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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宠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金妃惜笔     摄宠王妃txt下载     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赏花,赏的是娇花

    苏浅浅被秀秀端来的绫罗绣裙闪得眼睛有点痛。

    不是有点……是非常痛。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我爹新娶还是姨娘改嫁?”苏浅浅逮着起床气没头没尾地发牢骚。

    秀秀:“……”

    要是被大公子听到小姐这番言语,估计会被气得从渝州插上一对翅膀飞回来。

    秀秀板正她睡眼惺忪的脸庞,无奈道:“小姐,今日已经是三月初二了。”

    “嗯,三月了,还有两个月就是端午了,可以和爹一起吃粽子。”苏浅浅的头蓦地垂下,趴在梳妆台上,刻意发出难听的呼噜声。

    秀秀满头黑线,终是妥协,好声好气地将她扶起来,把她的脸对准镜子,语气肃然:“明天就是女子节了,到时候帝都有身份的女子都会去参加,而且是且德高望重的宁王妃主持,咱不能到时候失礼啊。”

    秀秀看着铜镜中苏浅浅长发披散的模样,嘴角抽搐了一番:“所有需要的衣服首饰,方姨娘刚刚差人成批送来了,咱们要赶紧选定明天穿什么衣服,还有发髻啊,配饰啊——”

    苏浅浅嫌她太啰嗦,推开她端来的托盘,随意指了一套桃粉缂丝衣衫。继续去倒头大睡。

    秀秀卒……

    “您这不是难为奴婢了吗?”她哪里是让小姐选方姨娘送来的衣服啊。

    秀秀将目光投向桌上的三套衣服。

    三套,分别来自瑞芳宫,摄政王府和淳于候府。

    老侯爷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硬是把苏浅浅以自家儿媳自居,也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小侯爷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秀秀暗戳戳地掂量了下三套衣服的来历,默默地将摄政王那套单独拎出来,其他的两套和方姨娘送来的那些堆在一起。

    嗯,就是这样,明天等小姐去赴宴的时候,就穿摄政王这套淡蓝云锦水纱软烟罗素裙好了。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摄政王夜夙……

    翌日,晴空万里。

    苏浅浅的心里是乌云密布。

    向来懒散的她也被盘上了复杂的发髻,经和秀秀商议,拆了招摇的头饰,换上了一对蓝田玉蝴蝶衔珠簪子。

    少许发丝垂至腰间,是女子的打扮。

    一切收拾妥当,府里的马车停在侧门外,苏雨柔已经先行一步走在了苏浅浅的前面,并先一步上车。

    苏浅浅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听完了方姨娘的叮嘱,才慢慢吞吞地坐上马车。

    说实在的,方姨娘倒还真像她亲娘,事无巨细,仿佛挺关心她的样子。至少她对苏雨柔就显得严苛过度了。

    马车驶向城郊五里外的别苑。

    据闻是先帝赐给亲妹的陪嫁,原本是打算修做公主府的。哦对,宁王妃的身份大有来头,是先帝唯一的妹妹,不顾劝阻嫁给了一个事业无成的文吏。后来丈夫还是托了她的福分,平白得了个王爷的名头。

    “小姐可是不舒服?”

    苏浅浅抬头,触及秀秀关心的目光,心中一暖:“估计是昨晚踢了被子,受了凉。”

    秀秀明见着她倚在厢壁上神色焉焉,担忧道:“若真有事,咱们就回去吧,小姐你向来不喜这些闺秀女子的热闹,去了,也只是走个过场。”

    待会那些姑娘们争奇斗艳,誓下血本也要拿下各类比试的第一名。她家小姐……自小文墨不通,琴艺一类艺技更嫌枯燥,能拿得出手的估计也只是和淳于小侯爷打架时的花拳绣腿。但哪里比得过那些自小长在军营里的将门虎女?

    苏雨柔戚戚道:“该不会是待会儿怕没有拿得出手的手艺,找个借口开溜吧。”

    秀秀暗自着急,二小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就巴不得三小姐一会儿到了现场,给别人挑唆然后出糗,怎么着也是她的亲妹妹呀,她的心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苏浅浅看了眼苏雨柔一身蜀锦折枝芍药暗纹衣裙,挑了挑眉,笑道:“姐姐别怕我会抢了你的风头,前些年怎样,今年也怎样。”

    就像秀秀说的,纯粹走个过场,不参与不属于她的热闹。

    到了百花盛开的雅致别苑,幽幽庭院点缀在山水之间,小桥流水又平添一份俗世真景,不至于美到脱离现实。

    一块描金庄严的肃穆牌匾高高挂着门口。

    桃花坞。

    虽然这场宴会叫百花盛会,可这个季节最显眼的是桃花,宁王妃这处别苑后面也种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林。

    赏花,赏的是娇花。苏浅浅心知肚明。

    秀秀先下车,苏浅浅放下小窗的帘子,扶着她的手走下马车,被外面世外桃源一下子吸住了目光。

    美。现在视线不被束缚,饱览山水华庭,透过鳞次栉比看见庭院里的彩蝶飞舞衣香鬓影,眼福啊眼福。

    “咳咳。”身后的苏雨柔提醒。

    苏浅浅才后知后觉,避开了身子,让苏雨柔下马车。

    一群姑娘蜂拥而至,围着苏浅浅跟动物园里看动物似的。

    苏浅浅不适地皱皱眉头。

    秀秀略倾身挡住那些脂粉香味浓重的高门小姐。

    苏雨柔和其中一人打着招呼:“嘉嘉。”十分熟络的模样。

    方嘉嘉,掌武事方太尉嫡女,算作苏雨柔的表姐。

    “雨柔,我和何小姐等你很久了。”方嘉嘉嗔道。

    苏浅浅打量了几人,方嘉嘉衣着端庄,皮肤雪白,素锦的朱裙上绣着百蝶,与这一院花色,百蝶飞舞的景象相得益彰。

    她旁侧静立的何小姐,一身鹅黄柿蒂纹的春衫,身姿温柔妩媚。

    还有几位才落脚的小姐,庄端的,秀美的,娇丽的……

    苏浅浅敛下眼角。花儿呀,可别有人来找她麻烦,叫她辣手摧花咯。

    “浅浅,你今天这身打扮真好看。”御史中丞之女亲昵地挽着苏浅浅,羡慕她一身轻柔素雅的绣裙。

    云锦是夜国少见的面料,只有皇室才能用的起。帝都专供皇族衣物的云裳坊每年也只售出三套云锦衣裙。寻常的官宦之家,得一块云锦帕子都要当宝贝似的。

    云锦虽为绸锦却不同于一般绸缎的华丽贵重,反而是轻柔素雅,素雅到不仔细看,根本就认为是普通轻薄料子。

    蒋舒芳一提,大家的目光或多或少落了些到苏浅浅的身上。

第17章 被人像猴子一样观赏

    淡蓝色看似朴素无华的衣料在阳光下流淌着瑰丽的光泽,精致的鎏银暗纹让人感觉面前的少女拥有一种高贵而优雅的气质。云锦的轻柔素雅将她的稚嫩掩盖,如芳花吐蕊般秀丽端庄。

    好一身云锦,竟是让苏太傅家的嫡女成了场中的焦点。

    本该万众瞩目的段柔郡主从站在院中时就一直被人忽略,听着众人对苏浅浅那一身衣服点头称赞目露惊羡。对自己今日衣着隐隐得意、期盼众人谄笑的段柔郡主恨不得回府撕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穿得也是云锦啊,为什么她们只看见了苏浅浅身上那件。

    苏雨柔是个人精,看见了圆拱门旁边攥着手帕面色难看的段柔郡主,似无意地叫了声:“咦,郡主那件貌似也是云锦吧。”

    确实是云锦,金丝勾勒了一大片的百花团簇图纹,遮盖了云锦原本的祥云暗纹。再配上明晃晃的八宝掐丝攒枝花步摇,花到有些乱眼睛。

    在今天这场盛会中,谁不是穿得大红大紫,希望博人眼球?如此一来,苏浅浅一身素雅的淡蓝色却让人一眼便瞧见了,木秀于林。

    苏浅浅的内心想法是:一群吃饱了撑的中二少女闲时作乐日常。

    穿得那么花,被围观得跟猴子似的,苏浅浅想想就慎得慌。

    一大群姑娘被丫鬟搀着让段柔郡主那边涌去。

    源源不断的褒奖之词隐约传来,只见段柔郡主在人群中摆弄自己身上的云锦罗裙,笑靥如花。

    唯有三人不动。

    方嘉嘉,何芊芊,蒋舒芳。

    “雨柔表妹,走吧,我带你去给宁王妃和福禄长公主请安。”方嘉嘉说道。

    苏雨柔抬高下巴,看都不看苏浅浅一眼,由方嘉嘉领着往僻静小径走去。

    何芊芊没有跟上去。

    何芊芊提议:“蒋小姐,桃林那边的桃花开得正好,你可与我同行去折些桃枝。”

    女子节折桃枝,代表期盼姻缘顺畅。

    蒋舒芳却搂着苏浅浅的手臂,眉眼舒展笑道:“一起去?”

    看着段柔郡主那边的情况越来越热闹,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姑娘,苏浅浅抿了抿唇,凝重道:“蒋姐姐,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上次在宫宴上,段柔郡主失手伤了夜九,太后娘娘对她颇有微词。而夜九是为了救自己才被段柔郡主弄伤的,是以,恐怕郡主早就记恨上她了。

    且不提段柔郡主对夜夙的倾慕之心人尽皆知,苏浅浅简直恨不得和夜夙立马撇清关系。

    美男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蒋舒芳执起团扇掩嘴,笑道:“郡主从小被王妃宠惯了,仗着自己和皇室那点亲缘关系娇纵跋扈,我们在场的人又不都是瞎子。”

    有些人为了巴结那些天之娇女甘愿沦为瞎子,还有一些人本就是权贵世家走出来的贵女子、大家出身,向来清高自持,才不屑与段柔郡主一类为伍。

    比如蒋舒芳,御史中丞捧在手心里的女儿。

    何芊芊也笑道:“芊芊才艺不佳,眼力却是极好的,苏小姐不若旁人那般爱生事,想必定是个好相与的人儿吧。”

    “谢谢两位姐姐谬赞了。”

    名门闺秀之间也会相爱相杀,各自拉结帮派,苏浅浅只好被动的接受组织抛来的橄榄枝。

    去桃林的路上,秀秀倾身附到苏浅浅耳旁小声道:“小姐,你以前不是和蒋小姐最要好的嘛,怎么方才显得那般生疏了……”

    苏浅浅心里一顿。别闹,连秀秀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了。

    她刚才还以为是蒋舒芳和方嘉嘉有龃龉,所以热情地拉她去自方阵营,不曾想以前两人是熟识啊,啊啊啊,怎么办啊,要是被怀疑了怎么办?!

    秀秀目露沉凝,苏浅浅来不及照顾秀秀的感受,就一个大跨步地上前揽住蒋舒芳的手,嘻嘻笑道:“蒋姐姐走走这么快做什么?莫非是有了何小姐就不管我了?”

    何芊芊和蒋舒芳皆是一愣,转过头来狐疑地望着苏浅浅明眸皓齿的小脸,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却无从所探。

    蒋舒芳说道:“没有啊,浅浅你要是想和我们一起走,让个位置出来给你就是了。”

    蒋舒芳笑着,让苏浅浅插进了她和何芊芊的中间,三人往后苑的桃林而去。

    身后的五个丫鬟,各有心思。

    宁王妃和福禄长公主相携走在前端,方嘉嘉与苏雨柔落后一步,其后仆婢数十人。

    “王妃这里的景致真是好。”

    长公主以嫁作人妇多年,紫红绣金线宫装,裙摆勾着芍药花暗纹。头挽满髻,发间插着数支滴玉金钗。臻首峨眉,美目流转,庄端威严之中自成一番美貌风情。

    宁王妃一身素服高华矜贵,烟青色的王妃正装,饰以银纹勾勒,发髻中只带了一对素青玉步摇。体态端柔,形容高贵。

    她侧头笑道:“长公主若是喜欢,可时常来这苑中走动走动。”明明是姑侄,本该其乐融融,却话里行间充满了客套。

    长公主回头,对着身后两个姑娘笑道:“嘉嘉,这就是你时常提起的那位雨柔姑娘?”

