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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白菻化妖

    姜望伸手敲了敲石壁,引起申屠一族人的注意。

    以申屠隽为首的一众人皆面露惊恐。

    申屠烯烯反而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露出凄苦模样。

    姜望看向脸色惨白挣扎起身无果的申屠无彦,说道:“伤得很重啊。”

    申屠无彦有气无力说道:“姜先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姜望说道:“那你就管不着了,我只问你,郁惜朝呢?”

    申屠无彦满脸颓然。

    他现在很后悔。

    没想到姜望会出现是一回事。

    更错误估计了郁惜朝的实力。

    想着哪怕郁惜朝拜了姜望为师,又才过去多久?有什么资格抗衡申屠一族?

    结果郁惜朝一人便几乎覆灭他申屠一族。

    姜望既是找到这里,问起郁惜朝,申屠无彦自然不会觉得姜望一无所知,也没有再蒙骗的想法,他就像放弃抵抗一样,本就奄奄一息,更是丧失求活欲望。

    但申屠隽可不想死,她很狼狈爬到姜望面前,拽住他的裤腿,哀声道:“暗室深处锁着妖怪,不知为何突然挣脱,郁惜朝和尚有余力的申屠起前去对付妖怪,我自知申屠一族犯下错事,不该想着杀死郁惜朝,看在煌儿的面子上,希望姜先生能宽恕我们!”

    姜望微微挑眉,问道:“暗室里那只妖怪是你们养的?”

    申屠隽知无不言道:“是白菻,大族里心照不宣都有养,其实是盼着白菻或许能化神,庇佑一族,结果没想到那只白菻却化了妖,白菻化妖便会直接成就大妖,只有姜先生能救我们!”

    姜望神色微变,白菻化妖后道行最弱也是澡雪境,虽然看现在的情况,郁惜朝的修为比他预想的更高很多,怕也是难以对抗大妖,何况郁惜朝受着伤,他直接甩开申屠隽,掠向暗室深处。

    李神鸢和顾揖看着申屠一族的人,苏长络紧跟着姜望。

    实在是心急所致,没有多想。

    奔袭途中姜望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在郁惜朝身上留下一道神魂,如果郁惜朝真的有生命危险,自当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而现在那道神魂并没有给予任何反馈,便证明着郁惜朝不仅没死,更未遭遇危及生命的险境。

    可就算是这样,姜望亦未停缓脚步。

    跨越狭长暗道后,是另一处空间,此处很狭小,宛若牢笼,石壁镶着锁链,但锁链已断,其中一面石壁已然裂开,明显是重击造成的,另有一面石壁破了个大洞,不见妖怪和郁惜朝的身影,只有申屠起静静趴着。

    苏长络上前查看,回头看向姜望说道:“死了。”

    姜望面无表情,看向破个洞的石壁,毫不犹豫跨了进去。

    因为是李神鸢用言出法随把他们直接带进来的,所以暗室究竟在申屠一族何处,其实姜望并不清楚,但想也知道是在地下,至于多深,便无法了解了,石壁的洞外没有路,纯粹是破坏出来的。

    姜望自然会担心继续破坏的话,整座申屠府邸会塌陷,如果暗室所在是很深的地下,就算冲出去轻而易举,也难免不好受,吃几口土是肯定的,所以在保证郁惜朝没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姜望并没有很大动作,而是慢慢往前挪动。

    苏长络请缨走在前面,帮助老师清理‘道路。看書菈

    往里走了不知多远,空间忽然大了些。

    沉重的呼吸声尤为清晰。

    苏长络眯起眼睛,前方有毛茸茸的事物挡住去路。

    毫无疑问是化妖的白菻。

    姜望站在苏长络身后,观察着周围情况。

    这显然并非打斗破坏出来的空间,因为相比眼前这只

    妖怪的体型,仍是显得太狭窄,更像是从外面石室里被一击轰到了这里,可郁惜朝哪来的这种本事呢?

    虽然郁惜朝的天赋要比苏长络更高,而且也有他先前那位老师灌输的修为,但那股修为终究只有洞冥巅峰的程度。

    就算现在应该早已被郁惜朝真正据为己有,可既然无法解决妖怪袭城,便证明着郁惜朝尚未破境澡雪,他又没有苏长络的镇守神以及戾王朝残存气运傍身,再加上对付申屠一族,怕是处于力竭的状态,何来的能打败澡雪大妖的力量?

    苏长络看出化妖的白菻状况不对,明明注意到了他们,却没有丝毫动作,那沉重的呼吸声更表明着它似乎很难受。

    更关键的是,这里依然没有郁惜朝的身影。

    姜望皱眉看着大妖起起伏伏的腹部,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推开苏长络,无视大妖既警惕又无助的眼神,长夜刀出鞘,落在了大妖肚子上。

    哀嚎声随即响彻在狭窄的空间里。

    原本在沉重呼吸的影响下很难分辨更微弱的呼吸声,此刻第二股呼吸声便清晰可闻,一只手猛地探出,扒开两侧,郁惜朝的脸出现在姜望眼前,他身上沾染着不可描述的事物,刺鼻的恶臭味让姜望下意识后退好几步。

    苏长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胃里翻腾,险些呕出来。

    但郁惜朝似乎并未在意,他伸手抹了把脸,视野渐渐变得清晰,看到姜望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之欣喜道:“老师!”

    他看向苏长络,反应很快说道:“这位想来就是大师兄了?”

    郁惜朝还未彻底出来,便揖手说道:“在下郁惜朝,幸会幸会。”

    苏长络相当错愕,艰难回礼道:“师弟好......”

    师兄弟初见的场面也算别出心裁。

    姜望皱着眉,伸手遮掩口鼻,说道:“出去再客气!”

    郁惜朝闻言,双手撑着大妖的身躯,然后看向苏长络,试探道:“师兄帮个忙?”

    苏长络黑着脸说道:“你慢慢爬。”

    姜望已经转身离开。

    苏长络说完便同样快步离去。

    郁惜朝叹了口气,只能慢悠悠自己拱出来。

    姜望让苏长络把申屠起带上,回到最开始的石室里。

    部分申屠族人悲痛看着被苏长络随意扔下的申屠起,有女眷抽泣不止。

    但申屠隽仅是愣了一下,她面上反而露出惊恐之色。

    申屠起死了,那郁惜朝呢?

    她看向姜望身后,没有人跟出来。

    也有别的申屠族人意识到问题,如果郁惜朝没死,尚且能够有回旋余地,但如果郁惜朝死了,姜望会怎么做?

    他们满眼恐惧,瑟瑟发抖。

    李神鸢看着姜望问道:“没找到郁惜朝?”

    姜望说道:“找到了。”

    顾揖急忙问道:“找到了尸体?”

    既然找到了,又没见人,她理所当然有这种怀疑。

    以申屠隽为首的申屠族人闻言,更是惶恐不安。

    李神鸢敲了敲顾揖的脑袋,说道:“那个人都带出来了,姜望会把郁惜朝丢在里面?很显然是没死。”

    顾揖揉着脑袋说道:“那他人呢?”

    话音落下,便有唦唦拖拽重物的声音响起。

    郁惜朝费力拽着大妖,气喘吁吁道:“我在这儿。”

    苏长络瞪大眼睛说道:“你把它拽出来干嘛?”

    郁惜朝笑着说道:“那些江湖野修帮了很大的忙,这白菻化妖便是澡雪境的道行,身上任何一个物件都是

    宝贝,不管拿妖骨锻造兵器还是怎么着,对于野修而言,已是很丰厚的资源。”

    苏长络满脸讶异,“你倒是有心。”

    而申屠隽见此一幕,明显松了口气,又爬起身奔向姜望,喜极而泣道:“太好了,终是没有酿成恶果,罪魁祸首是申屠无彦,我起先是不同意的,但他是族长,非要一意孤行,我也没招,姜先生看在煌儿的面子上,想来定是不会为难我的!”

    已经奄奄一息的申屠无彦差点被申屠隽这句话气死。

    要说申屠起有劝阻就算了,你不仅没想阻止,还想馋郁惜朝身子呢,你个臭不要脸的!

    申屠煊作为申屠一族目前年轻一辈里最有资质的,也最有骨气,他指责申屠隽道:“你没事除了上街到处抓男人入赘也就算了,一个孩子没生出来,没给家族贡献半分,现在家族有难,竟如此恬不知耻,有你这样的长辈,真是我辈耻辱!”

    申屠隽恼火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申屠一族昌盛可以竭力培养你,没了申屠一族,你屁都不是,我想活着有什么错?一个小辈还敢指责我,你想死没人拦着你!”

    申屠煊终是年轻气盛,一时气血上头,摁着申屠隽就是一顿暴打。

    奈何申屠隽是武夫,申屠煊纵是洞冥巅峰修士,但想以拳头伤害申屠隽,显然是不可能的。

    没打几拳,就被申屠隽一拳轰飞。

    申屠烯烯见此也大叫着冲上去,申屠隽毫不犹豫就要再出拳,但眼前场面似是刺激到申屠无彦,他仿佛回光返照般猛地起身,一把抓住申屠隽的拳头,将其狠狠踹趴在地,怒斥道:“你该死!”

    姜望此时鼓掌说道:“真是精彩。”

    顾揖更是看得津津有味,在旁跟着拍手。

    申屠无彦肃然看向姜望,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狡辩什么,要杀郁惜朝的确是我的主意,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以一死,但请姜先生放过其他人,当然,我需要先清理门户。”

    他作势便要直接杀了申屠隽。

    姜望却突然说道:“我想你们都误会了什么,第一,我跟申屠煌没有半点关系,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间接杀了他,并读取了他的记忆,所以申屠隽想让我看在申屠煌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

    申屠无彦脸色大变。

    申屠隽更是痴傻看着姜望。

    姜望笑呵呵说道:“第二,你们想杀郁惜朝,我杀你们,自是天经地义,但还有第三,我的大徒弟也想杀你们。”

    郁惜朝随即看向苏长络说道:“我没杀申屠一族的人便是想等你来杀。”

    想着外面申屠府邸那躺了一地的人,苏长络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拍了拍郁惜朝的肩膀,说道:“谢谢师弟。”

    郁惜朝表示无碍。

    但苏长络是深深记在心里的,毕竟郁惜朝一人对抗整个申屠一族,以眼前情形来看,若是下杀手的话,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不至于最终落得被大妖吞入腹中的下场。

第十五章 我是戾人

    苏长络看着茫然不解的申屠无彦,平静说道:“我是戾人。”

    此话一出,所有申屠族人皆是脸色骤变。

    申屠一族便曾是戾王朝大族,靠着吃里扒外苟活在隋境,上代族长申屠有至不遗余力想找到戾王朝皇室残存的后裔,正因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前去围杀,结果却一去不复返。

    申屠无彦颤抖着手指向苏长络,说道:“是你,戾王朝皇室后裔?!”

    想到苏长络成了姜望的徒弟,那么母亲申屠有至的死,似乎就变得明朗。

    仿佛明白申屠无彦在想什么,姜望笑着说道:“申屠有至的死,确实跟我也有点关系。”

    闻听此言,申屠一族的人皆怒目看着姜望。

    在戾王朝覆灭的时候,是申屠有至带领族人活了下来,自诩新申屠一族的祖宗,可以说嫡系里都是申屠有至的儿孙,不管是申屠起还是申屠煌,都没有申屠有至的死更让他们愤怒。

    但愤怒是一回事,就算仇人站在面前,他们也根本没有能力报仇,唯有无能狂怒。

    姜望根本不在意他们欲把自己撕碎的眼神,只是好奇问道:“白菻化妖便是澡雪境,你们是怎么把它锁在这里的?”

    显然没有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申屠无彦更是神色凶恶,眼下是彻底的绝境,姜望没可能放过他们,再怎么后悔也没有意义,要么等死,要么绝地反击。

    姜望轻笑一声,转身看着李神鸢说道:“带我们出去吧,剩下的交给长络,就不用管了。”

    郁惜朝连忙又拖拽起大妖的尸首。

    但他没拽两下,便觉视线模糊,眨眼的功夫,就已出现在申屠府邸的前院里。

    仅剩苏长络一人执剑面对申屠一众嫡系。

    哪怕现在的申屠一族很惨,可想到掌祭爷爷和小镇所有人的惨死,再有梁城妖患申屠一族龟缩不出,坐视百姓遭劫,平日里更是强掳民男,没一个是无辜的,苏长络当即眸子发狠,澡雪境的力量汹涌而出。

    哀嚎声,嘶吼声,哭喊声响彻在小小暗室里。

    ......

    姜望单手搭着右膝盖很惬意坐在门前木阶上,视野里躺了一地人,不知在何处的暗室里的哀嚎声似也能隐隐听到,郁惜朝把大妖扔给那些江湖野修,说了几句话,又朝着唯唯诺诺的老板娘点点头,便来到姜望旁边。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李神鸢和顾揖,想起老师曾说得那位年纪很小的师姐,显然这两位都不符合,他虽惊讶于李神鸢是怎么一转眼把他们带出来的,但并没有询问。

    可姜望却有很多问题,观察着郁惜朝的状态,很好奇说道:“你的确天赋异禀,甚至可能比我想得还要高一些,所以这么快就已经处在半步澡雪的境界里,对付申屠一族就不谈了,暗室里白菻化妖,你是如何做到尽管被其吞入腹中,仍能存活,且让它痛不欲生的?”

    实话是依照郁惜朝的修为,面对白菻化妖,怕是一巴掌就得被拍死,而身处那样的险境,留在郁惜朝身上的神魂都没有给予任何反馈,显然代表着郁惜朝游刃有余。

    姜望对此的确很费解。

    难道郁惜朝还有很多自己没了解的事情?

    郁惜朝笑道:“其实那白菻并没有那么强,许是申屠一族用某种方式克制的原因,空有澡雪境的道行,却只能发挥出洞冥巅峰的力量,否则申屠一族又怎么能困得住它?”

    “这白菻化妖显然是有段时间了,大族养白菻是期盼它能化神,在此之前,也能保护小辈,自有驯化手段,而白菻能化神也能化妖,虽然化神的概率很低,家养的更是根本没有化妖的条件,但总归会有意外,不会毫无准备。”

    “至于克制住白菻

    的力量后,为何只把它关着而没有杀死,那就只有申屠一族的人才清楚了。”

    顾揖搭话道:“就算白菻的力量减弱,但你打败这么多人后仍能做到现在这般若无其事,也是相当厉害了。”

    郁惜朝挠头一笑,疑问道:“这位姑娘是?”

    姜望说道:“小霜山弟子顾揖,跟你大师兄很要好。”

    郁惜朝仅是一愣,便幡然醒悟,客气的朝着顾揖点点头,继续说道:“对抗竭力出击的申屠一族我确实很勉强,受得伤前所未有的重。”

    “好在曾经老师教过我很多杀人以及如何存活的方式,又有申屠起帮忙,且关押白菻的石室相当牢固,三拳两脚无法破坏,导致白菻的身躯难以施展。”

    “申屠起倒的确是申屠一族的异类,没他帮忙的话,我很难留有余力在白菻腹中以炁护身,撑过这段时间,若非您来得及时,再晚几个时辰,我必然窒息而死。”

    石室破开的洞正是郁惜朝在腹中作祟,让白菻痛苦万分,无头苍蝇般撞出来的,似乎是想用表面的疼痛缓解内里的痛楚,所以直直往前冲撞,最终实在难捱才停下。

    哪怕申屠起也未必是无辜的,就像当初他奉命来对付自己和老师姜望,想来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没少做,但郁惜朝说完,还是对他的死有些感慨。

    说话的功夫,时间便过得很快。

    梁城镇守在旁听着,几次欲言又止。

    申屠府邸后院某处忽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隔了半盏茶的时间,苏长络的身影来到前院。

    他提着染血的剑,脸上有着似是释然又或大仇得报的畅意。

    姜望他们皆目睹,苏长络冲出暗室后,仅是沉默片刻又把后院那些躺着的申屠嫡系全杀了。

    顾揖很担心的看着苏长络。

    姜望和李神鸢没有生出苏长络很残忍的想法,毕竟这样的场面苏长络也曾经历,过雪小镇的那些人又何尝不无辜?

    只是梁城镇守有话说,“申屠一族在北阒作威作福,惹来怨声载道,面临妖袭又避而不战,自是死有余辜,可他们的罪责该有青玄署定论,这位小兄弟杀了申屠无彦那些人也就够了,实不该再下杀手。”

    他终究是一城镇守,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姜望淡然说道:“镇守大人不必忧心,有什么事我来担着便是。”

    梁城镇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姜望又说道:“也许消息还没传开,神都那边来了旨意,我现在是浔阳侯,虽然管不到北阒郡,但我浔阳侯的身份,杀他们申屠一族,无需看青玄署的意思。”

    梁城镇守略显惊愕,想了想,最终作罢。

    前院躺着的人倒是真正跟申屠一族没有太大干系,除了抢来的赘婿,便是拿薪酬的仆人,至于那些仆人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梁城镇守自然有数,可以处置,除非苏长络还没杀够。

    所以姜望看向自己的大徒弟。

    苏长络摇了摇头。

    梁城镇守便大手一挥,府衙修士包括那些江湖野修帮忙,把前院的人都暂时带走押入府衙,申屠鲲没有离开,他好像魔怔一般瘫坐在地,不知在想什么。

    姜望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梁城妖患规模虽然颇大,但并非以大妖为首,后来的大妖能莫名其妙相隔一日才出手,其中自然有原因,那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梁城镇守诧异看着姜望。

    而姜望却依旧在盯着申屠鲲,说道:“你身上沾染着妖气,虽然被极力掩盖,让人难以察觉,但我起先因为还没找到郁惜朝,便暂时没理会,现在该说说,你身上妖气是哪来的了吧?”

    所有人都惊讶地朝着申屠

    鲲投去视线。

    而陷入魔怔状态的申屠鲲似才刚刚回神,他呆愣了许久,被众多目光凝视着,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然后脸色煞白的连连摇头说道:“我不懂什么妖气啊!”

    姜望淡淡说道:“曾经你想拜我为师,便意味着你不仅不甘于困在申屠府邸里,更有想反抗且付诸行动的念头,可资质差到没有更差的程度,注定无法踏上修行路,你之后是放弃,还是另寻蹊径,我想是后者。”

    申屠鲲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是想摆脱这里,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姜望说道:“所以你得借助外物,我不能只因猜测就说梁城妖患是你引来的,但你身上沾染的妖气确跟城前大妖如出一辙,起码那头大妖的出现,与你脱不了干系。”

    申屠鲲干笑道:“姜先生真会说笑,我算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有能耐跟大妖扯上关系?”

