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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妃惜笔     摄宠王妃txt下载     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3章 和王爷抢女人

    苏浅浅出手阔绰,引得老鸨亲自上楼在招待她,侍茶小婢让她稍等,她们的妈妈马上就来。

    房间精致雅气,内设熏香棋盘。

    苏浅浅坐在桌边没有喝婢子倒的茶水,秀秀站立在苏浅浅身侧避免突发情况。

    来人是个二三十岁的风韵女子,虽红尘气息浓重,但不是那天苏浅浅在大厅里遇到的那位。

    芸娘是个手段利落的,前任妈妈无故死后,上边的东家命她来接管红拂楼,当时有许多人不服气,可最终都折在了她手里,不消两个月时间、如今个个唯命是从。

    是以,她第一眼就看出了苏浅浅是个女子。

    芸娘捻着帕子上前笑道:“是公子找我来的?”

    苏浅浅的一双柳细眉皱了皱,她要找的不是这个妈妈。

    “上次来的鸨母,不是你吧。”她目光烁利,“当时的那个鸨母还答应了将如墨姑娘许给我呢。”

    芸娘说道:“先前的妈妈急病去世了,我接管了这里。”

    顿了顿,她说,“如墨姑娘是我们红拂楼的头牌,她怎么会答应你?”

    苏浅浅摇了摇折扇,端得是风流倜傥,她“唰”地合上扇子,笑道:“当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姑娘说笑了。”芸娘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柔韵的丹凤眼角生出一抹厉色。

    如墨是卖艺不卖身的主儿,而且东家也对她颇为照拂,死去的那个鸨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如墨随意许人。

    难道,正是因为她逾越了规矩,才被……

    苏浅浅来这里只是不甘,也没有诚心为难人的意思,但眼前这个鸨母一语道破她女儿家的事实,她就有些不爽了。

    以前那些只要不脱衣服、一辈子都没被拆穿的故事是几个意思。

    先前侍茶的小婢子惊悚了,瞪大眼睛还不相信刚才在自己面前大马金刀坐着的是个姑娘。

    芸娘说道:“姑娘这一身行头非富即贵,想必是帝都之中哪家的千金小姐,我这破落处留不下姑娘,请回吧。”

    这真是一言不合就赶人。

    苏浅浅见状也不怕撕破脸了,瞪着芸娘说道:“开楼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芸娘双手环胸,又道:“你一个正经的姑娘家来这风尘之地做什么,有所图?还是来抓男人的?”

    苏浅浅梗了一下,秀秀却在身后拉她袖子。

    “做什么?”

    秀秀带着哭腔道:“妈妈,我们真的是来抓男人的。”

    她指着一楼大厅里,和白衣如仙的如墨待在一起的男人,含着泪水呜咽,“小姐……”

    芸娘被她们主仆弄得有些糊涂,也走到隔扇边上去看情况,只看见如墨被一个白衣出尘的温雅男子牵着下了高台,周遭人有些不满的喧口,如墨都充耳未闻。

    小婢子惊道:“妈妈,如墨姑娘她……”

    “住嘴!”芸娘道。

    苏浅浅心里的那条线崩了,她哥要闹哪样,和夜夙抢女人?

    若是高门小姐也就罢了,再不济寒门贫女也成,苏见信他怎么会和如墨搅在一起?!

    夜夙会操着五环大砍刀砍死他的!

    苏浅浅和芸娘面面相觑,旁边的雅间却被推开门,粗噪的脚步声进入她们这间。

    “你们吵什么吵?”

    一袭俊逸的蓝色长袍闯进来,变成了三个人的面面相觑。

    淳于彧之和苏浅浅同时张口。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芸娘和小婢子知趣地退了出去。

    苏浅浅翻了个白眼,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淳于小侯爷可是风月场上的班头,在青楼厮混实乃正常不过,再者,这家青楼还不是你家开的么?”

    淳于彧之寒冷的视线略过苏浅浅细嫩的脖颈,压制住想掐死她的冲动,“赶紧回家!”

    苏浅浅理亏,哼了声,被秀秀三步并做两步拽走,路过门槛时苏浅浅还差点被绊了一下。

    苏浅浅扶在木壁上,正欲离开却透过细细雕刻的镂空木门看到了里面的人。

    “秀秀,赶紧通知我哥,让他快跑。”她咬牙切齿,也来不及看夜夙身边跳着火辣热舞的花娘,麻溜着拉了秀秀去一楼大厅找人,结果苏见信已经和如墨双双不见。

    苏浅浅气得磨了磨后牙槽,恼恨今天自己一时冲动得罪了那个新鸨母。

    说到底,她也只是想弄清楚,那天到底是谁给她下药,把她送到红拂楼里来的。

    她来到这里之后的日子虽过得舒坦,可这件事就像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总是提醒她人心难测,保不齐又有人想害她。

    “小姐。”秀秀拽拽她的袖子,嗫嚅道,“我们回去吧,外面一点都不好玩。”

    别家小姐最喜爱游山玩水,要么就是去逛首饰铺子,酒楼水榭吃茶听曲,怎么她家的小姐偏爱逛青楼呢,还又把淳于小侯爷气得脸色发黑,真怕他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出手教训小姐,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走吧走吧。”苏浅浅没了心情。

    出了红拂楼走了偏巷,秀秀才问道:“小姐,刚才在隔壁房间的人是王爷?”

    她只粗略地看到了个轮廓,觉得像。

    “啊?是呀,就是夜夙。”苏浅浅说道,“等等,夜夙去青楼?刚刚……”

    虽然匆匆一眼,但还是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景的,足足五六个貌美、或妖娆或清秀的花娘,都个个衣着暴露地贴着夜夙的身体,甚至其中有一个在给他喂酒。

    好一个夜九,还以为真是清心寡欲,没想到早就“被千人骑万人枕”了。

    苏浅浅觉得拿这句话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瞥见自家小姐一下子就变了的脸色,秀秀暗道不好,面上却一派镇定地挖出疑点,“可是淳于小侯爷怎么像是故意来轰你走的样子。”

    嗯,如果淳于彧之不冒出来、不态度恶劣,她家小姐也不会心神紧张差点被门槛绊倒、再趴在镂空雕刻的木门上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苏浅浅莫名地烦躁,秀秀的所有话她都不想听,在路上遇到淳于彧之的小厮十五捧了个盒子,正是要去往红拂楼。

    “苏小姐好。”十五憨厚的面孔更让苏浅浅想到淳于彧之的狡诈狐狸样儿。

    “滚滚滚,谁是苏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个个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第64章 看你身后

    苏浅浅垂下眼睑,抬步欲走,十五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问道:“苏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跟你有关系啊。”苏浅浅没有好脸色。

    秀秀忙把十五推到一边去,“没看见我家小姐心情不好吗,你这不找骂嘛。”

    十五挠挠后脑勺,一副懵的样子,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拿的东西,这可是他家小侯爷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东西,摄政王能撇下脸面来求,十五怎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小侯爷的要事。

    他连忙弯腰告礼,“苏小姐,小侯爷那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苏浅浅扯了扯自己腰间的玉佩穗子,转身往街市热闹处走,心里唏嘘,又不明白自己在抽哪门子风了。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

    骨节匀称,宛若玉琢。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只手不是夜夙的,夜夙的手白是白,可这只手白得有些病态。

    秀秀看见苏浅浅转身,也跟着转头望去,一个墨衫俊秀男子正嘴角噙笑,说道:“在下不识帝都街市,迷了路,可否请两位姑娘告知,侍郎府怎么走?”

    苏浅浅看见男子身后的综马焉耷焉耷的,估计是奔于赶路所致。

    “哪个侍郎府?”她说道。

    六部侍郎,还分个左右,她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谁。

    “兵部侍郎,何隽。”

    苏浅浅狐疑地看了男子两眼,发觉他长相只能称为俊秀,长得毫无特点,只有一双如同玉坠儿般明亮的双眼。

    夜夙的眸子却永远是沉沉的、晦暗不明的,叫人猜不出他的真识意图。

    苏浅浅压根没怎么出过门,只能由见多识广的秀秀指路:“何隽何侍郎啊,他的府邸……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遇到有个包子铺,再向右转,穿过两条街,胡同的第一座府邸就是。”

    男子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多谢两位姑娘指路,他日再遇必定备以厚礼相谢。“

    他一副卑恭谦顺的模样,在帝都这种声色犬马之地已经很少见了。

    苏浅浅退后一步些许惶恐,“不用不用,张口之劳而已。“

    “于我却解了燃眉之急。“男子嘴边的笑容渐渐加深,道:“后会有期。“

    他牵着爱马离开,宽阔病弱的背影没入市井的人群,毫不起眼的墨色长衫随着他的动作鼓动而晃,像极了戏文里说的风骨书生。

    苏浅浅见秀秀一副巴不得把眼珠子黏在男子身上的模样,唏嘘调侃道:“秀秀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小姐你莫胡说。”

    苏浅浅这回是真的要回家了,再晚估计就该被回府的苏黎世发现,然后吃不了兜着走了。

    秀秀站在原地想了会儿,才抓着有些宽大的腰带追上苏浅浅,“奴婢只是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罢了,就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与我常居内院,最多的几次就是进宫,哪里会认识别家男子。”

    “小姐你说得也是。”

    回到太傅府,门房还躲在门后的躺椅上小憩,苏浅浅钻进街巷里照原路从后门回去。

    秀秀使劲儿推那扇陈旧的木门,愣是没有动静。

    秀秀呛红了脸,“小姐,推不开。”

    “是不是有人在里面把门锁上了?”

    秀秀手指扣住门板,摇头否决道:“不可能,这是个废院,是当年夫人在世时拿来养花的,后来嫌它坐落背光,成日里晒不到太阳这才荒废了下来。”

    苏浅浅走上去也试着推了推,推不动。“可是你推不开它,这是事实吧。”

    秀秀低下身去,在两块门板的缝隙里看到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她指着它怒道:“不知道是谁用枝棍把里面反扣了!”

    她又道余怒未消地骂道:“缺不缺德啊!”

