的刻画图案覆盖了这方世界。

    并未在此,也能任意掌控甚至改变具象的世界,斧刻的能力便又彰显了一分。

    祂如果把刻满图案和符号的石头撒遍人间,把范围里的人都拽入具象世界里,又会是何等场面?

    但姜望想着,斧刻的能力应该是有上限的,祂若非担忧什么,也没必要这般谨慎。

    姜望和两尊门神铺首很快便来到南玉城往北一百三十五里之处。

    从南玉城一直到这里都是官路,路旁有个茶摊,南玉镇守正在煮茶,摊位上也有莫名的客人。

    姜望颇感讶异,“南玉镇守在这里的身份是个茶摊老板?”

    门神铺首狐疑道:“据说他家里以前便是做着茶肆生意,他自己也很喜欢茶,是斧刻的具象世界按照他心中所想,给他安排了这个身份?”

    南玉镇守的修行资质没有多么好,在漠章战役结束到诸国之乱中间休养生息的阶段,因家道中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混个小吏,一路可谓勤勤恳恳,终于在花甲之年才升任南玉镇守一职。

    他不止一次感怀,想要以后守着茶摊,安享晚年这件事。

    “哎,三位客官,喝茶么?好喝得很嘞!”

    南玉镇守注意到他们,当即开始招呼,像模像样的,仿佛真是摆摊很多年的人。

    门神铺首刚要说什么,姜望便接话道:“是什么茶?”

    南玉镇守笑着说道:“只是简单的粗茶,但小老儿煮茶的技艺高深,保管客官尝得满意。”

    姜望说道:“那就来三盏。”

    “那您稍等。”

    南玉镇守开始了他的表演,姜望不懂茶道,但看南玉镇守的手法颇觉赏心悦目。

    只见他备好茶具,拿起茶荷示以客礼,接着是温杯热盏、醒茶开颜等步骤,待得净汤入海,分以杯盏之中,浓香茶味便已入嗅。

    姜望没有第一时间饮茶,而是观摩着周围茶客。

    那些茶客显然并非真正的人。

    但却是表现出真正茶客的样子,对南玉镇守赞不绝口。

    具象世界被覆盖成新的,姜望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抬手示意门神铺首,说道:“等会儿我先送你们回到现实。”

    门神铺首惊讶道:“您......您是想要除掉斧刻?”

    姜望皱眉,你们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吧。

    但门神铺首误会了姜望此刻皱眉表达的意思,当即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连连称是。

    姜望也就没再说别的。

    举着茶盏,看向南玉镇守,等对方面带微笑把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姜望说道:“你煮的茶好难喝。”

    南玉镇守面色一滞。

    姜望起身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现实世界里,正被府衙修士们守着的南玉镇守忽然睁眼,哀嚎一声,“谁打我?郝寒!是不是你!”

    郝寒都懵了。

    我啥时候打你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镇守大人,你终于醒了!”

    南玉镇守满脸气愤,府衙修士们满脸惊喜,吵吵嚷嚷的,屋子里有两道金光闪出,遁入府衙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里。

    盘膝坐在屋里的姜望紧紧攥着手里的石头,他自身无法进去,只能以修士神魂,或真性,要想增高获得养分的概率,他只有让第一类真性也遁入其中。

    目前第二类真性直接获得的养分与姜望自身得到没有区别,而第一类真性获得的养分会有流失,相当于会浪费一部分,所以第二类真性为主,第一类真性为辅,姜望本人则攥紧石头,时刻准备给两类真性提供助力。

    要直接找到斧刻的山洞里,姜望没有把握,而且也会惹来垅蝉强者的注意,石头里的具象世界终究属于斧刻,姜望想借此把斧刻引出来。

    若是出什么意外,姜望也可以及时脱身,有多远跑多远,要有事也是真性有事,他怎么都不会死。

    如果自称白望的第一类真性尚有意识,此刻必然要骂街了。

    哪怕我们没了也能借助神国复苏,但你也不能这么玩吧!

    属实是妖神斧刻能带来的养分超乎想象,在非是必死的境地下,姜望把持不住。

    要是能因此破境澡雪巅峰,真性被毁,再虚弱一段时间也是值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二十九章 要么我发个誓?

    姜望举着茶盏,环顾周遭面露愕然的茶客们。

    “你......你怎么打人呢?”

    姜望挑眉,南玉镇守和门神铺首都已消失,但茶客们眼睛里南玉镇守仿佛仍在,他们大肆指责。

    姜望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说道:“咱们打个商量,你出来杀我一下,反正在你的世界里,南玉镇守府的修士都已回到现实,你也不必过于忌惮,只杀我一个,垅蝉没人会来找你麻烦。”

    他话音落下不久,大肆指责的茶客们忽然崩散无踪。

    唯独留下一位。

    此人坐在姜望对面的另一桌,祂直勾勾盯着姜望,“你有病吧?留在这里,是想让我杀你?”

    姜望微笑说道:“正是如此。”

    茶客眯眼说道:“你把我当白痴么?哪会有这种人存在?你该不会是故意引我出手,然后垅蝉一堆大修士等着围我吧?”

    姜望摆手说道:“怎么能这么想,他们真想围杀你的话,又何须找理由?何况你可是妖神啊,垅蝉里谁能杀得了你?”