    方嘉嘉上前与长公主亲昵地挽手:“是呀,婶婶。雨柔就是我大姑姑的女儿……”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方嘉嘉的小姑姑,是长公主婆家的弟媳。

    “姓苏吧,是……苏太傅府上的姑娘?”长公主凝眸思索了一阵,不大确定地问道。

    “是的。”苏雨柔盎然地激动点头,后又想到了什么戚戚地垂下头。

    长公主点头:“那就是浅浅的姐姐吧,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话间,几人到了一处莲池,池边有个八角卷云檐边凉亭。宁王妃邀请她们过去坐坐。

    苏雨柔觉得莲池里含着花苞的莲花散开的香气熏得她眼睛疼,“回长公主的话,民女乃家中庶女,是不为外人道的。”

    庶女庶女,嫡庶有别。

    长公主敛去了笑意,重新抬眸打量了下苏雨柔,点头道:“可惜了……容貌姣好,姿态礼仪不比宗室贵女差到哪里去。端看你十指纤素,琴艺是极好的吧。”

    苏雨柔每年参加女子节,忍受着众人对庶女的鄙夷,可不就是为了拿下琴艺的魁首当第一么?她脸上当即舒展开一抹明艳的娇笑:“回长公主的话,民女确实是在家中时常钻研琴艺,不过区区拙艺,谈不上好。”

    宁王妃有意无意地道:“亭子里有琴,苏小姐能否演上一曲?”

    苏雨柔按捺住内心的狂喜。

    “可以。”

第18章 奇女子

    大抵是天公不做美,或者是看不惯苏雨柔过得太好。

    一个府婢急急忙忙从羊肠小道那边跑过来,扶着腰气喘吁吁道:“长公主大事不好了!”

    这是长公主的婆家定侯府的婢女。宁王妃挑眉暼了眼长公主淡漠的神色,才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婢女说道:“是小郡主,她和黎小姐去桃林边玩耍,爬树的时候不幸摔了下来。”

    长公主已经失态地猛然站了起来,扔下一句话:“本宫去看看。”

    紫红色华服的身影匆忙远去,留下原地一堆人面面相觑。

    方嘉嘉对着宁王妃笑了笑,道:“王妃,我们也去看看吧,小郡主受伤,这事可大可小。”

    苏雨柔满心失落,多好的表演机会付了东流水。

    宁王妃笑道:“苏小姐,一起去吧。估计待会帝都的一众千金都会去看望小郡主,你也正好和她们打打交道。”

    长公主成亲多年一直未生养,定侯府唯一的子嗣是已故的二爷所出。老夫人把这个孙女简直疼进了骨血,长公主也把小郡主捧在手心里当宝贝。帝都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会去巴结小郡主,因为便相当于攀上了长公主和定侯府。

    苏雨柔又打满了鸡血原地复活:“谢王妃娘娘指点,日后若是有用得着雨柔的地方,雨柔定肝脑涂地为王妃办事!”

    寥表了忠心。宁王妃赞赏地点头:“走吧,我们也去瞧瞧。”

    宁王妃先行,方嘉嘉牵着苏雨柔随后。

    听得前方的宁王妃兀自念叨:“小郡主向来乖巧,怎么和黎小姐一起玩耍时想着去爬树了?”

    没人回答她的话,也不敢随意揣测黎老将军的孙女是否包藏祸心。

    华丽的房间里,太医给六岁的小女娃包扎好了额头上的血窟窿,道:“小郡主切记伤口不可沾水,每日得换药一次,婢女送来的汤药也得按时喝下。”

    唐妙姝瘪着嘴,偏头抗拒道:“让我喝药,还不如不给我糖吃呢。”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道:“太医,你先下去开药吧。”

    “是,长公主。”

    围在外圈的各家小姐退让破了个缺口,目送着太医离去才敢上前出声。

    “小郡主的伤势可好些?”

    “痛吗?方才见着留了好多血呢。”

    方嘉嘉摊开手里的金丝手帕,露出里面包着的甜蜜饯,笑道:“妙姝,看看,表姐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长公主并未对方嘉嘉的举动不满,任唐妙姝两眼放光抢了方嘉嘉的糖塞进嘴里。她抱着唐妙姝,手指轻轻抚着她额间缠着的厚重纱布,隐约一丝血迹又透过了纱布,染在长公主素白的指尖上。

    她的贴身女官连渚恭敬地递上一块帕子,长公主接过来擦了擦指尖,抚着唐妙姝的额头不经又皱起了眉心。

    她心疼道:“你呀,怎么回事,好端端地爬什么树,这回摔着了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唐妙姝吐吐舌头,一副鬼机灵的模样叫长公主无可奈何。

    长公主招手,连渚会意,出了屋子寻来当事人。

    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身姿强健,看样子是个练家子的。

    苏浅浅站在众人身后,左手往右掌心摸了颗瓜子,咔擦脆响,小小的瓜仁儿连她的牙缝都没塞住。

    何芊芊看见这样的苏浅浅,不可自制地嘴角抽搐了一番。

    蒋舒芳道:“浅浅,别吃了,等你回家再吃个够。”

    没看见长公主要开始审人了么?她在这里悠闲嗑瓜子看戏是几个意思。

    万一被有人心撺掇曲解,苏浅浅只要被安上藐视皇室的罪名,死十次都是不够的。

    秀秀也拉了下苏浅浅的衣服,让小姐别任性搞事情。

    苏浅浅嘟着唇,认命地把瓜子揣回兜里。

    “长公主,我没有胡说,我分明就看见了是黎小姐让小郡主去爬树的。”那姑娘浓眉大眼,干练的窄袖骑装穿在她身上十分简落,再配合着她大大咧咧的架势,苏浅浅想她一定是哪个将军府的将门虎女。

    蒋舒芳小声道:“那是洛家长女洛天赐。”

    “哪有女子起这样的名字。”像个男儿似的。

    苏浅浅如是想。

    蒋舒芳笑了笑。可不是么,洛家姐弟的父兄在四年前战死珠玉关,洛天赐也如父兄所托像男儿一般坚强撑起洛家。

    犹记得那时,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从士兵手中接过父兄的骨灰,双目沉静隐含悲痛却强忍不发,还要安慰比她小五岁的弟弟。

    “洛姑娘是夜国少见的奇女子。”何芊芊出声感叹。

    一个女子,徒手操办父兄的身后事不假手任何人,三年孝期满便接手了洛家军。这两年来,洛家军在洛天赐手中日益壮大,武力值甚至比黎老将军手下的军队更为精悍。

    如此一个身家背景的女子,长公主根本没有办法治她的罪。

    这时,除长公主和唐妙姝之外,唯一坐着的一个女子站了起来。

    苏浅浅一时来了兴致。

    上次宫宴请的都是足以担任国母后妃的高门小姐,今天宁王妃之邀却是连个庶女都能参加的小节目。但是方才那个女子苏浅浅没在宫宴上见过,竟能和长公主平起平坐,还让长公主为她问罪洛天赐,苏浅浅只能在心里想,这个黎老将军的孙女真不简单。

    黎念君一身素白莲衫婀娜多姿,起立俯身之间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躯,素腰盈盈不足一握,面容精致淡雅,俨然是个书香门第的娇柔小姐,哪里像是将军府长大的姑娘。

    蒋舒芳为苏浅浅解释道:“黎念君从小被黎老将军养在深闺,但素来身子娇弱,连上次的宫宴都不曾参加。”

    苏浅浅跟着扬起了嘴角。

    是黎念君自己不去?还是太后没给邀请的帖子?

    苏浅浅不禁有个大胆的推测。这个黎念君,肯定也是喜欢夜夙的,所以太后娘娘不邀请她,以免她和夜夙碰面,被夜夙勾了魂儿。

    夜夙的权力已经够大了,和黎老将军不清不楚也就算了,太后娘娘才不会让两家结亲更加绑紧关系。

第19章 又是一场热闹

    “长公主,是念君不好。”黎念君低眉顺目,精致淡雅的脸庞衔着淡淡的虑色,“我不该带着小郡主放风筝的,更不该由着她一个人去爬树取风筝。”

    一个六岁的娃娃,爬树实在是太过危险。

    长公主不能拿洛天赐如何,此事就势作罢了。

    众人虽不明白小郡主受伤的错到底该算在洛小姐身上,还是黎小姐身上,却知道长公主有意翻篇不提。她们都纷纷垂下头,未敢多言。

    事实上洛天赐跟唐妙姝受伤这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也不是当事人。顶多就是觉得这场百花盛会枯燥无趣,眼睛随意乱瞟了几眼,就看见唐妙姝从桃树上落下的圆滚滚的一个影子。

    结果就被定候府的府婢不分青红皂白地当做了嫌疑人,还意图定罪。不过幸好洛天赐背后有整个洛家军,即便是夜夙都不敢随意处置她。

    洛天赐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视闺秀女子礼仪为无物,迈着大步子往苏浅浅这边走来。

    苏浅浅抓紧了蒋舒芳的手,不明白洛天赐要干嘛。

    “别挡路。”英眉朗气的洛天赐睨了苏浅浅一眼。

    苏浅浅:“……”

    好吧,是她站的位置不对,挡在了门口。

    段柔郡主刚好这时被左拥右簇着回来,她和洛天赐各据门板里外,互不相让。

    苏浅浅只当又是一场热闹。

    她刚从兜里摸出一颗瓜子,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唐妙姝的咯咯声就从珠帘那侧传了出来。

    “段柔姐姐,你赶紧过来,妙姝这里有甜蜜饯,可甜可甜了。”

    算作是给了段柔郡主一个台阶下。

    苏浅浅不由对这个六岁的娃娃有了别样的看法。

    怪不得古代女子结婚生育都那么早,原来一个孩子在六岁时就懂得了大宅院里的看人脸色。

    宁王妃也发现了段柔郡主,笑道:“段柔,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刚才妙姝受伤了,你倒死哪去了!”

    宁王妃语气嗔怪,笑意却是呈现在端庄的脸上藏掖不住。

    众位千金小姐挪开了尊贵的脚步,给段柔郡主让了条道。

    段柔郡主哼了声,道:“别装自己有多高贵,日后说不定会嫁给一个菜市场卖猪肉的屠夫呢!”

    苏浅浅就站在洛天赐的后面,听到段柔郡主这句恶毒的话险些一个踉跄。

    简直存心恶心洛天赐……

    她是天姿娇女,从小熟习兵书阵法,十岁时父兄突然离世,世上亲人唯余一个弟弟和八千洛家军。本该是一个枭世豪雄,段柔郡主却诅咒她嫁给一个低俗的屠夫,段柔郡主到底是不是闲自己命活得太长了呢。

    洛天赐嗤了下,一言不发地走了。

    唐妙姝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今天的百花盛会,精心打扮的姑娘们花的心思也没白费。

    琴棋书画骑射舞,女子七宝。

    苏浅浅被秀秀恶补了一个晚上,勉强记得那些姑娘们各自的身份和擅长的技艺。

    去年的魁首是方太尉之女方嘉嘉。不敢说是帝都第一才女,已然比公主的才艺还要独绝。

    “去年,棋画舞三样,方嘉嘉都名列前三,拿了魁首回家,还得了太后娘娘亲赐的玉如意。”蒋舒芳揽着苏浅浅的手臂,无关痛痒地说道。

    何芊芊在一旁打趣儿道:“舒芳你怎么不说,去年你拿了琴艺的第一,气得方嘉嘉回家之后砸光了太尉府的琴。”

    “她那是活该。”蒋舒芳面露不屑。

    苏浅浅这才知道,方嘉嘉在去年的女子节上对摄政王夜夙示爱,被他毫不留情地当众拒绝,手指被茶杯碎片割伤了经脉,自此右手活动就不大利索了。

    苏浅浅掩面无语道:“天呐,太可怕了。”

    夜夙就算不喜欢方嘉嘉,也没有必要废掉她的手嘛。古代的女子爱手如命。弹琴作画、甚至连历史上璀璨夺目的‘金莲舞’,都需要用手才能完美完成。

    四面空旷的宅院里,呈八方座位,诸家小姐相继落座。越有身份就坐得越靠前,像苏雨柔这类身份的家族庶女就只能站着围观的份儿。

    苏浅浅心下微动,唤来秀秀。

    只要她眉梢一动,秀秀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姐你同情她做什么?她不是和方小姐是一路人嘛,方小姐都没请宁王妃为她赐位,你何必强出头,惹她不喜,惹王妃娘娘不快。”

    苏浅浅摆手让秀秀退下,她双手捧着下巴,手肘支在桌面上,抬眼就能看见对面的黎念君。

    黎念君的皮肤很白,脸庞清丽素雅,身姿纤盈苗条,连说话都温声细语字字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而苏浅浅对面斜角的人就完全是个女汉子了,大马金刀似的坐在那里,锐利的目光掺杂对这次宴会的明显不爽。