    苏浅浅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抹灵光从脑海中闪过、但快到她还没抓住就无影无踪了,看着快到午时了,苏浅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子装扮,道:“秀秀,我们,我们爬墙进去吧。”

    秀秀拧眉:“这怎么行。”

    “要不我帮你开门吧。”

    苏浅浅喜出望外,“好啊。”

    一身江南男子的柔情展露无遗,徐锦行正依着墙根把玩一柄看似价值不菲的古董折扇。

    苏浅浅一看自己空空的腰间,“那是我的折扇。”

    徐锦行抬起头看向她,啧啧了两声,答非所问:“看你身后。”

    苏浅浅猛然感觉后背一凉,一种犹如针芒在刺的恐惧感冲上脑海,她看着地上的土沙,斜斜的太阳映出一个颀长风姿的影子,完全把自己娇小的身子掩盖了。

    ……夜夙没那么瘦。

    而且徐锦行是和某某人形影不离的。

    “哥,亲哥。”她嘴角漾起一缕俏皮的笑容才转过身去,若是旁人肯定舍不得对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说狠话。

    苏见信风光霁月的面庞纹丝不动,连眼睛里的波光都没动一下,“我不知我出来游学一年多,回来之后你竟越来越胆大了。”他淡淡道,“以前你最多在内宅胡闹,了不起和别家的女孩子口角打一架,如今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跑去青楼那些地方了,嗯?”

    苏浅浅心下咯噔一声,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哥哥你都能去得,为何我去不得。”

    苏见信说道:“你我能一样吗。”

    “我要去告诉爹爹,你觉得我虽是你妹妹却看不起我。”

    苏见信一成不变的脸色终于松动,叹起气来,状似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徐锦行来到他身侧,用扇柄那头戳戳苏见信的胳膊,“还不跟她说实话?”

    苏浅浅刻意眨了眨眼睛,装作惶恐的模样。

    徐锦行把扇子还给苏浅浅,歉意浓重:“是我和见信不好,把小妹你吓成了这样。”

    事实上,徐锦行对苏浅浅的宠溺不亚于苏见信,有时甚至还超出了少许。

    比如就是在这种时刻,苏见信一张脸毫无表情,苏浅浅缩着身子不敢多言,徐锦行就会在一旁做和事佬,让苏见信不得不放弃对她的惩罚。

    苏见信深深地看着苏浅浅,似要从她的眼里看到心里,看看她这个妹妹到底在想什么。

    “你这样顽皮,以后要是嫁进了摄政王府,父亲和我怎么会放心的下……”他说道。

第65章 这是我的卖身契

    苏见信说道:“你这样顽皮,以后要是嫁进了摄政王府,父亲和我怎么会放心的下。”

    徐锦行偏头望向别处,苏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侄管不了多少,更何况是拥有着铁血手段的摄政王。

    苏浅浅抓住苏见信的胳膊,眸中浮现一缕不安,“哥哥你在胡说什么,那些都是谣言。”

    苏见信捋开苏浅浅的手,对着那扇陈旧的木门抬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里面的小厮立刻把枝棍拔掉,门就开了。

    他先进去,苏浅浅甩了甩长衫的袖子也跟了上去。

    秀秀杵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脚尖,被徐锦行的声音吓得晃了神,“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小妹都进去了,既为贴身婢女不该贴身伺候吗,也太不称职了吧。”

    徐家的家规严苛铁血到令人发指,通常下面的人主要做错了哪怕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就足以逐出徐家不得再回。徐家出身的徐锦行也一直保持着这种自律严谨的态度。

    秀秀浑身一个哆嗦,“让表公子见笑了。”忙转身进去,留给徐锦行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苏见信勒令苏浅浅先去换了身衣服,待她出来后才发现前堂里堆满了红花箱笼,足足二十抬!

    苏浅浅神色平淡,语气也淡淡的,“夜夙送的?”

    “嗯。”苏见信放下丫鬟刚递给他的瓷杯,茶香袅袅,青玉釉瓷映着他好看的指节,“不是下聘,而是直接下旨,父亲当即就应下了,我也是随后回府才知道的。”

    他回府时,宫里来宣旨的人早就走了。

    苏浅浅焉焉地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许眼泪。

    徐锦行和苏见信不禁默契地对视了一下,小妹现在有点不正常啊,明明刚才在外面还一副要和夜夙拼命的模样,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苏浅浅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眼睛滴溜溜跟着额头上垂挂的抹额来回转悠。

    苏见信拿着那柄古董扇子狠狠敲打她的头,约摸是她的态度太敷衍,惹怒了他。

    “浅浅,说话。”

    苏浅浅翻白眼,“让我说什么。”

    她站起来,额头上的素青猫眼石抹额晃得人眼前一花,“我本不愿嫁给他,你们却一个两个不经过我的意见就答应他了,我能说什么。”

    苏浅浅语气轻柔,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苏见信不禁想起来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他有一次把妹妹最喜欢的一只珠花弄坏了,母亲安慰她,她却说不怪哥哥。结果当天夜里,他的床上出现一只死耗子,第二天的白粥粥面上,一只油腻腻的蟑螂正在沐浴,那段日子简直能把他逼疯。

    “咳咳。”苏见信掩饰自己眼中的尴尬,说道,“你要是不愿,哥哥进宫去找太后娘娘说说理……总有办法的。”

    苏浅浅捏着袖子垂下眼眸,嘴里轻飘飘地说道:“别去了,我嫁给他就是了。”

    “本王等你这句话等很久了。”

    夜夙从门外信步走进来,一身螭龙亲王黑色长袍,腰间系紫玉珠腰带,沉笃的脸上勾着一贯的深沉笑意,没有人能琢磨透,不过眼眸深处藏着的那片柔和,也没有人能窥探得到。

    徐锦行自觉地站起来让了个座,但夜夙驱步直直走向苏浅浅,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好歹也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摄政王这得有多无视他……徐锦行复又从容坐下,越发陪苏见信回帝都游玩是个很愚蠢的决定。

    苏浅浅侧了下身子,避开夜夙伸来的手,眉眼中的凉薄笑意有些扎眼,“臣女第二次提醒王爷,男未婚、女未嫁,请自重。”

    夜夙湛黑带着兴味的眸子微微眯起,笑道:“按照昨晚本王当众许的诺,你我六月中旬便可完婚。”

    苏浅浅说道:“可以。”

    苏浅浅现在乖顺到不像话,除了不肯让他碰除外。

    可是,若是成亲后,该怎么办还不是他说了算。

    苏浅浅酝酿了一下到嘴边的话,不吐不快。“哥哥,我有事和王爷想单独谈谈。”

    “我和锦行出去。”

    “不用,去我房间就好。”

    苏见信皱眉:“这不大好吧。”就算婚事定下来了,同处一室实在不合规矩。

    “王爷这些年嚣张肆意,何从遵从过什么死规矩。”苏浅浅撇嘴,主动拉着夜夙的袖子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走出了一段距离,状似询问身侧之人,“能光明正大进我的闺房,相信王爷你是不会拒绝的吧。”

    苏见信愣了一下,险些打倒手边的瓷杯。

    徐锦行顿了一下,刚喝进嘴的好茶全部喷出。

    两人相视一阵凌乱。

    ……

    日影高斜,苏浅浅站在书桌前握笔书写着什么,夜夙看着她嘴角算计的笑意时有些心醉醉、神飘飘。

    她总说看不清他,他又何曾看清楚过她。

    想攀上他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偏偏苏浅浅避他如避毒蛇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每次独处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迷恋沉沦。

    女人心,海底针啊。

    苏浅浅收笔之后把毫笔放在砚上,转动酸溜溜的手腕勉强生回一些气力。

    “这是什么?”夜夙走来欲拿他那张纸,被苏浅浅拍掉爪子。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明宣纸,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总算,不安静得让人心慌了。

    但是夜夙还是有些心慌。

    “是什么,本王看看。”他说再次道。

    苏浅浅拿着纸吹干墨迹,听话地递给夜夙,夜夙接过来扫了两眼,薄唇微勾,呼吸开始紊乱的节奏。

    苏浅浅从夜夙的怀里钻出去,跳到桌边离他远远的,从容道:“这是我的卖身契。”

    她望着夜夙沉笃的脸,半分不肯退让,“我说过,我害怕深宅大院、普天皇胄之间的勾心斗角,你昨晚已经逼过我一次,相信那种费力不讨好的蠢事摄政王不会做第二次,可是你今天派人来宣旨下聘的行为,充分地证明了你没有脑子。”

    夜夙眸色加深,他何尝察觉不到,苏浅浅这是在刻意激怒他。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可以遵旨做你的妃子,但是你不得对我有别的不轨心思,约期为一年,一年之后,你放我走。”

    夜夙的手里还捏着那张纸的纸角,头一次受人威胁,还是受这样的威胁,他很不爽。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逼近苏浅浅,如那日在端芳宫的时候,手指力道粗暴地捏上她尖嫩的下巴。

    “本王若是不答应呢?”

第66章 王爷搁了脸

    是他太惯着她了,所以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了么?

    夜夙的手指本就如细瓷玉白,愈加用力更让他指节泛白。

    苏浅浅眼睫轻颤,不得不说夜夙真被她惹怒了,下手的狠劲儿估计想把她下巴捏碎吧。

    “疼么?”夜夙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对视上自己湛黑的深眸,他一向知道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注视下撒谎。

    苏浅浅暗一忖,索性闭上眼睛做出一副慷慨赴死、也不肯看他的神情。

    夜夙狎昵地用拇指蹭了蹭她下唇与颚间的小窝,“闭上眼睛做什么,不然本王又亲你了。”他道,刚才酝酿起的沉重气氛毫无预兆被打破。

    苏浅浅被他吓得连忙睁开眼,却看见夜夙一脸坏笑的样子,趁他不注意把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后,她才敢凶巴巴地冲夜夙发脾气,“动不动就捏我下巴,还那么用力,要真捏变形了怎么办?”

    “没关系,本王养你。”夜夙把人捞回怀里,按住她的小脑袋让她安分点,惆怅道,“你主动认承这门亲事,本王很开心,但是那份卖身契,本王不要。”

    苏浅浅心下百转千回,说是卖身契有些直白,又有些不妥,毕竟她不是真正卖身给他。

    “夜夙,你是娶王妃,不是娶妻子,按你那天与我交易的条件,我觉得自己大概能胜任你的王妃,尽管会很累。但让我做你的妻子,你想多了。”

    “真的不能商量商量?”