    茶客冷笑道:“我能活到现在,你以为靠得是什么?你再怎么夸我强大,我也不会真的认为能在垅蝉无敌,姓唐的那家伙可是与我有过约法三章,只要我老实待着,那我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他省事,我也乐于如此,何况垅蝉里能杀我的至少有两个人。”

    姜望很惊讶,没有半点虚假。

    垅蝉里除了满棠山山主唐棠还有谁能杀得了妖神?

    “贵为十凶的大妖怪,你都没有点尊严的么?”

    茶客切了一声,说道:“我只是有点懒,真要发起疯来,姓唐的也难以招架,明明可以乐乐呵呵自由自在,我为啥非要跟人打打杀杀,找不痛快?”

    姜望劝解道:“这里只有你和我,你杀了我也没人知道,你该适当的放松一下,否则身躯会老化的。”

    茶客警惕看着姜望,说道:“你别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我活了几千年,身躯怎么会老化?而且你这么想让我杀你,分明是有阴谋,你以为我会上当!”

    姜望苦口婆心道:“你看我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阴谋?而且我对你来说这么弱,你怕什么呢?”

    茶客冷笑道:“我当然不怕,但你也未必是什么正直的人,真正正直的人,怎么会说自己很正直?”

    姜望想了想,说道:“那我不正直。”

    茶客说道:“看,你自己都说自己不正直了,那你肯定有阴谋。”

    姜望满脑袋黑线。

    “原本想好商好量,而你却不识抬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是奇丑无比,作为十凶妖神,胆小如鼠,畏畏缩缩,活着都是浪费资源,你真该死啊。”

    茶客:“???”

    姜望平静看着他。

    茶客点点头,说道:“没错,我长得很丑,行事也的确畏畏缩缩,但我活着可没浪费什么资源,我每日只需饮一口水,平常都在睡觉,从古至今皆如此,怎会因你一句话而改变?”

    姜望错愕。

    这家伙不好对付啊。

    没有让祂萌生杀意的话,很难得到养分,毕竟姜望不具备斩杀妖神的实力。

    “据闻漠章战役里,你是出过手的,是因为什么?”

    茶客说道:“自然是有人打搅了我的美梦,在那个时候,人间修士是遇妖便杀,虽然现在也是如此,但终归还是不同的,好比我就在这里,除了满棠山那个执剑者,哪有人想来杀我?”

    “纯粹只是打搅我美梦,我当然可以无视,换个姿势继续睡,但他们不遗余力要杀我,实在烦不胜烦,而且杀了他们后,又来一批人,更让我深刻明白,只要招惹一次麻烦,那么麻烦就会源源不断。”

    “我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便直接毁了一境,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漠章战役结束才出现。”

    “毕竟当时人间修士最大的敌人是漠章,哪会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借着我毁一境这件事,漠章之子的老大,谋划了一场更大的事件,正好帮我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走了。”

    茶客看着姜望,说道:“所以我可以杀你,但没有必要,杀了你一个,就意味着我还要杀更多,你的目的是救人,除非我把南玉城摧毁,一个不留,否则你一直没出去,南玉镇守府衙必然会有行动。”

    “然后青玄署就会来人,得知这里面有我的身影,整个垅蝉修士都可能会来杀我,我想解决麻烦,就必须把垅蝉毁掉,而如此一来,姓唐的必然出现,那就是无穷尽的麻烦。”

    姜望哑口无言。

    逻辑是相当缜密的。

    只想着怎么提高活着的概率,却没考虑到怎么让斧刻真的出手杀他。

    现在看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姜望说道:“要么我发个誓?保证杀了我,不会有别的人找你麻烦?”

    茶客默然看着他,说道:“青冥已塌,你发誓有个屁用,哪怕事实真的如此,我又何必非得杀你?”

    姜望说道:“你不杀我,我就待在这里不走,天天骂你,扰你清梦。”

    茶客恼怒道:“你是有啥大病?”

    姜望说道:“我的确病得不轻,所以你要帮帮我,你是在帮我的忙,怎会有人找你麻烦呢,若是实在信不过,我可以留下证据,证明我是自愿的。”

    茶客挥手说道:“滚犊子吧!”

    祂直接消散无形,选择眼不见为净。

    顺便也把姜望踢出了这方世界。

    但姜望紧跟着就又进来了。

    斟酌措辞,开始想方设法的激怒斧刻。

    整整半个时辰,斧刻都没有回应。

    可姜望骂的太难听,最终斧刻没忍住,身未至,声已道:“别骂了!我真是服了你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这个世界不要了!”

    姜望满脸错愕。

    然后具象世界开始崩塌。

    现实世界里,姜望手里的石头也直接破碎。

    他看着一地碎石头,一脸郁闷,做到这般程度,斧刻都能忍得住,真行啊。

    但姜望因此也更拿捏了斧刻的脾性,想来就算直接找上门,活命的概率也是极大的,为了难以估量的庞大养分,为了破境澡雪巅峰,他要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

    至于会让垅蝉强者察觉的事情,上一边玩去吧,只要能破境,还在乎这个?

    反正他也没想一直瞒着,现在只是提前一些罢了。

    姜望猛地打开屋门。

    外面的府衙修士齐齐行礼,“感谢先生救出镇守大人,我等无以为报,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辞!”