    要是给洛天赐换成男子的衣着,一定很像男人……

    宁王妃发话,先比琴。

    整整十把名家古琴摆放在场中央,各位姑娘被点到名,面面相觑,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染香,净手,试弦。

    长公主笑道:“今年的题目都和往年不同,或许难度还简单了些。不过姑娘们得好好比试,让别人看看我夜国女子如何的惊艳才绝。”

    能从比试中脱颖而出,不仅可以得到宁王妃和长公主的赞赏,还会得到皇室的褒奖,成为众多娇贵的花中,最娇艳的那朵。

    所有人伏拜,“臣女定竭尽全力。”

    第一项的琴艺,方嘉嘉没有参加,是被一个乖巧温顺的姑娘拿了第一。

    “蒋姐姐你不去参加真是可惜。”苏浅浅说着,从嘴里吐出两瓣瓜子壳。

    蒋舒芳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丝帕,笑道:“我又不用为了嫁个好人家而博个好名声。”

    在这场盛会中拔得头筹的姑娘,是帝都各大世家权贵选妻的首要人选。

    蒋舒芳说得很对,她们有显赫坚硬的家世后台,才不用操心日后嫁人的问题。

    而蒋舒芳和何芊芊,摆明就是要进宫当娘娘的,这是帝王笼络臣子、控制臣子的一种手段。

    她们便成为了上位者与追逐者战败的牺牲品。

    苏浅浅凝眸沉思,或许夜九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稚嫩,他是皇帝,也会有自己的谋划江山的小心思。

第20章 这个棋局我解不开

    何芊芊脸色无异,姿态优雅,正襟危坐。

    蒋舒芳叹了口气,道:“也就这样了。”

    大家族的女子,向来都是这种命运。苏浅浅不由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她虽然来了个未知的朝代,但爹爹把她当做手心宝,府里唯一的一个姨娘没有对她出现戏文里的那种苛待,倒是奇葩姐姐苏雨柔认为自己样样抢了她的东西。

    据说还有一个从小妹控的哥哥。

    苏浅浅捧着下巴看着姑娘们各露才艺,令她惊喜的是,她的庶女姐姐在琴艺得了第三名。

    谈不上妒恨,苏浅浅只能说看着她不是很爽。特别是当苏雨柔受了宁王妃夸奖时,有意无意地转头对自己挑衅地弯了弯眉眼。

    何芊芊道:“其实苏二小姐本性并不坏,就怕和方家那个爱生事的人待久了,近墨者黑了。”

    苏浅浅撇撇嘴,不认同何芊芊的话。

    方姨娘明明处事大方、温和内敛,苏雨柔怎么没近朱者赤学到方姨娘身上的优点。

    旁侧有别的一位姑娘,语气尖酸道:“听闻黎小姐惊艳才绝,曾三年连获魁首,为什么今年的各项才艺,她不参加?”

    此刻正在举行书词一项,参赛的姑娘们都在奋笔疾书,紧张的人甚至额间沁出一层薄汗。

    只有一人稳稳当当,挥笔之间的气势犹如指挥万千雄狮,磅礴凶悍。居然是洛天赐。

    苏浅浅正关心着旁边的姑娘碎嘴,只听见在坐的人爆发出一阵阵尖叫,扭头去看时,一个粉衣少女流着鼻血当场昏倒。

    这这这,莫非性取向被洛天赐掰弯了不成?

    苏浅浅又如猴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顿时把黎念君的事情抛之脑后。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洛小姐这是男女通吃呀。”苏浅浅笑眯眯道。

    蒋舒芳笑道:“浅浅。”

    “嗯?”

    “帝都的女子看不起洛天赐出身将门、整日舞刀弄枪的,而我朝的男子……都只爱温顺如水的大家闺秀,且不提她一介女流之辈掌管了精悍的洛家军。”

    她的婚事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这关乎于夜国的命脉。就算洛天赐想嫁人,也得皇室同意,旁的人就算想娶她,也得掂量着自己娶不娶得起。

    唯一的掌控方法,就是嫁进皇室,生儿育女,完全融入皇室骨血,她才会完全忠于皇室,永无叛变的可能。

    想想,苏浅浅就不淡定了。

    何芊芊笑道:“咱们不妨来猜猜,我们几个,谁先住进储秀宫。”

    苏浅浅翻了个大白眼,她就算嫁给夜夙,也不会进宫当妃子在深宫里等着红颜终化灰骨。退一步讲,她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和皇室沾染任何关系!

    不出意外,洛天赐的书法别具一格,抢了所有姑娘的第一。

    这倒是新奇。

    不过今日的比试不只是帝都的贵妇做裁判,还邀请了一些德高望重的名师大儒,大家对洛天赐拿了书法第一并无质疑。

    宁王妃旁边的一位华装美妇笑道:“洛小姐不愧为我夜国的女中豪杰。”

    长公主抚了手背,看着洛天赐走回席位的背影目露赞赏:“这丫头,不能再为了洛家操劳了,也该为自己的婚事着着急了。”

    洛天赐落座,闻言后微怔地抬头,冷淡道:“谢长公主为天赐着想,可是我的弟弟天祥年纪尚小,我得照顾他。”思索了片刻,补了一句,“况且天赐并无意中人,出嫁一事还得缓几年。”

    嫁了人就代表要安分地待在后院,代表要将她手中的兵权交出来,当她傻呢。

    “本宫也就是上回进宫时,听闻皇上在为你物色夫婿,方才想起便感叹了一下。”

    美妇笑道:“长公主的好心,洛小姐别被别人挑唆当成恶意了。”

    蒋舒芳捏着酒杯,恹恹道:“别看长公主和宁王妃言谈甚欢,实际上这些贵夫人之间永远是面和心不和。”

    那位美妇苏浅浅还算认得,是淳于候府的夫人,淳于彧之的娘亲。

    洛天赐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动作尽显将门之女的潇洒豪气,笑道:“天赐十岁起掌家,见过世间千般人心,不至于辨不清曲直黑白。”

    段柔郡主随性而为、娇纵自大,自是有宁王府做她的后盾,再了不起还有和皇室的一层亲缘关系。而她洛天赐有什么?

    势单力薄,在权力政治的海洋里匍匐爬行,每走一步都要担心是不是会给弟弟、给洛家军八千将士带来把柄,心力憔悴殚精竭虑的她在很早以前就厌恶了她们女子之间的恶斗。

    依次下来是画画。

    未出意外,方嘉嘉没有参加。何芊芊临时上阵画了一副春园百花图,百花缭绕却杂而不乱,朵朵娇花栩栩如生,被吏部尚书亲自判定,是画艺一项的第一名。

    苏雨柔紧随其后,得到了第二名。

    苏浅浅再次对这个庶女姐姐改变了些许看法。

    以前所看的戏文里,庶女都是恶毒的标配,只是仗着一身傲气的草包。不过苏雨柔不是,她勉强算得上是一个颇有本事的傲气恶毒庶女。

    再是骑射,这是洛天赐的强项,毫无争论性的稳拿第一,段柔郡主苦练一年也只拿下第三和第二,生生被洛天赐压得不得翻身。

    方嘉嘉在骑马一项中,以精湛的马术拿下第二。与射箭无缘。

    唯余下棋和跳舞两项,长公主提议先比试棋艺。

    这回的棋艺比试方法大为不同,以往的参赛者只需和各位棋艺超群的大儒各自比试,分出高低后再立出名次。

    这次,一个白袍大儒在棋盘上摆出一个残局:“这是个百年残局,老夫研究十年都未研究出个结果……”

    这摆明是不想让今年的棋艺有名次了。

    方嘉嘉被婢女扶着,虽面色淡然不乱,恐怕心里已经气得吐血了。

    苏浅浅望向何芊芊与蒋舒芳,二人笑道:“棋艺这种东西,不表现出来,不代表没有。”

    那就是不去参与了。

    这回,所有好奇的姑娘们都上前瞧了个大概,纷纷神情失落地回了席位。

    一直隐隐得意今天的成就的苏雨柔,也戚戚地捺下嘴角。这个棋局她解不开。

    宁王妃侧首对身旁的黎念君笑道:“黎小姐,你自小秉承庭训,有数不清的鸿师教导,这个棋局,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棋局我解不开。”她说道。

第21章 她一定解不开!

    面对黎念君的耿直,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

    “王妃别难为念君了,且看别的姑娘有没有能力解开残局吧。”长公主说道。

    黎念君拢了拢耳畔落下的碎发,浅笑道:“段柔郡主不是为今年的百花魁首下了好番功夫吗,依王妃所见,她能否解此局?”

    摆明就是让宁王妃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个草包。

    宁王妃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用端庄的笑容完美掩盖:“小姑娘的一些把戏罢了,哪能当真那么厉害解这旷世棋局。”无可奈地承认了段柔郡主的无能。

    黎念君弯弯嘴角,望着长公主笑了笑。

    苏浅浅千算万算。算到了神一样的对手,没算到猪一样的队友……

    蒋舒芳将她推了出去,还一脸激愤道:“浅浅,你去试试吧。你哥哥苏见信是夜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子,你是他的嫡亲妹妹,想必是不会辱没他的芳名的吧。”

    蒋舒芳和苏浅浅的交情不深,自然是不知道连原主都不会下棋,何谈她一个从未来高科技社会而来的人?下棋……

    象棋能认个全就谢天谢地了。何况是黑白颠倒混乱的围棋。

    蒋舒芳声调不高,体现出她身为大家小姐的良好教养,声调也不低,足以让高座上的数人听得明白。

    长公主愣忡了下,转而笑道:“浅浅,你会?那赶紧去试试吧,本宫很期待你的表现呢。”

    场面有些杂哄,各人各种神色,疑惑的,期盼的,看好戏的,更有不屑的。

    段柔郡主坐在宁王妃右首,一身明艳华丽,嘴角翘着不屑:“哟,苏浅浅会解?莫不是今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

    宁王妃沉下眸色,嗔她一眼:“段柔,不得无礼。”苏黎世是夜九的老师,帝师的女儿哪容旁人诋毁。

    就算要抹黑苏浅浅,也不能由段柔郡主出面。

    段柔郡主面色戚戚地闭了嘴。

    “我……”苏浅浅欲哭无泪。

    坑爹啊蒋舒芳!你大爷的。

    现在说自己不会下棋,估计得把她那还未谋面的大哥脸给丢个干净。

    且不提她爹会不会因此责罚她。

    会下棋不一定会解棋,连天才少女黎念君都不会解的残局,她不会,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大家都不会,她去瞧上两眼装个样子,总比说自己不会下棋来得更丢人。

    “长公主,浅浅棋艺不精,应该是解不了那个局的,不过可以试试。”苏浅浅目光平平,语气不卑不亢。

    黎念君自诩棋艺超群,却连试都不试,看了一眼棋盘就断言解不了,而苏浅浅道自己棋艺不精,却说试一试。

    高低立见。

    “苏小姐不会解。”何芊芊时刻注视着场中数人的神色变化,看见苏浅浅垂在身侧蜷着的手才皱着眉头,“蒋小姐,你好心办坏事了。”

    人在面对实力差距太大的对手时,自知的人才会试都不试,只有不自量力的人才会去试着挑战。

    蒋舒芳抽了口凉气,道:“你怎么知道浅浅不会。”而后恍然大悟,“你哥哥何侍郎乃和苏大公子是发小,从小的情谊。”

    何芊芊点头,“就算是苏见信亲自来,这盘残局估计也解不开。”

    蒋舒芳伸手捂脸,不敢去看场中被众人哄笑催促的苏浅浅。

    “要是苏大公子回帝都后,知道她妹妹被我害惨了,指不定得扒了我的皮……”想想就觉得慎得慌。

    何芊芊斜斜睨她:“只怕苏见信见都懒得见你。”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蒋舒芳脸色一沉,少见的肃冷。

    苏浅浅半推半就地走到白袍大儒面前。

    何芊芊收回视线,看向苏浅浅。蒋舒芳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她开口讥讽:“苏见信出身大家,性情高贵,你不低头,等着他来向你低头?趁早洗洗去做梦吧。”

    蒋舒芳哑口无言,只得干瞪着双眼凝视苏浅浅在场中的一举一动,期盼她千万别丢了苏府的脸。

    但是,苏浅浅这心里别提多紧张了,紧紧地攥着袖子里的帕子,精致的小脸抬起,望着那个和善的大儒。

    许是察觉苏浅浅的紧张,老者笑道:“小姑娘,就试试,输了也不让你掉块肉。”

    其他学者大儒都面相和善,不像宅院中的女人笑里藏刀。

    简师傅笑道:“苏小姐,此局无人能解,博个彩头罢了。”

    她哪里知道,摄政王怎么突然干涉了今年的百花盛会比赛的规则,让俞老拿了个百年残局为难这些个姑娘们。

    方嘉嘉语气尖酸道:“苏浅浅你哥哥在帝可有棋绝之称,你是她的妹妹,应该得了他些许真传吧。”

    苏雨柔坐在方嘉嘉旁边,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小声道:“嘉嘉你哪里知道,她被爹爹宠到过分,娇纵蛮横一样不落,琴棋书画各类技艺烂得一塌糊涂。”

    “当真?”方嘉嘉挑眉。

    她是明知故问,苏浅浅在苏家是什么模样,方家哪里会不知道。

    苏浅浅难得的局促,对着俞老展开一个绚烂的笑容:“那可先说好,这个棋局,你身为德高望重的名师大儒研究十年都解不开。要是我解不开,你可不能为难我。”

    “可要是苏小姐解开了,我有件礼物赠予苏小姐。”

    说话的不是俞老,而是简师傅,她盈盈笑道。

    苏浅浅不明白简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师傅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继而面色如常道:“这个棋局我也曾试过,不过徒劳无功,你若解了,我有大礼相赠。”

    简师傅是闻名天下的舞者,受三国皇室敬重,以自创的独步舞一舞成名。

    能得简师傅的眼,别家姑娘已经气得眼睛红成兔子眼了。

    其中莫过于段柔郡主。

    “她解不开!她一定解不开!”段柔郡主失控地红着眼睛。

    黎念君睇了她一眼淡淡道:“其人有福,旁人无阻。天命如此。”

    段柔郡主抓起桌面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别拿你的佛祖大道理来对我讲,要真是一心向佛,滚回你的佛堂念经去,还参加我们这俗世的百花宴做什么!”