    姜望笑着说道:“寻常来看,的确如此,可眼下苦檀妖患迭起,虽然近些日子弱了些,但大妖的踪影也比以前更容易寻到,大妖的智慧不弱于人,只吃你一个和整座城的人相比,它当然懂得取舍。”

    “而你尽管孱弱,没有修行的资质,对于妖怪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你存着足够强大的执念,化妖之后就会像以前我认识的一个叫杜言若的女子一般,拥有堪比澡雪境的道行。”

    “虽然方式的优劣,效果会有很大不同,你不见得能有这么高的道行,但妖怪对于壮大自身族类的事情没理由拒绝,与其说是妖怪袭城,不如说是让这一城人助你成道。”

    申屠鲲极力辩驳道:“若是这样,那头大妖直接就可以帮我踏破梁城,何必耽搁这么久才现身?”

    姜望说道:“其中自当存在原因,大妖不会在意小妖的生死,因为道行越低繁衍越是容易,但以人化妖却很特殊,你既是符合条件,便理应比袭城的那些妖怪更珍贵,甚至要比化妖的白菻都更珍贵。”

    “因为白菻也有强有弱,有的白菻极限便是澡雪境道行,有的白菻澡雪境只是开始,而人化妖,只需不断杀戮血祭,道行就可以节节攀升。”

    “不管是你无意中提及,还是那头大妖洞悉了梁城里有化妖的白菻,想让那只白菻助你更进一步,更该也需要某个时辰或者契机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耽搁些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梁城被死死围困,城内无法向外求援,若非我恰巧赶到,梁城已破,你们的计划顺理成章,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第十六章 只因你们没有尝过个中滋味

    申屠府邸前院寂静无声。

    梁城镇守等人听着姜望的话,看着此时抖如糖筛的申屠鲲,他们都意识到,哪怕很是匪夷所思,但或许真相正是如此。

    姜望仍是自顾自说道:“我毕竟见识过人化妖的场面,后也刻意查了查相关记载,沾染妖气当然不仅是接触了妖怪,或许那头大妖怕你反悔,亦或别有心思,有此后手,你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

    “虽然现在那头大妖被我杀了,可恰恰会使得你身上的妖气渐渐不受控制,从而被侵蚀心智,只知杀戮,最终变得不人不妖,但因你尚未化妖,也没修为,万一碰见个修士或武夫,死得只会是你。”

    申屠鲲瞳孔骤缩。

    他忽而跪爬着扑向姜望,满脸恐惧说道:“姜先生救我啊!”

    姜望低头看着他,微笑道:“所以你承认了?”

    申屠鲲脸色几经变化,颓废道:“没错,姜先生所言大致都是对的,我起先没想害整个梁城,只想针对申屠一族,是我想得太简单,那头大妖说要帮我获得强大的力量,必须献祭整个梁城,若我不愿,就会直接杀了我,我没办法,便同意了。”

    梁城镇守闻言勃然大怒,上前一脚把申屠鲲踹趴在地,“混账东西!”

    申屠鲲惨嚎一声,爬起身梗着脖子喊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身为梁城镇守不敢救我们,我除了自救还能有什么办法!”

    梁城镇守神色复杂说道:“申屠一族在北阒郡一手遮天,申屠煌生前更是青玄署地位仅次于行令的镇妖使,而且申屠司还在神都当职,我小小镇守确实心有余力不足。”

    “我何尝没有想办法救你们这些被申屠隽等女抓来的赘婿,可在申屠一族锦衣玉食,我看你们很多人都已乐在其中,你想自救当然没有问题,但待在申屠一族又未要了你的命,哪会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何必出此下策,与妖为伍!”

    申屠鲲冷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享受了申屠一族的锦衣玉食,可面对申屠隽那老妖婆,一个精力旺盛的武夫,我每日腰多疼?说什么不会要我的命,那是你没有尝试过个中滋味。”

    梁城镇守面色有异。

    姜望想起申屠隽,他把初听时的羡慕,很快又压了回去,这确实是很痛苦的事情。

    郁惜朝却忽然说道:“你能被赐姓申屠,确实申屠隽对你应该很满意,但据我所知,你已经失宠,很少被申屠隽在意了吧,申屠一族亦未亏待你们这些赘婿,毕竟需要你们来壮大家族,有此资源在,想补回来还不容易?”

    “你受不了我也能理解,可无论怎么说,你都没有到必须与妖合谋来自救的程度。”

    申屠鲲没话说,因为申屠隽最馋的就是郁惜朝,且有更年轻的赘婿在,他的确已经独守空房很长时间了,甚至还因此觉得不忿,但他绝不会承认这件事。

    总而言之,其实申屠鲲就是又当又立。

    无论他如何辩驳,梁城妖患都是因他而起,梁城镇守请示姜望后,便挥手让府衙修士缉拿申屠鲲。

    姜望没有把申屠鲲当回事,摆摆手便向郁惜朝说道:“望来湖是我建立的宗门,在那里修行胜过任何地方,等修为高了些,再想天下行走也不迟,所以先跟我走吧。”

    郁惜朝点点头,倒是没有什么废话。

    姜望紧跟着又看向老板娘,说道:“怎么样,要不要随我去浑城开客栈?”

    老板娘慌忙摇头,脸色煞白。

    郁惜朝能大概理解老板娘的想法,说道:“再怎么样,梁城里都是熟悉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老板娘面对那么多陌生人怕是更不敢说话了,留在梁城也好,毕竟这里没了申屠一族,也就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望想了想,说道:“那等你日后想来的时候,便找梁城镇守送信,我让郁惜朝来接你。”

    老板娘松了口气,轻轻点头。看書菈

    郁惜朝此时忽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老师啊,除了最开始我行走江湖,后来回到梁城都是住在春风一渡的,老板娘管着饭食,我心里很感激,您有没有带着银子,拿出来给老板娘?”

    姜望笑了笑,从神国里取出几锭金子递给郁惜朝,郁惜朝又把金子给了老板娘,动作很自然,老板娘接的也很自然,甚至眼睛都在放光。

    就在姜望他们踏出申屠府邸,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不远处申屠鲲哭喊着极力挣扎对着府衙修士拳打脚踢,虽然不痛不痒,但也似惹恼了府衙修士,正要教训申屠鲲,是梁城镇守制止,觉得没有必要,申屠鲲的罪名足以凌迟。

    狼狈瘫在地上的申屠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沾染着大妖的妖气渐渐显现,原本除了姜望没人能察觉到的妖气变得所有人清晰可闻。

    顾揖好奇道:“是妖气开始不受控了?”

    姜望一脸惊异说道:“我之前那番话纯粹是唬他的,若沾染了妖气,因妖气的主人死了便让沾染者堕落,那世间怕到处都是堕落者了,妖怪不得四处给人沾染妖气。”

    顾揖茫然道:“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姜望凝眸说道:“想来那头大妖已经教了他血祭一城的方法,他现在真正走入绝路,是要孤注一掷了。”

    血祭之法有高有低,像堰山君给予杜言若的便是极高深的血祭之法,无需什么天时地利的条件,寻常大妖自然没有这种能耐,但都能化妖是肯定的。

    而现在正处于大妖等待的最佳时机里。

    申屠府邸有大量血气飘浮而出,该是属于申屠无彦等人的,血气尽数涌入申屠鲲的身体里,让得妖气瞬间壮大,竟然直接压得梁城镇守他们动弹不了,血气席卷着覆盖半条街。

    见此一幕,姜望喃喃说道:“看来申屠鲲比杜言若更符合化妖的条件,明明血祭之法相差甚远,却能获得比杜言若更高的道行。”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哪怕被血气震慑,梁城镇守仍是疾声大吼,“阻止他,生死不论!”

    未在血气覆盖范围里的府衙修士第一时间发起攻势。

    但却仿佛是给申屠鲲挠痒痒。

    他缓缓站起身,血色眸子尤为渗人,“果然是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若把整个梁城都血祭了,我必定天下无敌,看谁敢瞧不起我!”

    府衙修士和江湖野修们在恐怖气焰的压迫下,已经五体投地,毫无反抗之力。

    梁城镇守怒目欲裂。

    他隐隐感觉到自身气血在翻涌沸腾,想要脱离体外,无论如何阻止都于事无补。

    江湖野修们满脸恐惧,抗过了梁城妖患,难道还是要死?

    血气的流逝,生命的消亡,面部逐渐衰老,这种死法比直接死在妖怪手里更恐怖。

    那种被剥离的感觉,简直痛不欲生,但他们尚未哀嚎出声,便见姜望踱步来到申屠鲲面前,直接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伴着先一步哀嚎的申屠鲲被拍倒在地,血气更是顷刻溃散。

    姜望若无其事拍拍手,嘀咕一句,“显眼的玩意儿。”

    申屠鲲难以置信抬头看向姜望,只觉喉中一甜,狂喷了一口血,两眼一翻,气绝身亡。

    姜望背着手迈步向前,招呼一句,“走了。”

    梁城镇守急促喘着气,似是尚未反应过来,看了眼姜望等人的背影,再看着已死的申屠鲲,恍惚间好像在做梦。

    ......

    姜望没有带着众

    人直接遁去琅琊郡,而是闲庭信步四处观赏着北阒风景。

    午后的阳光如金,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微风拂过,树叶摇曳,带来一丝丝清凉。

    姜望抬眸看着山间某处村落,青砖黑瓦的房屋错落有致,屋角垂柳轻拂,甚至能清楚看到门前的石阶上,蚂蚁在忙碌地搬运食物。

    村旁小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河边垂柳低垂的枝条荡漾,有几只白鹭在河面上低飞,掀起一片涟漪,打破了水面的宁静。

    见此画面,郁惜朝感慨般说道:“如果没有妖怪,该是多么美好的人间。”

    苏长络接话道:“那就变得足够强大,把天下妖怪都杀尽便好了。”

    戾王朝的覆灭某种意义上也源于妖怪,是因为漠章战役让戾王朝或者说让天下诸国难以喘息,导致后来面对大隋之师,毫无反抗之力,虽然苏长络并未生在那个时代,但他对降妖除魔的态度是必然的。

    李神鸢却喃喃了一句,“世上哪怕没了妖怪,也不见得多么美好,反而因为妖怪,会让更多人同仇敌忾。”

    姜望在河畔石头上坐下,他侧头看着李神鸢,虽然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总觉得李神鸢像是经历过没有妖怪的人间。

    那样的人间是在六百年前。

    姜望稍微思忖,问道:“既然你们一开始并不在乌啼城,那留在乌啼城又是想做什么?”

    李神鸢皱了皱眉,说道:“待在乌啼城只是因缘际会,没有乌啼城,也会有其他地方,要说目的,其实是为了找我爹。”

    姜望好奇道:“你爹去了哪儿?”

    李神鸢摇头说道:“只清楚人间处处有他的痕迹,却始终找不到他的人。”

    姜望又问道:“所以你那么在意朝泗巷,是觉得和他有关系?”

    李神鸢说道:“算上赵熄焰的朝泗巷,在我记忆里,已是第三个朝泗巷了,第一个朝泗巷是我爹暂住过的地方,第二个朝泗巷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自始至终的家,同名的巷子其实并不稀奇,但的确很难不让人在意。”

    姜望挠头说道:“你的言出法随没办法直接找到他么?”

    李神鸢轻声说道:“不知是距离太远,还是能力不够,哪怕在离开浑城前我也有尝试过,根本毫无反应,相比赵熄焰的老师,我更好奇朝泗巷的名字到底怎么来的,万一是我爹取的,赵熄焰的老师只是借用了?”

    姜望点头说道:“无论怎样,到那里看看就知道了,我们沿途赏赏景,偶尔加快些步伐,等到了朝泗巷,赵姑娘的老师或许便出关了。”

第十七章 南柯一梦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第十七章南柯一梦苦檀琅琊山间偏僻小镇。

    青年书生端着一碗红烧肉来到朝泗巷。

    这是书生每日必行之事,除非像老神仙闭关或外出的时候才会暂止,也不知老神仙是如何怎么都吃不腻的。

    而今日老神仙将出关,得了消息的书生便又造访朝泗巷。

    看着大咧咧坐在院里饮酒的赵熄焰,青年书生温和一笑,唤道:“老大。”

    赵熄焰招了招手,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你照顾老师了。”

    青年书生把红绕肉放在一旁石桌上,摇头说道:“跟着老神仙读书识字,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我近日温习功课,没来见老大,千万莫怪。”

    赵熄焰继续喝酒,眼神示意青年书生随便坐。

    他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屋子,问道:“老神仙什么时候出关?”

    赵熄焰嘀咕道:“大概一会儿吧。”

    青年书生沉默片刻说道:“等老神仙考教一翻,若没问题,我便要离开小镇了。”

    赵熄焰一脸诧异,又像明白书生要去哪儿般说道:“你要去鱼渊学府?”

    青年书生点头道:“毕竟鱼渊学府是读书人的圣地,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镇里的。”

    赵熄焰没说什么。

    青年书生看着她说道:“镇子里不光是很多人读不起书,更多是根本没想着读书的,或者说是不敢想,老神仙一人,又能教多少?就读鱼渊学府除了开阔眼界,毕业之后若表现良好,亦能被举荐为官,要改变镇子的现状,这便是唯一的出路。”

    “很好啊。”伴着嘎吱开门的声音,老神仙抬脚迈出屋子,笑眯眯看着青年书生说道:“若你有朝一日能成为苦檀鱼渊学府的祭酒,便能做更多事情,但乱花渐欲迷人眼,真正入世,希望你能始终保持初心。”

    青年书生慌忙见礼。

    老神仙却目标明确,快步上前,端起那碗红绕肉,馋嘴道:“饿煞老夫也!”

    青年书生揖手道:“我的功课......”

    老神仙吃着红烧肉摆手含糊不清道:“能教你的都教你了,考入神都鱼渊学府我不敢说,但想进苦檀那座学府,只要你自己心态不出问题,那就丝毫没有问题。”

    青年书生略有感伤,犹豫道:“但我一走,便没人给您带红烧肉了。”

    老神仙笑呵呵说道:“是因为有你,所以旁人没必要做,难不成你走了,我就吃不了红烧肉了?虽然你阿爹做得红烧肉最好吃,但大不了我日日去你家蹭饭嘛,你阿爹还能赶我走不成?”

    青年书生笑了笑,老神仙想吃什么,镇子里的人自是毫不废话,他只是有些不舍罢了。

    老神仙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很不耐烦驱赶道:“赶紧走!”

    青年书生长吸一口气,再次揖手,郑重说道:“学生魏紫衣,告辞。”

    他最后又看了赵熄焰一眼,转身离去。

    赵熄焰看着他的背影,不无担心道:“这家伙手无缚鸡之力,眼下苦檀妖患又未止息,真就让他这么走了?”

    老神仙淡淡说道:“虽然你们自小一块长大,却反而没有真正了解他,他在修行上确实没什么资质,可只是没有炼气的资质,平常教他读书,也有教他强身健体,或许表面上看来平平无奇,但那一身气血可是非比寻常。”

    赵熄焰的确没有察觉半分,她仅是很诧异看向老师,问道:“您还能教出来武夫?”

    老神仙切了一声,说道:“瞧不起谁呢,哪怕我并非武夫,但我以前可是经常跟最厉害的武夫混在一块,耳濡目染下还教不了一个小子?”

    赵熄焰皱眉道:“最厉害的武夫......您是说张止境?

    您跟武神是朋友?”

    老神仙转移话题很快,“除了武夫造诣,魏紫衣这小子有隐隐摸到儒家浩然气的迹象,他未来成就是不可限量的,堂堂帝师领悟浩然气花费多长时间?魏紫衣这家伙某些方面是很天赋异禀的。”

    赵熄焰虽心知肚明老师的计量,但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很早便清楚老师是有秘密的,想说她就听,不想说,她也不会强问。

    她顺势说起青玄署的话题,“燕瞰不久前到了小镇,明里暗里其实是要调查朝泗巷,被我打发走,后来姜望出现,说是娄伊人告知他这件事,似乎想让他帮助朝泗巷,老师怎么看?”

    老神仙微微皱眉。

    他想起两朝会前,娄伊人便有传信过来,不仅提及邀请赵熄焰参战,也刻意说了褚春秋。

    娄伊人显然有很大问题,目的不明。

    老神仙看向赵熄焰,忽然给了个板栗,后者吃痛,捂着脑袋茫然道:“您打***嘛?”

    老神仙生气道:“谁让你自作主张参加两朝会的!”

    赵熄焰说道:“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啊,而且我为什么不能参加?”

    老神仙沉声说道:“青玄署会来调查就是答案,肯定有人从你身上发现了什么。”

    赵熄焰不解道:“燕瞰是因为我来的?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

    老神仙说道:“关键当然不在于你,但确是因为你参加两朝会,让某个人意识到了问题,毕竟你之所学都是我教的。”

    赵熄焰隐隐明白过来,是有人从自己的招数上看出了老师的影子,毫无疑问又是老师的仇家,虽然磐门观战者甚多,但能借青玄署之手的人却没几个。

    老神仙打断赵熄焰的思忖,说道:“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一日迟早会来的。”

    赵熄焰攥紧拳头说道:“大不了我去把人宰了就是。”

    老神仙好笑道:“可惜你实力不够。”

    赵熄焰说道:“那我便哪也不去,刻苦修行。”

    老神仙叹气道:“你真能老实在朝泗巷待着最好。”

    赵熄焰认真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老神仙怔然看着她,“你猜到敌人是谁了?”

    赵熄焰说道:“符合条件的没几个吧。”

    老神仙短暂陷入沉默。

    然后很突兀说道:“渐离者盯上了你和那个姓姜的小子。”

    赵熄焰诧异道:“老师从哪儿得知的?”

    老神仙哼了一声,“那你管不着。”

    赵熄焰撇撇嘴说道:“准确地说是盯上姜望了吧,但渐离者应该早被姜望杀怕了。”

    老神仙说道:“渐离者只是一把刀,真正盯上你们的是穿着白衣戴着全白面具的家伙,没了一把刀当然还有第二把,那家伙比你厉害,别不当回事。”

    赵熄焰皱眉,她很容易想到白雪衣,之前仅是猜测,现在便证实了,因此她更好奇看着自家老师。

    老神仙苦闷说道:“你跑出去不管我,我只能靠着魏紫衣投喂,但咱也是要脸的,长此以往像什么样子?家里没了柴米油盐,可不得想招嘛。”

    赵熄焰意识到问题,震惊道:“老师,您去当了渐离者?”

    老神仙摆手道:“我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赵熄焰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任务目标遇见您不得倒大霉?”

    老神仙默然无语。

    ......