    南玉镇守也已知晓经过,整理着装,郑重道谢,“若非先生,镇守府衙已空,整个南玉都将遭难,实乃是再造之恩......”

    姜望不耐烦的打断他们,说道:“别废话,我正好有事找你们帮忙,带我去斧刻所在的深山。”

    府衙长吏惊讶道:“先生是要去斩杀斧刻?”

    但他很快就慌张道:“那可是妖神啊,纵然先生有着降妖除魔之志,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啊!”

    姜望摆手说道:“你们想多了,我哪有能力杀祂,别管我去干嘛,找个人带路。”

    府衙修士们很是犹豫。

    都看向南玉镇守。

    郝寒则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杀妖神啊,想想就刺激。

    南玉镇守正色说道:“不管先生抱有什么样的想法,接触斧刻,终究面临着极大危险,我等不能眼看着先生送死。”

    妖神的存在非同小可,那代表着妖怪的顶尖战力,虽然除了烛神和漠章这般更顶尖的,面对其余妖神,人间巅峰战力不见得没有一战之力,可姜望目前与巅峰终究差了太远。

    南玉镇守他们不知姜望的实力,可也不会认为姜望已处在人间的巅峰。

    自然是极力劝阻。

    虽然他们是好意,但姜望有自己的目的。

    “我不会自寻死路,再把你们扯进来也的确没必要,我找别人帮忙带路吧。”

    姜望想让门神铺首帮忙。

    他话落,便径直出了府衙。

    南玉镇守连忙跟上,仍在劝阻。

    但很快南玉镇守便闭嘴了。

    别人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楚,姜望只是挥了挥手,府衙门前两只石狮子里的门神铺首就毕恭毕敬的现身,姜望只让一尊门神铺首带路,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飞出南玉城。

    南玉镇守抬手制止吵嚷的府衙修士,想到之前澡雪境大妖降临南玉的事情,门神铺首的异样,原来当初解决大妖的就是这个人?

    祂是一位比门神铺首更强大无数倍的神祇?

    若是这样,真有可能除掉妖神斧刻啊。

    看着留下来的一尊门神铺首,淡然自若毫无担心的回到石狮子里,南玉镇守更确信了这一点。

    他回眸看着府衙修士们,嘱咐道:“此事不可提及,都咽回肚子里,该干嘛干嘛。”

    ......

    南玉城往北两百七十四里的深山。

    某处幽深山洞里,有一团黑影正在呼呼大睡。

    躲得清静的斧刻,没有再自找烦恼,刚刚被气得不轻,现在需要睡眠来遗忘那件事。

    但祂很快被惊醒。

    眼眸瞥向洞外,咬牙切齿,“我虽然是妖,但你真不是人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三十章 暴雨长街,百鬼夜行

    闲倚山曾位于祁国最南,原是风景秀丽,美不胜收,如其名一般,适合清闲赏景,吟诗作对之地,但此刻身处垅蝉的闲倚山,只剩个名字,地貌已截然不同。

    不说荒凉,却也差不了多少。

    府衙长吏他们降妖除魔的村落,是在山中,却非在闲倚山中,是挨着的另一座山,若要步行,仍需一日才能抵达,当然,这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因此山荒僻,周遭也鲜少有人来。

    更因斧刻的存在,闲倚山里没有别的妖怪。

    但只要出了闲倚山,妖怪便渐渐多了。

    姜望在山前止步,平静说道:“你回去吧。”

    门神铺首小声说道:“或许我能帮点忙?”

    姜望看了祂一眼。

    门神铺首心下一凛。

    神所周知的是,仙人神国里只能有一尊神祇,不论门神或山神,想要侍奉新主,祂们两尊门神铺首就得有一个继续留在南玉镇守府衙,要么证道真神,要么等待新的仙主,但这两件事都会很漫长。

    祂们是有猜测这位仙人是否已经有了神祇侍奉,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有神祇露面,想来是没有的,在烛神战役里存活的仙人,多多少少都有伤,侍奉神祇陨落也是常事。

    祂们也会猜测姜望是新生的仙人,可就算是祂们这样的神祇,也不懂得新生仙人是如何出现的,不管是真仙还是新仙,终究都是仙,祂们现在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要说为此反目成仇,争取唯一的神位,倒也不至于,可祂终是下意识想有些表现,在被姜望看了一眼后,祂顿时把所有念头都涤除,诚惶诚恐遁回南玉城。

    姜望自然没懂那一瞬间门神铺首在想什么,只见祂恐惧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祂仍旧把自己当成了仙人。

    微微摇头,姜望踏入闲倚山。

    目前神国力量还能维持到深夜子时,远远足够了。

    根据门神铺首的描述,姜望很快便找到斧刻所在的山洞。

    洞前两侧摆着一堆石头。

    要说石头自然哪里都有,但山里肯定更多,哪怕没有石头,也可以把山变成一块块石头,所以斧刻古往今来都栖居在荒僻山野里。

    如果斧刻只有将刻画的东西变成现实这一种能力,而且只能赋予在石头上,想要杀死斧刻,在某种意义上自然没那么难,前提是,拥有能杀死没有石头在身边的斧刻的力量。

    姜望显然就没有。

    所以想这些事情没有意义。

    “别躲了,咱们痛快点行不行?”