    长公主坐着未动,却深深皱了眉心。宁王妃寒声道:“来人,郡主乏了,送她回房歇着。”补充了一句,“待会儿要比试的舞艺,她不用参加了。”

    ……

第22章 给你们开开眼

    苏浅浅在简师傅的注视下缓缓行至棋盘边,看着纵横张列的棋盘上纷杂错落的棋子,觉得有些晕了。

    白色黑的搅在一起,紧紧密密、松松散散,毫无规律地散落在棋盘上。

    “这……有诀窍么?”苏浅浅勉强维持着嘴角挂着笑容,嘀咕,“难道要我像虚竹大师一样靠运气破了‘玲珑局’?”

    俞老不明白她的后半句,选择回答她的前半句,“该是有捷径窍门的,可惜老夫没有参悟领会。”

    苏浅浅卒。

    简师傅离开座位凑上来,“当真解不开?”

    苏浅浅抿着唇瓣,脸色不大好地摇头。

    “不应该啊,怎么会……”简师傅及时止住话,觑了眼在场的别家姑娘,皆是看好戏的神色。

    拍了拍苏浅浅的肩头,她鼓励道:“孩子,想想吧,能解开的。”

    简师傅暗示,都已经这么明显了。

    苏浅浅虽惊疑她的态度,可是眼下的情况来不及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随意捻起一枚黑色棋子,扣在一捺棋子的缺口处。

    棋子声落,清脆的交碰声还停留在苏浅浅的耳畔。她想,她估计蠢透了吧。直接说自己解不了不就好了,一时慌乱竟随便抓颗棋子落子,简直蠢得出了一个境界。

    周遭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长公主从席位上站起来,握着连渚的手隐隐有些激动。“怎么样,解了吗?!”

    俞老神色郁结,双眼盯着棋盘,半晌都没出声。没说没解开,也没说解开了。

    到底是令人捉急。

    长公主失态地移步来了席宴中央,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发觉自己有些头晕。

    她懂些棋艺,可完全不知这个棋局怎么破。可又不可置否地认为那颗落下的黑子对这个棋局取着决定性的作用,看了片刻,长公主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到底是破没破?”宁王妃也失了耐心,快步走过来。她发髻间的素青玉步摇因步伐微快,而琳琅作响。

    方嘉嘉也离开席位,大胆地凑到前面去,她想亲眼看看,苏浅浅是不是真的破了棋局。

    她今年注定与魁首无缘了。

    弹琴,写字,画画和射箭,她都无法参加。下一场的跳舞她估计也有心无力。除了马术外唯一的棋艺,偏偏今年摆出了个残局。

    好事的姑娘们都凑上去瞧个热闹,连蒋舒芳也难掩眉目间的焦急之色。

    何芊芊好笑道:“想知道结果,就自己去看看吧。”

    蒋舒芳握紧掌心,钻进人群。

    苏雨柔一身蜀锦绣裙,举止大方地来到何芊芊身旁,坐在方才蒋舒芳坐着的位置上。

    “何小姐。”她含笑问候。

    “嗯。”何芊芊淡淡地颔首回应,极有教养的样子。她漫不经心地执起酒杯,喝着杯子里芳香浓郁的果酒。

    苏雨柔绞着手帕,紧张问道:“方才画艺比试中,何小姐的精湛画艺令小女子十分佩服,不知能否以后去侍郎府走动……与何小姐讨论画艺。”

    何芊芊抬起眼皮,眸中闺秀的柔美八风不动,只道:“都是长年累月积攒下的勤劳。苏二小姐不如多花些时间去山野郊外走走,宅院里的景色终归是一成不变的。”

    苏雨柔的脸色有些难堪。

    “何小姐你乃出身大家,兄长也是侍郎文吏,怎么说话这么直白刺耳。”

    骂她投机取巧,骂她整日在宅院里勾心斗角,这个何芊芊说话还能再难听一些吗?!

    何芊芊充耳未闻,弯了弯嘴角。心里却在想,她要收回不久前对苏浅浅说的话。

    “既然嫌我说话难听,就赶紧回方嘉嘉身边去吧。”何芊芊的眼眸无波无澜,“别碍我眼。”

    苏雨柔气得面庞涨红,不甘愿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没有席位。

    苏浅浅还在懵逼状态,俞老已经神情惊喜地拉住她的手,哈哈大笑:“天才,真是天才,困扰老夫整整十年的残局,被解开了。哈哈!”

    场面疑似震惊和疑惑的尖叫声。

    方嘉嘉颤着右手指着那个棋盘,神色恍惚似还没回过神来。

    “她……她破了?”

    怎么可能!

    简师傅露出喜色,双目饱含赞赏之意。她面向众人宣布道:“棋艺,苏浅浅是唯一胜者。”

    有些名门千金从小研钻棋艺,她们都看不懂的棋局,不认为苏浅浅就能破了。

    “她怎么可能破了棋局。”

    “作弊,绝对是作弊!”

    “黎小姐都无法参透的棋局,苏浅浅胸无点墨怎么能破棋局。”

    众人不服不满,场面一些压制不住了。

    宁王妃重重地咳了一声,安抚道:“且安静下来,听俞老怎么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这当然得给个解释。

    俞老众人擅自更改比试题目,棋局是他拿出来的,苏浅浅落子后也是他说破了局的。

    如果不想这些姑娘们质疑他们,就该站出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礼部尚书站起来十分尴尬,他今日就是被拖下水、还毫不知情的人。

    简师傅娴静的面容下是倚老卖老,反正这些人加上宁王妃都不能拿她怎样。

    俞老满面红光,笑道:“解释?来来来,给你们这些人开开眼。”

    当然不是指所有人,只有宁王妃长公主以及一众身份偏高的高门小姐才能观摩。

    苏浅浅也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棋盘。要是俞老不解释清楚,她苏浅浅今天肯定会被这些中二病女的唾沫淹死。

    黎念君坐在原位,连目光都没向苏浅浅那边移过分毫。她与何芊芊对视了少顷,笑着低头伸手拨弄衣袖。

    何芊芊捺下嘴角,她很不喜欢黎念君这一副看不穿的模样,相比之下……苏浅浅那种豪直坦荡,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盈盈水眸更能让她心生喜欢。

    也许高门大家出身的人,都喜欢与心思浅淡的人交往。何芊芊目光灼灼,斜斜看向那边的情况。

    俞老面上兴奋之色未完全褪去,将棋盘转了个方向,面对宁王妃和长公主。指着错落乱杂的棋子,他捋着胡子笑道:“你们看,这些黑子如果连成线段,会变成什么样?”

    “像一个字。”方嘉嘉的手无意识地缩紧。

    俞老点头,对着玉质湛黑的棋子伸手比划了几下。

    长公主顿时恍然大悟。

    宁王妃抽了抽嘴角,这答案似乎也并不离奇。

第23章 无双倾城舞一人

    ‘夜’字。

    乃夜国皇姓。

    先祖南征北战,铁骑踏出大片疆土,使得夜国凌驾于宣国和北夷之上。取国号为‘夜’,寓意永存,让后人记住创始之初的不易。

    谁能想到,令俞老这位鸿师大儒苦恼了整整十年的棋局,解出来会是个字。

    还是个如此浅显常见的‘夜’字。

    不少姑娘捶胸顿足,为失了这个机遇而痛心疾首。

    苏浅浅这回好了,不但得了大儒们的赞赏,还得了简师傅的青睐。

    长公主说道:“浅浅,你不愧是苏见信的妹妹,这棋艺第一非你莫属了。”

    俞老红光满面,看着苏浅浅娇憨的模样越看越喜欢。“丫头,就冲着你这聪慧劲儿,老夫我愿意收你为徒。”

    苏浅浅摆出一个‘我不稀罕’的表情。

    诸位高门千金眼睛都红了。

    稷下学宫向来只收男弟子,就连夜国闻名的苏大才子苏见信拜入稷下学宫时都经历了一番条例为难。苏浅浅居然不屑稷下学宫?她这是刻意炫耀,还是在鄙视她们这些对稷下学宫望而却步的人。

    长公主打着圆场:“俞老你太偏心了,浅浅一介女流怎么能拜入稷下学宫。不怕全天下的学子戳着你的脊梁骨骂吗?”

    俞老满不在意,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物什。“我就偏心苏浅浅了。谁不服,上来咬我呀。”

    长公主微微愣住,旋即展露出一个雍容的笑容:“随你吧。”

    稷下学宫那些大儒都拿俞老这个老顽童没办法,她着急个什么劲儿。

    苏浅浅手里被塞进一个物什,垂首一看,冰冰凉凉的一枚玉扳指,通体散发着莹透的光泽。看起来似乎是价值不菲。

    俞老说道:“这是我的弟子专用的信物,全天下只有三枚,这是最后一枚。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俞惊鸿的关门弟子了。”

    苏浅浅掏掏耳朵,并不明白这枚扳指的关门弟子的意义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权当收了份价值不菲的奖品了吧。苏浅浅心里其实是掂量着俞老的身份,堂堂稷下学宫德高望重的大儒,在这么多人面前要收她为徒。若她拒绝,怕不是俞老的怒火她承受不住,夜国千千万万文人骚客的口诛笔谏定能将她骂得爹娘都不认得。

    “挺好的,拿去玉器店估计能卖个好价钱。”苏浅浅淡定的走下台子,回到自己的席位。

    俞老面上乐呵,不曾责怪苏浅浅的话中无礼。

    简师傅看向苏浅浅的目光露着赞叹。

    苏浅浅抿了抿唇,不甚在意。倒是把方才简师傅说要给她礼物的事情忘记了,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哪能找她要,姑且算了吧。

    宁王妃让所有姑娘回到原位,开始下一场舞艺比试。

    蒋舒芳凑过来一脸的神秘兮兮,与她从容优雅的气质大为不符。“浅浅,那个棋局,你是怎么破开的啊。”

    苏浅浅垂下眼角,“嗯,就是看出来黑色棋子连起来像一个字。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落了一子,没想到就破了。”

    她不否认自己是误打误撞。

    何芊芊说道:“清楚自己的本分,是极好的。”

    就怕苏浅浅因祸得了福、得意忘了形。

    接下来是比舞。

    往年的舞技是由琴师演奏,论舞姿和琴声高低起伏的契合程度而判断名次,这次,不知道长公主去哪找了一个舞姬,以面纱掩面,端看身姿玲珑,素腰柔软。她站在场中时就以绝对矜贵的气质压遍全场。

    苏浅浅眼尖,看见了对面的席位空了。黎念君不知去了何处。

    苏浅浅抽了抽嘴角,黎念君有毛病么?伪装成舞姬?要是以她的黎大将军之女的身份来比试,众小姐一定不战而降,平白让她夺得第一。

    长公主华贵雍容,望了望今日做裁判的几位大儒,和皇家御用琴师与天下闻名的简师傅。

    她含笑高声宣布道:“黎小姐两年不曾参加百花盛会,但一直勤练舞技,还请诸位大人一起做过评判。”