    银月高悬。

    山间溪流潺潺,雾气缭绕。

    青翠

    树木和盛开的野花装点着山脚,壮丽的峰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更有山鸟鸣唱,回荡其间。

    苏长络沉声说道:“虽然苦檀妖患的确减弱很多,可也会时不时冒出来,我觉得有必要让望来湖弟子入世降妖除魔。”

    沿途中,他们目睹了多次妖患,哪怕苦檀宗门修士以及青玄署镇妖使随处可见,能够抵御,但难免有意外赶不及的时候,像梁城那样的情况,别处未必没有。

    姜望也早有思量,同意道:“等从朝泗巷回来,你和郁惜朝便各带一些人分区域降妖,可以跟剑阁或者武神祠携手,争取最短时间让苦檀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觉得有必要再以神性喂食,助涨气运,彻底覆盖苦檀每一个角落。

    到那时,苦檀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哪怕足不出户,也能降妖除魔。

    这显然是更快捷解决目前苦檀妖患问题的办法。

    看着近在眼前的小镇,姜望他们加快了步伐,但奇怪的是,他们走了很久,小镇依旧近在眼前,明明是很短的距离,却仿佛怎么也触及不到。

    苏长络警觉道:“有问题。”

    郁惜朝抬眸望月,原来明亮的一轮银月不知何时变成了血月。

    顾揖低呼道:“难道有妖怪?”

    姜望皱眉说道:“能让我们毫无所觉,显然并非寻常之辈。”

    他转头看向李神鸢,后者领会其意,言出法随,众人身形瞬间消失,再次出现却仍是原地。

    李神鸢大为诧异说道:“明明是正常的,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为何会这样?”

    姜望脸色凝重,他回忆着之前哪里是否存在异常,可思来想去,也毫无所获。

    顾揖的惊呼声又响起,“那里怎么有家客栈!”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就在右侧方不远处很突兀出现一座客栈。

    客栈前挂着白帆和鲜红的灯笼,上述‘南柯。

    李神鸢脑海里很快浮现出一个词,“南柯一梦?”

    姜望惊讶道:“难道是梦魇?我们在梦境里?”

    顾揖似乎有些了解,脸色难看说道:“我看过小霜山里的记载,梦魇的梦境里,但凡出现月亮或者太阳,的确是血色的,可我们根本没有睡觉啊?梦魇是怎么把我们拉入梦境里的?”

    姜望不由分说,朝着某处轰出一拳,尽管声势浩大,却连根草都没有打碎,他面色一沉,“按理来说,梦魇入梦虽能让澡雪境修士也无计可施,但面对澡雪巅峰修士,纵使措不及防坠入梦魇,也应是一击即溃的。”

    更关键的是,梦魇是怎么越过神国,把他拽入梦境里的?

    而且就像顾揖说的,他们根本没有睡觉,哪来的入梦条件?

    是这不知道从哪来的梦魇能力很强?

    李神鸢此时凝声说道:“我们是醒着的!”

    话音落下,周围毫无变化。

    李神鸢茫然道:“所以我们是真的醒着,还是言出法随在梦境里会失去效果?”

    她从未经历过梦魇,自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间拿捏不定。

第十八章 客官不可以

    姜望看着不远处的客栈,说道:“既是毫无头绪,那里便显然是唯一的线索。”

    李神鸢说道:“但你无法打破梦境,我的言出法随也出了问题,贸然进入那家客栈,万一有什么情况,恐怕会很危险。”

    姜望说道:“我们就算站在原地,梦境也不会自己消失,何况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

    他直接走向客栈。

    郁惜朝紧随其后。

    顾揖显然有些害怕,苏长络牵起她的手,给其稍微的安全感。

    姜望毫不犹豫推开客栈的大门。

    内里是宽敞而深邃的大堂,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画作,有捂着自己脸的女人,有五官消失的男人,有张着嘴巴里面却有一双眼睛的老人......

    客栈的灯光昏暗,轻微摇曳,再看那一幅幅诡异的画,后脚跟上来的顾揖脸色煞白,苏长络连忙把她抱在怀里。

    李神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拽了拽姜望,递去眼神。

    客栈里是有客人的。

    挨着门的一桌是个壮汉,他在独自饮酒,表情显得木讷,目光空洞。

    旁侧是一位老者带着一个小女孩,他很惊恐,身子颤抖,看着小女孩欢快扒着饭,嘴里发出很满足的唔唔声。

    靠窗的位置有一男一女,前者沉默寡言,后者一脸阴郁,他们打扮简练,桌上手边各放着一把剑,好像是江湖剑客。

    更有人在四处徘徊,好像漫无目的,又像在找着什么。

    也有人蹲在角落,眼神犀利注视着周围。

    同样有人看着墙上的画,喃喃自语。

    姜望默默打量着所有人。

    这时有身姿妖娆的女子突兀出现,微笑着招呼道:“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顾揖及时以心声向着姜望说道:“这个梦境显然跟记载的梦魇有着极大不同,这客栈也是处处透着怪异,咱们最好别搭理这里的人,免得又无端掉入什么陷阱。”

    姜望认真思忖,梦魇入梦很危险是肯定的,但他们都是头一次遭遇,顾揖既然看过有关梦魇梦境的记载,那么听取她的建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妖娆女子等待片刻,又问了第二遍。

    姜望他们保持沉默。

    妖娆女子面色忽然变得阴沉,整个客栈灯火忽明忽暗,深邃看不到尽头的地方隐隐传来嘶吼声,大堂里的客人也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眼神相当诡异。

    “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这是第三遍。

    姜望凝视深邃的尽头,那里仿佛是深渊巨口,他隐隐有种感觉,如果再保持沉默,下一刻就会被吞噬殆尽。

    他自是不怕什么,可梦境无法被打破,李神鸢的言出法随也没了作用,万一出现什么特别的状况,姜望不敢保证能护所有人周全,于是他没再沉默,回答道:“一杯茶即可。”

    话落,客栈里的森然氛围骤然消失,那些客人的视线也都移开。

    妖娆女子再次面带微笑,伸手指着一旁空位,姜望没有犹豫,径直落座,顾揖颤颤巍巍拽紧苏长络的手臂,几人跟着坐下,妖娆女子手里凭空多了个茶壶,先为姜望倒了一杯茶。

    姜望刚要接过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穿透了女子的手,他眉头轻蹙,抬眸看向女子,妖娆女子的笑容很诡异。

    等一一倒完茶,妖娆女子便没了踪影。

    看着眼前的茶,姜望当然没有要喝的意思。

    李神鸢低声说道:“那女子的问题或者要求我们必须遵循,否则就会像刚刚那样,被所有人敌视,客栈尽头的嘶吼声有很强大的震慑力,虽然表面来

    看,我们的力量是可以正常用的,但其实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很难说那声嘶吼的主人是否具备杀死我们的能力。”

    郁惜朝沉声说道:“可若要遵循她的意思,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她让我们去死又该如何?”

    顾揖接着说道:“而且咱们也没法真正确认是不是梦魇搞出来的,因为跟我所知的差太多了,寻常情况下,梦魇更喜以恶人为食,最多是因人制造梦境,引起更大的情绪,让食物变得更美味,现在虽有血月悬空,可万一与梦魇无关呢?”

    姜望看向一脸紧张的顾揖,笑呵呵说道:“你不是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嘛,怎么还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吓成这样?”

    顾揖羞恼道:“我又不傻,连你都打不破梦境,显然是超乎常理的,我可不想无缘无故死在这里。”

    姜望稍微安抚两句,再打量周围一眼,说道:“相比梦魇,的确更像是凶神斧刻的手段,但斧刻藏在垅蝉,那家伙很是谨小慎微,漠章战役里都没怎么露面,怎会突然跑到苦檀?世间除了斧刻和梦魇,还有什么妖怪具有类似的能力?”

    顾揖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

    姜望轻叹一声,如果只是他自己,完全可以直接莽。

    互相凝视陷入沉默的期间,另一桌的小女孩忽然跑了过来,同桌的老人仍是满脸惊恐视线追随,却没有别的动作。

    小女孩直勾勾看着姜望。

    姜望皱眉问道:“你有事么?”

    小女孩抬手指着他的脸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姜望没说话。

    小女孩紧跟着说道:“把你的脸送给我吧。”

    李神鸢和顾揖她们神色一变。

    苏长络更是握紧剑柄。

    姜望却笑着说道:“好啊。”

    小女孩闻言很开心的拍手。

    姜望好奇问道:“你怎么拿走我的脸呢?”

    小女孩朝着那满脸惊恐的老人招招手,就见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惊恐的走了过来。看書菈

    苏长络和郁惜朝当即便要出手。

    姜望抬手制止他们,看着小女孩说道:“这样太血腥了,也会弄脏你的手。”

    小女孩闻言呆滞片刻,竟点头说道:“有道理,那该怎么办呢?”

    姜望笑道:“你自己慢慢想,我等着。”

    小女孩开心道:“你真好。”

    说着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的位置,开始苦思冥想。

    顾揖满脸惊疑不定道:“这样也行?”

    姜望说道:“我只是随机应变,毕竟不清楚这里的客人是否也像那女子一般,但显然不管说什么,只要能应付过去,就能暂时解除危机。”

    顾揖说道:“这么看来,就更不像是梦魇的梦境了。”

    李神鸢沉着脸说道:“但总有应付不了的时候,不可能你说什么,她都欣然同意。”

    姜望点头说道:“问题在于没搞清楚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更不懂这所谓梦境的原理,便意味着找不到脱困的思路。”

    苏长络郁闷道:“如果是要杀我们,搞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郁惜朝猜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且先把幕后黑手当作梦魇,而且是要比我们所知的梦魇更强大,那么唯一能解释的便是梦魇想加剧我们焦虑不安或者恐惧的情绪,再行食之?”

    姜望说道:“也不无道理。”

    李神鸢则说道:“可这样的话,这只梦魇的能力相当匪夷所思,它能把我们毫无所觉都拽入梦境里,岂非拥有随意抹杀澡雪巅峰修士的力量?那无疑是凶神级别的。”

    “但事实上,

    已知里没有这样凶神,斧刻的能力是把刻画的东西变成现实,并不会压制受困者的力量,只是在斧刻的世界里,会存在更强大的事物,也容易让你分不清真正的现实从而迷失其中,若有新的凶神诞生,世间不会无所察觉。”

    姜望一脸肃然说道:“不管是梦魇还是别的什么,显然都是极为难缠的家伙。”

    他看向客栈里深邃没有尽头的位置,正想着要不要一探究竟,忽而有沉闷钟声响起。

    姜望等人立即警觉。

    李神鸢环顾周围,那一男一女两个剑客已从座位上站起身,满脸阴郁的女剑客一脚把表情木讷独自饮酒的壮汉踹倒,挥剑便斩了他的头颅,男剑客则朝着小女孩那桌走去。

    小女孩慌张躲在老人身后。

    惊恐的老人拔出匕首想要反击,却毫无招架之力被一剑枭首。

    离得远的人只是旁观,甚至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两名剑客的行动干脆利落。

    面无表情的男剑客瞥了姜望他们一眼。

    满脸阴郁的女剑客已提剑走了过来。

    顾揖吓得钻入苏长络怀里。

    姜望只是好奇看着他们。

    待女剑客举起手里的剑,正要挥落的时候,钟声再次响起。

    她动作凝滞片刻,竟忽然收剑,转头走回自己的位置。

    姜望已经把长夜刀握在手里,愣愣看着眼前一幕,若有所思。

    随着钟声第三次响起,墙上某幅捂着脸女人的画突然放下了手,赫然呈现出壮汉木讷的脸,那幅五官消失男人的画也有了五官,是属于老人的。

    见此一幕,顾揖更害怕了。

    客栈里静谧非常。

    陡然清脆脚步声响起,让人心下一凛。

    姜望转眸看到妖娆女子又出现了。

    她微笑着说道:“几位客官要住店么?”

    郁惜朝猛地起身说道:“我想住你的房间。”

    顾揖和苏长络皆茫然看向郁惜朝。

    妖娆女子面色一僵,随即说道:“客官不可以,奴家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郁惜朝笑道:“但我很随便。”

    妖娆女子沉默片刻,拽起郁惜朝的手,妩媚笑道:“那就跟奴家来吧。”

    姜望饶有兴致看着。

    他大概能猜到郁惜朝想干嘛,妖娆女子每次都是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而且很明显是担任客栈老板娘的身份,在没有清晰思路的时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更甚者,妖娆女子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但姜望看了一会儿,没打算真的让郁惜朝跟着妖娆女子离开,因为他已经有了些思路。

    直接掀桌,动静引来大堂所有客人的视线。

    妖娆女子阴沉着脸说道:“客官这是做什么?”

    姜望却没搭理她。

    反而径直走向小女孩,笑着说道:“想要我的脸?不给你!”

    小女孩愣了一下,忽然面目狰狞,客栈里掀起狂风,一张张各异的脸凭空浮现,阵阵鬼哭狼嚎,但姜望毫不理会,转头又走向那两名剑客,一人给了一巴掌,而两名剑客却维持现状,毫无反应。

    姜望心下更笃定了些,喃喃说道:“果然是这样。”

第十九章 朝泗巷的由来

    姜望转身回来,面对满目狰狞的小女孩以及客栈里遍布的一张张恐怖的脸,视若无物,甚至挥手拍散一张脸,在妖娆女子惊愕的表情里,姜望笑着说道:“差点就被蒙蔽了。”

    妖娆女子脸色重新变得阴沉,再三质问道:“客官这是在做什么?”

    姜望没搭理,瞥了眼制造出诡异场景却没了下一步动作的小女孩,招手让郁惜朝回来。

    客栈里灯火再次忽明忽暗,深邃尽头的嘶吼声响起。

    就连墙壁上的一幅幅画都好像活了过来。

    李神鸢意识到什么,但又没有完全抓住头绪。

    姜望平静说道:“其实郁惜朝有句话说得没错,且不管幕后黑手是不是梦魇,很明显的,客栈里发生的一切纯粹只是吓唬人,在我们的力量好像不起作用的情况下,再面对这一桩桩事,自然很难保持冷静。”

    “那两个剑客伴着钟声行动,杀死壮汉和老人更像是加剧诡异氛围,他们再次伴着钟声回归原状,等于说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会真正对我们出手,那小女孩也一样。”

    姜望低眸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我甚至怀疑力量对这里不起作用只是假象,虽然没搞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但本质上是为了让我们陷入焦躁恐惧的情绪里,客栈里这些人肯定都有各自的行动线,诡异氛围是一环扣一环不断加剧的。”

    李神鸢恍然道:“换句话说,所谓梦境仅仅是暂时困住我们,根本不具备杀伤力。”

    姜望点头,打量周围神色各异的客人以及墙壁上的画,说道:“其实我蛮好奇剩下的人以及其余的画都有什么精彩表现,但我没心情慢慢体会,这个乱七八糟的客栈,不论是梦境还是幻觉,该消失了。”

    他看向妖娆女子说道:“这里的人都能接触,唯独你触碰不了,是你比较特殊,还是你其实没在这里,只是个幻影罢了?但无论你是什么东西,看看我这一刀,能否破了这虚幻的世界!”

    长夜刀出鞘,整座客栈剧烈震颤。

    深邃尽头的嘶吼声愈加凶猛。

    那种直欲将他吞噬殆尽的感觉再度来袭。

    但吼来吼去也没见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姜望便再没有丝毫怀疑。

    归根结底,仍是唬人的玩意儿。

    是为了让人因顾虑不敢出手。

    既然整出这一套戏码,抵消他力量的手段便最多只能用几次。

    姜望一刀斩出,确实就像客栈外面那样连桌椅都没有掀翻,但随着他凝聚更强大的力量,客栈开始土崩瓦解。

    而在空间将要彻底被打碎的瞬间,一道着急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友快住手!”

    姜望面色一怔。

    没等他做出反应,眼前场景突兀一变,客栈消失无踪,他们又站在山间道路上,近在眼前的是那座小镇。

    除此之外,还有赵熄焰。

    ......

    朝泗巷里仅有一处院落。

    砖石斑驳的四面围墙环绕,墙头上覆盖着青苔,墙面上爬满了藤蔓,院门表面已略显粗糙。

    这显然没有丝毫宗门的模样。

    姜望默默观察院里,依然不存在什么特别的地方,房屋古朴,院中摆放着几个石凳和一张石桌,虽然整洁,但也萧条。

    苏长络和郁惜朝静静站着。

    李神鸢正襟危坐。

    逃出生天的顾揖恢复常态大咧咧跨坐在凳子上,与对面赵熄焰倒是相得益彰。

    此时屋门打开,出现一位老者,他眼神深邃,发丝灰白,尽管脸庞没有太多皱纹,但沧桑意味很重,衣着简单而干净,虽然有些许磨损,却并无半点破旧

    之感。

    李神鸢怔怔出神。

    姜望时刻注意,投去询问的眼神。

    李神鸢却失落的摇了摇头。

    虽然一开始也没有想着赵熄焰的老师就是他,但真的确定不是他,心下还是难掩落寞。

    姜望微微皱眉,当即揖手为礼,说道:“小子姜望,拜见前辈。”

    老神仙笑着摆摆手,在赵熄焰身旁落座,也示意姜望坐下。

    姜望倒是没有什么客套,问道:“南柯客栈里的声音就是前辈吧?”

    他其实第一时间就有询问赵熄焰怎么回事,但赵熄焰也并不清楚,她只是按照老师的意思出镇迎接。

    老神仙点头说道:“若非察觉的及时,小友一刀真就把那梦境给毁了。”

    姜望心里太多疑问,好在老神仙已主动解释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青玄署,我早年有抓住一只梦魇,常年养着,再加上老夫也稍微有点手段,便让梦魇在镇外布置了梦境,目的是防止青玄署再来人,若是寻常之辈,哪怕看破梦境,也逃脱不了,若是比较厉害的人物,亦能稍微拖延,我好能及时收拾东西跑路。”

    姜望微感错愕。

    他狐疑道:“如果只是梦魇,是如何做到让我们毫无所觉入梦,而且能够两次抵消我的力量?”

    老神仙说道:“刚刚不是讲了,老夫稍微有点手段,但也只能做到抵消三次。”

    他指了指苏长络和郁惜朝等人,“梦魇本身就有拿捏澡雪修士的能力,所以这几个小年轻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接着又指向李神鸢,“这位姑娘耗了一次,你自己就耗了两次,三次用完,以你澡雪巅峰的道行,自是轻易能破。”

    老神仙的视线放在李神鸢身上没有移开,“说来也是奇怪,姑娘只有洞冥巅峰的修为,却能消耗一次我为澡雪巅峰修士准备的手段,当真是了不起啊。”

    李神鸢却皱眉说道:“刚入梦我便出了手,前辈能如此清楚,想来并非是后面才察觉,而是早早就看着我们在梦境里的表现。”

    老神仙失笑道:“确是如此,可我毕竟不认识你们,而且看着也不像是青玄署的人,想再做观察,就没急着出声或把你们放出来,是跟我徒弟闲聊的时候,才意识到梦境里那长得很好看的小子就是姜望。”

    李神鸢似是认同了老神仙的解释,没再说什么。

    姜望则再次发出疑问,“前辈既能借着梦魇抵消澡雪巅峰的力量,又何必怕什么青玄署,想着跑路呢?”

    老神仙摊手道:“你看我修为几何?”

    毕竟是赵熄焰的老师,姜望没有一开始就刻意感知,此时认真观察,方才惊愕说道:“前辈怎么只有澡雪境?”