    “你说呢。”苏浅浅捏了下夜夙腰间的痒痒肉,手指在他的长袍上顺着丝绣游走,“算是各取所需吧,你需要找个王妃堵百姓悠悠之口,而我也需要有人替我守住苏家,避免被皇家夺位的事情波及到。”

    夜夙从嘴里溢出一声轻嘲,他只恨,苏浅浅只有在吃和玩这两样东西上迷糊到不行,关乎到终身大事什么的,她说什么也不肯跳到他的狼爪子里。

    苏浅浅说道:“你若是有魏将军对秦姑娘那般情意,何愁我会胆怯退缩。”

    夜夙摇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你自己心意如何,难道感觉不到吗?。”

    苏浅浅半晌没在吱声,趴在夜夙怀里呼吸安稳,竟然睡着了。

    “他也未必会像我一样,把女人放在心尖儿上宠。”他压低声音喃喃道。

    夜夙把苏浅浅抱到床榻上,发乎情止乎礼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才从未阖的窗户飞出去。

    成南早就等候在苏家宅子外面的巷子里,见自家王爷出来了忙迎上前道:“主子,你派我去查那个魏将军,我亲自去渝州找了渝州府令,查到魏恒在那儿的户籍是假的。”

    夜夙看着成南递给他的一沓纸,坐上王府专用的马车,听成南道,“渝州确实是有一户姓魏的员外家,在十年前因发大水破落了,托仆从把唯一的血脉送进军营。可是魏家的小少爷那时才十一岁,魏恒比我们调查来的资料大了整整五岁。”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毫无破绽,魏家死绝后剩下一个小少爷还活着,到军营被一个校尉亲戚收留下他,一路摸爬滚打混到现在三品将军的地位。

    夜夙从资料里抬起头,食指弯曲用骨节柔泛疼的眉心,“受黎老将军重用,一人便手握三万边境军,黎老将军总共不才十万兵权。”

    成南也道:“是啊,当真是受黎老将军看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分割给他三万兵权。”

    夜夙把资料丢回给成南:“继续查,总会有破绽,总感觉他有些针对皇室的意思。”

    “我看魏将军就是抠,舍不得置办婚礼的彩钱。”成南开怀大笑,推了推旁边跟个木头人似的成北,“成北,别板着一张脸,你说是不是?”

    成北上次右手受了伤,一直在府中调养,这两天才开始和成南满帝都乱窜做起了探子才干的活儿。

    成北木头似的一张脸转向成南,扯开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就算是笑了。

    成南卒。

    成北方才说道:“主子,魏将军是和黎老将军一同休整从珠玉关出发,一个月前说是秦月姑娘身子不适,他们和几个亲卫便落后了几日,前几天才和黎老将军在城外扎营处汇合。”

    “继续查。”夜夙说道,“回府后安排管家准备本王的婚礼事宜。”

    “苏小姐答应了?”成南多嘴,“您不是都准备一个月了么。”

    夜夙湛黑冰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后者毫无察觉,还自顾自掰着手指憨厚道:“像什么喜果红绸,明明府中早就备好了,还需准备些什么。”

    成北不愿成南死得太难看,轻咳一声提醒道:“准备来看的。”

    是准备给苏小姐看的,不然被她知道王爷上个月就开始猴急地置办婚物,夜国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大人脸往哪儿搁?

    偏偏不知是成南真的缺根儿筋,还是刻意逮着王爷的窘迫寸寸相逼。

    他一派不赞同的样子:“婚礼就该热热闹闹还得有意义,不然怎么彰显我们摄政王府的实力、和看重入府的新王妃。幸好我料事如神,就知道主子你一定能搞定苏小姐,你俩的新婚贺礼,我早就准备好了勒。”

    夜夙斜斜勾着嘴角,右食指在左拇指上戴着的扳指上轻叩,“成南你话真多。”

    “哪里哪里,属下这是为了您和未来王妃着想啊。”

    “那为了更好的着想,本王派你去洛家盯着洛天赐,在魏恒离开帝都之前,都要一直寸步不离的监视着她。”

    成北递眼神儿递得眼白上翻、眼皮抽筋,才终于欣慰的看到成南脸上的表情唰地变成了灰白,后知不后觉。

    “主子,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居然派我去跟踪监视洛天赐……”以洛天赐逆天的武功和乖戾的性格,他会被她一刀砍死挂尸在城门口的。

    当年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接管下洛家军,并不是完全依仗父亲的几位故交打理上下,而是靠她敢把太后娘娘派去的探子杀死悬尸挂在城门口的勇气。

    自此帝都再无人敢轻视洛天赐,试图挑衅洛家军的底线。

    马车停在王府大门口前,夜夙闲步下车走进王府,成南小碎步跟在后面哭丧着脸,“主子,我错了……”

第67章 甘拜下风

    自打和夜夙摊牌,苏浅浅越发有恃无恐,每天把门窗锁得死死,尽管如此,也没能消磨掉摄政王的热情。

    今天府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一大早就有人抬着聘礼上了苏家的门,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惹得一些闲杂的百姓和富贵商贾都跑来太傅府门前看热闹。

    苏浅浅和夜夙婚事已经昭告天下,婚旨也被送到皇家宗庙供奉,提亲之人自然不是来聘苏浅浅的。

    就算那人想,夜夙包管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没了胆子。

    宫中每日一箱箱的东西往御史府蒋家抬,全都是夜九吩咐内务府准备的好东西。夜夙不甘示弱,不知跟谁学的花招,时不时带苏浅浅出府踏青或是游湖,不消被一些好事的人看见。一时间,摄政王体贴入微、温柔敦厚的传言席卷帝都各大酒肆茶楼。

    “啊?向苏雨柔提亲?是谁家公子呀。”

    秀秀抽了抽嘴角,怎么她都说到王爷的事情了,小姐居然才反应过来问前面的问题。

    苏浅浅正拿过丫鬟手里的猫粮,颇有闲情逸致地给雪球喂食。

    秀秀叹道:“是刑部督捕司掌事的儿子。”

    “刑部督捕司?”

    秀秀看见雪球肥硕的身子摊在桌子上,正艰难地挪动脑袋让苏浅浅掌心里的猫粮凑,不忍心道:“小姐,这才几天,雪球就被你喂成这般模样了,要是它原来的主人知道了,铁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苏浅浅微怔,用手给雪球比划了下身子,嘀咕,“倒真胖了不少。”

    她逗弄它刺刺的胡须,雪团似的一只肥球软摊在桌子上。

    秀秀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却是换了副不屑的神色,“老爷虽然官拜一品,可二小姐只是个庶出女儿,夜国权贵向来注重这些,她若是和那督捕司掌事詹大人的儿子能成事也算她的福气,凭着苏家小姐的名头还能嫁去做个正室。”

    苏浅浅合拢手掌,不让雪球再吃了,拍掉碎屑才思考出秀秀话里的古怪来,“什么意思,正室?该不会这个詹公子也是花花公子哥吧。”

    秀秀掩嘴笑道:“小姐猜得**不离十。若是像淳于小侯爷那般有着丰厚的家底,出入秦楼楚馆也会被人赞个风流倜傥。可惜了这个詹公子碌碌无为,至今靠着詹大人微薄的俸禄当做花楼里的销金票,典型的败家子,偏偏已经纳了三个侍妾,外面的花阁里还养了不少小娘子。”

    苏浅浅啧舌道:“爹怎么可能会答应他的提亲。”

    就算苏雨柔有时刁蛮任性了些,再不济也是太傅府的脸面,更逞论苏黎世对苏雨柔一视同仁,从小当做嫡女来养。要不是她故意找苏浅浅的茬,苏黎世不至于冷落她将近两个月。

    “怎么不可能,这门亲事可是太尉府的公子亲自带着媒婆、帮衬着詹公子提的。”秀秀说道,“就是方嘉嘉那个纨绔的哥哥。”

    苏浅浅恍然大悟,似乎脑子里的思路也明朗了起来。

    方太尉独子名叫方麟,帝都出了名的纨绔,打架结殴、砸人生意,这些坏事做得不少,也因为被御史弹劾多次,所以方鸿运千方百计都不能把他带进京畿戍卫营里混个差事。

    说是帮,怕是一丘之貉联合起来逼迫苏黎世,毕竟方麟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苏浅浅听秀秀提起过。

    思及此,苏浅浅站起来,“走罢,我们去花厅见见那个詹公子。”

    “为何?”秀秀巴不得苏雨柔嫁给那样一个人渣,然后变成深闺怨妇不得善终。

    苏浅浅没有回答,转身吩咐丫鬟待会儿记得去厨房拿酥饼,再喂一次雪球。

    秀秀说道:“小姐还是心软,怕它饿着了。”

    秀秀哪里知道苏浅浅曾经作为一只胖子的痛苦,明明想吃却要顾及着体型,最后馋到到处打滚儿,当然,最后还是一只没有变化的胖子。

    “不怕,它要是真的胖到滚不动了,我养着。”苏浅浅心情好,开了句玩笑。

    从后院到前庭的花厅,苏浅浅和秀秀花了一刻钟的功夫。

    秀秀说道:“小姐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二小姐和她的两个婢女绕远路磨磨蹭蹭的,估计就怕去了花厅见到那个恶名昭著的詹公子。”

    “有那么可怕嘛。”苏浅浅觉得好笑,不知道比起夜夙来,那个詹公子能恶名到哪里去。

    外面的小丫鬟进去禀报了声,苏浅浅才和秀秀进去,入目处两个男子正坐在下首,苏黎世居首座,方姨娘立在他身侧侍奉。

    旁边有块翡翠百鸟鸣春的屏风,苏浅浅和秀秀走去了屏风后面。

    詹俊文扭头只匆匆瞥到了苏浅浅一眼背影,顿时被她纤巧的身姿气质所吸引,对着苏黎世问道:“苏大人,这位想必就是苏小姐吧。”

    苏黎世正襟危坐,两眼炯炯有神暗藏讥讽:“那是老夫的幼女。”

    帝都已经传得尽人皆知,苏太傅家中的幼女苏浅浅即将嫁于摄政王为妃,而王府管事频繁出入云霓阁、珍宝阁等地方,置办了数不清嫁娶之物。

    苏浅浅现在已经被贴上了夜夙的大名,谁敢肖想。

    詹俊文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紧张地站起来解释道:“苏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苏浅浅坏心眼,在屏风后出声,“那詹公子解释一下,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秀秀看着自家小姐,她一脸茫然压根猜不透小姐要做什么。

    苏黎世抚着不长不短的胡子,附和女儿的话,“是啊,那詹公子你就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那意思是他以为苏浅浅就是他要求娶的人!詹俊文身旁的方麟眸色阴鸷,心里在懑怼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他走出来替詹俊文打了个圆场,笑道:“苏家女儿个个雪姿花容,詹兄从未见过这般妙人儿,实在分不清伯仲。”

    苏浅浅心道方麟不愧是烟花之地的常客,哄小姑娘的本事如此厉害。

    要是换做其他女子,要么应承他的话,证明自己长相很美,要么质问他,两姐妹中究竟谁是伯仲。

    这转移话题的本事真是令人甘拜下风啊。

第68章 配不上

    “詹公子未见过貌美女子,方公子总该见过不少吧。”秀秀掩嘴笑道。

    不知方麟想到什么,脸色难看到几乎可以和猪肝色媲美。而在场人哪个不是人精,都能猜到方麟是因为月余前和一群狐朋狗友去庄子上玩的时候,看中了个农家女,一番厮混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留下了种。

    一个月后那女子硬要求着方麟对娘俩负责,结果被方麟失手推倒、小产大出血没了性命,父母闹到大理寺去,方鸿运虽然疏通关系让方麟免了牢狱之灾,可是这段时间一直没给他好脸色,弄到方麟都有些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了。

    方麟阴鸷郁色眸子停在秀秀的腰身上,脑海中臆想着这个小丫头的身段曲线。方姨娘突然说道:“麟儿,婢女的玩笑话,你莫当真,你不是带着媒婆来帮詹公子提亲的吗,媒婆没有、你自己顶上了?”