    简师傅微扬嘴角,眼眸中的兴味不加掩饰,赞叹道:“黎小姐的舞姿倾国倾城,前些年一直是她夺魁纳首,沉寂了两年,真想看看蒙尘的宝珠再露盛泽。”

    苏浅浅心下明了。去年方嘉嘉当了魁首纯属巧合,若不是黎念君去年回外祖家修调养病,还轮不到方嘉嘉钻了空子。

    可惜了,好端端的一个俏丽佳人,生生被夜夙断了右手经脉,无法弹琴,无法执笔。

    黎念君此时身着舞衣,素白的水袖六尺之长,清眉淡额,墨发半绾坠髻,白色丝带贴着发丝在三月的春风中微晃。她面容端庄清娆嘴角浅扬。不似笑,与夜夙似笑非笑的弧度有些相似,旁人无法深入他们的笑容,窥探他们的城府。

    若说红拂楼的如墨姑娘是飘落人间的莲花仙子,那黎念君便就是口含莲心玉出生的莲之圣女。

    那是怎样一个过程……

    连苏浅浅都看得痴了,更不提旁的从小就刻苦练舞的姑娘。

    素锦为纸,水袖蘸墨为笔。并不绚烂却生动的舞袖在半空拍打如浪。袖浪一重接着一重,在素白锦布上画下一个正在执笔描画的蓝衣少女。

    那画……

    蒋舒芳扳过苏浅浅的脸来,仔细瞧了瞧。像她,又不像她。

    再定睛一看,黎念君画的居然是画中画,这才浮现了画中画的内容,是个含着手指憨笑的小女娃。

    长翩水袖中闪现数缕银光。黎念君凭空扯出几枚针线,黑丝绣线穿梭在布帛之间,所有人敛声屏息,不敢打搅场中舞艺已经到达巅峰的黎念君。

    娟秀清丽的绣字在锦布上渐渐显山露水,提诗两句。

    ……

    一舞毕。

    场中响起深浅不一惊羡声。

    简师傅笑意晏晏,说道:“黎小姐的舞姿,我这天下第一舞的称号怕是要送给你了。”

    黎念君淡淡地垂下眼角,细看之下可见她额间碎发粘湿。跳舞本就耗费体力,跳这样的舞着实难为黎念君病弱娇贵的身子了。

    她伸手摘下面纱。

    白皙的面庞因方才跳舞而透出微红,她说道:“念君一舞,请各位大人不吝评估。”

    长公主心疼道:“连渚,黎小姐肯定累着了,你带她下去休息休息。”

    不料黎念君摇头拒绝了,兀自坐回自己的席位。倔性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掩盖她原本脸色的虚弱。

第24章 柳小姐你认识小侯爷?

    黎念君一舞完毕,没有人不自量力地再去场中跳舞。

    同样的,黎念君的舞艺无人能超越,除非简师傅亲自上阵了。不过这不现实,哪有裁判半道加入比试的。

    简师傅含笑高声宣布道:“舞艺,画艺,书法,黎小姐当之无愧的第一!”

    “什么?”

    “怎么能这样?一连拿三个!”

    这次的争议比苏浅浅的棋艺吵得更凶。

    黎老将军唯余黎念君一条血脉,他前年回到珠玉关镇守,把黎念君托付给外祖家。估计是他的事迹流传得太远,远到帝都的名门千金都忘了黎氏的功勋累累,忘了曾经的黎念君惊才绝艳。

    长公主摔了杯子,明显地已经发怒了。

    宁王妃捺下嘴角,对不知趣的姑娘们也开始不满了。

    终是以闹剧收场,估计连宁王妃也没想到,长公主今年带来的黎念君会给她这样的难堪。

    黎念君拿下魁首,芳名远播。帝都在一夜之间都传遍了黎大小姐的惊才绝艳。又有人发问,当年炙手可热的黎小姐为何悄无声息地去了外祖家,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今年,她一反往常低调而高调拿下百花魁首,是否要开始掂量婚事了。

    苏浅浅无心这些八卦,不过这些茶前饭后的杂谈倒把夜夙断袖的谣言压制住了,这算是唯一令她舒展眉梢的喜事了。

    门外,小丫鬟脆生生道:“小姐,蒋小姐来了。”

    苏浅浅刚吃完中午饭,秀秀忙让人将桌上的残盘剩羹收下去。

    苏浅浅有些苦恼,自打昨天从城郊别苑回来后,蒋舒芳就扬言会改天拜会。

    没想到第二天就来了。

    秀秀提醒道:“小姐,蒋小姐的父亲官拜御史台中丞上卿,在御史台掌控着大部分官员的把柄。”而且与苏黎世有同袍之谊。

    于公,蒋舒芳是苏浅浅父亲的好友之女。于私,昨天蒋舒芳好歹帮了她,而且她对蒋舒芳蛮有好感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也需要一个贵女圈的人带她熟悉熟悉。

    “让她进来吧。”苏浅浅摸着吃得饱饱的小肚子站起来。

    小丫鬟还没下去,廊下已经传来蒋舒芳雅致如兰的声音:“浅浅就在里面了吧。”

    小婢跪地求饶道:“小姐,是蒋小姐硬闯……我没拦住她。”

    苏浅浅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我没有罚你的意思。”暼向蒋舒芳温顺的容颜,她又道,“蒋小姐是我的朋友,下次她来,不需要通报。”

    女孩子互相串门,相邀出府游玩,这是什么怪事,蒋舒芳以前也时不时来找苏浅浅出去玩一玩。

    只是这个守院的小婢是新来的,不大懂规矩。苏浅浅眼眸眯了眯,倒没说什么。

    关起门来,苏浅浅和蒋舒芳像两姐妹叙话似的,身边只留了秀秀一个人。

    苏浅浅让秀秀沏茶,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连个婢女都不带。”

    蒋舒芳打量她闺房中的摆饰,笑道:“我让晓冉和晓风去天香楼定了个雅间,打算邀请你待会儿出府去玩玩。”

    天香楼,帝都第一大酒楼,就算坐在那里喝杯清茶也得花一两银子,可想而知那里的消费有多昂贵。

    苏浅浅灵动的双眸转了转,有人当冤大头愿意被宰,她怎么能拒绝。

    两刻钟后。

    苏浅浅与蒋舒芳挽手走上繁华热闹的街道。

    “真漂亮。”苏浅浅弯着嘴角笑着。自从一个月前从红拂楼醒来,与淳于彧之在街上纠缠了一会儿,她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出门。

    蒋舒芳说道:“没事待在家里很闷的,闲的话时常出来走走。”

    夜国对女子的思想束缚不强,所以还是挺开放的。

    蒋舒芳携着她走到一处气势恢宏的酒楼前,一块描金硕大豪爽的醒目牌匾挂在二楼凸出的护栏边。

    ‘天香楼’三个字写得虎虎生风,苏浅浅只在洛天赐见过这种磅礴的气势。不过洛天赐带着凶狠,终归是个女子,做不到这块牌匾的主人所展露出来的刚柔并济,乃是真正的大家之气。

    蒋舒芳低低地笑,“走吧,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苏浅浅隐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却也暂时感觉不出来。

    两人一进大厅,立即有个面善的伙计盈盈笑迎上来,道:“蒋小姐,天字三号房,我带你们上去?”

    蒋舒芳看了看门口络绎不绝的富商官爷,摇着头拒绝。

    “我识路,你忙你的吧。”

    伙计不再客套,当真去忙自己的事了。

    苏浅浅笑:“这家酒楼背后的东家肯定很大后台吧。”不然怎的连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衣袖都勾着金线。

    蒋舒芳但笑不语。

    苏浅浅挑眉。

    明显透着猫腻。

    可她不认为蒋舒芳有害她的动机。约莫是上次的红拂楼事件让她记忆犹新,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终是对蒋舒芳分出了一道隔阂。

    蒋舒芳握紧她的手,拉着走到预订的房间,推开门,二人走进去。

    苏浅浅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

    先是何芊芊最先反应过来,嘴角缓缓上扬,优雅的气质使她脱颖而出。她笑道:“蒋小姐半道说要去找个玩伴,没想到是有一面之缘的苏小姐。”

    “何小姐。”苏浅浅对着她客套地打个招呼,不至于显得自己太失礼。

    别的几位姑娘们也反应过来了,随着何芊芊对苏浅浅的称呼,一律面带和善颔首微笑。

    其中,有个容貌不甚上乘的女子,苏浅浅还记得她是昨天在琴艺比试上得了第一名的那个姑娘。

    那个女孩子估计没想到苏浅浅会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也睁着瞳仁对视。

    涉世未深的杏眸带着不解。

    蒋舒芳也古怪地用目光打量她俩,“怎么?浅浅你认识柳小姐?”

    苏浅浅蹙眉,想起秀秀曾刻意提起过被淳于彧之贴身收着的手帕。

    那条粉色绣花的手帕,上面的香味她那时在马车内也闻见了。明知淳于彧之是个不正经的花花公子,就没多大放在心上。

    没想到还在天香楼里遇见了帕子的主人,苏浅浅原本没什么感触的好奇立马就被挑起来了。

    苏浅浅忽略蒋舒芳的问题,问:“柳小姐你和淳于小侯爷很相熟吧。”

    她留意过女子使用的熏香,同种熏香在不同女子身上味道是不一样的。她从小五识异于常人,柳小姐身上的香气与那块帕子的味道分明一模一样。

第25章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柳小姐你和淳于小侯爷很相熟吧。”苏浅浅问。

    众位姑娘不明所以的瞅着苏浅浅和柳青絮的纠缠。

    何芊芊蹙眉道:“柳大人升官乔迁,青絮刚才从抚州那边来到帝都,苏小姐你怎么会见过她?”

    旁人都点点头。

    苏浅浅距离上次出门与诸家小姐聚会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苏浅浅无辜道:“我又没说我见过她,就是问问她认不认识淳于彧之罢了。”

    她尾音未落,柳青絮已经淡漠的别开脸。“我不认识什么小侯爷。”

    有别的姑娘帮腔道:“柳小姐初来乍到,怎么可能认识淳于小侯爷呢,就连我们也只是与小侯爷有几面之缘。”

    说话的是应国公府的六小姐,对着苏浅浅有明显的敌意。

    苏浅浅捺了捺嘴角才想起来,蒋舒芳好心带着她来结交自己的好友圈,她却逮着一个姑娘问人家认不认识帝都风流纨绔的淳于小侯爷。这不是明摆着强人所难逼她承认自己不检点嘛。

    “抱歉,是我唐突了。”

    柳青絮揪了眼皮看她,不答话。

    何芊芊主动充当和事佬,笑道:“本来是趁着这个时候大家出来聚一聚,别坏了心情。”

    何芊芊的哥哥在朝中有不低的份量,没人会不知趣驳她的面子,自是各自乖乖巧巧地讨论先前的话题。

    苏浅浅被蒋舒芳牵着,介绍给姑娘们。

    “浅浅可是我蒋舒芳看重的好朋友,你们可得看紧了,以后有什么可以帮持一把的千万别吝啬。”她笑道。

    众姑娘点头说好。

    柳青絮仍不看苏浅浅,仿佛还在因为方才的事情置气。因为苏浅浅看见何芊芊还在低声与她说什么,她垂直眼帘满目淡漠。

    苏浅浅心下苦闷,在苏府没机会享受到女子间的战争硝烟,这是让她赶巧了吗,一不小心快嘴一下也会得罪人。

    她端着一杯倒得满满当当的酒,乐呵呵地对着柳青絮道:“柳小姐,真是对不起啦,我以为…你和淳于会很熟,他才会……”苏浅浅及时打住,刻意勾起柳青絮的好奇心,她坚定柳青絮是认识淳于彧之的。

    果然瞧见柳青絮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苏浅浅已经把杯子里辛辣的酒水学着洛天赐的潇洒姿势饮尽,却还是没能做到洛天赐那般泰然。

    “咳咳。”这什么酒,这么辣,“好辣好辣。”

    众人失笑,觉得这个苏小姐还蛮可爱的,就是外面的流言让人对她有生出些许怜悯。

    同时,有些姑娘不愿和苏浅浅深交,深怕她身上的毛病传染了她们似的。

    苏浅浅聪明地装作不知。对于愿意结交她的人,都展露笑脸。

    还算完美的一顿下午茶,蒋舒芳倚在靠椅上和她们茶后闲谈。谈到了苏浅浅唯一的嫡亲哥哥,苏见信。

    本来准备告退辞去的苏浅浅顿住了心思,勉强撑着头听一群闲来无事的姑娘们议论帝都的年少英杰。

    其中,她的哥哥苏见信最得众人芳心,不免有大胆的姑娘亲自来问苏浅浅,关于苏见信的一些事情。

    “啊?我哥…他整整一年都没回家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再说了,爹爹说他起码还有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你们这一个个的……莫非都想给我当嫂子?”