    老神仙无奈说道:“跌境罢了,黄庭内蒙尘,修为不进反退,但终究曾经在更高的境界,有些特殊手段很正常,可也仅此而已,真遇到澡雪巅峰里的高手,我除了跑路,别无他法。”

    姜望想到赵熄焰之前说她老师有隐疾。

    看来问题是相当严重。

    “前辈跟青玄署到底有什么过往?仅您和赵姑娘两人的朝泗巷是怎么得到青玄署宗门盖章的?”

    老神仙叹气道:“陈年往事罢了,不值一提,刘玄命死了,眼下苦檀青玄署要重查朝泗巷,我能做的唯有且过且看。”

    看得出来老神仙不愿多说,但姜望大概能猜到,会让老神仙想着跑路,显然问题不只是朝泗巷能建宗的事,刘玄命除了因为自己的弟弟,一时犯糊涂帮了许觞斛,其实大体上还是很称职的青玄署行令,算不得恶人。

    而且老神仙跌境前,最差也得是澡雪巅峰,那么在大隋天下就不该是默默无闻的存在,若

    因某些缘故选择遁世,其实没有太大必要建立宗门,徒弟照样可以收,又不是收了成百上千的徒弟。

    细细想来,刘玄命会帮他,更像是给他提供一个新的身份。

    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姜望当然没办法猜得出来。

    基本能确定的是,老神仙不愿意让青玄署的人探知到他的身份,何况跌境不会无缘无故,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他没有直言说什么让老神仙日后来望来湖栖身的话,虽然有赵熄焰的关系在,可难以保证老神仙会不会是巨大的麻烦。

    李神鸢见他们无话可说,便轻咳一声,郑重其事问道:“敢问前辈,朝泗巷的名字是何人取的?”

    老神仙略有不解,但还是认真想了想,说道:“我依稀记得,年轻的时候是在某卷古旧书籍里看到过这三个字,好像是记载某个人物的来历,时间久远,有些记不太清,来到这巷子里安居,便也是脑海里灵光一闪,就用了这个名字。”

    李神鸢若有所思,再问道:“请问前辈是在何处看到的那卷书籍?”

    老神仙微微眯眼,轻声道:“神都。”

    姜望和李神鸢皆是神色一怔。

    姜望诧异在于老神仙可能就来自神都。

    李神鸢则是很怀疑所谓记载某个人物来历的书籍就是在说自己父亲,虽然按照老神仙的说法,那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古旧书籍的年代只会更久远。

    但这只是让她更确信一件事,想着神都里会有父亲更多的线索。

    甚至可能存在见过父亲的人。

    例如活了最久岁月的国师曹崇凛。

    时间的问题,会导致出现两种情况,如果那卷书籍跟她想得一样,那目标范围就会缩减。

    怪不得娘亲的棋盘总会出现差错......

第二十章 羽化登仙

    月朗星稀,银河如练。

    小镇石板路蜿蜒,青砖黛瓦间,古树参天。

    微风习习,轻轻拂过朝泗巷,带来山间气息,稍稍抵消夏夜的燥热感,再有远处荷塘的蛙鸣、蟋蟀的叫声,让人顿觉心神宁静。

    那斑驳的木质门扉半开半闭,透过门缝,依稀可见窗前明月光,如霜般洒在庭院。

    “招待不周,诸位见谅啊。”

    老神仙打了个酒嗝,很抱歉说道。

    看着面前家常小菜,姜望表示无妨,更是感谢款待,随即问道:“不知前辈名讳?”

    老神仙笑道:“老夫姓徐,名怀璧,所谓怀璧其罪,落得此般下场,倒也寻常。”

    他端起酒碗说道:“看你们是熄焰的朋友,老夫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在外可别提及老夫的名字。”

    姜望略微沉吟,点头应是。

    说实话,徐怀璧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

    也很难弄清楚代表着什么。

    看李神鸢和苏长络他们的反应,同样是一无所知。

    赵熄焰并未提前得知老师在镇外布下梦魇寻求跑路的事,忍了很久,此时终是开口说道:“老师有隐疾在,许是觉得没有胜算,我修为又不够强大,但四处躲藏并非什么好办法,大不了我请姜望帮忙,咱们把敌人引来,以绝后患!”

    徐怀璧皱眉说道:“自家事何必牵扯别人?一个姑娘家,怎么总是叫嚷着打打杀杀,你真以为把那家伙杀了,问题就解决了?以他的身份,但凡陨落,只会是更大的麻烦。”

    赵熄焰有时候做事的确莽了些,可那都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至少能保证自己不会死,所谓关心则乱,她这次确实没想那么多,闻听老师的话,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一般人死了也就死了,可那个人出了事,神都必然会大力彻查。

    到时候还是免不了躲躲藏藏,甚至可能根本躲不了。

    姜望此时默默举手,问道:“如果前辈和赵姑娘有什么难处,不妨讲讲?万一我能帮上忙呢?”

    他是真的很好奇徐怀璧的故事。

    赵熄焰没说话。

    细细一想,把姜望牵扯进来,确实不那么友好,说是朋友,但要说什么过命的交情,实在牵强了些。

    徐怀璧依旧没有明言的打算,但也没再三缄其口,反问道:“你见过青玄署的首尊褚春秋吧?”

    姜望点头。

    徐怀璧说道:“你可知他为何明明是正常人,肤色却像内侍一样白净?”

    姜望露出怪异的表情,说道:“我确实有怀疑过他某方面出了问题。”

    徐怀璧笑道:“是被我打的,虽然没有内侍之职,但他也已非完人。”

    姜望和顾揖他们皆是睁大眼睛。

    褚春秋非完人,在姜望眼里倒是没有太过震惊,燕瞰的问题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变化。

    毕竟一开始他就有过猜测,要么是身体出问题前留下的私生子,要么就是找了个人当儿子,堵别人乱嚼舌根的嘴巴。

    真正值得惊异的,是徐怀璧把褚春秋打废的,或许在猎杀堰山君的时候,褚春秋表现很糟糕,但他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大隋最强十人之一,归根结底是因为堰山君太强大,不能因此证明褚春秋很弱。

    有唐棠阿姐在前,姜望愈加笃定,所谓大隋最强的十个人,其实并非真的最强。

    换句话说,是被陈景淮承认的最强,而非整个大隋,整个天下承认的最强。

    当然,曹崇凛和黄小巢以及张止境排在里面没有任何问题。

    褚春秋虽未必能真正靠着实力排在前十列,但也必然在大隋最强的二十人里面。

    单以这件事来看,不能说徐怀璧肯定强于褚春秋。

    若认定燕瞰是褚春秋的私生子,那么以燕瞰的年龄来推算,事情大概率发生在二十年前,姜望无法判断,那时候的徐怀璧和褚春秋是什么境界,可能已经处在澡雪巅峰的层面。

    再想到徐怀璧的隐疾,如果是褚春秋造成的,就明显前者没有占据太大上风,搞偷袭废了褚春秋的情况也可能存在,而且更无法证明是两人单打独斗,还是身为青玄署首尊的褚春秋率众群战徐怀璧。

    但无论怎么说,徐怀璧以前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

    非完人的褚春秋或许是一生的痛苦耻辱,可跌境的徐怀璧显然受得伤更重。

    然而换句话说,徐怀璧未尝没有恢复力量的机会,褚春秋确是彻彻底底废了。

    所以真正吃亏的还是褚春秋。

    无需徐怀璧多言,姜望便能清楚,相比朝泗巷的问题和苦檀青玄署的调查,更关键的是担心因此事引起褚春秋的注意,在跌境后打不过褚春秋的情况下,两人之间又有旧怨,一旦对上褚春秋,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徐怀璧微微一笑,没有想纠正姜望的意思,只是由衷夸赞道:“小友年纪轻轻便已是澡雪巅峰的大修士,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前所未见,当年被誉为大隋历来最天才的唐棠,破境澡雪巅峰的时候,也没有像你这么年轻。”

    姜望唯有谦虚道:“侥幸而已。”

    徐怀璧说道:“但你身上有个问题。”

    姜望一怔。

    荧惑在神国里待了数月,让他因祸得福,有了取之不竭的神性,从而寿元问题得到极大改善。

    除非遇到难以匹敌的存在,神性消耗到让神国无法维持平衡的程度,才有可能再次缩减寿元,何况目前在神国笼罩范围内,表面上已经显得不那么虚。

    他没能理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问题?

    徐怀璧认真说道:“众所周知的常识,修士最多能铸就三座黄庭,也就能苏醒三类真性,历三劫。”

    “上苍有时候是公平的,铸就黄庭越多,代表资质越高,未来能走得更远,经历的劫难也就更多,古往今来,在三劫里陨落的天才不胜枚举,所以资质高低不能完全证明可以走得更远,还得看人。”

    “寻常人只有一座黄庭,也仅需渡一劫,相对来说,自然危险系数更低,但铸就三座黄庭的人终是少数,有些人怨天怨地,心比天高,觉得自己就该能铸就三座黄庭,可事实上呢,这人间,多得是一劫都不敢去跨的人。”

    “而有时候上苍又的确很不公平,就好比那个何辅麝,听闻他甚是懒惰,修为却极高,好像任何瓶颈都能轻而易举打破,三劫对他来说,更是形同虚设。”

    徐怀璧忽略了顾揖,看着苏长络说道:“这位小友虽然只铸就了一座黄庭,却隐隐有大气运傍身,虽然更多是先辈赐予,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什么好嫉妒的,说羡慕倒是有一些。”

    接着看向郁惜朝说道:“你便不同,黄庭两座,且第一座黄庭搬来的外景范围极广,在铸就两座黄庭的修士里面可谓名列前茅,称得上天赋异禀,只要渡劫时不出差错,未来不可限量。”

    苏长络和郁惜朝闻言,神色各异。

    黄庭内景外人是很难一眼看破的,除非两者修为相差很多,毫无疑问,徐怀璧纵然跌境,怕也并非寻常澡雪修士。

    顾揖满怀期待看着徐怀璧。

    但她再次被忽略,徐怀璧看向李神鸢,紧蹙眉头说道:“这位姑娘相当奇特,能在梦魇里抵消我针对澡雪巅峰修士布下的手段,更让我无法看穿黄庭,可又不像是隐藏了境界,此般现象,真是闻所未闻。”

    李神鸢保持面色平静。

    实际上她根本没有黄庭,但在外行走很容易因此事凭生麻烦,所以阿姐在栖霞街的时候,就帮她做了隐藏,也在于经过姜望不懈努力,李神鸢体质很大好转,能够承担阿姐的力量,在外人眼里,李神鸢就有了黄庭。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徐怀璧又如何能看破没有的内景?

    好在徐怀璧也没有过多纠结,只当李神鸢的资质更是高到离谱,甚至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样的存在很难没有背景。

    他郑重其事看着姜望,说道:“小友同样只有两座黄庭,但却比拥有三座黄庭并渡劫成功的人进境更快,这本身也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姜望闻听徐怀璧前面这些话,大概明白对方要说的是什么了,毕竟他第二类真性的心魔劫始终没有出现,现在倒是没什么影响,但却是极不稳定的因素,说不得突兀间就要了他的命。

    他的黄庭就是神国,表面上其实也等若没有黄庭,因为没人能看到神国,就像阿姐帮李神鸢隐藏,姜望也用神性做了隐藏,有两类真性,自然便有了两座黄庭,而且是存在内景的。

    说实话,姜望对于真性其实真的没有太多了解。

    所以很仔细听着徐怀璧下面的话。

    “正常修士第一劫是破境澡雪的时候,真性初步苏醒,第二劫是破境澡雪巅峰之前,先渡劫再破境,第三劫就特殊一些,生来便铸就黄庭者,也就是拥有三座黄庭的人与别的修士不同,他们会在澡雪境里直历三劫。”

    “只要渡过三劫,破境神阙便是顺理成章,要么说生来便铸就黄庭者便等于上苍的宠儿呢。”

    似是说到这里,有些停不下来,徐怀璧接着道:“所谓神阙,就是澡雪之上的境界,原是代表飞升之门,入神阙者,羽化登仙,可现在无门而入,神阙就成了人间终境。”

    莫说姜望,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闻神阙。

    或者说,第一次了解神阙。

    除了有些暗自气恼的顾揖,剩下的人都聚精会神。

    “目前划分的境界是有提炼精简过的,除了百日筑基分为感知、行炁、搬外景、铸黄庭等,剩下境界都没有太多复杂的东西,正因没有细分,同境里差距也很明显,所以能跨境对敌者已是绝顶。”

    “但其实神阙有分为两个阶段,破开澡雪,意识超脱,得见神国者便是神阙,未见神国者是为守矩,两者本质上是一个境界,只是有了不同的叫法,而有种说法是,拥有三座黄庭者才能入神阙,其次便只能入守矩。”

    “虽然很多人想推翻这个说法,可就事实来看,拥有两座黄庭的人确实没有得见神国破入神阙的。”

    姜望没怎么在意这个说法,他脸色有些不自然问道:“得见神国是什么意思?”

    徐怀璧说道:“就像前面所言,神阙是飞升之门,既然成仙,自然要有神国,得见神国并非字面意思,是得见属于自己的神国,当然了,这里的神国与仙人的神国相差甚远,成不了仙,神国也就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神国,说是个土坯房还差不多。”

    姜望闻言松了口气。

    “所以未曾得见神国的部分守矩修士也能具备杀死神阙修士的力量,哪怕后者的手段相对更多一些,西覃国师柳谪仙便是守矩修士里的代表人物,或许是对于长生以及成仙的执着,守矩修士当然不甘只是画阁守矩。”

    徐怀璧此时凝眉看着姜望说道:“你已破境澡雪巅峰,但第二劫却未曾渡过,所以你的神魂已不自知的蒙上一层雾霭。”

第二十一章 洗涤神魂

    姜望闻听此言,面色忽地一变。

    虽然猜到徐怀璧是要说真性的问题,但更惊讶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没有渡第二劫的?

    而且神魂蒙上一层雾霭......

    他仔细观察,没有半点异样,哪里有什么雾霭?

    徐怀璧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说道:“好歹我也是铸就了两座黄庭的人,有过亲身经历,而且我是因为第二类真性被摧毁才跌境的,所谓黄庭蒙尘,便也意味着真性封闭,若做不到破尘,修为就很难恢复往昔,更别说再进一步了。”

    “第一劫第二劫都会让神魂生出变化,那是很微末的,正因我一直在寻求恢复修为的方法,便对神魂一事更入微,虽然你的神魂意料之外的强大,可我却能看出来,你只渡过一劫,至于为何能破境澡雪巅峰,我说不清楚,但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姜望心想自己渡劫的阶段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可他没法细说,但第二劫迟迟未来,确实难免让人在意。

    “神魂蒙尘会有什么问题?”

    徐怀璧正色道:“会让真性更虚弱,自己也会精神不济,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还会止步不前,无望再堪破更高境界,而且第二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打你一个措手不及,让你身死道消。”

    姜望皱眉,看来真的是很严重。

    徐怀璧忽然笑道:“但碰见我,算你撞了大运,我真性毕竟已毁,想恢复过来很麻烦,不过我这些年的研究也并非毫无头绪,你现在神魂蒙着的一层雾霭尚且浅薄,是有办法可以洗涤的,剩下无外乎是防备第二劫的偷袭。”

    虽然怀疑徐怀璧是否存在什么目的有些不太好,毕竟他无法看到什么雾霭,谁知道是真的假的,但没有切实的威胁,只是以后的隐患,更是来自于真性,神国未曾给予提醒也很正常,而正因有神国在,徐怀璧也没可能动什么手脚。

    万一对方是很诚恳想帮他,更没必要舍弃暂时解决神魂问题的机会。

    因此姜望只是稍作犹豫,便揖手说道:“劳烦前辈。”

    徐怀璧表示无碍,他一指点向姜望眉心,后者当即便感觉到神国给予的反馈,证明徐怀璧的举措没有问题,反而神国像是借此终于察觉到神魂的异样,灼热气息自主开始洗涤神魂,且成效更好。

    姜望很快注意到,神国里的第二类真性突兀睁开了眼睛。

    祂竟有反抗神国的意思。

    姜望霎时觉得脑袋刺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徐怀璧安抚道:“这很正常,要撑住。”

    姜望想着徐怀璧应是感知不到真性的异动,这显然不会是洗涤神魂的正常现象,是第二类真性在阻止神魂被洗涤,此类真性拥有着比姜望自身更高的道行,依靠姜望的能力根本无法压制。ap

    好在第二类真性对抗的是神国。

    祂再强也没办法与神国抗衡。

    只是苦了姜望,他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炸了。

    徐怀璧察觉到姜望此时的异常,很是疑惑不解。

    虽然洗涤神魂祛除杂质的确会是相对痛苦的事情,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苏长络和郁惜朝直接拔剑出鞘,他们可不管别的,现在老师的模样明显不对劲。

    赵熄焰也紧跟着豁然起身。

    顾揖一脸懵。

    李神鸢则只是紧蹙眉头。

    徐怀璧还没来得及解释,姜望便艰难开口说道:“我没事......”

    他注意力现在都在第二类真性对神国的反抗上面,而这足以证明第二劫是想玩阴的,哪像第一类真性刚有意识就开始装模作样,第二类真性明明有了意识,却又隐忍不发,依

    旧假装乖乖听话,是要潜移默化削弱他的神魂,并等待最适合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果然是性格比较残酷的第二类真性,智商也高,若让祂完成计划,姜望想着真不一定能搞得过。

    此刻就算再是痛苦,也必须拿捏住第二类真性。

    不能给神国拖后腿。

    他念头微动,苦檀气运便汇集而来。

    夜游神在神国里也试图压制第二类真性,但却被第二类真性摁着暴打。

    第一类真性根本不敢做出反应。

    好在神国终究是神国,就算没有夜游神帮忙,也能轻易拿捏第二类真性,再有气运的加持,效果只会翻倍,姜望只觉神魂瞬间变得清明,好像真的有一层雾霭散去,神国接着便暴虐镇压有了反骨的第二类真性。

    但第二类真性也是真的勇,竟打算跟神国互撕,可只是一瞬,第二类真性忽然变得老实,因为祂醒转过来,自己犯了很大的错,心魔劫是修士必经之劫,神国并不会当做异类清除,问题关键在于,祂反抗了神国,那么性质就变了。

    只要放弃反抗,神国就不会将祂抹杀。

    事实证明,神国见祂变得安稳,镇压的力量便开始减弱。

    但姜望可没打算就这么放了第二类真性。

    若不能一鼓作气把第二类真性的意识抹除,后续依旧会被第二劫偷袭,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毫不犹豫,把神性喂给气运,让气运牵引神国未彻底消散的力量再次镇压第二类真性。

    这一刻,没有半点心疼神性,一把一把的抛给气运。

    第二类真性意识到姜望想做什么,不愧是各方面都更强大于第一类真性,虽然害怕反抗会遭到神国抹杀,但恰逢此时姜望神魂相对虚弱,竟是一不做二不休,暴戾的气焰直袭姜望神魂。

    而姜望强撑着心魔侵袭,使尽手段反击。

    脑袋里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碰撞,意识险些崩散。

    不知所以然的徐怀璧吓了一跳。

    他满脸震惊看着此时好像天人交战的姜望,心想我只是洗涤你的神魂,你这是在搞什么?