    方麟扬了扬手隐去眼中的垂涎,面上一派正色地与姑姑说道:“是侄儿孟浪了,忘了今日之行的目的。”

    他转头给詹俊文使了个颜色,詹俊文直了直身子,拿出平日里父亲与大人们交谈的镇定从容之色,右手负在身后,“苏大人,我诚意以正妻之位求娶你的二女儿,不知大人能否割爱?”

    苏黎世抚着胡子,笑了笑,才缓缓说道:“老夫一生只得两女,雨柔虽是庶出可也一直按照嫡出小姐的制度、丈量衣食住行,她若定亲,我需得征求她的意见。”

    詹俊文的从容表情没绷住,立刻就变得十分着急似的,“自古男婚女嫁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大人和姨娘可自行估量,我们詹家既然诚心上门提亲,日后就绝对不会让二小姐受委屈的。”

    苏黎世看了方姨娘一眼,方姨娘抿紧唇瓣显然对这个可能是未来女婿的詹公子很不满意。

    苏雨柔一身靛蓝色湖水纹掐丝裙子,头发上簪了一支同色玉石的分枝步摇,她一走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嫁给他!”

    方麟的脸色十分难看,詹俊文有种被人看不起的羞恼。

    詹俊文穿着崭新的魏紫长袍,长得还勉强算是周正,用秀秀的话来说,如果詹俊文不是名声差到不行、苏雨柔嫁给他也能算是福气。

    苏雨柔咬紧齿关,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想娶我,门都没有。”

    方麟的脸色青了青,看了眼方姨娘才对苏雨柔说道:“表妹你怎么说话的,詹兄家境殷实,父母敦厚,你若是嫁过去日后是不会吃亏的。”

    “那你怎么不嫁给他!”苏雨柔嫌恶地皱着漂亮的眉眼,把方麟梗到双眼瞪圆。她走到苏黎世面前双眼坚定道,“爹,女儿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我怎能嫁于这种纨绔。”

    詹俊文捏紧双拳,下一刻扳过苏雨柔的肩膀质问,“我父亲是刑部督捕司的掌事大人,有什么配不上你的。”

    苏黎世重重地拍桌子,桌上的茶杯盖儿晃啷了一下,“詹公子的诚意老夫并没有看到,女儿不愿结这亲事老夫总不能逼她答应。”

    “姑父。”方麟把詹俊文拉到身后去,亲自上阵,“姑父,帝都哪家的女儿不是早早定亲、只待及笄之后就可风风光光嫁过去,唯有姑父的两个女儿待字闺中。”

    秀秀闻言笑道:“方公子所言差矣,我家小姐已和摄政王定亲,下月中旬便可和帝后一同举行大婚、册封典礼。”

    苏雨柔淬了一眼屏风后朦胧细碎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苦,苏浅浅倒好,真的攀上了高枝待嫁进皇家,而她却被那些攀附之徒惦记肖想。

    苏浅浅感觉到苏雨柔看向自己的视线带着浓浓的敌意和羡妒,思忖了下詹俊文这件事的利与弊。

    偌大的会客厅里无人说话时,苏浅浅从屏风后走出去,手里把玩着一片刚才路上摘的绿叶,笑道:“二姐才貌双全,还在百花盛会上一鸣惊人并被帝都甚多高门贵女学习艺技。”

    方麟不耐道:“这和詹兄要娶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她来回踱步,石榴红的细绢月华裙娇艳柔美,“二姐才学出众,而她的妹妹苏浅浅、也就是我,即将嫁给摄政王为正妃,她的身价不也水涨船高、一夜翻倍嘛。”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詹俊文配不上苏雨柔,就算苏雨柔是个庶女,詹俊文也不能肖想。

    詹俊文呼吸一滞,差点没冲上去缝上苏浅浅那张嘴。

    苏黎世端起手边的茶杯,老神在在地喝了两口,随后冷笑道:“我家小女不愿屈就自己的后半生,詹公子回吧,待明日早朝,老夫亲自再去与督捕司詹大人解释解释。”

    他大胆让詹俊文先回去,也不怕他回家加油添醋什么的,别说是刑部的一个四品掌事,就是他们的一品尚书来了,苏黎世也不愿卖面子。

    太傅大人除了宠女儿宠到令人发指,还有一点就是性子死倔死倔的,但凡决定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端茶就等于送客,方麟面色惨淡,对着苏黎世拱了拱手道:“姑父不妨再考虑一下?”

    要不是顾及苏家如今的地位,他也不会亲自来做媒帮詹俊文提亲,刚才他刻意撇去苏浅浅已经定亲的事,没想到被那个小婢女打乱了计划。

    方麟下意识地朝秀秀看去,少女微垂着头站在苏浅浅身边,虽比不得嫡小姐娇美,但也是小家碧玉、我见犹怜。

    方姨娘突然拔高声音道:“麟儿,带詹公子回去吧。”

    “姑姑……”

    “雨柔是你的亲表妹,你着急她的婚事我能理解,但她年岁还长,并不着急在这一时!”方姨娘动了火气,伸手指了两个下人过来,“把这些东西抬回詹家!”

    苏黎世放下茶杯,杯底磕着桌面响起撞击声,方麟才略微仓促地起身告辞。

    两人像是被撵出去似的,苏家的下人把两箱聘礼扔到外面就回去了。

    他们关门时说道:“我们还有好多活没做完,两位公子还是自己去雇几个蛮夫把东西抬回去吧。”

    因为来时以为势在必得,詹俊文就让抬箱子的人都走了,此刻面对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他的脸仿佛被火烧了似的,分分钟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方麟脾气更甚,大骂一声晦气甩袖而去。

第69章 提防黎小姐

    苏浅浅站在廊下。

    秀秀花了两炷香的时间小跑回来,得意洋洋道:“小姐,他们的东西被丢出去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外面的街坊百姓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苏浅浅笑道:“算他们自讨苦吃,花价钱召集了那么多百姓在太傅府门前看热闹,这回反倒自己被看了热闹。”

    秀秀突然脸色一凛,用下巴指了指苏浅浅的身后。

    站在几步开外的苏雨柔脸上血色尽失,苏浅浅转身看去时她连忙扭头看向别处。

    苏浅浅向她走去。

    “小姐!”秀秀拦住苏浅浅迈开的脚步,“小姐你想想,上次咱们遭劫匪肯定和二小姐脱不了干系,而且她一直针对你,你现在上去跟她说什么?”

    苏浅浅咬住下唇,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个样子的,没错。

    “那我们走吧。”

    秀秀又拉住她,脸上升起一丝无奈,“小姐你忘了太后娘娘早前派人来说,邀你今天一起去赏花吗?”

    苏浅浅:“……”

    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逗弄一下雪球,或者是跑到苏见信的书房里作乱,小日子过得惬意着呢。

    “走吧。”苏浅浅不情愿地往外院走,前世她喜爱宅,这一世的宅生活当真让她无语凝噎,她最不想答应嫁给夜夙还有一个原因。

    做了王妃就代表要与皇亲国戚、百官命妇虚以为蛇,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她明知道,如果以后嫁给一个殷实的布衣,依照父亲和哥哥的宠爱,肯定能够衣食无忧、田园牧歌。

    可偏偏还是着了夜夙的道儿。

    苏浅浅到了端芳宫,讨巧的宫女进去禀报,为了和苏浅浅亲近,另一个宫女说道:“黎老将军被朝中官员一再叨扰,他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苏浅浅眼角的肌肉抽了抽,踏破门槛不是这样用的吧。

    宫女又道:“所以今天早上,黎小姐闲来无事就来宫中陪伴太后娘娘了。”

    她说完,满脸希冀地看着苏浅浅,苏浅浅如她所愿露出一个警惕的神情。

    “苏小姐如今已经是摄政王亲自定下的王妃了,奈何黎小姐背后有黎氏,可得仔细些。”

    估计这个宫女没少干过这种事,一派关心人的模样做得情真意切,苏浅浅都怀疑她是不是自己失散多年却不敢相认是姐姐了,居然对她这么好。

    “谢谢姐姐提点,我会提防着那个黎小姐的。”

    不多说,先前去禀报的人出来了。

    宫女这才让开身子给苏浅浅主仆二人让道,秀秀翻着白眼走了好一段距离,才盯着苏浅浅的后背问道:“刚才那人很明显是为了和小姐你套近乎,而且宫中人心险恶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儿,哪里会有真心待你的人。”

    苏浅浅啧啧两声,转身看着秀秀,手举高搭在她的肩上,好笑道:“秀秀你觉得我当真这么蠢、这么容易相信人吗?只不过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毕竟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当差,而且十分清楚与端芳宫来往的人,不管是官员还是命妇贵女。”

    如果真的嫁给了夜夙,这些都在日常掌握的情报里面。

    先帝嘱托三公和夜夙辅佐夜九,同时也让太后娘娘每逢初一十五去垂帘听一下朝政,所以朝中还是有大批量的官员属于太后党。

    未进门,先闻其声,不知里面在说什么,惹得太后娘娘大笑连连。

    但苏浅浅还是耳朵尖听到了一个温婉如水的声音,果真是黎念君。

    青杏女官俯身说道:“太后娘娘,苏小姐来了。”