    “有能耐你进来啊。”

    看着那些石头,姜望只是犹豫了一下,继续和斧刻互相拉扯,只会耗到神国力量消散,斧刻若不出手,没有力量的姜望,就没了别的选择。

    但他未曾直接往前迈出一步。

    而是想摧毁那些石头。

    可他刚刚出手,眼前便是一花。

    他仍在闲倚山,但面前的山洞消失了。

    具象的是现实世界,并非只是错觉虚幻,所以山洞不会依旧在眼前的位置。

    姜望挥刀摧毁这座山,更证明这一点。

    他再次挥刀,要摧毁整个世界。

    但此方世界的破碎是新世界的诞生。

    想着山洞前堆积的石头,姜望颇感头疼,他需要摧毁很多很多,甚至可能直至力竭。

    怪不得没人愿意来杀斧刻,除了执剑者程颜无功而返,唐棠也仅是和祂约法三章,哪怕真有杀死斧刻的力量,过程也会是相当麻烦的,若非必要,谁愿意给自己惹一堆麻烦。

    而且漠章战役里,斧刻曾泯灭一境,一境的修士都没能打破具象世界,明显跟洞前的石头无法相提并论,这些石头仅是斧刻为了防止别人来打扰,根本不足挂齿。

    却需要姜望认真些才能打破。

    好在姜望要比寻常澡雪境修士更持久,更有两类真性的辅助,极大减少了姜望的损耗。

    一刀一个世界,很快便到了姜望也数不清的程度。

    斧刻其实一直在观察着。

    见姜望始终轻描淡写的打碎一个又一个世界,祂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在姜望开始有气喘的时候,斧刻看着洞外所剩无几的石头,暗暗头疼,虽然祂刻画图案并不难,但想重新刻画这么多石头,总归需要些时间,那就会耽误祂睡觉。

    好在姜望也有些力竭的征兆,斧刻为避免后续的麻烦,决定做点什么。

    姜望此刻所处的地方,是下着暴雨的街道,至于是哪个境哪座城,姜望认不出,也没想认出来,他攥紧长夜刀,估算着洞前石头的数量,打算一鼓作气。

    但忽地,他眉毛一挑。

    黑夜里下着暴雨的长街升起浓浓白雾。

    有狰狞可怖的身影从白雾里显现。

    一个两个,三四个......无穷尽也。

    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形象各异的怪物,宛若百鬼夜行。

    有长着巨大脑袋,身躯矮小的怪物,偏头咬住屋檐,咯嘣咯嘣吃了一栋楼。

    有脚掌如街宽,横跨两条街,身高百丈的怪物,吞着云雾星辰。

    有纤细如竹竿,没有面孔的怪物,手臂是两把大镰刀,挥舞着削平高楼。

    有在天上飞,却没有禽类丝毫特征的胖娃娃,张着血盘大口,就像是吐了口痰,便是天降陨石,将整座城毁得惨不忍睹。

    这些皆是澡雪境大妖,其中也掺杂着洞冥境巅峰道行的妖怪。

    别的不说,场面有够唬人,姜望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看来是洞前石头所剩无几,斧刻想阻止或消耗自己。

    又刻意没有弄来妖王级别的存在,是仍旧没想着杀他?

    这时,竹竿怪物向前疾奔,两把大镰刀直袭姜望。

    姜望随即斩出一刀。

    竹竿怪物便被轰成粉末。

    然后姜望变得兴奋。

    有养分!

    他召出第二类真性,毫不犹豫的杀了上去。

    越杀越兴奋,甚至最后没忍住仰天长啸。

    那副画面把现实世界里的斧刻都看呆了。

    刚刚明明快力竭了,怎么又突然精神抖擞了?

    祂看着跟随姜望冲杀的真性,微微眯眼,这好像与别的修士元神不太一样?

    斧刻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躲了太久,睡了太久,好多事情都被遗忘,但祂很清楚的知道,不止是真性,姜望这个人,也与旁的修士不太一样。

    可到底哪里不一样,祂又一时说不清楚。

    在祂晃神的功夫,姜望已杀尽百鬼。

    但并未打破那个世界,而是站在废墟里,抬头望着夜空,嘴角挂着笑意,“再多来点。”

    斧刻茫然,下意识回道:“什么多来点?”

    姜望笑着说道:“妖怪多来点,让它们尽情来杀我。”

    斧刻皱眉说道:“我没想杀你,只是因为你很烦,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都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姜望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想杀就不杀,但刚才的妖怪再多来一些,这件事后,我绝不再来打扰你。”

    斧刻沉默了很久,说道:“你真的有病。”

    姜望说道:“在你的世界里,只是弄出一些妖怪,我也不再强求你杀我,你也就不必担心别的,可谓皆大欢喜,你总该不会再拒绝我吧?”