    先前问话的姑娘首当其冲被苏浅浅的挪揄羞得脸红了。

    苏浅浅和她们熟络了一阵,才卯着胆子开玩笑,又是把关系拉近了一些。

    磨磨搡搡又是半个时辰,苏浅浅终于得以脱身。准确来说是大部分的姑娘都说时候不早了,便相自告别回家。

    “浅浅,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我让晓风送你回去吧。”出来匆忙,苏浅浅连个婢女都没带。

    “谢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正好可以再逛逛。”

    蒋舒芳笑道:“那好,咱们下回再出来玩了。”

    蒋舒芳先出了雅间,苏浅浅再端起面前的酒水尝了一口,才踩着愉悦的小碎步向房间外面的走廊走。

    行至拐角,从对面未阖的窗户里看到了一张惊若翩鸿的脸。

    淳于彧之?

    苏浅浅暗自蹙眉。

    淳于彧之在帝都的风流花哨是出了名的,来酒楼约见狐朋狗友亦是寻常,可是苏浅浅惦记着苏黎世说要让他娶她的话,不免也上了点心。

    苏浅浅走过去,抬步进屋。

    淳于彧之面前的桌上摆了个棋盘,黑子白子错综复杂,似是陷入了死局。他正拧眉沉思着,冷不防被旁边的十五撞了下胳膊肘。

    “干什么!”他不悦,眉头拧得更皱。

    十五委屈着脸,朝门口努努嘴。

    淳于彧之气恼地看过去,暼见那个娇嫩憨厚的女子。看到淳于彧之望向她,苏浅浅弯了弯嘴角,盈盈水眸倒映着他略慌的脸色。

    “你慌什么,该不会是和心上人私会被我撞见了吧。”苏浅浅似笑非笑,走到淳于彧之对面的位置坐下,当真装模作样地扫了屋里几眼。当然并没有找到什么他所谓的心上人。

    十五不知想到什么,捂着嘴憋笑憋得有些辛苦。

    淳于彧之脸色难看,挑着薄凉的桃花眼角,嘲弄道:“你的朋友们不是都走完了么,你还不赶紧回家?省得苏太傅又说是我拐你出来厮混。”

    苏浅浅灵动的双眼贼溜打转,兀自倒了杯茶水咂了一口。她思量了下才道:“我刚刚遇见你的老相好了。”

    淳于彧之斜斜睨她,并不信:“苏浅浅你就尽管找借口来接近我吧。”

    呵呵。苏浅浅讪笑,百无聊赖地摊摊手。

    她觑着他的神色。“是个水灵的姑娘,可惜嘴巴不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下一刻,淳于彧之握住苏浅浅的手腕,即刻如触电般松手,嫌恶道:“我说过不会娶你,你怎么就这么死缠烂打。”

    苏浅浅放下茶杯,作无辜状捧着下巴,语气淡淡:“你以为我想天天提防着被哪桩婚事砸中吗?你要是能劝得住我爹,我很乐见其成。”

    淳于彧之恶劣地抽抽嘴角,眸色郁沉。

    自己的爹都劝不住,还去劝苏浅浅的爹?

    苏浅浅隔应完了他后,毫不留恋地起身,大方甩下一句“告辞”就往外走,半分都没有把刚才勾淳于彧之的话说完的意思。

    淳于彧之要问出的话当即卡在喉咙里。

    那厢,苏浅浅撞上了一堵厚实的肉墙。

    揉着被撞痛的额头,她抬眼,跌进一双冰冷湛黑的幽眸。

    夜夙勾起嘴角,舒缓一笑:“浅浅,好巧。”

第26章 他要闹哪样

    苏浅浅僵在原地,扯开嘴角,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是呀,王爷,好巧呢。”

    夜夙嘴角噙着抹不像笑的弧度,“嗯,是挺巧的。”扫了眼里面的淳于彧之,问,“你也被小侯爷邀来喝茶?”

    苏浅浅眉毛一跳,淳于小侯爷的茶不好喝,而与摄政王一起喝茶只怕是雪山毛尖也只能喝出枯茶根的滋味儿。

    她低头乖顺道:“民女和几个朋友出来玩耍,暼见小侯爷在此,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夜夙点点头。虽不明白苏浅浅对他的态度怎么顷刻间化为疏冷,可眼下的景况不是问她事情的时候。

    “女孩子家家的,早些回府吧。”夜夙似关心地道。

    苏浅浅的眉毛再次跳了跳,辞礼。“好。”

    夜夙已经越过她,长腿迈着进了屋子,坐在刚才她坐的位置上,顺手端了面前的茶杯悠闲地喝了口。

    淳于彧之欲阻止的手当即卡在半空。

    夜夙道:“这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怕凉了,摄政王会不喜欢。”淳于彧之的桃花眼挑着一缕深究的复杂。

    他转头望向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仓惶逃命的石榴红影子。

    可不得赶紧跑么,要是被夜夙回过味儿来……苏浅浅十条命都不够摄政王发怒。

    夜夙冰冷湛黑的眸子没什么太大变化,勾了勾嘴角道:“香气淡雅,口感舒适,本王蛮喜欢的。”

    茶还是人,淳于彧之摸不清楚夜夙的指意。

    夜夙望着他,“小侯爷邀本王来此一叙,是否想清楚了关于帝都传出本王断袖这等流蜚之语的交代了。”口吻凉了几分。

    淳于彧之摸了摸鼻子,要是再不给交代,他爹真得卸了他的双腿,送去给夜夙请罪了。

    “我不该,我有错,我认罪。”他苦笑道,“摄政王可满意了?”

    夜夙挑眉未语。

    苏浅浅逃窜回府。

    早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秀秀又惊又喜。

    “小姐,你和蒋小姐怎么出去这么久,老爷在花厅等着你呢。”她急切道。

    苏浅浅略一皱眉,还是选择了回房换身衣服。“你去和爹说一声,我待会再过去。”

    要是只有苏黎世找她,秀秀不会这般急切,怕是家里还来了别的客人。

    路过廊下,苏雨柔依旧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纳凉,见苏浅浅一身明艳地从府外归来,酸酸道了句:“妹妹真是好福气,交了蒋小姐这样的好友。”

    帝都的贵女圈不是谁人都能进去的。而众多贵女各自分派,方嘉嘉等人更是树敌众多,苏雨柔巴结她的做法也讨不了多少好处。

    苏浅浅的运气太好,在百花盛会上一鸣惊人还颇受大儒们赞赏。一向看不惯她的苏雨柔被抢了风头只得生生打碎牙往肚里咽。

    苏浅浅正赶时间,哪里有闲工夫和她耍嘴皮子,兀自翻了白眼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远还能听见小筱被掴了一巴掌脆亮的响声。

    匆匆换了件豆绿色的素净裙子,苏浅浅微喘地赶到花厅。果然,家里来了贵客。

    淳于侯夫人衣着端庄,容相秀丽,正侧首微笑和苏黎世交谈,苏浅浅未走近时还听得见淳于侯夫人的笑声。

    右边次座,一个温敦老爷子正对着苏黎世瞪眼珠子,显然很不满自家夫人无视自己对旁人言谈甚欢。

    此人该就是淳于老侯爷了。

    “浅浅。”苏黎世看见她来了,笑着让她给淳于夫妇二人见礼。“你俩看吧,我家浅浅是不是又比前些年长得更水灵了?”

    淳于侯夫人在昨天的宴会上苏浅浅就见过了,至于这位父亲至交的老侯爷,才是苏浅浅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浅浅见过侯爷,侯夫人。”苏浅浅兢兢业业弯身行礼。心里已经开始讨厌古代这种逢人就行礼的规矩了。

    “嗳。”淳于侯夫人拉着苏浅浅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着:“我这两年住在庄子上,不曾与你好好聊过。现下一瞧,这模样当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

    苏浅浅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的生母徐氏是江北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有貌有才,不输男儿。

    淳于侯夫人话音一转,“不过……真正遗传了你娘才学的是你那个一年都不归家的哥哥。”

    苏浅浅弯起的嘴角被压得直平,眸底闪过一缕疑光,哥哥么?为什么爹爹总说哥哥比自己厉害,连娘亲的手帕交淳于侯夫人也是这样说。

    老侯爷眼观鼻鼻观心,提醒道:“你就别取笑浅浅了,你看她都快生气了。”

    被回应的是自家夫人的一记白眼。

    老侯爷表示很无辜。

    苏黎世捋捋自己的胡子,端起桌面上的青花瓷茶杯,“你们刚才不是说,有话一定要等到浅浅回来才能说,现在她回来了,你们可以说了。”

    苏浅浅这才发觉,花厅里连个侍茶的婢女都没有,刚刚在外面,秀秀也没有跟进来。

    淳于侯夫人也敛下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了令人郑重的严肃神色。

    “浅浅……”

    她欲言又止,眉目间的忧愁让苏浅浅有一种罪恶感。

    “怎么了啊夫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淳于彧之吧,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能让他们夫妻双双登门的理由。

    苏黎世啪地磕下茶杯,惊得苏浅浅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是不是我和他的婚事……”苏浅浅试探。

    “是。”淳于侯夫人惭愧。

    老侯爷站起来走到苏浅浅身边,摸着她的发顶无奈道,“浅浅,你和彧之的婚事本来都是板上钉钉铁打的事儿。可就是那臭小子三番两次不愿与你结亲。我和他娘也是无可奈何。”

    苏浅浅静静地听。

    淳于彧之不肯娶她是正常的,要是他突然松口答应了那才有鬼。但是淳于二老现在这个姿态语气不像是儿子要赖婚的表现啊,依照以往惯例,应该把淳于彧之捉回去关起门来狠狠打一顿才是嘛。

    老侯爷说道:“今早上,宫里那位宣了口谕下来,让浅浅你……让你……”

    淳于侯夫人扶额道出真相:“说已经下旨让你嫁入摄政王府了。”

    苏黎世已经拍桌而起,“夜夙他要闹哪样?!”

第27章 非君不嫁

    苏浅浅舔了舔嘴唇,看淳于夫妇这反应,还称呼‘宫里那位’……指的不是夜九,而是夜夙。

    上次段柔郡主弄伤了夜九,太医不是说夜九不适合继续劳务了么?所以现在下达命令的人,是夜夙。

    淳于侯夫人垂首叹气,眉目间的忧愁更甚。

    苏黎世怒气冲冲道:“我家浅浅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去给夜夙为妾!”

    老侯爷端茶杯的手抖了抖,“老兄你说什么?让浅浅为妾?”

    凭苏黎世的身价,苏浅浅便是入主东宫做皇后也是可以的,怎么会……给摄政王为妾。

    苏黎世叹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淳于侯夫人蹙眉道:“这件事情,怕是皇上瞒着摄政王干的。”

    “管他呢,反正我家浅浅现在讨厌死夜夙了,冯管他大妻小妾咱都不稀罕。”

    苏浅浅讪讪赔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待会儿晚上夜夙会来找她……吧,自己是否该和他说清楚?那个他所谓的交易,她不干了。

    不论为妻为妾,始终是把她困在他身边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叫她知道,大家玩的都是心机,她和她们差距太远,不适合这些阴谋阳谋。

    苏浅浅道:“让侯爷和夫人忧心了。”

    淳于侯夫人拉着她的手,又是惭愧又是痛心,“都是彧之那个混小子,要是早答应了这门亲事怎么会出这等意外。”

    苏浅浅:“……”

    劳烦淳于彧之替她背黑锅了。

    话都说明了了,苏黎世也惦记着明天早朝时该给夜夙找些事情做做了。

    淳于夫妇起身告别。

    苏黎世笑:“不留下吃了晚饭再走?”

    “我俩要回去思忖着怎么让彧之那小子收收心……”淳于侯夫人点到为止,也不多说。

    夫妇二人由外间等候的婢女引着出了花厅,一路出府。

    苏黎世坐在椅子里,手里捧着茶却喝不下。

    苏浅浅刚才就一直坐着不动,他以为她是想等旁人走后对自己有话说,却发现淳于夫妇走后她还是双目无神、形容呆滞。

    “浅浅。”苏黎世轻轻地唤女儿,心疼道,“你不能嫁给彧之,怪不怪爹爹?”