    太后娘娘转头看到了苏浅浅,笑意更甚,也是渗,渗得苏浅浅心慌慌。

    “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苏浅浅的礼仪比之前进步了不少,起码不会稍有不慎就摔倒。

    太后娘娘直说她是个傻孩子,见到她还行什么礼呀。

    “浅浅就怕别人会嘴欠,说我不懂规矩。”苏浅浅笑了笑,坐下后垂敛目光不动声色打量殿内的几人。

    太后娘娘金凤宫袍仪态万千,黎念君依旧是一身白莲素裙,不过依稀看到见上方勾走着浅银色的莲纹。这得多炫耀自己是朵白莲啊。

    还有一位正主,一身缃色百蝶裙端庄妍丽,正对着苏浅浅挤眉弄眼。

    苏浅浅故作淡定地回头,见太后娘娘一顿义愤填膺道:“怕什么,这是在哀家的寝宫里,谁敢说你的坏话。”

    蒋舒芳拿着丝帕笑道:“上次浅浅妹妹分明去了太后娘娘的城外别苑,生生有人误传成是被劫匪掳去了贼窝呢。”

    青杏倒了杯新茶放在苏浅浅旁边的小桌子上,“谁说不是呢,那件事明明还有稷下学宫里德高望重的俞老作证呢,不过谣言终归是谣言,太后娘娘你瞧,自打苏小姐和摄政王订婚的消息一传出去,那股子邪气的流言蜚语连个响炮都不敢再冒了。”

    青杏和蒋舒芳两人一唱一和,充分地展示了搞事情的天赋。

    黎念君的嘴角依旧挂着完美到极致的弯弧,似笑非笑,和夜夙漫不经心的模样十分相似。她颇有大家风范地点头附和道:“事孰对错,世人皆能分辨得出。”

    “唉。”太后娘娘叹了一口气,爪子摸着苏浅浅的小手爱不释手,又突然笑了,“你这孩子,以前总担心你顽皮无度以后找不到婆家,现在夜夙与你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苏浅浅作害羞状低下头,实则是为了避开这个问题。每次提及到这个问题苏浅浅就觉得心口泛疼,徐氏毕竟是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但却不是她的母亲。

    黎念君问道:“太后娘娘,我差人送给你的画,你该不会没看吧。”

    太后娘娘微怔,旋即打马虎地笑道:“你昨晚送来,那时哀家刚歇下,今早上起来又忘了。”

    黎念君捺下了嘴角,脸上的微薄笑意似乎淡去了些,太后娘娘可以说自己年纪大、记性不好弄忘了,但是她身边的大女官青杏大人怎么可能会忘。

    青杏无辜躺枪,见黎念君探究的目光转向她,她立即找去拿画的借口退下。

第70章 别有居心

    黎念君对那什么画的态度有些奇怪,苏浅浅和蒋舒芳对视一眼,拉了拉太后娘娘的衣袖,问道:“姨母,是什么画啊。”

    太后娘娘摊手表示一无所知,苏浅浅趁机收回自己的手避免太后娘娘又抓住不放。

    直到青杏拿着一张六寸见方的素白锦布回来,苏浅浅越发看得有些眼熟,“黎小姐,这画……不会是那天你画的吧。”

    百花盛会那天,黎念君大放异彩以舞作画,连拿舞艺、画技和书法三个第一名,画中是一个蓝衣女子正在提笔作画,取巧的画中画。

    黎念君笑道:“念君幼时有一次独自春游踏青,看到一个奶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娃娃,而苏夫人徐氏,正在为她描画。”

    青杏让四个宫女帮忙打开画卷,笔墨已经干透,清清楚楚地显现了画中女子的婉约精致,苏浅浅那天不过随意一瞥,现在真真切切近距离看这幅画的时候,升起了一缕忧虑。

    自己的亲妈都不认得,黎念君拿出这画是不是故意试探她的!

    太后娘娘喜道:“怪不得吏部那个老头子说你天赋异禀,是当之无愧的魁首,这画,画得真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啊。”她伸出手去触碰画中女子的笑靥,一阵物是人非涌上心头,“当年哀家是徐家的嫡长孙女,她是族中走投无路寄养在我家的表小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心姐妹。”

    蒋舒芳站起来,把太后娘娘镶了金甲的手指拉回来,“苏夫人在天之灵,看到浅浅如今的造化,会安心欣慰的。”

    太后娘娘掌控生杀大权那么多年,高处不胜寒,肯定最是思念闺中少时的无忧时光,黎念君这般作为简直是刻意勾起太后娘娘的伤心事。

    太后娘娘连连叹气,接下青杏递来的帕子转身压了压眼角,才又风华端庄地转回来,话题引到了蒋舒芳身上:“蒋小姐明娴淑慧,若哀家他日长眠地底,也不担心会无人照顾小九了。”

    蒋舒芳惊道:“太后娘娘你哪里的话。”

    黎念君拨弄了下衣袖,也开口劝道:“太后娘娘必定长寿安康,多孙多福。”

    “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哪能决定。”太后娘娘有些复杂的目光、沉重地落在蒋舒芳的身上,“小九虽是皇帝,也已及冠,可后宫虚空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你是他钦点的皇后,哀家想在你册封大典之后、在帝都贵女之中挑几个一并给皇上送去。”

    蒋舒芳愣了愣。

    青杏在一旁遂解释道:“自古帝王封后之前都会扩充后宫,夜国先祖也是没有例外的,偏偏这一代皇帝性情薄凉、不喜女色,后位虽定下了,可三妃的位置依旧悬空,所以太后娘娘想以蒋小姐的名义,待你与皇上大婚之时一并封几个后妃。”

    苏浅浅算听明白了,合着太后娘娘在算计蒋舒芳呢。

    “好,臣女但凭太后娘娘的吩咐。”蒋舒芳盈盈倾身谢礼,脸上一点也没有婆婆给自己丈夫送女人的不满。

    太后娘娘连连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青杏的话说得对,蒋舒芳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好相与的人,更何况背后还有御史父亲做后台,只要蒋舒芳乖乖听话,皇后之位还是蛮适合她的。

    ……

    赏花什么的都是借口,太后娘娘借口乏了,自己回去睡回笼觉让苏浅浅三人自行去御花园赏花。

    青杏送她们到端芳宫大门口。

    “苏小姐和蒋小姐如今是待嫁女,这段日子就别出去胡乱走动了,若是闲的话可以入宫来找太后娘娘谈心说话。”她说道。

    苏浅浅无端打了个寒颤,随口说‘好’。

    青杏又道,“等端午节后,礼部所准备的彩礼和婚宴典礼所需要的礼单会送往你们各府,到时候由你们父兄把把关吧。太后娘娘也会特地指派宫里的嬷嬷,到时候负责教导你们皇室的规矩礼仪。”

    蒋舒芳开口的时候咬到了舌头。

    黎念君转身望向青杏,一身素白简朴的衣裙与华丽屋宇宫殿格格不入,她说道:“青杏大人不必吩咐这些,苏小姐和蒋小姐都是书香门庭、大家之女,家中自有教习嬷嬷和奶娘照看,宫中礼仪太多,别把她们累着了。”

    苏浅浅挑眉,黎念君会这么好心帮她们说话?

    青杏淡淡道:“皇宫不比百官后宅,各项礼仪繁琐更甚,苏小姐和蒋小姐千万别投机取巧,避免日后出了什么大岔子,被旁人说是太后娘娘没有教好。”

    蒋舒芳拉着苏浅浅给青杏行了个半礼,十分认真道:“青杏大人请放心,礼仪教养关乎皇室颜面,我和浅浅一定不会懈怠。”

    “这样最好。”青杏半蹲身子做了个福礼,又对黎念君点点头,转身回去复命了。

    蒋舒芳笑道:“黎小姐自幼长在宫中,成年后去往外祖家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我跟浅浅这般好交情了。”

    苏浅浅撇嘴,“就是。”

    没看见刚才青杏对她们开始有些不满了么?黎念君是故意的吧。

    黎念君精致的眉毛稍稍向上翘,眼眸似秋水剪瞳,明眸皓齿,当之无愧的绝色美人。

    她扶着婢女的手,身姿妍丽,嘴边上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弧,“我们同是夜国贵女,家中长辈在朝中皆有往来,我帮帮你们,也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相处。”

    蒋舒芳嗤笑,想起来父亲这两天在书房与幕僚商讨的事,朝中数位大人弹劾黎老将军擅自班师回朝实为居心不良,而黎老将军拥兵自重,在朝堂上倚老卖老。

    “那就多谢黎小姐的好意了。”蒋舒芳哼了声,拉着苏浅浅就走了。

    ……

    “你什么时候那么讨厌黎念君了?”苏浅浅问道。

    蒋舒芳难得没能维持大家闺秀的气度,气哼哼道:“我对她没什么意见,就是彼此的立场不一样了。”

    两家父亲在朝堂上水深火热,黎念君那么高调地在百花盛会上大放异彩,又在太后娘娘面前处处讨欢心,不说没有目的、也肯定上有居心的。

    “浅浅你性格爽朗大方,以后只要安分地待在摄政王府里就好,只要记住摄政王是你的天、得了他欢心,你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苏浅浅闻言没被呛死。

第71章 阿阙这两天阴晴不定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我看摄政王对你挺好的。”蒋舒芳边走边道,虽然在调侃苏浅浅,可脸上仍挂着掩藏不住的落寞。

    对,落寞,就是落寞。

    苏浅浅认为自己绝没有看错,可是蒋舒芳一向大度舒心,虽不像自己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也不至于像何芊芊那般优柔愁容吧。

    苏浅浅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问她,“你呢,嫁给夜九做皇后,不也挺好的吗?”

    尤记得那时,蒋舒芳拿进宫当后妃的事取笑她和何芊芊,就一定是做好了被当作政治权利枢纽的准备,为什么如今一切如计划进行,甚至得到了最高品阶的皇后之位,她却不开心了呢。

    蒋舒芳脸上牵强的笑容凝滞了下来,半晌又让那种虚假的笑容漫上脸庞,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心里喜欢着一个人,却要嫁给另外一个人,你会开心吗?”