    他能感知到姜望神魂的剧烈反应,但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怀疑难道自己这些年的感悟有问题?

    徐怀璧顿时犹豫要不要停手。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异常。

    “第二劫已经来了?!”

    怎么会这么巧?

    徐怀璧难免有些慌张。

    毕竟洗涤神魂的过程完全与他设想的不一样,心魔趁虚而入,姜望会陷入极度危险!

    他很费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听见他话的李神鸢看向姜望狰狞的脸庞,没有丝毫犹豫,沉喝道:“抱守本心,祛除心魔!”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神鸢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虚弱到凳子都没坐稳,若非顾揖反应够快,及时搀扶,便已直接摔在地上。

    李神鸢惊恐于姜望的心魔劫怎会如此可怕?居然把她的力量消耗殆尽!

    如果没有栖霞街数个月汲取姜望那股特殊的炁来治病,此般消耗,足以要了她的命!

    但好在言出法随成功用了出来。

    姜望狰狞的脸庞已渐渐恢复平静。

    看着第二类真性的意识被抹除,姜望赶忙撤走气运,免得把神性都给吃了。

    他急促喘着气,转头看向李神鸢,伸出手臂说道:“谢谢。”

    李神鸢犹豫道:“我还能撑一会儿。”

    姜望说道:“我没什么大碍,神魂洗涤,让我精神前所未有的

    好。”

    李神鸢见姜望确实面色红润,便点点头,抓起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这幅画面,苏长络见多了。

    但其余人可是头一回见。

    他们完全摸不清头脑。

    徐怀璧则若有所思,虽然他也没懂眼前这一幕代表着什么,但李神鸢的一句话便解救姜望脱离心魔,毫无疑问,是儒家的言出法随,当今世上已知的唯有帝师领悟的言出法随。

    而且能做到祛除心魔,更是澡雪巅峰修士的第二劫,李神鸢言出法随的造诣怕是相当之高,甚至比帝师都强大也说不定,这自然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据他所知,领悟言出法随的前提,是先感悟浩然气,李神鸢明明没有浩然气,言出法随是怎么来的?

    看看姜望,再看看郁惜朝他们,甚至是自己的徒弟赵熄焰,徐怀璧暗暗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恐怖了嘛?”

    磐门两朝会的事他有听闻,温暮白、吕青雉、韩偃、何辅麝,尤其是西覃锋林书院首席掌谕,哪怕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在渐离楼阁中带着全白面具的人,现在的年轻一辈,相比上一辈人,甚至更上一辈,都明显更突出。

    天才辈出的年代,意味着大世,也是乱世将至。

    徐怀璧神情逐渐有些凝重。

    眼见李神鸢惨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徐怀璧没有追根究底,而是询问姜望道:“洗涤神魂的过程里到底出了问题?”

    姜望平复着气血,说道:“前辈无需多想,您洗涤神魂的办法没有错,纯粹是我的第二劫有些特殊,自此之后我便没有心魔了,还得多谢前辈,否则小子毫不知情神魂的问题,日后必为大患。”

    徐怀璧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年轻人慢慢聊,老夫得要歇一歇了,朝泗巷里空余房间足够,自行挑选即可。”

    姜望说道:“前辈请便。”

    徐怀璧打个哈欠,嗯了一声,起身回屋休息。

    姜望则长出一口气,寿元有神性抵着,来这儿一趟朝泗巷,心魔劫的问题也解决,现在是真正无事一身轻,待得苦檀气运覆盖全境,就该准备做别的事了。

第二十二章 无人生还的小镇

    姜望并未在朝泗巷久待,翌日一早,便向徐怀璧和赵熄焰告辞。

    但临行前,有言明如若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到浑城望来湖找他。

    依照原有的计划,回到浑城后,由苏长络和郁惜朝兄弟俩分别带队夜行司成员,包括阿空和莫白袍等人也都一块,出发扫荡苦檀妖患,原本阿空是不想去的,是得到姜望示意,郁惜朝愣把她扛走的。

    阿空虽然每日除了吃就是吃,但其实一点都不弱。

    此行既是降妖除魔,也是一场望来湖真正入世的修行。

    黑焰军和南椋军的职责则是稳定浑城周边城镇,姜望除了继续给李神鸢治病,剩下的时间便是凝炼神性,以及帮助新生气运加快覆盖苦檀的速度。

    虽然气运无法让妖患不生,但神国范围也能借着气运笼罩苦檀,届时任何状况,他都能第一时间解决。

    便在苏长络他们离开没几日,浑城又有神都内侍造访,却并非之前来宣旨的那个内侍。

    或许是知晓上回的情况,神都内侍没有从浑城正门而入,是直接来到了望来湖山门前。

    姜望没再搞阵仗,摆什么下马威,只领着单琦玉等几名黑焰军甲士出了山门,看着熟悉的神都麟卫以及陌生的神都内侍,姜望笑呵呵说道:“怎么换人了?”

    这位新的神都内侍年纪大一些,看着也稳重得多,他嘴角挂着浅笑,很恭敬地上前行礼,说道:“启禀侯爷,那小子不懂规矩,冲撞侯爷,回到神都又乱嚼舌根,诬陷侯爷,老奴已将他打杀。”

    姜望微微眯眼。

    他没有怎么在意老内侍的态度,淡淡问道:“又是来宣旨的?”

    老内侍当即取出圣旨,也没管姜望是否跪下接旨,直接宣读。

    大致意思,是陈景淮以长辈的身份说一些对于姜望的关怀,又整出一些有的没的闲话,俨然不像是圣旨,最后表露的意思便是想委以姜望重任,但毕竟在偏僻小城多年,很多事情不懂,让他前往神都,入学鱼渊府,打算好好培养。

    老内侍笑眯眯把圣旨递过去,“陛下希望侯爷即刻出发。”

    姜望接过圣旨,面无表情说道:“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不着急。”

    老内侍只是轻皱眉头,“那老奴便等着侯爷。”

    姜望没有理会。

    就算陈景淮不让他去神都,他也会去的,但自己去是做足了准备,陈景淮让他去显然也是做足了准备,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他只让老内侍随意,便转身回城。

    并且把城门紧闭。

    明显是没打算让老内侍一行人入住栖霞街。

    而老内侍却轻笑着抬手说道:“绕路进城。”

    神都麟卫没敢有意见,也没说什么姜望的坏话,因为上一个来宣旨的内侍便是前车之鉴。

    别的不论,表面上姜望好似真的深受恩宠,神都麟卫再是摆设,那也是皇帝亲军,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

    浔阳侯府里。

    童伯看着圣旨,皱眉说道:“他对望来湖、南椋军等都视若不见,更是百般夸赞,实在虚伪得很,可越是这么做,便越能代表他没有安什么好心思,神都之行是否能推辞掉?”

    姜望喝着茶,淡然说道:“神都是风波暗涌,但也只是暗地里,他表面上不会把我怎么着,至少暂时不会,我大概能猜到他让我去神都的目的,没必要推辞,童伯只需在浑城做好准备就行。”

    童伯犹豫道:“其实你......”

    姜望打断道:“我自有分寸。”

    他起身说道:“童伯多注意那个

    神都内侍,我也要争分夺秒才行了。”

    姜望全身心加剧新生气运覆盖苦檀一事,稍微拖延了帮李神鸢治病,而后者得知姜望不久便会前往神都,也动了心思,但在此之前,她得回一趟垅蝉。

    阿姐没有跟着,李神鸢独自离开。

    转眼就是一旬。

    老内侍期间有找到裁缝铺前看守望来湖的黑焰军甲士询问何时出发,被姜望随意敷衍,再是一旬后,老内侍领着神都麟卫刚刚来到裁缝铺前,却恰巧碰见另一伙人拜访浔阳侯府,他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黑焰军甲士带入栖霞街。

    望来湖前似有荡起涟漪,那几个人突兀消失。

    老内侍试图伸手接触,却有无形墙壁阻挡,任其如何催动黄庭炁,也于事无补。

    他面露惊诧。

    回想起刚才拜访的那三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颇为眼熟,他好是思忖一番,才忆起对方的身份——剑神真传谢吾行!

    ......

    时值傍晚,望来湖山门前,有一行人踏出城去。

    谢吾行叨叨咕咕,无非是说些,才多久没见面,你就各种惊艳我什么的。

    姜望直接忽略,看向若水秋和荣予鹿问道:“究竟是什么妖怪,能让你们束手无策?”

    若水秋沉声说道:“总之是澡雪境修士对付不了的,剑神阁下有别的妖患需要对付,我们思来想去,只能找你帮忙。”

    荣予鹿接着说道:“苦檀妖患虽然的确减弱很多,但麻烦仍是不少,时不时冒出几个比较难缠的家伙,有些道行没多高,却有着相当诡异的手段,根本不与你正面抗衡,降伏起来比和大妖打一架还吃力。”

    姜望点点头,新生气运覆盖苦檀绝非一朝一夕,在没想损耗太多神性的情况下,哪怕加快速度也快不了多少,反正怎么都不会按照老内侍的意思来,既然若水秋等人找自己帮忙,他没理由拒绝。

    苏长络和郁惜朝没有第一时间找剑阁和武神祠合作,而且他们出发仅二十余日,苦檀那么大,直接碰面的概率是很低的,所以在姜望询问的时候,若水秋和谢吾行都是一无所知。

    但他们来浑城的路上的确有听闻打着望来湖旗号的人到处降妖除魔。

    望来湖建立,青玄署宣告天下也是需要时间的,不是说立刻就天下皆知。

    尤其从一开始就奉命降妖除魔的谢吾行等人,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

    直至来到浑城,他们才明白望来湖是什么。

    要解决的妖怪所在位置是陵阳郡,距离酒仙郡有数千里之遥。

    但已破境澡雪的谢吾行哪怕带着两个四境武夫也能转瞬即至。

    新生气运覆盖苦檀虽是以浑城为中心朝外蔓延,但浑城是处在苦檀南端境内较偏僻的地方,再往南最多几百里就是苦檀边界,而这几百里多是山脉,已经鲜少有人烟,所以气运是朝着东西北三方位蔓延的。

    目前直线已覆盖数万里,陵阳郡自然是包含在内的。

    他们盏茶功夫便抵达陵阳郡。

    陵阳郡要比酒仙郡更大上很多,哪怕是山脚下的小镇都堪比浑城。

    天色尚未彻底暗下来。

    但有浓郁雾霭弥漫着小镇,更有灯火点缀。

    表面上来看,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山间有雾是很正常的,而且这里没有丝毫妖气,更像是百姓都已入睡的沉静。

    若水秋脸色凝重说道:“陵阳郡已没有太大的妖患,但散碎的妖怪遍及各处,更加难觅,我们寻着妖气找到这里时,小镇便已沦陷,无一人生还,好在那妖怪没有出镇的打算,我们才敢暂时离开求援。”

    谢吾行接话道:“但妖怪在镇子里设

    下幻境,我们根本无法寻到它的踪迹,甚至险些困死在镇里。”

    姜望诧异道:“所以你们根本没有见到妖怪的身影?”

    荣予鹿脸颊发烫,说道:“事实的确如此,或者可以说,我们有接触妖怪,但却没有搞清楚它到底在什么地方,若非谢兄相救,我莫名其妙就死在这里了。”

    谢吾行说道:“能逃出去实乃侥幸,虽然姜兄......现在修为很高,可这妖怪来历不明,咱们还是得小心为上。”

    他话音刚落,便见姜望直接一步跨入小镇。

    谢吾行当即瞪大眼睛,转头看向若水秋说道:“他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若水秋眯眼说道:“姜望连温暮白都能打赢,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就算那妖怪是妖王也应该能对付得了,但以防万一,荣予鹿暂且留在镇外,我们跟上。”

    荣予鹿没有意见,他怕再进去就真的死了。

    姜望踏着青石板路,沿街行走。

    紧随其后的谢吾行和若水秋却很谨慎。

    若水秋提醒道:“镇里可能会有人出没,但并非真的人,它们很危险,当初我们把它们误以为是人,差点吃大亏。”

    姜望在某处像是祠堂的地方驻足。

    里面有人影攒动。

    谢吾行惊讶道:“我们上次没见到有这个地方!”

    若水秋已经拔剑出鞘。

    姜望默默观察,很快祠堂里有人走出来,是个穿着儒袍的老者。

    他露出和蔼的笑容,刚要说什么,但注意到谢吾行和若水秋,他表情忽而一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然后满脸厉色说道:“你们竟还敢回来?”

    谢吾行冷笑道:“怎么,还想玩老一套,伪装镇里的人,表示欢迎来客?”

    虽然上回没见过祠堂,但从儒袍老者的反应也能猜出来,路数丝毫没变。

    儒袍老者冷厉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邪,说道:“既然回来,那就别想再走了。”

    祠堂里越来越多人走出来,他们男女老少都有,或许模样本来就是照搬小镇里的人,脸上皆是挂着阴恻恻的笑容,把姜望等人团团围住。

    有乌鸦的叫声在小镇上空连绵不绝。

    姜望若有所思看着,突然说道:“既然布下幻境,伪装小镇里的人,想来必有目的。”

    “谢吾行他们是逃了出去,才能心知肚明,若是不知情者,很难一眼看出问题,是怕有人察觉,也是想把来到这里的人永远留下,明明已经毁了小镇,却没有离开,是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暂时无法离开?”

    儒袍老者淡然说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你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若水秋释然说道:“在我们活着逃走后,便该明白小镇的情况已无法隐瞒,却还是按部就班,果然是有暂时离不开的原因吧?”

    儒袍老者沉着脸,大手一挥,祠堂里出来的人纷纷尖啸着扑了上去。

    谢吾行连忙提醒姜望道:“如果不把藏在镇里的妖怪抓出来,这些家伙就杀之不竭,反而更容易把我们累死!”

第二十三章 累累白骨

    儒袍老者阴笑道:“能侥幸逃脱,却只带来一个援手,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现在可不会再给你们逃走的机会,面对杀不完的敌人,任尔等修为是强是弱,都必死无疑!”

    谢吾行咬牙切齿,纵然是他澡雪境的修为,上一回也杀至力竭,面对隐藏在小镇里的妖怪,因为没有真正现身,而且是最后关头出手,若水秋才能以身躯硬撑,三人疲于奔命,误打误撞逃了出去。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姜望能把那个妖怪找出来。

    所以谢吾行和若水秋很默契,帮姜望阻拦小镇里的‘人。

    明确两人的意思,姜望保持沉默。

    看着那些明明没什么道行却能把若水秋缠的只能依仗武夫身躯,谢吾行的剑意较比以前强大数十倍,虽能摧枯拉朽一剑斩杀上千人,可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被粉碎的上千人又重新凝聚,再次无畏嘶吼着冲上去的画面。

    姜望便知道,哪怕是幻境,这里的人并非真实存在,但伤害却是实打实的,想以正常幻境来忽视这些人是不可能的。

    谢吾行没有直接把矛头指向儒袍老者,显然是很清楚对方并非是隐藏在小镇里的妖怪。

    或者说,儒袍老者是妖怪说话的工具,没了他,也可以是别人。

    姜望默默看了一会儿,就算是神国也没能短时间里捕捉到妖气的位置,他猜想,这可能是妖怪的天赋神通。

    但找不出来,可以让它自己出来。

    姜望叫住了谢吾行和若水秋。

    抬手间猛地下压,乌泱泱的那些人瞬间化作齑粉。

    谢吾行沉声说道:“这样是没用的,杀它们再多次都没意义,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你拖延时间,如果连你都无法把妖怪找出来,咱们就只能再次想办法跑路了。”

    姜望说道:“慢慢找或许可以,但太耽误时间了,我有更好的想法。”

    没待谢吾行和若水秋询问,那些化作齑粉的人再次出现,站在祠堂前的儒袍老者冷笑说道:“看来你们找的帮手,能耐确实比你们更厉害些,可也是仅此而已罢了,最多是让你们存活的时间稍微延长。”

    他话音刚落,姜望翻掌间,那些人再次崩碎成齑粉。.Ь

    儒袍老者毫不在意,接着说道:“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犟啊,不想法子逃跑,非得浪费自己的炁,虽然你们也根本逃不脱,我倒要看看尔等能撑到几时!”

    随着那些人刚重聚身形便立即又被碾杀,如此往复数十次,姜望仍然面不改色,儒袍老者终是再难保持淡定,他不可思议看着姜望问道:“你都不累的么?”

    姜望笑道:“一点也不累。”

    儒袍老者阴沉着说道:“可你的炁终有耗尽的时候,笑吧,就继续笑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那些人复原的间隔很短暂,几乎是没有多少喘息的时间,所以在隐藏暗处的妖怪看来,修士是没机会恢复黄庭炁的,等到有了大量消耗,便会任其宰割。

    但渐渐地,儒袍老者脸色愈加难看。

    因为纵使灭杀数百次,姜望始终都是淡然自若的模样,好像有取之不竭的炁能够浪费。

    谢吾行和若水秋也无法保持淡定。

    看似简单蠢笨的办法,竟成了对这些人的绝对压制。

    谢吾行尚未接触到澡雪巅峰的层面,但浅薄认知还是有的。澡雪巅峰修士因做到意识同炁相融,不仅能搬运外界海量之炁为己用,黄庭里的炁数量也翻了好多倍,但并非用之不竭,只是相对来说恢复炁的速度更快,能很长时间保持巅峰战力,可小镇里这些虚假的人其实不弱,更会汲取炁。

    否则以他澡雪境的修为,再加上若水秋和荣予

    鹿两个武夫,毫不停歇杀上几个月也不会力竭,要每次都把数以千计的它们尽数抹杀,所消耗的炁是十分显著的,何况过程里还会有炁被它们汲走。

    在谢吾行看来,姜望能瞬杀它们数百次没有问题,但也不至于连口气都不喘。

    虽然明白同境里修为的高低也有着天差地别,可他仍是难以想象姜望现在究竟变得有多强。

    从初识的势均力敌到后来多次被打击,哪怕谢吾行自认已经习惯了,所以在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才会想着找姜望帮忙,只是明显的差距摆在眼前,还是让他心里相当不好受。

    他甚至想着应该在剑禁地破境澡雪巅峰再出关,这样就可以惊艳姜望,不至于现在被姜望惊艳。

    眼见小镇那些人身形尚未完全重塑,姜望掌间的炁便又拍落,让得它们连恢复完整的模样都做不到,谢吾行呆滞片刻,就把目光投在儒袍老者身上,溪河剑意瞬间将其绞杀。

    但儒袍老者却没有重塑,甚至被姜望再次抹杀的那些人也消失无形。

    小镇陷入绝对的死寂。

    姜望喃喃道:“明白它们没了用处,仍是躲着不现身,看来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啊,纯粹是依靠它们消耗对手,再来捡漏,话说回来,有这个手段,除非剑神前辈亲至,的确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环顾周围,轻笑道:“想躲是么,那我就让你没处躲。”

    姜望抬手便凝聚出极为庞大的炁,俨然是要把整个小镇夷为平地。

    若水秋脸色一变,虽然小镇已无人生还,但所谓入土为安,若把小镇毁掉,这里的百姓也将尸骨无存。

    她刚想阻止姜望,便见某处忽然刮起阴风,妖怪竟然现身了。

    那是一条巨蟒。

    硕大的身躯盘在房屋之上,周身萦绕着黑色雾气,仰头嘶吼,仿若龙吟。琇書網

    谢吾行和若水秋皆是精神一震,顿觉意识模糊,好在谢吾行有剑意傍身,很快摆脱不适感,颇为恼怒道:“终于露面了,吃我一剑!”