    要让斧刻对他有杀意,是因为姜望根本打不过斧刻,只能如此,而能打得过的妖怪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别的条件,只要杀了妖怪,养分自然就来了。

    妖怪和人给姜望提供养分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而斧刻具象出的现实,让那些妖怪也等同于现实,某种方面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姜望的宝地,若是可以,他真想待在这里直到无敌。

    但斧刻肯定是不愿意的。

    真把祂惹急了,那就妥妥的十死无生了。

    所以可能是仅有的机会摆在眼前,姜望当然要尽量做到极致。

    而且在斧刻的具象世界里,不管发生什么,外界都很难感知到,真要说的话,大概也只有斧刻曾说的垅蝉那两位能杀祂的人,其中一个是唐棠,至于另外一位,姜望也隐隐有了猜测。

    这总比闹得垅蝉人尽皆知的好。

    斧刻在认真思考。

    事到如今,姜望的目的都很怪,但又确实好像没牵扯别的,若只是弄出一堆妖怪就能摆脱姜望这个麻烦,对斧刻而言,当然是很好的事情。

    但祂终是谨慎的,已经想着待会儿搬家的事了。

    惹不起总归躲得起。

    前面只是毁了石头,自己没有动弹,才被姜望找上门。

    念及此,斧刻什么都没说。

    但暴雨废墟里,再次百鬼夜行。

    姜望欣然拔刀。

    他杀了一轮又一轮。

    不知疲惫。

    斧刻咬牙切齿说道:“够了吧!”

    姜望已经杀了成千上万的妖怪。

    他感慨着破境澡雪巅峰是真难,想来再破境澡雪之上,难度又要翻上好几番。

    而现在也已到了临界点。

    破境只是一步之遥。

    姜望由衷说道:“还不够。”

    斧刻说道:“你已经耽误我太久时间。”

    姜望诚恳说道:“最后一次。”

    斧刻说道:“那就最后一次,若是出尔反尔,我可就不会再搭理你了。”

    姜望想着再来一次百鬼夜行,破境应该是问题不大,便点头同意。

    于是,姜望开始杀妖。

    而斧刻已经收拾行囊,准备搬家。

    所谓的行囊,就是刻画好的石头,可不能再有宁长吏那件事发生了,任何一块石头都不能遗漏。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满山皆是海棠花

    其实斧刻更喜欢闲倚山,数百年来,祂所待过的地方,闲倚山是最舒适的,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情况,等过段时间,再搬回来就是。

    祂没再看姜望一眼,只是瞥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青州府。

    祂需要让姓唐的明白,自己为何搬家,免得生出别的事端。

    满棠山的棠取自唐棠的棠,也因为满山皆是海棠花。

    山巅有一处孤零零的阁楼。

    名为青丝阁。

    青丝阁里事物简洁,有床榻,有椅子,有木桌,再无他物。

    但青丝阁外有石头搭建的台子,旁边摆着很多瓶瓶罐罐,台子燃着火,上面烤着肉,有一袭青衣的女子坐在板凳上,她手持铁筷,翻着烤肉。

    然后打开一个小瓶,撒上佐料。

    香味满溢,引来青丝阁榻上躺着的男子蓦然睁眼,下一刻,便已至女子身旁。

    “不愧是老姐,烧烤的手艺真是不凡,让人垂涎三尺啊。”

    青衣女子说道:“姐便是姐,能不能别加老字?”

    男子笑道:“那不是显得亲切嘛。”

    青衣女子说道:“叫姐姐也很亲切。”

    男子当即皱脸撇嘴道:“太肉麻了。”

    青衣女子摇摇头,说道:“你当真是被烤肉味馋醒的?”

    男子面色陡然严肃,说道:“是闲倚山有些情况,斧刻破天荒的搬家了。”

    青衣女子问道:“祂在挑衅你?”

    男子反问道:“祂有那个胆子?”

    青衣女子说道:“斧刻是跟随烛神降临人间的妖怪,不可小觑。”

    男子说道:“我只恨没有生在那个时代,否则烛神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青衣女子无奈说道:“唐棠,你是很厉害,但嘴上能不能低调些?你一直怀疑漠章没死,可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与其说是为了人间,不如说是希望漠章活着,再由你亲手杀死,这件事都没做成,又想着杀烛神了?”

    唐棠微笑说道:“要敢想敢做,才能一往无前,畏首畏尾,谦虚低调,绝非我的风格。”

    青衣女子说道:“神都那件事呢?”

    唐棠面色一滞,苦笑道:“那是例外,毕竟不是一剑就能解决的事。”

    青衣女子看着唐棠,把后面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继续烤肉,“斧刻搬家是什么情况?”33

    唐棠说道:“被人盯上了呗。”

    青衣女子意外道:“垅蝉除了你和那个乌啼城主,谁能让斧刻搬家躲避?”

    唐棠微笑说道:“斧刻很懒,怕麻烦,所以谨慎,能让祂搬家不意味着是多么强大的人物,是祂很清楚,要是惹出事来,被我察觉,会是更大的麻烦,祂就会不遗余力的避免所有麻烦。”

    青衣女子想了想,说道:“那我就有点好奇盯上斧刻的是谁了,能让斧刻搬家,显然靠得不是实力。”

    唐棠盯着还没熟的烤肉,说道:“是姜祁的儿子。”

    青衣女子微微挑眉,“那个弱冠澡雪?”

    唐棠嗯了一声。

    当初在奈何海岛屿上,唐棠一眼便认出了姜望。

    毕竟跟姜祁一样长得很好看,眉眼间的相似程度极高。

    “他怎么跑来了垅蝉?”

    “找我的吧,除了我,他好像没理由来垅蝉。”

    “是想帮他父亲报仇?”