    “没有这个假设。”苏浅浅当即没心没肺地否定,又迈开脚步往御花园繁花如锦的小径上走。

    蒋舒芳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晓风晓冉,旁侧的秀秀侧头看向别处,晓风晓冉皆抖着手垂下头。

    “以后入宫,规矩多的是,你们回府后也要好好学学。”她说道。

    两个婢女惊若寒蝉,应声说“是”。

    苏浅浅走在前端,突然道:“舒芳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再走走。”

    “你要做什么?我可不记得你很喜欢皇宫,或是这一园子的花花草草。”蒋舒芳调侃道。

    说是如此,蒋舒芳却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神色疲惫地站在原地,无奈轻声道:“玩够了就早些回去,在家中……那个庶姐虽然难缠,可还有…你哥哥不是嘛。青杏大人说得对,宫中不比家中后宅,你我又是家中的娇女,一向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嗯嗯,我知道了。”

    蒋舒芳带着两个婢女先走了,秀秀走上前来询问。

    “咱们进宫前大公子就特意交代过要早些回去,小姐你待在宫里要做什么?”

    苏浅浅背着手往御花园的小径最偏僻的地方走,“找国师大人啊,他给我的药吃完了。”

    “……”

    国师大人的药能乱吃么?他的药仅供皇上和太后娘娘食用,上次得他一瓶已属天恩,她家小姐是不是心太大了。

    可是跌碎秀秀下巴的事情还在后面。苏浅浅沿着琉璃花色的石径走到那座被紫色螺旋小花缠绕的小阁楼前,守在木梯上数花叶脉络的江尧一看见她就喜色满脸,迎上来。

    “啊,苏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和阿阙惦记你很久了呢。”江尧跟孩子一样伸出双臂就要抱上来,被秀秀蛮横推开。

    欧阳阙站在二楼,一身白袍仙姿卓然,望向苏浅浅悲悯的眼神有些许浮动,“我说过,苏小姐不是外人,如今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摄政王妃,更不是外人。”

    江尧撇撇嘴,不甘愿地退后一步。

    苏浅浅听出了其中意味,她第一次和欧阳阙相遇时,那个蓝衣少女确实是说过,欧阳阙的地盘从不让外人涉足。

    “那个…欧阳阙,秀秀是我的贴身婢女,不算外人。”她满脸地不愿妥协。

    欧阳阙琉璃通透的眸子平静地扫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却还能听见他冰寒如冰的话音。

    “阿尧,把药拿给她。”

    苏浅浅愣在当处,气得咬牙,“欧阳阙你还能再霸道任性、无理取闹一些吗?”

    江尧从兜里摸出一只白玉瓶子,脸色有些躲闪道:“苏姐姐,喏,这是阿阙早就给你准备好的药。”

    苏浅浅接下药,透出瓷白的瓶子还能看见里面漆黑色的药丸、闻着里面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味。

    江尧说道:“若是心悸就吃一颗,一定要好好保管,别像上次一样差点弄丢了。”

    好歹是阿阙用自己的鲜血换来的药,要是被苏浅浅糟蹋了他能去哭死。

    “哦。”苏浅浅捏着瓶子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那你就先走吧,不知道阿阙这两天阴晴不定,我都被波及到好多次了。你瞧,就是刚刚那样,动不动就发火,然后一个人关进屋子不理人。”

    秀秀闻言噗嗤笑了下。

    “怎么堂堂的国师大人比寻常女子都矫情……”她说道。

    苏浅浅已经没有多留的**,行礼告辞。

    又从鹅卵石径出去,回到御花园,秀秀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和国师大人走得这般近了。”

    “怎么?这你也要管。”

    “小姐我没有。”

    “那你还问。”苏浅浅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走到御花园地界的时候直呼蒋舒芳的话说得一点没错。“怎么是她呀,阴魂不散。”

    秀秀眯着眼睛,认出那个带着一堆仆婢招摇过市的女子,“小姐,要不咱们避避吧。”

    她可记得,那个段柔郡主一心爱慕摄政王,若非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摄政王能把她两只手都废了。

    “不行了,她已经看见我们了。”苏浅浅理了理衣襟,端出蒋舒芳待人的那一套端庄温雅。

    段柔郡主带着一堆仆婢走来,大红色金绸正装晃得苏浅浅眼睛有些花。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稍稍逊色的应国公府的六小姐,薛敏。

    “这不是苏家那个嫡小姐嘛。”段柔郡主光鲜亮丽的走来,裙摆拖在石块上。

    “苏家就我一个嫡小姐,郡主这话太容易遭人曲解了。”苏浅浅反唇相讥。

    段柔郡主的敌意写了满脸。薛敏顺势笑道:“段柔郡主说错了,苏小姐已和摄政王定下婚事,再过不久就该是摄政王妃了。”

    “她不还不是嘛!”段柔郡主红着脖子恼羞成怒。

    苏浅浅弯了弯嘴角。

    薛敏明显是想挑起段柔郡主对她的敌意,好让她来收拾她。可是自己故意与何芊芊交好,偷学来的手段也不是白学的,还当她是那个脑子一穷二白只有吃的小懒猫么?

    苏浅浅淡然而立,连脚步都没挪动半分,“难不成二位对皇上的赐婚有意见?”

    段柔郡主喊道:“当然没有,你别胡乱给我扣帽子。”

    “既然没意见那你对我那么大意见做什么?”

    “你根本就配不上王爷!”段柔郡主被那么一激,话就不经脑子说了出来。

第72章 别瞎猜!

    “你根本就配不上王爷!”段柔郡主被那么一激,话就不经脑子说了出来。

    “那你就配得上了?”

    段柔郡主趾高气扬道:“我当然配得上了!”

    夜夙从花丛后面走过来,眸子湛黑冰冷,一身标志性的黑袍让人看了就浑身发颤。

    “不过本王没有对外甥女下手的癖好。”

    成南跟在后头捂着嘴偷笑,成北的木头脸勉强绷住。

    “你……”段柔郡主转头怒气冲冲地看着苏浅浅,“你故意害我!”

    苏浅浅耷下眼皮子,看绣花鞋尖,看鹅卵石子,就是不看段柔郡主那张气到扭曲的脸。

    成南笑道:“郡主,王爷是从端芳宫那里出来的,宁王妃当时还在找你呢。”

    段柔郡主冷哼一声,换上一脸柔情看向夜夙,被他冰冷的视线扫得浑身一哆嗦,便把脾气发作在了薛敏的身上,“你不是说我母妃早就出宫了吗,你竟敢欺骗于我!”

    母妃早就劝过自己,就算再看不顺眼苏浅浅,也不能亲自出面为难她,这次若不是知道母妃早就出宫,她也不会匆匆忙忙赶来堵住苏浅浅。

    薛敏不敢闪躲,生生挨下一巴掌,锋利的指甲在她娇美的脸上刮出一道血痕。段柔郡主微微消了火气,对着夜夙盈盈退礼:“王爷,我就先回去找我母妃了,你有空记得来宁王府找我玩啊。”

    成南心下啧啧称奇,这位尊贵的郡主怎么长得越大脑子越抽。

    薛敏落泪,半蹲着身子礼送段柔郡主的离去,再福礼告退:“臣女家中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苏浅浅转了个身也想开溜。段柔郡主那么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父母的身份,才敢当众掌掴应国公府的六小姐,而她敢直面正怼段柔郡主,借的就是苏太傅和苏大公子的势。夜夙更牛掰啊,他爹是先帝,自己落到他手里真的是连渣渣都不算。

    “站住。”夜夙突然道。

    苏浅浅刚刚才迈开的脚讪讪地收回来,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福礼,咬牙切齿道:“王爷有何吩咐?”

    夜夙勾唇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数只电灯泡,挥手道:“所有人都不许跟来,本王要和浅浅独处。”

    成南和成北自是拍手叫好,只有秀秀一人面带担忧犹犹豫豫,成南嫌弃地瞪了她一眼,“你你你,看什么呐呢,别打搅王爷和姑娘的好事了,现在你是未来王妃的婢女,王爷不敢动你。可等王妃嫁进府中,你也算是王府的人了,等着王爷怎么折磨你吧。”

    秀秀有了顾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被登徒子拦腰抱走。

    登徒子把苏浅浅拐到皇宫一处僻静的宫殿,内里的陈设半旧不新,看得出来从前很是一派华贵。

    苏浅浅从夜夙怀里钻出去,站在离他三米的阁帘处,垂着眉眼恹恹道:“王爷要跟我说什么事。”

    “无事。”夜夙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往内院的一颗歪脖子树走去。

    苏浅浅说道:“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这么斤斤计较……”夜夙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无事就不能和你独处吗?”

    苏浅浅定了定神,这怎么那么像明哲刚和她交往那段时间的中二表现呢……

    咳……明哲就是她那天晚上准备去私会的小情郎,结果一头从墙根上摔下来摔穿了,两个多月了还蛮想他的。

    夜夙折了下眉,握着苏浅浅的手加大了力道,语气晦暗听不出情绪:“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啊?我在想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

    “男人?”

    苏浅浅点点头,“算吧。”自己把他当做闺中密友,倒没把他当过男人。

    岂料夜夙眸一沉,唇一勾,手一拽,苏浅浅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缓过来之后自己已和夜夙坐在树下的一个秋千上,呃不对,是夜夙坐在秋千上,自己则被他圈坐在怀里。

    属于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寸一寸将苏浅浅感染,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竹香,苏浅浅有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说王爷你能不能松开点,我快要被压死了,你这可是谋杀未婚妻!”

    夜夙似笑非笑道:“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本王的未婚妻。”

    苏浅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是王爷你瞬间从霸气总攻变成万年醋王,这画风会不会太快太新奇?

    “有病!”苏浅浅暗暗淬了一口。

    夜夙从后面环住苏浅浅的腰身,一句一句开始念叨,“看来浅浅身边的桃花真不少,让本王来猜猜,能让浅浅念念不忘的男子该是谁。”

    苏浅浅撇嘴,他要是能猜到,她就跟他姓!

    她转眼环视周围的院墙,发现这里应该是某个后妃或是皇子寝宫,不过尽管有经常打扫的痕迹,但仍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夜夙在苏浅浅耳边压低了声音,每一句都是令人寒栗的魔音,“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该是与浅浅相熟之人,可你从小束之高阁不出府邸,相熟的男子无非就是淳于小侯爷,苏大公子,方家纨绔,礼部侍郎何隽,还得添上上个月才来帝都的徐家二郎……”

    苏浅浅倒抽一口凉气,打断他的欲加之罪:“你别胡乱瞎猜,不是他们。”

    这几个人排除下来就只剩下何隽和徐锦行。何芊芊对她本来就有些敌意,何隽是何芊芊的哥哥,在朝为官受制于人的,要是夜夙使什么损招为难他,何芊芊还不得活撕了她?