    他以剑意振作若水秋精神的同时,便也猛地挥出最强的一剑。

    空间震颤,街面瞬间崩裂,宽足有百尺,有大河之炁蜂拥,凌厉剑意充斥其中,铺天盖地朝着妖怪轰击而去。

    然而那条巨蟒张口便吞了剑意,腹下鼓胀,顷刻又把剑意吐还给了谢吾行。

    谢吾行当即大吃一惊,忙又斩出一剑,抵消前一道剑意。

    紧跟着若水秋疾步掠出,翻上屋顶,铆足力气的一拳,近距离砸中巨蟒,第四境巅峰武夫竭力一拳足以摧毁一座大山,可直面硬接这一拳的巨蟒只是晃动了一下身躯,便好似卸掉了拳劲,猛地一甩尾,就把若水秋砸飞了回去。

    谢吾行试图接住若水秋,但连带着把他也撞飞出去。

    在妖怪现身的时候,幻境便已破,荣予鹿虽然害怕,仍是赶了过来,可眼前这一幕,把他吓得呆立原地,满脸恐惧道:“是妖王!”

    姜望平静说道:“虽是妖王,但是受着伤的,原来是用一镇百姓的血在这里疗伤,怕我把小镇毁于一旦,破了血气,才不得不现身吧,能把自身妖气内敛到几近于无,连血气也藏匿无形,确是有些手段。”

    他原也是故意想把妖怪引出来,毕竟妖怪藏在小镇里,又搞出来幻境,肯定存在某种目的,若非必要,他自是不会真的把小镇夷为平地。

    巨蟒此时恶狠狠盯着姜望,“就算你是澡雪巅峰修士,我若搏命,你也讨不了好处,奉劝你乖乖离开,否则你能活,他们可没命能活下来!”

    谢吾行狼狈走回来,举剑说道:“你当小爷怕死不成,有能耐就来杀啊!”

    荣予鹿搀扶起若水秋,后

    者显然也没有丝毫退走的想法,看着姜望说道:“不用管我们,若让妖王活着,只会有更多百姓遇害,能除掉祂,纵是一死,亦无憾!”

    荣予鹿虽是畏畏缩缩,但也没有退半步。

    姜望皱眉说道:“你们谁都不会死,老实待着。”

    他迈步走向巨蟒,眼神凌冽。

    “这一镇百姓的血气你得还回来。”

    巨蟒死死盯着姜望,忽然冷笑道:“也罢,虽然会很冒险,可你澡雪巅峰的血气更能让我伤势恢复如初,便为此付出些代价也不无不可,而且你的真性,我也要了。”

    祂嘶吼一声,妖气瞬间席卷整座小镇,谢吾行三人顿感窒息,且巨蟒的气焰仍在持续攀升,小镇上空数道闷雷炸响,紧跟着便是无数闪电砸落,街面顷刻塌陷,有了姜望的血气,小镇在巨蟒眼里已经无关紧要,那些凝聚的血气散了也就散了。

    仿佛末日般的景象吓得荣予鹿脸色惨白,第四境武夫尚且无法做到浮空而行,谢吾行憋着一股气,一手一个拽着若水秋和荣予鹿腾空而起,他心中无力感来袭,明明已经破境澡雪,变得比以往更强大,却还是落得束手无策的局面。

    他竭力躲避着砸落的闪电。

    而姜望依然在朝着巨蟒走去,看着部分被摧毁的街道,他加快了步伐,身子拽出一连串残影,瞬间来到巨蟒的头顶,一巴掌狠狠拍了下去,“给我适可而止!”

    掌风呼啸,夜色里落下的闪电凝滞一瞬,接着便纷纷崩散,巨蟒的嘶吼声也戛然而止,祂面露一丝惊恐,只觉无比强大的力道挤压在身上,霎时血溅百丈,房屋轰然倒塌,滚起漫天烟尘。

    姜望身影从天而降,坠入烟雾里,然后是巨蟒的身躯被甩飞上天,伴着凄厉恐惧的吼声,姜望猛地握拳,夜空里便炸起一团血雾。

    随着妖气散尽,雾色薄弱,明月光辉很快普照大地。

    谢吾行三人缓缓落回地面,荣予鹿直接跌坐在地,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道:“这就解决了?妖王死了?”

    姜望则四处寻觅着什么,没了妖怪的遮掩,他很快便找到小镇百姓的尸骨,都被妖怪堆积在一处,如小山一般,姜望攥紧拳头,只有尽快让新生气运覆盖苦檀,他才有能力制止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谢吾行三人踉跄着走来,沉默良久,若水秋说道:“我会处理的。”

    姜望点点头,转身离开。xь

    谢吾行欲言又止。

    他虽然很想问姜望现在到底有多强,可刚目睹那累累白骨,终是没了那个心情。

第二十四章 看着就不像好人

    姜望独自回到栖霞街,老内侍带着神都麟卫早已等在望来湖山门前,看到姜望的身影,老内侍阴沉的脸色忽而挂起笑容,上前行礼道:“侯爷,已经耽搁够久,该启程前往神都了。”

    姜望面无表情说道:“再等等。”

    老内侍皱眉说道:“老奴已等了二十余日,侯爷究竟有什么事到现在还没做完?”

    姜望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事。”

    老内侍摇头说道:“最多再等一旬,侯爷便必须出发了,否则陛下该等急了。”

    姜望嗯了一声,径直跨过山门,接着黑焰军甲士又把山门关闭。

    老内侍微微眯着眼,淡淡说道:“随时做好启程的准备。”

    神都麟卫应是。

    ......

    垅蝉乌啼城。

    副城主轻抚着棋盘,秀眉深锁。

    井三三推门而入,说道:“神鸢回来了。”

    副城主意外道:“她怎么这时候回来?病治好了?”

    井三三摇头说道:“只她自己,阿姐没回来,现在应该已经入城了。”

    副城主看了眼房间里若隐若现的阵纹,说道:“把她直接带过来。”

    井三三点点头,退出房间。

    神都早已有目光开始注视乌啼城,现在唯有副城主的房间能暂时遮掩神都的视线,且能让对方毫无所觉。

    没过多久,李神鸢便步入房间。

    与此同时,神都的神守阁里,有青丝飘散,白衣如雪的中年男人正默默盯着乌啼城。

    他瘫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捧着一卷书,虽是得了旨意要盯着乌啼城一举一动,但其实他很清楚,是因为自己最闲。

    神守阁便是神都的镇守府衙,妖怪有青玄署解决,神都有骁菓军镇守,神守阁最多就是解决邻里纠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大案发生,垅蝉相距神都极为遥远,虽然他修为不弱,但一直盯着是非常损耗心神的。

    他不可避免有些偷懒,见乌啼城副城主母女俩闲谈的画面,他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问题,就移开了目光。

    但事实上,他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假象。

    “这么看来,的确是个线索。”副城主手掌拂过棋盘,皱眉说道:“距离太远,无法查询神都有没有你父亲的痕迹,只有找到那卷书才能确定,朝泗巷这个名字是巧合还是真的与你父亲有关。”

    抬眸看向李神鸢,副城主说道:“时年和柳翩都在神都,我会把消息通知给他们,你就没必要跑一趟了。”

    李神鸢连忙说道:“但姜望不久后也会前往神都,到时候我的病就没人救治,若时间长了,很可能再次加重,一边为了治病,一边也能找寻那卷书,多一个人多份力量,神都我怎么都得去,而且有老师跟着,出不了什么意外。”

    副城主微微犹豫,点头同意道:“你到时候别自作主张惹祸就好,我会告诉柳翩,谨慎行事。”

    ......

    夜,某处荒川峡谷。

    星辰遍布,明月皎洁。

    高高土丘上,梁小悠盘膝随意坐着。

    她旁边是一袭青衫的梁良,右脚悬空,左腿屈膝踩着丘沿,左臂搭在左腿膝盖上,右臂撑在身侧,抬眸看着星海。

    “所以说,是跟那个姜望没有关系?”

    梁小悠嗯了一声,在决定坚持不入险境的原则后,更是认为梁良杀不了姜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只能尽量把姜望撇出去,但要给出为何半生半死的解释,思来想去,唯有抛给妖怪。

    至于是什么妖怪,她表示不认得。

    这让想帮梁小悠出气的梁

    良无可奈何。

    但他也有详细询问妖怪长什么样子,现编的梁小悠没有具体参照物,便把烛神的某些特征说了出来,当世除了仙,已无人亲眼见过烛神,留存下来的古籍里记载的也只是部分特征罢了,所以梁良并未意识到梁小悠的描述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眸子渐冷,说道:“待日后见到祂,我必将其挫骨扬灰。”

    梁小悠尬笑一声。

    梁良随即又肃然说道:“顾景风莫名其妙气绝而亡,眼下世间妖患迭生,很可能也是不知觉着了什么妖怪的道,魏先生决定让山泽部众隐藏身份的同时,尽可能降妖除魔,我即日也要出发,正好你跟我一块去散散心。”

    梁小悠赶紧摆手说道:“这就不必了,我想好好歇歇。”

    她现在的唯一准则就是苟,苟至道行起码恢复到人间修士最巅峰的层面,否则到哪儿都容易遇到危险,何况她荧惑的身份已经败露,她在人或妖甚至仙人眼里都是香饽饽,没有绝对的实力,到处乱窜,必不可取。

    梁良也未强求,说道:“那你就跟在魏先生身边,明日一早,我会先与李浮生汇合,目标是琅嬛,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梁小悠默默点头,在她记忆里,梁家姐弟的感情便很好,但这些日子真正体会到时刻被照顾的感觉,竟让她颇为享受,同时也有些畏惧,这样的感情她并不需要。

    ......

    苦檀上炀因象城,小草阁。

    白霅从家族铺子里回来,自从因象城其余大族败落,除了高高在上的鱼渊学府,便是白家一家独大后,白霅要管的生意自然就更多了,也没有功夫理会自己那个大侄子。

    刚谈了很大一单生意,白霅心情很不错,哼着小曲朝后院走,无意间瞥见池塘边盘膝坐着一道身影,而且还戴着怪模怪样的面具,他当即眉头一皱,伸手拽住旁边路过刚要行礼的仆人,问道:“那家伙是谁,怎么在后院?”

    仆人躬身说道:“是公子安排的人,可以白家任意行走。”

    白霅闻言,心头一股火腾就冒了出来,“把人给我赶走,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瞧那怪模怪样的打扮,看着就不像好人,简直让我一天的好心情败坏殆尽。”

    仆人惶恐说道:“但公子吩咐了,此人要做什么都不能过问,若把人赶走了,如何向公子交代?”

    白霅冷声道:“这个家里谁辈分最大?他虽然是表面上的族长,但又是谁在治理家族?你们的工钱是谁在发?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你就卷铺盖滚蛋!”

    仆人顿时挥手召集其余人,一窝蜂冲向池塘边的人。

    杂乱的脚步声惊醒入定修行的无双客,他眸子里寒光一闪而逝,毕竟是渐离者,几乎下意识便拔刀出鞘,但注意到是白家的奴仆,他及时收刀,淡然说道:“别打扰我,滚远点。”

    可也就是刀出鞘的瞬间,迸溅的寒芒足以把那些仆人吓瘫,他们一个接一个跪在无双客面前,甚至有人跑得快,直接一个滑跪,满脸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

    见此一幕的白霅气坏了,大骂道:“一群废物,这么平坦的路都能跌倒!”

    他疾冲冲快步走来,伸手拽住无双客的面具,狠狠扯了下来,喝道:“不

    管你跟白雪衣那小子是什么关系,这里是白家,由我说了算,奉劝你麻溜地赶紧滚出去......”

    但说到最后,他语气渐弱,因为看清了无双客的脸,满是疤痕,异常恐怖,瞧着就很不好惹。

    无双客纵是面无表情,也像是露着凶狠,他缓缓伸手夺回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平静说道:“看到我的脸,你便活不了,但你既然是白家的人,我不会杀

    你,可该有的惩罚少不了。”

    话落,他猛地抓住白霅的头发,将其脑袋狠狠砸在地上。

    白霅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无双客则是无动于衷,一下又一下砸着。

    哀嚎声从刚开始的凄厉渐渐变得无力。

    紧跟着又是更多凌乱脚步声乃至破空声响起。

    靠在小草阁窗前瞭望远方的白雪衣将那副画面瞧在眼里,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想着白霅真是会给自己找罪受。

    他没有理会白家护卫赶过去的后续情况,毕竟一开始就有约法三章,别的不谈,无双客虽然很疯,但会遵守承诺,不会要白家人的性命。

    夜渐深沉。

    李害乱上得小草阁,揖手说道:“公子,属实颇费了些功夫,才终于找到顾潮流的下落,那家伙居然在西覃,我已联系西覃那边的渐离者,通知顾潮流回隋,估摸着最快也要一旬。”

    白雪衣淡淡说道:“不用让他来见我,直接把任务派给他就行。”

    “明白。”李害乱抬眸认真看了眼白雪衣的侧影,这才转身离开小草阁。

    白雪衣喃喃自语道:“虽然之前很知足那些气运,可等真正据为己有,又不觉得满足了,人啊,果然都是很难知足的家伙,没有的时候,想着拥有,等拥有了,又想要更多,但我得控制这种情绪,否则会很麻烦啊。”.Ь

    ......

    栖霞街的湖上楼阁里。

    姜望双眸紧闭,直接席地而坐。

    阿姐赤脚在湖边扑棱着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姜望这回没有吝啬神性,在能维持神国平衡的前提下,有多少神性都喂给了气运,可这依旧远远无法让气运在短时间里彻底覆盖苦檀每个角落。

    等前往神都,远离了苦檀,姜望毫无疑问便又得需要条件才能使用神国的力量,虽然目前常态下也具备了初入澡雪巅峰的修为,但想要在神都随时随刻抹杀苦檀出现的妖患,是很难的,他只有身在苦檀才可以。

    所以迫切想着要把气运尽快覆盖一境,在去神都之前,就抹除苦檀所有妖患。

    但在用尽手段后,姜望意识到,哪怕有着无穷无尽的神性能给予气运,也得在秋季才可能做到覆盖完全。

    老内侍明显没了耐心,姜望也不想耗尽陈景淮的耐心,如果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别说让国师曹崇凛亲自出手,换其余任何一位大物,他都很难活下来。

    既然陈景淮顾虑着所谓仙人,在正常情况下,他的确可以不断踩踏陈景淮的底线,但超过了度,就有麻烦了,毕竟他自己最清楚,身后根本没有什么仙人靠山,要指着所谓仙人唬住陈景淮,就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姜望稍作思忖,决定先退一步。

    把目前气运覆盖的苦檀区域里的妖患解决掉,剩下的有剑神前辈在,再有望来湖等宗门修士继续降妖除魔,该是能极大改善问题,起码不会出现人手不足导致一镇百姓都遇害的情况。

第二十五章 最强渐离者

    姜望无法阻止后续新的妖患发生,但尽量会做到让大部分妖怪不敢再露面,甚至不敢踏足苦檀,所以要最大程度展露‘仙威。

    不说目标范围里所有的妖怪无所遁形,只要出现在城镇村落里,或者曝露妖气的,都瞬间被姜望锁定。

    部分妖怪似乎察觉到异样,有些自认道行颇高的竟直接嘶吼挑衅。xь

    但很快它们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如铅般厚重的乌云蓦然翻涌而至。

    其间紫霆呼啸,纵横交错。

    那些嘶吼挑衅的妖怪霎时面露惧色,道行微弱的妖怪更是直接匍匐在地,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它们动弹不了分毫。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道紫色雷霆啪嚓降落。

    紫霆遍及天穹,被所有人目睹。

    有些城镇正遭遇着妖患,修士武夫们竭力抵抗,然后便惊恐看着面前的妖怪纷纷被天上降下的紫霆轰击得灰飞烟灭。

    无论是小妖大妖甚至是妖王,都没能幸免。

    纵有道行颇高的妖王能抵抗一时,也很快落得惨死的下场。

    所有直接目睹的人皆不知所以然。

    但随着有人忽然跪地高呼,“仙人显灵啦!”

    然后仙人临世诛妖邪的言论便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整个苦檀。

    因妖患迭起民不聊生的哀戚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只是没有紫色雷霆降下的郡里,显然做不到在街上欢呼雀跃,他们怎么或好或怀的猜测,姜望也没有办法,好在如此大范围抹杀妖怪,让那些暂时没被气运覆盖的郡里的妖怪也因为恐惧纷纷躲藏起来。

    至于后面会不会有妖怪大着胆子试探,发现没有紫色雷霆降下从而忌惮减弱,再起妖风,姜望想着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太快。

    因为期间就已经有妖王试图反抗,想摸清楚紫霆的来历,都已付出生命的代价,短时间里其余妖怪很难再鼓起勇气。

    而且他会让望来湖修士时刻行走苦檀,有林剑神镇守,妖怪想要继续遍及苦檀作乱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某郡的小镇外,林溪知、程颜和骆岘山正抬眸看着渐渐消散的紫色雷霆。

    镇里也有人在呼喊着仙人显灵。

    程颜挑眉说道:“真的会是仙人?”

    林溪知说道:“上百个郡近乎同时降下紫色雷霆,每道紫霆的威力都能做到瞬杀妖王,能稍微抗衡的妖王也仅是多活一个呼吸,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而且是准确无误只杀妖怪,不会伤及周遭半分,若非仙人,确实很难有人做到这样的事。”

    骆岘山难掩震惊说道:“会是神都的仙人?”

    林溪知说道:“那就得看大隋各境是否都有此类情况出现,如果只有苦檀,便说不过去,或许上次我们齐聚神山的时候,解决气运问题的并非神都仙人,而是苦檀又有了新的仙人。”

    这当然只是猜想,但不管是哪里的仙人,苦檀气运的衰竭已经止息,甚至有回升,如果后续不再出问题,假以时日,苦檀年轻一辈的修为就能赶上别的境。

    林溪知自是更希望苦檀有新的仙人,新的正神,毕竟外来的帮助等于是借来的,用完也就没了,反之,衰败那么多年的苦檀才算可以真正重获新生。

    ......