    闻言,苏浅浅愣忡地抬头,眸光涣散似未听清苏黎世在说什么。

    “算了,你回房休息吧,让秀秀去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这些日子让你在外面抛头露面,苦了你了……”

    苏浅浅想,爹爹肯定误解她的意思了。

    “爹。女儿不嫁,女儿就待在家里每日侍奉你。”苏浅浅忖了下,决定拉素未蒙面的苏见信下水。“哥哥已经二十有四,他还没成亲呢,你们怎么总急着我的婚事。”

    苏黎世心道,浅浅还是不能忘了淳于彧之……非君不嫁了都,这可怎么办?只怪那小子太不地道了。

    淳于彧之是谁,帝都风月的祖宗,平生最爱酒楼花阁,与各家青楼里的花娘皆有道不清的浅缘。

    “小姐你还真的非君不嫁了啊。”秀秀抱住苏浅浅的胳膊摇了摇,比她还着急。

    苏浅浅:“……”

    为什么她们一个个的,都认为她苏浅浅非淳于彧之不嫁呢。

    苏浅浅磨牙道,“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提起淳于彧之,我就把你提起来打!”

    秀秀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说。

    屋外蝉鸣虫吱,清凉的月色映在院子里,照得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秀秀以双臂支颚,难得瞧见自家小姐安静恬淡的一面。

    “现在你家小姐累了要休息了。你不许来吵我睡觉,天塌下来大的事也不准。”

    十秒钟后,门板无情地将秀秀关在外面。

    焦急无奈的神情顿时收敛,秀秀揣着凝重的心思走出苏浅浅的院子。

    苏浅浅大马金刀地坐在八仙桌边,手够到果盘里的糖栗子抓来塞嘴里,等到月越树梢也没瞧见有夜夙的影子。

    太令人失望了!

    不想见的时候成天在自己跟前晃悠,想见的时候架子忒大了,不来了。

    苏浅浅大抵是忘了,夜夙根本不知道苏浅浅想见他。

    “啪嗒——”

    一向六识过人的苏浅浅的耳朵敏锐地听到了液滴砸在物件上的声音。

    “谁!”

    没了声响。

    苏浅浅掩下不安,镇定地又抓了一颗糖栗子往嘴里塞,凑至眼前时冷不防被栗子面皮上的血迹吓懵。

    卧槽!平白无故哪来的血。

    犹如捏了颗烫手山芋,苏浅浅赶紧把栗子丢在地上。栗子骨碌碌地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停在桌脚处,苏浅浅忙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掉指尖的血迹。

    又是一声轻咳响起,附着微弱的呼吸声。

    “夜夙,是不是你?你别吓我啊,我错了,我不该骂你。”苏浅浅欲哭无泪,她两辈子怕血,就连家里逢年过节杀鸡她都怕。

    “我不嫁给淳于彧之成了么,我答应给你做王妃!”

    好似丢盔弃甲的士兵,放弃所有气节蹲地抱头。“噗通。”一个黑扑扑的团子从房梁砸下来,砸在苏浅浅的脚边。

    她斜斜睁开一条眼缝,匆匆一瞥方才看见此人不是夜夙。他皮肤麦黄、身材壮实,面巾估计是刚才落下来的时候扯掉的,现下露出一双挣扎屈辱的双眸,眸底划过一霎那的煞气。

    煞气,只有常年淫浸在鲜血杀戮里才有的煞气。

    苏浅浅捂着受惊的小心脏连连后退,不甚一脚踢到摆放琅珐花瓶的红木架子,不但脚趾头钻心疼,还撂倒架子摔了她最喜欢的花瓶。花瓶摔在地上碎成数瓣,边缘露出了原本的釉色。

    男子闷哼一声,刚硬的面庞因伤痛拧打成结。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掌着腰间,起了好几回,最终的结果都是摔了回去。

    苏浅浅现在是无泪欲哭。谁能告诉他,这个从天而降落下来的黑衣男子是什么人。难道是传说中的黑衣杀手?

    “你…你…你是什么人,知道本姑娘是谁吗!”

    男人神色复杂、变幻了一瞬,才看了眼哭不哭的苏浅浅一眼,蓦地扬起随他一同摔落在地的长剑朝她刺去。

    苏浅浅脸色煞白,没反应过来他对自己是要动真格的,剑已经近在眼前只离三寸。

    男子腰间的衣料在烛光的折射下湛出点点水光,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当苏浅浅以为自己下一刻真的会翘辫子的时候,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睁眼,苏浅浅忽地瘫坐在地上。

    幸好……男子挥剑的剧烈动作再次扯裂了他腰间的伤口,让他直直痛晕了过去。

    她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第28章 再把他衣服扒下来一点!

    苏浅浅看着男子倒在地上痛吟,小嘴嘟抿思量了一下,终是选择把他拖上床榻。

    若论苏浅浅除了吃货潜质,那就是天生神力了。

    “秀秀秀秀!”苏浅浅奔出门,把正准备歇息的秀秀拽来,顺便说明了事情经过。

    秀秀无语扶额:“小姐你怎么什么人都救,你看看他的装扮,还有你刚才说他要杀你……你还救他?”

    苏浅浅叹道:“总归是从我房间的房梁上落下来的人。”

    秀秀抽了抽嘴角,“所以你要对他负责?”

    “算吧。”苏浅浅郑重其事,气得秀秀直磨牙。

    苏浅浅双眼冒着精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奸笑道:“秀秀,快去打盆热水来,本小姐要为他清理伤口。”

    秀秀怀疑地睨她一眼,叹气,被迫受胁端着水盆忙里忙外、助纣为虐。但仍不放心地碎碎念道:“小姐,这人可是杀手。你看他的手掌虎口,糙厚粗劣,是惯用剑的人。”

    所以这是个危险的人物。

    苏浅浅大手一挥,等秀秀扒完了男子的衣服,清理了渗血的伤口后,她才拿开捂住双眼的手。

    “小姐你看着他,别让他乱动,奴婢去拿伤药。”

    以前苏浅浅总是和淳于彧之打闹,不免一顿跌打损伤,屋里常备的金疮药倒是派上用场了。

    秀秀找来金疮药粉,苏浅浅终于磨刀霍霍褪下男子神秘的上衣,露出一具极具荷尔蒙的裸上身。

    “小姐,帕子。”秀秀冷不丁道。

    苏浅浅急忙擦了汨汨涓流的鼻血,催促:“快点把药拿来,别让他死了。”

    秀秀将药递给她。

    苏浅浅小心翼翼把细细的药瓶口对着男子腰间的伤口撒药,顿了下。“秀秀,再把他衣服扒下来一点。”

    秀秀:“……”

    小姐你这是趁机占便宜呢?还是趁机占便宜呢?

    屋里忙得热火朝天,待静下来后五更天,屋外天光朦胧,星子黯淡。苏浅浅累得趴在桌面上,恨恨地盯着床榻上展眉舒唇的男子。

    靠,老娘累死累活,你倒睡得香!

    “笃笃——”有人敲门。

    秀秀端着染血的水盆捺下慌乱,对着苏浅浅做了个‘嘘’的手势。她从容不迫地理理衣裳,走出去。

    “小姐还在睡,你们不用来伺候了,待她醒来,这里一切由我。”她说道。

    “啊?秀姐姐你这么早就来小姐房中伺候啦。”几个绿衣小婢惶恐地垂下头,道:“是不是我等得罪了三小姐……”

    秀秀叉腰睥睨道:“小姐心情不好,你们别来烦她,要是真惹恼了她,她定央了老爷发卖了你们。”

    小婢们自然是怕被卖了,个个唯唯诺诺不敢吭声,被秀秀半哄半吓地识趣退下。

    秀秀回到房间,屏风后的苏浅浅突然破空来了声尖叫。

    “小姐!”惊得秀秀以为那个杀手蹦起来找自家小姐索命了。

    床榻前,苏浅浅一只手捂着嘴,另只手指着空荡荡的床榻,满脸的震惊不可置信。“这这这,说好的救命之恩呢!”

    说好的以身相许呢。苏浅浅在心里补充道。

    秀秀问道:“怎么了?”

    苏浅浅掩面而泣,“呜哇,我怎么知道……刚刚你出去打发婢女,我一夜未睡困得紧便在桌子上趴了一小会儿,然后刚才抬头看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跑了!”

    被人救了醒来连句谢谢都没有!

    “人已经跑路了。”秀秀手指着未阖大开的窗户。窗外倾泻进淡青色的朝光。

    苏浅浅气得捶胸顿足,好好的一个阳刚美男,怎么说走就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秀秀弯腰捡起地上斑驳的血迹黑衣,落出一块无暇的白璧玉佩,其表面光滑细腻,入手冰凉丝滑。

    苏浅浅眼尖瞅见立刻就去抢,秀秀一时没抓稳,措不及防真被她抢去了。

    “那个字……”她念着。

    苏浅浅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翻来覆去只看见玉中央的镂空花纹是一个字,具体是什么字她就看不出了。

    秀秀说道:“那是‘扶’字。”

    苏浅浅睁着水盈盈的双眸,见秀秀一脸担忧郑重的模样,疑心道:“这是那个人的玉佩,‘扶’字,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小姐,咱们摊上大祸了!”秀秀又惊又怕,关了门窗,才拉着她小声说道,“这是天下第一采花贼扶风流的玉佩!”

    采花贼的玉佩……苏浅浅跳脚。

    “什么鬼采花贼?!”

    秀秀只说扶风流在宣国一带行事张狂,从未到夜国来作过乱。“这些都是帝都中闺秀小姐们闲时的杂谈,虽夸大其词不可全信,但也不是空穴来风。”

    总之苏浅浅要提防着一些。

    “可是采花贼怎么长得那么像杀手。”以往戏文里的采花贼不应该白袍仙姿,玉扇飘逸,恍若画中神塑吗。

    秀秀端着水盆伤药等物出去了,留苏浅浅一个人对着那块流光溢彩的白璧玉佩发呆遐想。

    翌日。

    帝都出现了最大的哄闹传闻。

    据说,昨晚上摄政王在家睡觉的时候被人行刺了,传刺客剑法精准,刺中摄政王的心房。皇帝连夜派遣所有御医赶至摄政王府,还因此惊动了端芳宫的太后娘娘。

    皇帝亲自下令,不惜任何代价捉拿刺客,有功者赏金千两。

    听到这个消息,苏浅浅正在院中悠哉悠哉地、喝着小厨房天不亮就开始细熬的小米粥。

    “噗——”

    苏浅浅喷出粥来,侍奉的小婢连忙掏出帕子递上。

    秀秀停下话,细心地观察苏浅浅听闻摄政王受伤后的反应。

    苏浅浅挥手道,“除了秀秀留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三四个小婢俯身退礼。“是,三小姐。”

    婢女一走,苏浅浅柔丽的形象立刻土崩瓦解。她抱着秀秀鬼哭狼嚎嗓道:“夜夙受伤生死未卜,是不是和昨晚上那个人有关系?”

    秀秀点头。不是有可能有关系,而是肯定以及确定有关系。

    苏浅浅突然嘿嘿笑了笑,没心没肺:“幸好他跑路了,咱们也不算帮凶。作为报酬,他还留了那块玉佩给我,算他有良心了。”

    秀秀:“……”

    她想说的是,那玉价值不菲,只怕留着会招来祸事。

    此刻,从帝都延边州郡出发的官道上,两匹黑總马疾驰飞奔。

    一人突然道:“我的玉佩丢了。”

    另个人道:“一块玉佩而已,丢了也就丢了。”

    ……

第29章 你一点都不动心?