    “你与何侍郎萍水相逢,没见过几面,那就是徐锦行了。”

    “你别瞎猜!”

    夜夙的手指带着微微凉意钻进她的后颈,沿着耳根有一阵儿没一阵儿的摩挲,苏浅浅被吓得认栽道:“你胡乱吃什么飞醋,徐锦行可是我亲表哥,我哪能那么禽兽。”

    夜夙停了捉弄她的心思,扳正她的脸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道:“不是他们?难道是国师大人?”

    苏浅浅急得快哭了,摄政王吃起飞醋来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不是国师大人,他跟我没什么交情,就是送了我两瓶丹药而已。”

    夜夙沉沉的眸色越来越沉,倾身靠近苏浅浅,鼻尖抵着鼻尖,他说,“欧阳阙清心寡欲,他的小阁从不让外人涉足,竟还主动送你丹药,你俩…不简单啊……”

第73章 抓包

    夜夙说道:“欧阳阙清心寡欲,他的小阁从不让外人涉足,竟还主动送你丹药,你俩…不简单啊……”

    不简单个屁啊。

    “夜夙你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呀!”苏浅浅气恼道,拍掉夜夙正在吃豆腐的手,“你放心,我们已经定下了一年之约,这一年之内你绝不会头顶绿满街走。”

    “头顶绿?”

    苏浅浅站起来,退后小半步,“嗯哈,你要真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哥可不会放心我在宫里待那么久。”

    夜夙掸了掸袍子上被苏浅浅坐出的褶皱,起身笑道:“那便一起吧。”末了补上一句,“顺路。”

    苏浅浅听话地跟夜夙一块儿出宫,再经过一番守卫战回到太傅府。

    她微略嘲讽道:“王爷的手脚越发不干净了。”越发爱对她大手大脚了。

    看来下次说什么都不能和他同车,不然帘子一遮,他在里面对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到。

    夜夙哦了声,站着马车上没有下来,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夜里记得窗户要关牢,虽然快到端午了,但夜里的温度还是有些低……”

    “知道啦,夜嬷嬷。”苏浅浅没好气说道,转身进了太傅府。

    门房扳着门板干呵呵笑道:“王爷,慢走…不送……”

    夜夙似才从苏浅浅那句夜嬷嬷的话里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点点头,复又钻进了马车。

    成北带着秀秀一路飞回来,甩下秀秀后挂着一张木头脸把车夫赶了下去,扬起马鞭马儿达达地离开了。

    秀秀做了个深呼吸,撒丫子跑回去找自家小姐哭去。

    “成南回王府了吧?”夜夙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从马车里传出来。

    成北的木头脸扯动了一下,回道:“主子不是让成南去监视洛小姐么。”

    “忘了。”

    “……”除了苏小姐还有什么事情是您没忘的……

    夜夙又道,“督捕司的詹大人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哦,被方少爷忽悠得天天追打詹俊文,逼着他再去提亲。”

    能和摄政王妃的姐姐结亲,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夜夙只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外面的成北也只是一昧的服从命令驾着马车,才不像成南那般恬噪的性子收不住嘴。

    眼看就要驶出朱雀大街,夜夙突然说道:”成北,转个弯去红拂楼。”

    成北偏了下头颅,没问什么,只在心里嘀咕了句:王爷您这样是会娶不到王妃的。

    他握住辔绳的手往右侧一拽,马车往帝都最声色犬马的风月场所寻去。

    秀秀一回房,苏浅浅就又威胁她去找两套男装。

    秀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只是两人对视三秒后,苏浅浅才道:“上次的两套男装,我哥他没要回去吧?”

    “没。”秀秀回道,“还在柜子里呢。”

    “快拿来!”

    红拂楼里莺歌燕舞,中央的大舞台上足足有七八位姿色绝佳的女子翩翩起舞。彩色长幔从镂空的阁顶上垂下,隐匿在舞台两侧的花童不时丢撒花瓣,天女坠花缭绕中几个舞女便抓着长幔围着高台旋转跳舞,不得不说,红拂楼作为帝都第一大风月场所,其自身的吸引力是无穷大的。

    这回苏浅浅放聪明了,没有出手阔绰引来那个什么讨厌的芸娘,而是拉着秀秀两人坐在一楼大厅里混杂在人群之中。

    秀秀伸手遮住自己的刘海:“小…公子,咱们在这里做什么?”

    苏浅浅大大方方地倒了杯浓茶给她,嘴边贴着的小胡子动了动,“捉奸。”

    噗。

    秀秀刚接住瓷杯的手抖了抖,“捉谁的。”

    苏浅浅也捧着一杯浓茶神色惬意,本该回答秀秀的问题,但是她转头时眉头一皱,仿佛看见了什么熟人。

    秀秀当即也跟着望了过去,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原来是摄政王,小姐和他都该成亲了,他怎么也不收敛收敛……”不是传闻摄政王不近女色,但凡靠近他三步之内的女子都会遭到横祸吗,为什么摄政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青楼来。

    见夜夙带着成北一派从容地上了二楼的木质旋梯,再进了拐角处的房间,苏浅浅啪地放下瓷杯,磕在桌面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周围有几个喝酒与陪酒的男男女女看过来,秀秀见状忙不迭道:“我家公子喝多了,没事,没事……”

    苏浅浅恍若未闻,只双眼紧紧盯着那个房间,分明就是她来这个世界时醒来的屋子,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她虽不如其他女子一般看重名节,但也不是像红拂楼里的那种风月女子。

    “秀秀,走。”

    苏浅浅带着秀秀穿过人堆熙攘的大厅,扶着扶手踢踢踏踏走到二楼,当真是看见白衣如雪的如墨和两个小花娘进了房门。

    秀秀呸了声,“王爷怎么是这种人。”

    若是和淳于小侯爷那般明目张胆的风花雪月就算了,怎的喜好人前正经人后胡来?

    有个小伙计端了糕点从对面的走廊走过来,看样子是要送到屋子里去的,苏浅浅不由分说拦住他,赏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银锭子。那人立即眉开颜笑:“那就谢谢姑娘了。”

    擦……

    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苏浅浅黑着脸把托盘抢过来,瞪了小伙计一眼,转身敲了敲房门,却没人应。

    ……刚才进去的如墨还带了两个女子,夜夙应该不会那么重口味玩现场春宫。

    秀秀比她还着急,“小姐你还犹豫什么,那是咱们的姑爷啊!”

    说罢一脚踹去,结实的门板反倒纹丝不动。

    苏浅浅无语凝噎,“秀秀你怎么那么傻,脚怎么样?”

    门在此时却开了,一袭翠玉长袍,带着江南柔情的温和男子,不是徐锦行还会是谁。

    “你……”

    徐锦行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次两次都被人抓包的感觉真是不妙。

    屋里的情形也一丝不落地入了苏浅浅的眼。

    夜夙一人正襟危坐,如墨正在给苏见信侍酒,两个衣着妖艳的花娘围着淳于彧之,最夸张的是,淳于彧之的一只手还搭在一个姑娘的胸上。

    “咳。”苏浅浅尴尬的咳了声。

    淳于彧之见苏浅浅后,微微色变,立即如触电般的缩回自己的手,这才学着夜夙那般道貌岸然的样子坐端正。

    “怎么又是你?”他皱着眉眼不悦道。

    苏浅浅的目光却径直掠过他,直直看着夜夙,嚣张地挑了下眉。

    夜嬷嬷,你最好说清楚想要什么样的死法儿。

第74章 贵胄相争贵宝

    如墨率先掩唇笑道:“传闻苏三小姐性情率真,王爷也不曾一次提到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苏浅浅还是只看着夜夙,双眼微眯等待他的答案。

    夜夙脸上没有半分被未婚妻抓包的慌乱,反而悠哉悠哉拣起桌上一个倒扣的干净茶杯,如墨识趣儿的提着茶壶帮他斟满茶水。

    “过来尝尝,小侯爷收藏许久的雪雾松尖,入口淡雅,你会喜欢的。”他向苏浅浅招了招手。

    苏浅浅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很老实的往夜夙那边挪步子,秀秀也被苏见信冷寒的目光吓得往夜夙那边躲。

    横竖都是死,但小姐以后是要嫁去摄政王府的,不抱摄政王的大腿等着苏大公子将她发卖了啊。

    苏浅浅翻着白眼走过去,花娘好心把自己坐的杌子让给她,苏浅浅却假装没看见。

    坐得那么烫,嫌弃。

    夜夙放下茶杯,伸手一捞一拽,便把苏浅浅拉进自己的怀里。

    “尝尝。”他的下巴抬了抬,指着桌子上那杯冒着水雾的清茶。

    苏浅浅还就来了气,她就不喝了。

    “放开!”

    “放开!”

    同时两个男音响起,一个淳于彧之,一个苏见信。

    淳于彧之挑着桃花眼悲喜不辩,依旧是那副轻佻的花花公子模样,苏见信一向沉稳的气度有些没绷住。

    而徐锦行感叹,果然是妹控啊,一遇到苏浅浅的事情见信一定会炸毛。

    苏浅浅揉着刚刚被撞软的胳膊又站回了地上,水眸狡黠缜密地扫视屋子,目光最后在最容易下手的徐锦行身上。

    “二表哥,你们一群人聚在这里要做什么?”

    徐锦行摸了摸发痒的鼻尖,说道:“没什么,就是一起喝茶,吃点茶点罢了。”

    如墨今日打扮偏向风尘,不再是一副风骨超然似天仙下凡,而是发髻半绾垂在耳边一侧,用一支浅蓝色玛瑙嵌蓝水滴的玉穗簪子固定。

    苏浅浅说道:“可我并不记得,二表哥和王爷或是小侯爷很相熟?”

    徐锦行回道:“我初来乍到,在帝都待了不过一月,怎么会和两位贵胄私交甚密呢?”

    目光一转,苏浅浅笑着看向自己的哥哥:“表哥不熟,那就是亲哥和他们熟咯?”

    她还记得,上次自翻云寨回来后苏见信就一直不满自己和夜夙亲昵的关系,甚至好像还和夜夙有仇似的。

    徐锦行冷不防的被哽了一下,居然被苏浅浅绕了个大圈下了套子,真是有愧他江北城公子的名声。

    苏见信瞥了苏浅浅一眼,道:“府里没有你能玩的吗,又跑出来,是不是需要我派人去和太后娘娘催催,早点派些严厉的教养嬷嬷来教你宫廷之礼,大家之仪。”

    苏浅浅立即摇头,“才不要呢,你还是不是我亲哥!”