    “谁知道呢,姜祁跟我一样,不是个当爹的料儿,所以他们父子关系并没有很融洽,那小家伙现在惹出个弱冠澡雪的名头,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又或者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动了别的念头?”

    青衣女子却想到一些事情,犹豫道:“祁国残部?”

    唐棠说道:“老侯爷和姜祁都没有想法,所以也没有跟那些人过多接触,但现在只剩姜望,确实很有可能,然而据我所知,祁国残部那些酒囊饭袋,已经自己把自己快玩没了,还有没有这个心力都不一定。”

    看着老姐把烤熟的一一放在盘子里,唐棠立即捏起一片,送入口中,大呼好吃。

    他嘴里含糊不清道:“等那小家伙来了,自然就清楚目的了。”

    青衣女子点点头,想到山里的某个小家伙,无奈说道:“那小祖宗我快管不住了。”

    唐棠看了眼山下,说道:“好像我能管住一样,或许这是上苍看我资质太高,故意给我出个难题,试问天下哪个敢跟我蹬鼻子上脸?那小玩意儿不仅敢蹬鼻子上脸,还敢骑我头上,我还得陪笑脸。”

    青衣女子抿嘴一笑,说道:“这样也好,否则天下真没人能制住你。”

    唐棠想着哪是能否制住自己的事,他可没有盲目到认为自己举世无敌,但再强的对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出剑,可那位小祖宗,是让他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反而若是把那小祖宗惹生气了,自己还得想着法子哄。

    “穆阑潸。”

    “嗯?”青衣女子瞥向唐棠,心想你敢直呼我大名?

    唐棠郑重其事说道:“她已经长大了,身为老师,你任重而道远,要多上点心啊。”

    穆阑潸挑眉道:“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我是她的老师,但你是她爹,你要比我更上心才是,别老想着躲出去。”

    唐棠垮着脸说道:“我说一句,她能说三句,我能有什么办法?她终归还是更听你话一些,与其我后来者居上,不如你更奋勇上前,再接再厉。”

    穆阑潸生气道:“听听,你这说得是人话?”

    唐棠直接拿起一块烧肉,囫囵吞下,着急忙慌遁走,“有事回来再说!”

    穆阑潸看着山下掠来的身影,颇为头疼的叹了口气,当你姐,真是委屈我了。

    ......

    斧刻的具象世界里。

    暴雨还在下着。

    高百丈的怪物仰头嘶吼。

    将得暴雨震碎,撕开星海。

    姜望身悬于空,看着满地狼藉。

    妖怪仅剩下一个,但他却仍然没有破境。

    那个临界点始终是临界点。

    能否破境,只在一刀。

    姜望长吐一口气。

    攥紧长夜刀。

    刀芒入长夜,悄无声息。

    百丈怪物大踏步而来。

    每一步都仿若掀翻天地。

    却在行走间忽然踉跄。

    其眼睛突起,继而头颅整个炸裂。

    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掀起烟尘万丈高。

    姜望目光呆滞。

    他没有破境。

    但能清楚感觉到破境就在眼前。

    却偏偏没有破境。

    差一点,在半个时辰前便是差一点,那一点始终没能跨越。

    姜望现在十分难受。

    就像出恭,费了很大劲,眼看着就要出来,却又来来回回,怎么都出不来。

    “还在么?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姜望呼喊斧刻,迟迟得不到回应。

    眼看着神国力量即将消散,姜望只能先接连打破具象世界,重新站在闲倚山的山洞前,之前堆积石头的地方已然是满地碎石块。

    姜望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斧刻。

    显然斧刻早已远离是非之地。

    但姜望也只是没有破境的那一刹那,有些无法接受,很快便平静下来。

    若是按照正常方式,等他回苦檀的那一日也未见得能破境,现在仅差一线,该当知足,没有斧刻具象出来的妖怪,还有垅蝉里的妖怪,破境只是早晚的问题。

    起码现在已经是提前迈出很大的一步。

    此刻再接燕惊堂那一剑,姜望很自信无需再逃,甚至有把握在三刀之间抵消燕惊堂的三千烟雨。

    哪怕没有直接破境,目前也已是今非昔比。

    他用仅剩的一点时间回返南玉城。

    姚观海驾着马车停在城外数百丈处,因夜至三更,城已宵禁,不得出入,距离太近的话,难免会被城头守卫驱离,甚至当成伪装的妖怪如临大敌。

    他此前有注意到姜望飞出南玉的身影,但没来得及询问,姜望貌似很急切般眨眼消失无踪。

    姚观海隐隐觉得自己又错过了比较有趣的事情,同时也很庆幸,能让姜望一脸着急,显然问题很大,遇到危险,姚观海当然要有多远躲多远,哪有往前凑的道理。

    可偏偏徒弟小鱼对她公子忠心耿耿,很是担忧,姚观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劝住不安的小鱼,而小鱼深知自家公子不会出事,可心里难免紧张,此刻也是饱受煎熬。

    唯独除了吃啥也不关心的阿空自在惬意。

    汝鄢青就更简单了。

    她能把好看先生天下无敌挂在嘴边,哪会担心别的,她甚至还得担心好看先生的对手不要死的太惨。

    汝鄢青掀窗帘抬头仰望星空,忽然说道:“有流星!快许愿!”