    苏浅浅再次被秀秀捯扻成了一件可远观的展览品,泠泠作响的银穂珠钗两边各三支。

    美曰其名,今晚礼宴太后娘娘是为苏浅浅棋魁和黎念君的百花魁首庆贺,众家千金务必穿的体面。

    苏浅浅揣着手忿忿道:“夜夙重伤卧床不起,太后娘娘还有心情为魁首庆贺。”

    秀秀将最后一支小小的碎花珠插进她鸦黑柔顺的发髻里,不着痕迹地觑着她的神色。

    “百姓以为摄政王和皇帝太后相亲和睦,殊不知连我们这些后院的女子都知道他们之间的龃龉。”

    秀秀扶着苏浅浅起身,为她整理乱了的衣角。

    水银色的交领长裙,裙摆撒状绣了细碎的桃红花瓣,束腰的封带勾勒出少女的玲珑身段,在黄昏的余光中折射出淡淡的鎏银暗纹。

    “小姐,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秀秀收拾了梳妆台面,“听二小姐屋里的含桃说,她家小姐也收了入宫的贴子,从中午就开始穿衣打扮,弄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苏浅浅和秀秀沿着廊下步入中庭,见前院的大门口处已经等候了仪仗。“果然是宫里出来的马车,接个人都能那么气派。”

    苏浅浅的语气不知是嘲讽还是纯属感叹。

    秀秀打趣道:“已经坐了好几次了,小姐反倒拘谨了。”

    记得第一次主仆入宫时,苏浅浅那副自在悠闲的模样让秀秀以为跟在家似的。

    苏雨柔一身光明丽的绯红裙翩然而至,对苏浅浅站在同一阶台阶上对视。

    苏雨柔比苏浅浅个子高,颇有种俯视她的感觉:“太后娘娘只派了一辆车来,妹妹不介意和我挤挤吧。”

    皇宫里的东西果然都华而不实,只能容纳三人。苏浅浅颔首,“我没意见。”

    也只能她们两个一起坐了,秀秀和小筱在马车外共同步行,不然余下的位置给谁都很是伤脑筋。

    一众护卫,两个白面皮的公公驾车,一行人穿过繁华的朱雀街,进入灯火辉煌的皇宫。

    因为夜晚的安全问题,所有人的马车直接行驶到端芳宫外,大家都对太后娘娘的仁慈心善赞誉不绝。

    华灯初上,宫殿顶沿的华丽琉璃宫灯里燃着醇香的松脂,细微的炸声淹没在众多姑娘的欢声笑语里。

    有内侍带路,一群人放开了拘谨往里走。

    蒋舒芳被人群隔开,遥遥地对着苏浅浅眨眼睛,苏浅浅咧嘴一笑。

    苏雨柔在苏浅浅前侧,脚步比她快。

    苏浅浅说道:“姐姐已快及笈,可有意中人?爹爹忙于朝务,怕是没给你准备八字喜帖之类的东西吧。”

    若是有相中她的男子,便会带着八字找来媒婆与主母商议,得行之后下聘拟定婚期。方姨娘是妾室,没有资格为府中的小姐张罗亲事……而苏黎世忙着苏浅浅和淳于彧之的婚事,估计早把苏雨柔忘去天边了。

    苏雨柔作冷漠状,怼道:“怎么,难道妹妹你这些日子闲着了,竟闲情雅致来操心我的事情。”

    苏浅浅撇了撇嘴,注意脚下迈过圆拱门的槛,复又笑道:“当我没问。”

    宴席设在端芳宫的露天偏殿,四方的场地中歌舞升平,琴师舞姬各展所长。太后娘娘与夜九高座,身后淳于彧之,长公主,定侯爷,宁王夫妇等数位皇室贵胄端坐。淳于侯夫妇未到。

    关于席间还有什么姑娘,苏浅浅一概不理会,反正就是那几个惊才绝艳的姑娘,相差不离了。

    得了魁首的黎念君,骑射第一的洛天赐,琴艺第一的柳青絮,唯一破了棋局的自己。

    再就是画艺被挤下去的何芊芊。

    名次前三的一些姑娘也有被邀请来,这也是方嘉嘉,苏雨柔和段柔郡主能来的原因。

    苏浅浅抽了抽嘴角,这和百花盛会的赴宴的人有什么区别,仅是滤去了一些身份低下的姑娘,甚至还邀请了简师傅和一些宗室男子。

    太后娘娘你这是得多闲,办这么个破宴会,国库再充裕也经不住您这么挥霍啊。

    女官青杏走来,对着苏浅浅笑道:“苏小姐,太后娘娘让你去她旁边坐着。”

    苏浅浅提着裙角正准备坐在蒋舒芳旁边,闻言抬头望去,见太后娘娘对着自己笑了笑,并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可是黎念君和长公主一起坐,苏浅浅若是坐在太后娘娘留给她的左侧座位,就和黎念君比邻而坐了。

    何芊芊说道:“苏小姐可别恃宠而骄,太后娘娘的宠爱,没有几人能拒绝呢。”

    苏浅浅呵呵笑了两声。别看太后娘娘在人前一副仁慈心善的模样,她到如今最怕的人就是太后娘娘了。

    见双方僵持,秀秀欠身行礼对青杏恭敬道:“嗳。请青杏大人回去禀答太后娘娘,我家小姐和几位小姐有些体己话要说,宴会还早……她能否待会儿再过去。”

    青杏笑笑。“当然可以。”便转身回到太后娘娘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苏浅浅只看见太后娘娘依旧对自己在笑,慈和温柔,好似农家凡母般宽容大度,压根就不像深宫中步步为营、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蒋舒芳赶紧拉着苏浅浅:“浅浅,这几天帝都都传疯了黎念君的事迹。”

    话语间尽是为苏浅浅的可惜。

    苏浅浅环顾了下四周的人,面生的面熟的,都各怀着鬼胎。唯独不见那个黑袍肆意嚣张的男子。

    “哦。”她淡淡地点头。黎念君是否被外人传颂与他何干。

    蒋舒芳用食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骂道:“你当真一点都不急?上次宫宴,太后娘娘遣散了所有人单独留下了你,还赏赐你珠宝珍玉,皇上受伤听说还是因为你吧。他以金尊玉贵之身徒手为你挡剑,你难道一点都不动心?黎氏如今势大滔天,黎老将军掌管夜国边境十万兵马,以她的身价……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黎念君要是入主中宫做上皇后的宝座,就别想有人能憾动她的地位了,

    苏浅浅:“……”

    所以,蒋舒芳你这是在劝我对夜九下手?

第30章 王爷请自重

    “呃,那个,舒芳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苏浅浅忍住心腔中欲喷的老血,解释道,“我与皇上青梅竹马纯属兄妹之情,你别瞎闭着眼睛乱牵红线。”

    蒋舒芳瞪大眼睛,回过神来后依旧是不依不饶:“那个黎念君不是盏省油的灯,你可得小心了。”

    苏浅浅有些想问,不是说黎念君心慕夜夙吗,怎么会觊觎皇后的位置。

    秀秀拽了拽苏浅浅的袖子,苏浅浅敷衍地又点点头。“嗯好,我会照顾好自己,不着别人的圈套。”

    大宅院里,深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陷害和使坏。

    苏浅浅在蒋舒芳的目送中迈着小碎步去了太后娘娘的身边,太后娘娘对着她有说有笑,连皇帝夜九也对她和颜悦色。

    何芊芊席坐不动,安静秀丽。

    蒋舒芳推推她的胳膊,道:“听说黎老将军要班师回朝了?”

    “嗯。”她回答道,“我哥哥也是百花盛会过后才收到的消息。”

    “真是奇怪,黎念君本该和黎老将军同行回京,却先行一步抵达帝都去了公主府,第二天就在百花盛会上一鸣惊人芳名远播。”

    何芊芊从场中转过来看她,等她的下文。

    蒋舒芳促狭笑道:“估计是芳心藏不住了想要引起某人的注意吧。”

    何芊芊:“……”

    如果现在坐在她旁边的人是洛天赐。那么洛天赐就会分析黎老将军为何要隐瞒自己回朝的消息。带着上万铁骑从边境的珠玉关跋山涉水回到帝都,朝中居然无人所知,沿途的州郡太守府尹也没有上报。

    最重要的是,皇帝和摄政王通通都没有下令让他回来,一个镇守边关的将军突然擅作主张班师回朝,是安的什么心呢?

    夜色低沉,琉璃宫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臣子君上喝成一片,姑娘们放开才艺对着太后娘娘和皇帝倾尽全力表演。

    苏浅浅贪杯喝了不少果酒,良酿醉人醉心,苏浅浅已然觉得头昏眼花了。

    暼头,看见左侧一抹素白莲衫婀娜多姿的身影,那人面容精致淡雅。

    苏浅浅呓语,伸出手朝着她的方向虚虚地抓去,抓了个空。

    长公主对着太后娘娘说道:“母后,苏小姐许是醉了。”

    苏浅浅的脑子混沌可意识清晰,立刻站起来嘟囔:“我没醉!”

    黎念君稍稍皱起素眉,往后挪了挪身子以避开苏浅浅身上传来的酒气。她说道:“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

    太后娘娘也喝得微微醺,笑道:“青杏,带着苏小姐下去休息休息吧。”

    端芳宫中偏殿众多,专门设有供人休息的地方。

    “是,太后娘娘。”青杏女官俯身,与秀秀合力扶起苏浅浅退下酒席,“苏小姐,那是池塘,不能过去。”

    苏浅浅挣开束缚就要往莲池里跳,青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她拖回来。“你这丫头,蛮力怎么那么大。”

    秀秀扶着摇摇欲坠的苏浅浅,讪讪赔笑。

    三人离开宴席的偏殿,穿过花园往后殿走去,苏浅浅一路走一路念叨自己没醉,弄得青杏女官也满头黑线。

    休息处的偏殿名为毓兰阁,青杏吩咐那里值守的宫女好好照顾苏浅浅,才返身回去复命。

    她前脚刚走,后脚两个带刀侍卫就大摇大摆地踏进毓兰阁。秀秀护在不省人事的苏浅浅床边,惊恐的小脸上除了惧怕辫不出其他的情绪。

    成南走进来立定,转转眼珠子环顾屋子里的情形。

    “诶,成北,这个苏小姐不就是咱在红拂楼看见的那个女子么?”

    成北抱剑不语。

    屋内的宫女们认识成南成北,俱不敢吭声。门口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两人恭敬地各自分列至两侧。

    “王爷。”

    夜夙的眸子扫过苏浅浅因醉酒而酡红的小脸,眸底湛黑略沉。

    “下去。”薄凉的双唇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宫女们兢兢业业不敢违抗,年长一些的宫女赶紧催促同伴一起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唯秀秀抓着苏浅浅的胳膊不肯放松。

    夜夙迈开脚步走过去,步履在空旷的地板上摩擦出声,他越走一步,秀秀抓着自家小姐的手就紧一分。

    “王爷……”她说道。

    夜夙冷冰湛黑眸子没有丝毫温度,伸出略带凉意的指尖蹭了蹭苏浅浅的脸:“还装?”

    秀秀一脸懵,转头看向榻上的苏浅浅,只见原本酒色迷离的人儿突然睁开了眼睛,面颊酡红但眼神中清澈依旧,未被酒气熏得朦胧不真实。

    苏浅浅鼓着腮帮子要坐起来,夜夙好心伸手借给她使力,苏浅浅硬是不领情地扳着床板爬了起来。

    见秀秀满脸担忧溢于言表,苏浅浅的心被戳了一下,道:“秀秀,我没事,你下去吧。”

    秀秀的脸一皱,摆明不相信摄政王不会对她家小姐做什么。

    “听话。”苏浅浅不由加重了语气。

    成南很懂自家主子的心思,推搡着成北笑着:“走走,咱哥俩去御膳房讨杯茶喝喝。偏殿那些人吃吃喝喝,好不快哉。咱也不能饿着不是“。”

    随便把秀秀一掌顺带捞走了。

    只剩下苏浅浅和夜夙两个人,夜夙坐在她的榻边上,坚硬的背廓被暖橘色的烛光笼罩,抱住苏浅浅娇小的身躯。

    苏浅浅一个激灵就推开了他,嘟着嘴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

    夜夙挑着眉头看她。

    苏浅浅固执道:“王爷请自重。”

    夜夙勾起嘴角,霸道的双臂圈住她。“别动,本王就抱一会儿。”

    苏浅浅偏不依,故意扭动身子挣扎,而夜夙却折了下眉头,似伤口崩裂血水渗出。

    苏浅浅也确定自己闻到血腥味了。

    她对血腥味的敏感度,在昨晚上提升了一个新高度。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推开了夜夙,她绷着一张小脸摸到了他胸口的湿热。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胸口的位置暖湿血腥,分明就是伤口撕裂了。

    所以昨晚上他真的被人刺了一剑,而且是心脏的位置。

    夜夙拿下她的手,看见她整个手掌都印上了他的血,掏出帕子给她擦去。

    他开口幽幽道:“你可好大的架子,本王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主动来看看本王么?”

    他好歹是个伤患,现下带着伤来找她,还被她弄得伤口崩裂、流血不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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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宠王妃介绍:
一朝穿越,惹上腹黑骚包王爷,还被亲爹逼着嫁给一只毒舌。芳心暗许,王爷要她去做妾……你咋不上天呢,做妾…做你妹啊!
国师语:浅浅莫怕,本国师曾断言你命硬克夫,你身边是开不出桃花的。
侍卫喊:“王爷,大事不好。王妃爬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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