    某日巳时,神都麟卫在浑城前排成两列。

    三辆马车自城门里接连驶出。

    头一辆坐着老内侍。

    中间一辆是姜望和小鱼,驾车的是姚观海。

    第三辆马车里坐着阿姐和南椋郡主谈静好。

    李神鸢本来就已跟阿姐商量好要去神都,她们会在

    半路汇合,其次是姜望想让阿姐跟着,自然是因为阿姐修为深不可测,某种意义上是很好的保障,至于南椋郡主谈静好,则属于意外。

    数月里,借着望来湖的神性,谈静好表面上虽仍显柔弱,但已然能够重新修行,甚至彻底在姜望面前彰显了她的天赋,几乎是用飞一般的速度问鼎半步澡雪。

    就算这里面有神性占据很大功劳,而且谈静好原来便有洞冥巅峰的修为,只是重新修行回来,可如果暗中谋害她的人真是遵循陈景淮的意思,那足以让陈景淮忌惮需除之而后快的天赋,自当非同凡响。

    姜望是生来注定活不长久,及冠前也没有彰显什么特别之处,陈景淮因各种缘故忽略很正常,谈静好则不然,她会带领着平阳侯府再攀巅峰,虽然怎么都不至于对陈景淮构成危险,但有这个苗头,要将其扼杀于摇篮也很正常。

    哪怕姜望总觉得这里面还是有些问题。

    而谈静好此去神都,便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姜望和赵守都有劝解,但碍不过谈静好的想法,便只能让她跟着。

    汝鄢青其实也想跟着,姜望是严词拒绝,毕竟到神都不是逛着玩的,累赘能少一个是一个。

    苦檀距离神都是很遥远的,这是需要长途跋涉的路程。

    陈景淮没有给予开启奈何路的许可,所以沿途神都麟卫经常需要采购干粮,姜望也目睹着经过的每一座城镇每一个郡,百姓皆安居乐业,没有半点妖怪的踪迹。

    日暮西沉,洽抵上炀郡。

    老内侍掀起车帘,朝着旁侧随行的神都麟卫说道:“抓紧点,在宵禁前入最近的城池休整,明日再启程。”

    神都麟卫应是,伴着骏马嘶鸣,马车更显颠簸。

    老内侍稳坐车厢内,回忆着天上落紫霆的画面,再观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眉头紧皱。

    第二辆马车里的姜望在此时掀起车帘,看着外面渐渐熟悉的景色,喃喃说道:“是到樟下了啊。”

    青草香气随风入鼻,驾驶马车的姚观海却微微蹙眉,总觉得气味里好像夹杂着些别的东西。

    草屑裹着草香吹入第三辆马车里,阿姐趴在窗前深吸一口气,笑眯眯说道:“这大草原最适合打滚了。”

    谈静好柔柔弱弱说道:“万一里面有粑粑呢。”

    阿姐表情一僵,转头恶狠狠盯着谈静好。

    这时马车突然骤停。

    阿姐猝不及防脸贴木板。

    谈静好慌张拽住阿姐,把她拽到怀里,然后从窗前探出脑袋,原是想询问怎么回事,却见跟在后面随行的神都麟卫皆从马车两侧疾驰而过,马蹄踏起漫天草屑。

    老内侍从第一辆马车里下来,凝眸看向挡住去路的人,那人风尘仆仆,发丝凌乱飞扬,身上沾满草屑,手里握着一把剑,脸上戴着遮挡住下半张脸的白色面具,面具有着很明显的划痕,似是极为陈旧。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老内侍神色隐现一丝变化。

    但第二辆马车上的姚观海反应更强烈,他猛地攥紧缰绳,好像是有些难以置信。

    姜望正掀着车帘查看情况,注意到姚观海的动作,疑问道:“你认得他?”

    姚观海低沉着声音说道:“是渐离者顾潮流,虽然目前排在榜眼第五位,但他的实力不止于此,我没见过渐离者首领以及魁首,可在渐离者里面,众所周知,顾潮流就是最强。”琇書網

    姜望微微皱眉,问道:“看你的表情,是跟他有仇?”

    姚观海说道:“算不上有仇,只是......”

    他犹豫片刻,看了眼小鱼,说道:“我其实也是渐离者,甚至曾经被誉为苦檀最强渐离者,但直至顾潮流的

    出现,我观海无敌的名头便成了顾潮流之下的观海无敌,我退出江湖的很大原因就是在于他。”

    姜望和小鱼皆是神情微变。

    前者对渐离者没什么好感,后者家破人亡也有渐离者的身影在,所以是极为痛恨渐离者的。

    可小鱼思想倒也转得很快,只要姚观海没有参与屠戮鱼府,那么他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重要。

    姜望自然也不会因为姚观海的身份,便把这么久时间的相处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把姚观海当做家人看的。

    渐离者虽是拿赏金接任务,可也不代表全是滥杀无辜之辈,或许是私心作祟,哪怕姚观海以前真的有滥杀无辜,姜望亦是很难改变对姚观海的态度,他仅是突闻此事,神情稍有复杂。

    姜望已从赵熄焰那里得知先前渐离者刺杀他便是白雪衣搞得鬼,现在理所当然认为顾潮流也是接了白雪衣的任务。

    他暂时抛开姚观海的事,想看看所谓最强渐离者究竟有什么能耐。

    但没等他下马车,姚观海便说道:“我曾一度畏惧顾潮流,每日过得浑浑噩噩,但在认识你,认识小鱼,甚至收了小鱼为徒后,我才算真正又活了过来,接着每到夜晚时常会想着是不是该把心里那份执念放下。”

    “可再次看到顾潮流,我终于明白,要放下得先拿起,就算暂时被遗忘,内心深处却依然想着能打败顾潮流,这一战我恐惧了太久,也等了太久,而现在,我之所学已有传承,该真正为自己活一次了。”

    小鱼一把拽住姚观海的手臂,冷着脸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只问一句,能打赢么?”

    姚观海回眸看着小鱼,渐渐咧嘴笑道:“好徒儿,现在便是为师给你上得最后一课,但别误会,我并非想要赴死,能赢我当然会尽力打赢,只是原本我以后也没什么能再教你的,这最后一课是正好借机会教给你什么叫无畏,唯有真正无畏的武夫,才是最强大的。”

    小鱼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姚观海,她的情绪没有半点显露,那是她压抑的性格,是在家破人亡后造就的,姜望最清楚看似无所谓的小鱼此时心里必然相当复杂,无论姚观海说得多好听,他的语气就已有赴死一战的决心。

    换句话说,那也是姚观海压抑了很久的夙愿,不管是胜是负,他鼓足了再战的勇气,这一刻,姚观海是身心最放松的时候,亦是状态前所未有好的时候。

    或许姚观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鱼。

    可他依然做出了选择。

    姜望从未在姚观海脸上看到过像现在这般真正愉悦的笑容。

    他跃下马车,踏草而行,摆手说道:“小鱼啊,好好看着,若为师赢了,便带你吃尽天下最好的美食,若为师输了,也别哭,好好练武,日后再帮为师打赢顾潮流!”

第二十六章 观海无敌

    微风拂过,草浪翻滚,犹如海面波涛,此起彼伏。

    老内侍眯眼看着顾潮流,心里不知想着些什么,侧目看向负手而至的姚观海,他皱眉说道:“拦路者我们会解决,告诉侯爷,稍等片刻即可。”

    姚观海笑眯眯摆手说道:“我明白老家伙你有点能耐,但你们可对付不了他,靠后待着去。”

    神都麟卫自是不服,因姜望得了圣恩,修为又高,他们老实点没什么问题,可你一个驾车的老匹夫也敢瞧不起我们?

    但老内侍很及时抬手制止他们妄动,甚至真的回了马车里。

    姚观海毫不在意这些,来到顾潮流身前三丈距离,呵呵笑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辈,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呢。”

    顾潮流眼眸平静,淡淡说道:“渐离者强者为尊,何况我也没想到你会成了别人的马夫,区区马夫哪值得让我尊敬。”

    姚观海挑眉问道:“你来是想做什么?”

    顾潮流沉默不语。

    姚观海说道:“不管你来做什么,都得先打赢我才行。”

    顾潮流说道:“你是比以前强了些,但程度有限,终究还是在第五境罢了,依照武夫的优势在同层面尚且不能赢我,何况我现在比以前强了不止一筹。”

    姚观海笑着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很自信能发挥出远超境界的力量。”

    顾潮流漠然道:“那我倒是有些期待。”

    姚观海眸子一凝,猛地跨步上前,挥拳砸出,拳风呼啸,周身三丈范围里青草尽数被扫空,草屑伴着拳风狂舞,似要把空间都撕裂,雷霆炸响传递四野。

    旁观的神都麟卫皆是面色微僵。

    这老匹夫好像比咱们统领还厉害啊......

    但顾潮流仍是面无表情,只是轻声赞叹一句,“好拳法。”

    他自岿然不动,周身炁息萦绕,竟把拳风全部封锁。

    姚观海微感讶异,看来顾潮流说他比以前强了不止一筹,不仅是实话,更有谦虚的成分,如此近距离一拳,换作以前的顾潮流肯定要认真对待,甚至想法子躲避,不可能像如今这般轻松拦截。

    能抗住同层面武夫竭力一拳,只能代表修士真实身处的层面更高。

    但姚观海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哪怕是为了小鱼,他也不能心生畏惧。

    眼见顾潮流的炁开始暗涌,像是要反击,姚观海及时撤身,体魄固然是武夫依仗,却不能只依仗体魄,尤其是面对境界更高的修士的时候,体魄便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姚观海右臂绷紧抬起,似有蓄势待发的气血风暴,尽数传递到拳头上,沉喝一声,挥拳重重朝着地面砸落。

    眼前那片草地瞬间崩裂,如同遭受重锤敲击,裂痕从拳头位置向四周疾速扩散,如锋刃般的气流从地面喷薄而出,草屑与土块在空中交织飞舞,道道烟柱冲天而起,让周围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

    紧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气里回荡,给了那些神都麟卫们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感。

    然而这只是姚观海为了给予自己能够再次近身顾潮流的条件,他动作敏捷,身影疾掠而出,较之刚才更强劲的一拳已经狠狠落在顾潮流的身上,将其锤飞不知多少里。

    他缓缓收回拳头,稍稍喘了两口气。

    但视线里霎时惊起剑芒,顾潮流神情冷漠,眨眼即至。

    姚观海暗自咬牙,这样一拳都没能锤死他......右臂再次绷紧,直接以体魄格挡顾潮流一剑的同时,气血疯涌卸力朝一侧挪移,让得那一剑的威力大半落空,但饶是如此,右臂仍觉阵阵刺痛,可以得见顾潮流一剑之强大。

    他没有半分迟

    疑,紧跟着便整个身躯侧撞向顾潮流,使了一招贴山靠,趁着顾潮流身在半空来不及还击,强忍着右臂刺痛,百拳连出,惹来空气绵延炸响。

    场间草地已是面目全非。

    但待烟雾散尽,顾潮流周身却萦绕着炁墙,他用手背抹掉嘴角血迹,沉默片刻,平静说道:“想来这些年你没有怎么刻苦修行过,气血没有多大增长,身体反而变得有些迟钝。”

    “想要维持巅峰状态,不惜损耗气血,又因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所以挥出了超越极限的拳头,可归根结底,是以气血为代价,也等若以生命为代价,无需我做什么,你自己慢慢就会越来越弱了。”

    姚观海倒也坦诚,说道:“因为曾被你打击到,从而很长一段时间变得一蹶不振,又哪会再想着修行,可我重拾武夫路也有了不短的时间,虽然很难做到像你进境这么大,但再继续小瞧我,说不定就会因大意被我一拳锤死。”

    顾潮流半张面具下的嘴角轻扯出一抹弧度,说道:“那就接我一剑。”

    他并非剑士,但剑气却很盛,手指轻轻滑过剑柄,眼神骤然凌厉,剑鸣骤然刺破空气,白色剑气很快覆盖大半草原。

    护在马车周围的神都麟卫们瑟瑟发抖,这都是哪来的怪物?

    车厢里注视那般画面的老内侍却相对冷静,只念此人竟强大了这么多。

    阿姐已不在第三辆马车里,而是在车厢上面趴着,双手撑起脸颊,两脚晃来晃去,仿佛看得津津有味。

    谈静好上了第二辆马车,担忧道:“不帮帮姚前辈么?”

    姜望看向小鱼。

    小鱼把手里的剑攥得很紧,沙哑着声音说道:“他很兴奋,是真的期待这一战。”

    姜望犹豫道:“但没必要非得在此时,可以等到能打赢的时候再战。”

    只是姚观海似是猜到他们会想介入,爽朗的声音已然响起,“真不愧是最强渐离者顾潮流,我以前败得不冤,但我更痛恨因此畏惧逃避的自己,说实话,这些年我故作洒脱,实则内心始终压抑着,长此以往怕也没几年活头,此刻无畏一战,只证,观海无敌!”

    顾潮流凝眸看着姚观海,似有流露出一丝悲伤,但转瞬即逝,剑落,携裹山崩地裂的气势,风声怒吼,剑气如同滔滔江水狂飙而出,无可阻挡。

    深邃夜色下,剑气如虹,似与星辰争锋。

    姚观海的笑声回荡,又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他衣袍鼓动,武夫气血挥发到极致,犹如怒目金刚。

    惊雷自夜空里炸响。

    倾盆大雨轰然而落。

    阿姐只是轻轻挥手,雨水便像躲着她一般,丝毫没有落到第三辆马车上。

    但这副画面没有人注意到。

    神都麟卫们想躲雨也没地儿躲,而且眼前的场景更能吸引他们视线。

    白色剑气刺破雨幕,姚观海沉喝一声,竟以体魄抗着剑气稳稳迈步上前。

    老内侍满脸惊异。

    暗想姜望带来的马夫究竟是何许人也?

    顾潮流见此一幕,则再次赞叹道:“果然无畏。”

    他没有第一时间增强剑气,而是又喃喃低语一句,“虽然没想杀你,但你却必须得死。”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或者说,是他接到的任务。

    因象城小草阁里,白雪衣静静看着相隔很远距离的上炀郡边界外的草原,叹道:“观海无敌......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我竟忽然冒出不想再杀你的念头,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独自黯然伤神。”

    “谁让你不愿接除掉姜望的任务呢,哪怕我没想你真能做到,可毕

    竟伴其左右,条件最佳,让姜望承受被身边信任之人背刺的痛苦也是好的,可你既然不再听话,就该被清理门户。”

    在旁站着的李害乱说道:“我亦没想到顾潮流比印象里强了那么多,他的具体来历依旧没有查到,就像凭空出现,突然成了渐离者,哪怕给他任务,他确实会接,可我总觉得这人不可控。”

    “是啊。”白雪衣点头说道:“就算是我,也无法一招解决他,更别提他是否还有隐藏,按理来说,这样的家伙,没必要掺和到渐离者里面,除非别有目的,但只要他现在是可控的,那就能够尽情利用,一招解决不了,再出一招便是。”

    李害乱提议道:“要不要趁此机会,我联手顾潮流,杀死姜望?”

    白雪衣忽然问道:“你可知我为何针对姜望?”

    李害乱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公子想做什么,我便帮公子做什么,哪怕没有理由,只有公子想,我都会竭力完成。”

    白雪衣摆手笑道:“现在苦檀不知从哪来了新气运,我又夺了部分旧气运,稍有动作,便很容易被察觉,虽将其据为己有,可在彻底与自身力量相融之前,能不动就不动,只你和顾潮流是杀不了姜望的,何况姜望此去神都,未必能活着回来。”琇書網

    李害乱好奇道:“是因为当年浔阳侯姜祁的事?”

    白雪衣默默凝视草原上的画面,淡淡说道:“现在应该很少有人记得真实的经过,不管神都那位和姜望分别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他们很难相安无事。”

    瓢泼大雨冲刷着草原。

    惊雷振聋发聩。

    顾潮流稍作认真,白色剑气陡然扩大数倍。

    姚观海顿觉双腿沉重,再难往前迈出一步,他咬牙抬起双臂,五指成爪,竟试图抓住剑气,可怕的是,他居然真的抓住了,剑气虽将他掌间灼烧至烂掉,但随着他一声怒吼,剑气扭曲,霎时在其掌间崩散。

    这一幕把包括老内侍在内的神都麟卫们震撼地无以复加。

    无畏者当真无敌?

    悬殊的实力再是无畏,也没办法缩短差距。

    可他们无法解释姚观海把剑气撕碎的场面。

    顾潮流面色也有了一丝凝重。

    武夫不像修士,因心境不同,从低谷重攀巅峰,或许契机到了,就可以有质的飞跃,武夫是纯粹一拳一脚练出来的,但毫无疑问,姚观海的无畏,不顾一切,燃烧生命的情况下,让他气血翻涌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可惜这种情况只是昙花一现。

    但不妨碍顾潮流重新认识了姚观海。

    他没再有丝毫保留,更强的一剑斩落。

    小鱼冲出了车厢。

    姚观海在剑气里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看向疾奔而来的小鱼,艰难抬手制止,努力扯出笑容,无声言道:“有你这个徒弟,有此一战,已然无憾,原谅我一意孤行,好好活着,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武夫。”

第二十七章 人生快哉事

    顾潮流在雨夜里静立片刻,收剑归鞘,竟没有再瞧其余人一眼,转身离开。

    姚观海最后阻止小鱼的时候,也深深看了姜望一眼,那个眼神代表很多意思,让准备拔刀的姜望稍微犹豫,还是选择了尊重姚观海,虽然这可能对小鱼会很残忍。

    而小鱼纵使背负血海深仇,但有时候仍是很天真,她此时跪在姚观海身边,看着顾潮流的背影,出声说道:“公子......他需要我来杀。”

    姜望沉默,他隐隐察觉到,小鱼好像已褪去天真,低眸看着面带笑意永远闭上眼睛的姚观海,喃喃说道:“老姚啊,所以你教给小鱼的最后一课,是成长,亦是不畏生死使尽手段来打赢么?可你没赢。”

    撑起油纸伞的谈静好缓步走来,她时不时虚弱咳几声,轻声说道:“姚前辈教给小鱼的是精神,无畏不代表要送死,不能拿此战当做标准,至少姚前辈是笑着离开的,这一战,不论输赢,他是心满意足的。”

    姜望有些意外看向谈静好。

    小鱼已经背起姚观海,淡淡说道:“顾潮流的目的就是老师,因为他选择在这里出现。”

    姜望疑惑道:“什么意思?”