    话音刚落,车厢猛地一震。

    姚观海第一时间掀开车帘,惊愕看到车厢里大口喘气的姜望。

    “你出场的方式挺别致啊。”

    小鱼扶住姜望的肩膀,伸手给他擦汗,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姜望咧嘴笑道:“好事。”

    他把汝鄢青抱在怀里,使劲揉着她的脑袋,不顾小徒弟的挣扎,顺着姚观海掀起的车帘,看了眼南玉城,说道:“现在的情况,本该再住一夜,但既然城门已关,便走吧。”

    姚观海问道:“去青州府?”

    姜望摇头说道:“洛水河畔。”

    他有些好奇,扳指对面要杀的究竟是谁,不管是否别有目的,但能拜托自己出手,要杀的人该非弱者,反正已知满棠山在青州府,姜望也不急,他现在唯一目的是趁热打铁的破境。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家父诸葛富贵!

    翻山越岭,临城过镇。

    姜望一行在秋末抵达垅蝉月上郡。

    垅蝉妖怪肆虐程度的确比苦檀高很多,但要遇见澡雪境大妖也没那么容易,甚至寻常的澡雪境已经很难让现在的姜望汲取到可观养分,所以直至垅蝉首郡的月上,姜望也没能找到破境的契机。

    名为洛水的河只有月上郡存在,洛水河畔其实单指一个地方,那便是月上洛城的某一条街,河两岸屋楼鳞次栉比,高低有序,酒楼饭馆皆在,唯独没有客栈,因为这里是极为有名的勾栏烟花之地。

    从街头到街尾,整整十家青楼,楼前挂满灯笼。

    纵然在夜幕下,这里也亮如白昼。

    姜望刚得知洛水河畔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可谓满脸错愕。

    想着扳指对面的人是玩什么花样?居然挑在这种地方?

    姚观海第一时间就没了踪影。

    小鱼等女跟在姜望身后,看着楼前花枝招展的姑娘,小鱼面色阴沉,阿空左顾右盼,汝鄢青满是好奇,姜望稍显尴尬。

    自个一人就算了,带着三个女孩子,穿梭于烟花柳巷,那是相当引人注视。

    除了没长开的汝鄢青,以及看着像没长开的阿空,小鱼已然是含苞待放,又面容清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再加上姜望那张脸,此般组合,放在这里,是非常炸裂的。

    有楼前姑娘试图接近,但尚有一段距离,小鱼的剑便已出鞘,吓得姑娘面色惨白,慌忙退回去。

    周围见此一幕的人也是下意识远离。

    但烟花柳巷最常见纨绔子弟。

    有面容白净,眼眶发黑的青年男子领着几名恶仆,晃晃悠悠挡住姜望等人的去路。

    他的视线落在小鱼身上,嘴角噙着一抹邪笑。

    看着姜望的眼神又生出一抹极重的嫉妒。

    “很面生啊,外来的?算你们撞上大运了,家父诸葛富贵,那丫头本公子要了。”

    他报了家父之名,便很自然的吩咐手下人要带走小鱼。

    但其实诸葛公子是有备而来,他早已目睹小鱼拔剑吓退青楼姑娘的一幕,猜到对方会点功夫,可惜很不好意思,他家的仆人也是个个一打十的好手。

    何况诸葛公子最喜欢简单事情简单做,所以手下恶仆没有正面交锋的意思,直接挥手洒下一团金粉。

    属实是出其不意,小鱼江湖经验仍是欠缺,直接中了招。

    顿觉脑袋昏沉,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姜望及时扶住她,面色一沉。

    除了小鱼,三人皆是修士,哪怕汝鄢青仍未铸就黄庭,也非世俗之物能够影响,她只是捂嘴咳了几声。

    因为小鱼首当其冲,见效快,诸葛公子也不觉有异,冷笑道:“会武功的小娘子,更有滋味,本公子就笑纳了。”

    他看着姜望,威胁道:“若是不服,尽管反抗,但后果就是在洛水河里喂鱼了。”

    周围的百姓见此一幕,都是露出又畏又怒的神情。

    “诸葛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孽子。”

    有人压低声音,满脸愤慨以及某种哀痛。

    诸葛富贵在洛城的能量很大,因其本身便是修士,以修士的身份行商,是非常罕有的事情,哪怕是跨境商人,护送的修士也皆是由各境青玄署指派,并非受雇于跨境商人。

    但诸葛富贵为人和善,平易近人,更是降妖除魔,协助镇守府衙保护洛城,不说深受百姓爱戴,也是十分受人尊重。

    他们当然是希望诸葛恶徒死掉的,但也能理解诸葛富贵,毕竟是膝下独苗,难免宠溺,从而使其屡教不改,到处仗势欺人。

    而且每次出什么事,诸葛富贵都会亲自赔礼道歉,甚至好几次当众殴打自己儿子,险些将其打死。

    百姓们有怨也说不出口,他们哪个没有得到过诸葛善人的帮助?而且能好生生待在洛城,也是诸葛善人降妖除魔的结果,否则很多人早就死了。

    碍于诸葛富贵,洛城百姓们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躲着。

    诸葛公子老神在在,“本公子向来没有耐心,所以也别试图挑战本公子的耐心,不然后果自负。”