    虽然顾潮流从始至终就没有明确来意,打完便走也证明了他并非为自己而来,但姜望没懂小鱼的后半句话。

    “老师跟我说过。”小鱼转眸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城池,说道:“他生在樟下,这里是他的故乡。”

    姜望皱眉说道:“所以顾潮流才特地选在此处来杀老姚?但有个问题,老姚以前是骄傲的,或者说是自傲,否则哪会时常把观海无敌挂在嘴边,他无法接受败给顾潮流可以理解,然而顾潮流非杀老姚不可的原因是什么?”

    想到姚观海明知不敌依然竭力一战,固然无畏,可姜望并不能完全理解。

    只是刚提出疑问,他便忽然想到,顾潮流是渐离者。

    白雪衣发布了杀死自己的任务,自己又杀了那么多渐离者,顾潮流没道理不清楚,不管因何来杀姚观海,纵然修为的确很高,但敢选自己在场的时候,怎么都是有问题的。

    如果顾潮流和姚观海仅仅是曾经有过一战,而且还打赢了,他就没有必须杀死姚观海的理由,否则早就杀了。

    若把顾潮流来杀姚观海这件事也归结于任务,那么发布杀死姚观海任务的人又会是谁?

    姜望不得不往白雪衣身上想。

    根据顾潮流和姚观海的对话来看,上次一战输掉的姚观海变得一蹶不振,顾潮流对此并不了解。

    在他眼里,只是打赢了姚观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

    现在不过是跟以前的熟人相逢,但是刺杀者和被刺杀者的关系。

    同样的道理。

    如果发布任务者是姚观海的仇人,为何非得是这个时候?

    在姚观海一蹶不振的时候,不是更好的机会么?

    没了战斗意志的姚观海,别说顾潮流,哪怕是多找些探花也能杀死姚观海。

    而且相比榜眼,付出的赏金还能便宜很多。

    姜望最近和渐离者能有较深接触,便是因为白雪衣。

    若是白雪衣得知了姚观海和顾潮流的事,专门找了顾潮流,而非公示所有渐离者都能接的任务,是认准了姚观海必然无法对顾潮流视而不见。

    更是摸透姚观海不会想让旁人介入的心理,再加上确实赏金给得多,顾潮流愿意铤而走险,是能说得通的。

    虽然没办法猜到白雪衣不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姚观海的具体原因,但按照赵熄焰对白雪衣的描述,他或许是暂时没能力杀自己,特地利用姚观海再战顾潮流的执念,哪怕只为给自己不痛快,也绝对是白雪衣能做出来的事。

    然而猜测不能当作事实,就算姜望认为除了白雪衣很难再有别人,可他对白雪衣终究了解甚少,亦不知对方身在何处。

    渐离者中毫无疑问会记载许多姚观海以前的事,只要银子足够,渐离者多数是没什么准则的,不管是漫无目的去找白雪衣,还是渐离者老巢,都没那么容易,否则渐离者早就被端了。

    但能碰见渐离者的概率显然是更高的,难点是正好碰见地位比较高的渐离者。

    可姜望刚杀穿榜眼,这样的人物怕是已经寥寥无几。

    他想到顾潮流。

    可等他再寻觅顾潮流踪影时,对方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眸看着直接就地安葬姚观海的小鱼,姜望沉默片刻,上前帮忙。

    ......

    三辆马车里气氛都有些低沉。

    阿姐心里并无伤感,但也没有做些不适宜的事。

    无论是否被利用,此战都是姚观海的夙愿,只是既尊重姚观海的决定,又后悔没有出手的姜望,情绪尤为复杂。

    但换个角度想,姚观海解了心结,对他自己来说就是好的结果。

    不论是自责,还是说姚观海自私,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姜望会找到渐离者老巢,将其彻底摧毁,也会找到白雪衣,而至于顾潮流是否只是一把杀死姚观海的刀,清楚记得姚观海话的小鱼,肯定要代老师打败顾潮流,甚至杀死顾潮流。

    相比纠结的姜望,小鱼的想法反而更简单。

    那是姚观海畏惧又期待的一战,或者说是重获新生的一战。

    小鱼会为姚观海打破畏惧,重拾无畏之心而感到高兴。

    但同时也会帮姚观海报仇。

    然后成为世间最强大的武夫。

    她更是出言安慰姜望道:“真正的武夫勇于向任何事物一战,如果我们帮忙,纵使赢了顾潮流,老师也不会觉得开心,竭尽全力,抛开世间所有枷锁,自樊笼脱困,无关输赢,便是人生快哉事。”

    姜望默默看着小鱼,随即释然一笑。

    ......

    樟下城已宵禁。

    老内侍掀起车帘,他目光深沉,拒绝了神都麟卫想拿身份使唤樟下开城门的提议,但没想到,马车刚停下没多久,城门便自己打开了,从城中走出四人,分别是青山宗掌教、上窟峰、妙妙峰、梳末峰三位峰主。

    在姚观海和顾潮流一战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自然很容易引起青山宗的注意,但毕竟离着樟下还有段距离,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直至看到姜望露面,他们便已准备扫榻相迎。

    老内侍看着极为客气直接来到第二辆马车前见礼的青山宗掌教等人,微微蹙眉,却未说什么。

    梳末峰峰主在前引路,姜望和小鱼下了马车,与青山宗掌教他们结伴而行。

    “姜先生来到樟下,该事先通知一声,我们好及时相迎。”

    姜望摇头说道:“我去神都,只是路过而已。”

    青山宗掌教说道:“我们都有听闻姜先生承袭浔阳侯,且创立了宗门望来湖,原便想去道贺的,奈何苦檀妖患让我等难以脱身,这妖患刚解,我们处理些事物,尚未启程,姜先生便已到了,万望勿怪。”

    姜望摆手说道:“掌教无需客气。”

    青山宗掌教笑着说道:“其实正巧也有不情之请,姜先生既往神都,还得多照顾秀秀那丫头,她孤身在神都,我这当老师的还是很思念的,也不知她黄庭妖狱的问题有没有解决。”

    姜望说道:“我到神都后,会第一时间看她的。”

    青山宗掌教千恩万谢,又说道:“不久前天降紫霆,除了苦檀大半妖患,姜先生应当也有见闻,都说是仙人诛邪,可谁也没见仙人踪影。”

    “而且更值得在意的是,凡是紫霆坠落之郡,炁的浓郁程度也跟着提高,我沉寂数十年的修为竟都隐隐有再往前迈出一步的征兆,莫非真是仙人带来了大气运?”

    姜望轻笑道:“也可以这么认为,总之苦檀会越来越好的,目前是没有妖怪敢露面,可亦不能掉以轻心,贵宗需时常派弟子下山行走,确保任何问题都能第一时间发现,若有解决不了的,便求助林剑神。”

    青山宗掌教疑惑道:“若是寻常妖怪作祟,哪怕是镇守府衙稍费些力气也能解决,真要有什么太大问题,我观那紫色雷霆仿佛长了眼睛,不等我们出手,就会直接抹杀威胁吧?”

    姜望摇头说道:“我没办法细说,总之目前别只依仗所谓天降紫霆。”

    青山宗掌教揖手道:“便听姜先生的。”

    然后又说道:“请允许我在青山宗设宴款待。”

    姜望谢绝道:“不必麻烦,明日一早我们便会离开,找个住处就好。”

    青山宗掌教再三相邀无果,随即点头说道:“那我便为姜先生安排樟下最好的客栈。”

    姜望道谢。

    待安排妥当,青山宗掌教四人便告辞离开。

    客栈里,目送四人身影消失,老内侍转头看向上楼的姜望,笑着说道:“侯爷在苦檀似乎名望很高啊,青山宗曾是大宗,纵然落魄,也是底蕴深厚,可堂堂掌教在侯爷面前等同我见陛下一般,真是让老奴我颇感意外。”

    姜望甚至没有回头,淡淡说道:“那就回房间里慢慢意外,我现在心情其实有些不太好,不想聊些有的没的。”

    老内侍颔首道:“侯爷好好歇息。”

    等他再抬头,眼前已没了姜望等人的身影。

    老内侍面无表情吩咐道:“明日起早多购些干粮,争取不用每到一个城镇都暂歇,以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赶至琅嬛。”

    神都麟卫们应是。

    老内侍登上二层楼,回了自己房间。

    小鱼是和谈静好住一个房间,按照阿姐的要求,她独自一间屋,姜望亦然。

    整个樟下万籁俱寂,姜望盘膝坐在榻上,时刻凝炼神性。

    降紫色雷霆除妖,他理所当然获得了很庞大的养分,但出离苦檀他便无法随心所欲使用神国的力量,自当利用空闲下来的全部时间尽量让自己能拥有更多底牌。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神都麟卫备好所需,三辆马车在青山宗掌教等人的恭送下驶离这座城。

    没有旁事耽搁,多个昼夜轮转,因象城便近在眼前。

    小草阁里,白雪衣注视着先姜望等人一步入城的红衣姑娘,初见时的感觉,此刻变得更强烈。

第二十八章 试试便逝世

    因象城以北便不再属于紫色雷霆降下的范围,也意味着不再是神国笼罩范围。

    白玉酒楼里,姜望他们与李神鸢汇合。

    按照老内侍的意思,是吃顿饭便走。

    姜望也没有拒绝。

    没有妖怪作祟,因象城里相当热络。

    作为上炀郡乃至整个苦檀都数得着的大城,更能彰显出太平景象。

    吃饭的时候,姜望他们没和老内侍一桌,且是待在雅间,无人打扰。

    李神鸢早离浑城,从垅蝉再返回苦檀后,直接用言出法随,来到姜望前面,可以说是前后脚入城,并不知晓姜望一行都有谁,自然也就不会问起姚观海。

    姜望也没有主动提及的意思,只是看李神鸢孤身一人,不免好奇道:“副城主就这么放心你,没让井三三或者谁陪同?”

    李神鸢指着干饭的阿姐,说道:“老师在这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姜望想想也是。

    他们闲聊一阵,酒足饭饱,便准备启程。

    李神鸢上了第三辆马车。

    要用言出法随加快步伐虽然可以,但没必要,姜望也不可能浪费神性拖着一堆人遁出苦檀,且路程里姜望不仅能有更多时间凝炼神性,也能时刻给新生气运覆盖苦檀提供助力。

    因象北城头。

    在刚驶出城没多久,姜望便觉虚弱感来袭,神国力量在慢慢消散。

    但这股虚弱感相比以前好太多,姜望面色依然红润。

    待在小草阁里的白雪衣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他紧皱眉头呢喃道:“前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为何突然判若两人,力量下降这么多?”

    默默看着白雪衣的李害乱和角落里修行的无双客皆是神色一怔,后者问道:“是说姜望?”

    白雪衣没回应。

    李害乱上前说道:“公子,这岂非正是大好时机?”

    白雪衣摇头说道:“看似是这样,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很大问题,因为突然虚弱毫无征兆,更像是故意的,难道是他察觉到什么,想引我露面?”

    无双客起身说道:“探一探究竟自见分晓,我现在修为已不同往日,正好见识一下这位弱冠澡雪的能耐。”

    李害乱也跟着说道:“我们隐藏面貌气息,姜望便不可能识穿我的身份,他本来也不认得无双客,到底是真虚弱还是伪装,试试便知。”

    白雪衣说道:“就怕试试便逝世了,我无法出手,仅凭你们两个,姜望此刻突然虚弱但凡有问题,怕是一去就没命回来。”

    无双客冷笑道:“你怎地如此胆小?就这样还敢说要杀了姜望?”

    白雪衣看向他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白白送命,哪怕是你,我耗费这么多资源,若是这时候就死了,让你活着跟在我身边的意义在哪儿?”

    李害乱虽然觉得机会难得,值得一试,但自然更在意白雪衣的想法,而且姜望莫名其妙变得虚弱,确实很有问题,再闻无双客的语气,他顿感不喜,沉声说道:“记住你的身份,别以为修为有点进境,便很了不起,我要杀你,一拳足以。”

    无双客显然是和李害乱切磋过的,闻言脸色一沉,却也没有反驳。

    白雪衣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所谓,平静说道:“趁其病要其命确为很好的准则,但也要弄清楚对方是否真的病了,试探是可以,不过并非你们两个,无论原因是什么,如果姜望虚弱是真,你们再出手也不迟。”

    他看向李害乱,后者会意,快步离开。

    无双客默默切了一声。

    ......

    姜望一行已驶出樟下城约莫百里,此

    间山路平坦,两侧树木葱翠,而近在眼前的却是幽深峡谷。

    为首的神都麟卫忽然勒马,三辆马车也跟着缓停。

    老内侍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怎么不走了?”

    队伍里的麟卫首领策马来到第一辆马车旁侧窗前,低声说道:“前方峡谷是极易伏击之处,而且周围过分安静,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老内侍皱眉说道:“谁敢伏击我们?”

    麟卫首领说道:“就像之前出现的渐离者,这次恐怕也是为浔阳侯而来。”

    老内侍笑道:“只是觉得有问题,尚未证实,瞎猜什么,派一队人探路便是。”

    麟卫首领挥了挥手,当即便有数名神都麟卫面色严肃,策马接近峡谷。

    他们在峡谷前没有犹豫,很快马蹄声渐远。

    第二辆马车里的姜望探出脑袋,在降紫霆抹杀苦檀大半妖怪从而汲取到庞大养分之后,常态下也已具备胜过初入澡雪巅峰修士的力量,感知等基础方面几乎处在全盛时期,他提醒麟卫首领道:“最好把人召回来,免得无辜枉死。”

    麟卫首领回眸说道:“侯爷不必担心,我们麟卫虽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也是按照军部体系培养的,就算峡谷里真有埋伏,他们也能及时作出反应,全身而退。”

    姜望没有再三提醒的义务及责任,闻言并未说什么。

    随着马蹄声又起,且越来越近,看清峡谷里策马冲出的身影,麟卫首领笑着回眸看了姜望一眼。

    姜望面无表情。

    在探路者确定没问题后,麟卫首领大手一挥,队伍再次启程。

    第三辆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的阿姐撇嘴冷笑了一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躺回车厢里。

    李神鸢疑问道:“有情况?”

    阿姐笑嘻嘻说道:“空气里丝丝血腥气你没闻到么?”

    李神鸢和谈静好都认真嗅了嗅,茫然摇头。

    阿姐伸个懒腰说道:“等着看吧。”

    待得马车后面随行的神都麟卫也都入了峡谷,十数道黑影从天而降,站成一排,将入口彻底封死。

    而神都麟卫却并未第一时间察觉。

    最前方探路的那几名神都麟卫正好跟在麟卫首领左右两侧,他们默默对视一眼,毫不犹豫,拔刀出鞘。

    能成为队伍里的首领,自然境界要比其余神都麟卫更高,可也仅是第四境巅峰罢了。

    就算他反应很快,却也来不及做出回击,只能以体魄硬抗,在下一刻就摔下马背,左臂膀和胸前都赫然呈现一道血痕。

    而同样被当做首杀目标的其余几名神都麟卫更是瞬间被斩杀,紧跟着峡谷前面又蹿出无数身影,直接便是虎入羊群,仅是眨眼功夫,就有近二十多名神都麟卫丧命。

    麟卫首领狼狈爬起身,气急败坏吼道:“列阵反击!列阵反击!”

    虽然是摆设,但毕竟有着贴身保护陛下的职责,神都麟卫们倒也没有太废,一开始是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很快便有效回击,可敌人有武夫亦有修士,武夫没有低于四境的,修士也都是洞冥巅峰,神都麟卫们转眼便难以招架。

    而麟卫首领看见之前派去探路的那几名麟卫伸手撕掉脸上血淋淋的面具,露出真容,俨然是敌人是伪装的。

    他们显然是有遮掩血气的办法。

    麟卫首领羞怒交加,提刀冲了上去。

    姜望没有半点想帮忙的意思。

    却见老内侍踏出车厢,衣袍鼓荡,满脸煞气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周身狂涌的炁证明着他澡雪境的修为。

    “宵小之辈,安敢放肆!”

    雷霆之喝落下

    ,老内侍拍出一掌,有位四境武夫的敌人竟瞬间支离破碎,其体魄毫无作用。

    终是层面差得太远,唯五境宗师近身才可杀澡雪修士,否则同样只能狼狈逃窜,宗师以下武夫的体魄在澡雪修士眼里也就比寻常人抗揍些罢了,要动真格的,自然很容易做到瞬杀。

    武夫尚且有着体魄能挡,洞冥巅峰修士在老内侍掌下更是不堪一击。

    瘸着腿耷拉着一条胳膊的麟卫首领无比狼狈回到马车前,剩下活着的神都麟卫在老内侍护佑下也都退回来,他们身上皆有伤,可哪怕心里畏惧也不敢掉以轻心,强撑着举起兵器,防止数量众多的敌人偷袭。

    麟卫首领显然很信任老内侍的力量,毫不犹豫大吼道:“往后撤,撤出峡谷!”

    第三辆马车窗前趴着看戏的阿姐笑嘻嘻说道:“后面有人拦着,撤不出去的。”

    麟卫首领闻言一怔,但注意到堵住入口的没多少人,再次下令道:“杀出去!”

    阿姐好言提醒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去送死,那些人可更厉害些。”

    麟卫首领管不了这些,心想十几个人罢了,再厉害又能怎样,相比马车前面上百的敌人,显然很容易做出选择。

    然后往前冲杀的神都麟卫一个照面,便又死了十余人。

    跟着疾奔的麟卫首领反应迅速,立即撤身回来,疾跑急停又往回奔的动作简直不要太顺滑。

    好家伙,堵住峡谷入口的敌人随便一挥手,己方就死了一片,这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不往回跑还真去送死不成?

    但看着慌乱奔回去的神都麟卫,拦住入口的人并未追击。

    而老内侍已独自斩杀数十敌人。

    他察觉到后方问题,脸色极为凝重,居然是十几位澡雪修士!

    这些家伙究竟是哪冒出来的?

    姜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别的境或许没什么,但苦檀能拿出这么多澡雪修士,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哪怕是苦檀最大的宗门剑阁,除了剑神林溪知,也才只有林澄知和新晋澡雪境的谢吾行两个人而已。

    真要说起来,唯一能拿得出这些人的地方便是渐离者。

    但姜望亲身接触过渐离者榜眼,他们更厉害的是杀人手法,修为在澡雪境里其实是垫底的,等于他们的上限就在那里,顾潮流是个例外,整个苦檀的澡雪境修士不算非常稀少,可真正能称得上高手的却没几个。

    按理说,除了顾潮流,渐离者榜眼已全部陨落,若真是渐离者的话,又从哪整出这么些澡雪修士?

    又或者这些家伙并非苦檀人士,毕竟渐离者不是只有苦檀有,就像月满西楼一样,遍及天下,甚至那些榜眼也未必都是苦檀人,因苦檀旧气运衰竭多年,老一辈修为难以寸进,多得是直接寿终正寝,年轻一辈更是无法与别境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姜望微微眯眼,如此看来,这些家伙怕是冲我来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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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书友群:657590866】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