    他径直转身,扫量围观的百姓,冷冷一笑,“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瞧见,若敢多嘴,便割了你们舌头。”

    但预想中的畏惧或愤怒表情没有在围观百姓的脸上出现,诸葛公子隐隐觉得不对劲,刚刚皱起眉头,便觉两侧寒风呼啸,是数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重重跌落数十丈开外。

    他定睛一瞧,正是自己的仆人。

    诸葛公子豁然转身。

    阿空和汝鄢青搀扶着小鱼,姜望迈步上前,在诸葛公子转身的刹那,便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将其提了起来。

    在斧刻的具象世界里虽然没能破境,但常态下,姜望已完全拥有洞冥境修士的力量,可以说是洞冥巅峰以下无敌。

    只是他表面仍是显得虚弱罢了。33

    若非用了扳指对面的人给的六百年金丹,行至月上郡,姜望真的险些撑不住,除了想要破境,也很想再得几颗足够分量的金丹,如果能把扳指对面的人薅秃,那就更好了。

    然而,来到洛城的好心情,在此刻荡然无存。

    诸葛公子刚出现时,姜望没有在意。

    但众目睽睽下,直接此般有恃无恐,把龌龊手段用在明面上,再看周围百姓的反应,显然此子并非第一次这么做,却能一直安然无恙,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而且洒下的金粉能让第四境巅峰的小鱼虚弱到彻底无力的程度,显然是有针对性的,武夫在大多数时候自然要比修士好惹一些,因为武夫更常见。

    哪怕每一境都有武神祠在,可也因为武夫数量多,弱小者更占据大多数,行走江湖,什么事都会做,武神祠自然不会庇护所有武夫。

    但也证明着,诸葛公子有着深厚背景。

    “家父......诸葛富贵!你快放开我!”

    诸葛公子两腿直蹬,面部充血,绵软无力的捶打姜望手臂。

    围观百姓亦是面露惊恐。

    万万没想到啊。

    这长得好看,貌似孱弱不堪的公子竟能直接把诸葛恶徒一手提起来,而且在洛城里,竟敢此般得罪诸葛恶徒,可他们哪怕心里暗喜,仍是不免惊慌失措。

    有人没忍住上前说道:“这位公子,三思而行啊,可千万别一时冲动,惹下祸事,忍一时气,海阔天空,就算诸葛善人得知情况护着你,也拦不住诸葛......公子日后报复,等事情发生,再说什么都迟了。”

    姜望挑眉,问道:“诸葛家在洛城势力很大?你说的诸葛善人是什么意思?”

    “诸葛老爷便是洛城的大善人,不仅时常搭棚施粥救济经历妖患的百姓,也亲自率领护卫降妖除魔,可是顶顶大好人,只是......”

    他看了一眼仍被姜望掐着的诸葛公子,欲言又止。

    诸葛公子也在此刻艰难求饶,“你放了我,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也不会事后报复你,我......我快喘不上气了......”

    姜望看着他。

    哪怕快喘不上气,诸葛公子眼眸里仍是充斥恶毒之色,他虽然极力在隐藏,但可惜演技太差,显然嘴上说得跟心里想得完全不一样。

    “如果诸葛富贵真的是大善人,他儿子当众行恶,肆意妄为,便是疏于管教,你们因为诸葛富贵的善名,就甘愿被欺压?他并非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吧?”

    “可曾想到,被他欺辱的姑娘眼里,诸葛富贵是善人还是恶人?”

    “哪怕诸葛富贵行善是真,但他儿子行恶也是真,他坐视自己儿子祸害百姓,甚至背地里擦了不少屁股吧,他自己不管教,助涨其恶行,自然有人替他管教。”

    何况诸葛公子身上萦绕着血气,毫无疑问是闹出过人命的。

    若非是小鱼,若非是自己,如今是何等情况,一想便知。

    姜望心头燃起杀意。

    到了洛水河畔,他也没再想着低调行事。

    掐住诸葛公子脖颈的手松开,然后握拳挥出,直接将其打爆。

    围观百姓尽皆傻眼。

    太勇了!

    杀就杀了,居然把诸葛恶徒打得渣都不剩!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有人劝阻姜望离开洛城,有些人不愿得见诸葛善人悲痛的模样,或者担心自己控制不住窃喜的表情被诸葛善人瞧见,便纷纷离去,很快热闹无比的洛水河畔就变得稍显空寂。

    而青楼里的客人,有些正忙活着,实是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有躲在青楼里想观望后续情况的。

    姚观海是属于正忙活着的那一类。

    姜望挥手驱散小鱼的不适,让阿空和汝鄢青照顾着她,自己则戴上扳指,站在洛水河畔的桥下,等待接应之人的出现。

    姜望没有等太久。

    有单臂抱刀的男人悄无声息来到洛水河畔的桥下。

    “刚来洛城,便得罪诸葛家,你很勇哦。”

    姜望侧目看去。

    左臂抱刀的男人右手里捧着花生米,时不时送入口中,咯吱咯吱嚼着,他虽其貌不扬,但却给人很有气质的感觉,至于是何等气质,许是市井里混饭的?

    见抱刀男人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模一样的扳指,姜望微微拱手,“阁下尊姓大名?”

    抱刀男人抬高下巴,说道:“姓井,名三三是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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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书友群:657590866】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