    “怕是亲哥也比不上你心里的情哥哥来得重要吧。”苏见信气定神闲地端起青花瓷杯。

    淳于彧之捏着花娘的手面色微青,呵呵笑道:“没想到苏小姐那么个桀骜不驯的人,也会被摄政王化成绕指柔啊。”

    这话不知道是夸苏浅浅,还是贬苏浅浅,但是把苏浅浅和夜夙的相对强性扭曲,小侯爷你这是多高估摄政王的大度了。

    “那王爷岂不是娇滴滴的柔人儿了。”徐锦行好死不死道。

    闻言,夜夙凉凉地扫了徐锦行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十分之多,多到让徐锦行有些受宠若惊。

    一旁的如墨原本是看戏不怕台高,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在场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要是事闹大了真不是她一己之力能搞定的。

    “苏三小姐,王爷和苏大公子是受约前来红拂楼的。”她说道。

    秀秀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个半旧不新的杌子给苏浅浅端来,还细心的把自己随身的手帕铺开垫在上面,“小姐,坐。”

    苏浅浅捋着宽阔的晋士长衫坐下,才接着如墨的话问道:“赴约?赴什么约?”

    如墨含笑颔首,道:“红拂楼虽是帝都最大的花楼,可也还有一个用处。”

    苏浅浅眨了眨眼角,等她下话。

    “每逢红拂楼的上头得到了什么好宝贝,就会送至红拂楼,交于管事组织一场拍卖会,价高者得。”如墨说完,目光依次扫视了房中几人,又道:“今天的宝贝或许不叫宝贝,但是各位贵胄都相争夺取,聚于此处愿一砸重金。若苏三小姐愿意,不妨留下来观一场好戏。”

    好戏,当然是好戏。

    苏浅浅忖了下。

    苏见信在外游历一年多,回到帝都时就带着徐锦行满帝都乱串,各家各户都去拜访了一遍,问他什么他都不告诉苏浅浅。本是世家名流出身稷下学宫,却隔三差五留恋烟花之地。

    而夜夙,身为夜国堂堂一品亲王,上掌朝政下控民生,有什么样的宝贝是他要亲自来青楼砸钱买的?

    “好啊,我就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可以让你们几个天天往青楼里跑。”苏浅浅似是赌气地用手拍了下桌子,夜夙面前那杯茶受到震动倾洒了一些。

    淳于彧之好看的薄凉桃花眼微微上挑,颇为得意地望向苏浅浅,“那你就留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儿的宝贝,可以让王爷这般自持高贵无双的人,可以放下身段踏进这烟花之地。”

    他端起杯子,对着夜夙举了举,那种欠扁的样子,徐锦行都有些看不下去。

    徐锦行迟疑问道:“小妹,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待的地方,要不…表哥陪你回家?”

    “不要。”

    “听话……”

    “不听。”

    苏见信欲开口让徐锦行不要再劝,苏浅浅却眸子狡黠地看过来,狐疑道:“哥哥你来这里,没跟爹爹报备吧。”

    苏见信脸色一僵,抬眼看着苏浅浅那副贼兮兮的模样生出几许气恼。便道:“让你留下已是让步,若再得寸进尺,我就是将你打晕,也要将你送回太傅府。”

    夜夙好整以暇的接话,“有本王在,苏大公子确定不是你自己先被抬出去?”

    “……”

    如墨识趣儿起身告辞,“诸位稍等,如墨先去看看管事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第75章 拈酸吃醋

    原本喧闹的一楼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高台之上的舞姬退下,杂乱无绪的客人们一一也被清场,只留下达官显贵或是能掷千金的商贾。

    苏浅浅趴在菱花窗边,依上望下去,只见芸娘和另外几个女子各自捧着一个托盘站在场中,“那些是什么?”

    秀秀站在她身后小声道:“估计如墨姑娘说的宝贝是压轴的宝贝,不会轻易显露人前呢。”

    苏浅浅撇嘴,想了想觉得应该也是。

    留下来的客人们知道规矩,都安安分分的或站或坐,双眼中都不约而同迸出贪婪的目光。

    一个妙龄花娘站出来,芸娘把罩着她手中之物的红绸掀开,露出一尊汉白玉观音来,菩萨眸眼慈祥,十指呈莲花状,端的是慈眉善目送子多福。

    苏浅浅:“.......”

    也未免太无趣了。

    她百无聊赖地关上窗户,反正屋子里几人也不会如她一般没有教养的趴在窗户上去看。

    几人或饮酒或品茶,其中淳于彧之过得最为肆意,三个美娇娘围着给他倒酒,还亲自喂他,怎么看怎么享受。

    “浅浅,看什么呢,过来。”

    夜夙朝苏浅浅招手。

    苏浅浅咬住下唇细细思考,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夜夙想她时就像召唤宠物一样招她过去,不想她时就把她丢在一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自己对他的命令开始渐渐服从了。

    苏浅浅在心里送了自己一记大白眼,走到淳于彧之对面的位置坐下。

    淳于彧之拿眼风睨她,正喝下美人喂来的一口醇酒。

    “做什么,被我俊逸无双的面相迷住了?”他说道。

    “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苏浅浅不客气地拣起桌子上的一颗枣子丢过去,正色道:“我问你,红拂楼是你家的产业,如墨既然说是上头东家得到的宝贝,交代下来换钱,想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宝贝吧。”

    淳于彧之点点头,不可置否。

    “那你……”

    “我偏不告诉你,有本事来咬我呀。”

    淳于彧之四仰八叉十分嘚瑟的坐在椅子里,身后一个花娘满脸笑靥为他捏肩捶背。

    苏浅浅捏起拳头就准备朝他那张惊若翩鸿的脸砸去。

    徐锦行终是看不下去了,去将苏浅浅拉至一旁道:“小妹你长点儿眼力价好不好?”

    徐锦行又兀自摇了摇头,“你既和摄政王已被赐婚,怎能和小侯爷当众举止亲昵。”

    没看见他刚刚眼神都使抽了么?

    “可是夜夙也没说什么呀。”苏浅浅回头看了眼悠然品茶的夜夙,“你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他身份那么贵重,怎么会做吃醋捻酸那么掉价的事情。”

    “那你知道见信愿意把你的后半生托付给他,是为了什么吗?”

    答案有些呼之欲出。

    苏浅浅搡开徐锦行,笑道:“小妹我不糊涂,自由分寸。”

    有侍者推开门,三三两两端进来一些瓜果糕点,放在桌上后自觉地退了出去。

    正和苏浅浅心意,有她最爱吃的枣泥糕和糖炒栗子。

    夜夙伸手迅速端走了那盘栗子,挑着细长的眉看着扑了个空的苏浅浅。

    苏浅浅瞪大眼睛怒视他,“你知不知道最惹一枚吃货生气的事情是什么?”

    修长白皙的手指端着白瓷釉色的碟盘,夜夙笑道:“我只知道,苏小姐违抗本王的话,后果将会很严重。”

    苏浅浅不由分说扑上去,夜夙怕盘子被打翻,只得任她抢去。不过苏浅浅却扑到了他怀里。

    她满心欢喜的嚼着自己最爱的栗子,腮帮子鼓鼓的,甚是可爱,“这么多人,难不成你要将我杀人灭口?”后知后觉从夜夙怀里爬出去,坐回自己的位置。

    夜夙笑了笑,捏了把她腰间的痒痒肉。

    徐锦行嫌屋里太闷,果断的起身去把窗户打开,然后就倚在窗棂边,懒得去理会房里的几人大戏。

    淳于彧之也好似刻意为之,拉了一个花娘搂在怀里,让花娘用嘴衔着点心喂自己。

    “小侯爷,屋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莫不是你羞了。”

    花娘恶从胆边生,“冤家诶,妾身才不怕。”

    “咳。”苏见信出声打断。

    他算是看出来了,淳于彧之这是摆明要给夜夙找不痛快。

    “淳于。”苏见信道,“要是被你爹看见,小心折你一条腿都是轻的。”

    淳于彧之撇嘴,不过却推开了那个衣着暴露的花娘,冷淡说道:“你们仨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用再进来了。”

    三个花娘脸色微变,不情愿的起身退下,嘎吱的门板声拉开又合上。

    淳于彧之用手捏着一块枣泥糕,放在嘴里细嚼慢咽,抬步路过苏浅浅时,弯下腰身低声道:“想知道,就跟我来。”

    苏浅浅抬头看了他一眼,淳于彧之已经迈开步子,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夜夙和苏见信,包括徐锦行都朝她看过来,皆目光晦暗不明。

    苏浅浅讪笑两声,道:“你们慢慢玩,我出去方便一下。”

    大家都是人精,场面话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徐锦行好奇的是,刚才小侯爷对苏浅浅说了什么,怎么会让夜夙听到后神情变得有了那么一丝紧张。

    能让堂堂摄政王紧张的事情,这淳于小侯爷究竟捏住了他什么把柄……

    徐锦行的目光从桌上的那碟枣泥糕移到了苏见信身上,发现他也是神色不大对劲。

    “你们……”

    徐锦行刚张口,苏见信便端起瓷杯望向窗外正在竞价的几位商贾贵人,夜夙也垂眼睑不知在思索什么,骨节在桌面上敲出笃笃的节奏。

    看来这几个人,有秘密啊。

    这厢,淳于彧之出门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就近站在了右边走廊的栏杆处。

    苏浅浅一眼就看见了他,揣着手忿忿地走过去。

    “我说你们几个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啊。”她说道。

    她很不明白,苏见信怎么好端端的跟和夜夙有仇似的,但立刻又能谈笑风生如故交好友。

    今天有个局,是淳于彧之针对苏见信和夜夙的局。

    淳于彧之背靠着木制的栏杆,宝蓝修身竹纹的袍子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云霓阁大师之手,一块上好的云锦帕子却被他拿来擦枣泥糕的碎屑,擦了之后从二楼扔到一楼大厅里去。

第76章 夜夙喜欢别人

    不过一楼的竞价如火如荼,一块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玉惹得众人眼热心狠,砸出全部身家只求一玉。

    没有人注意到那块帕子,立刻被他们踩在脚下,落入尘埃。

    淳于彧之两只手肘靠在栏杆上,一贯的风流痞相下面藏了别样的复杂之色。

    “你的哥哥苏大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广游州地,曾有幸拜进稷下学宫。”他说道。

    苏浅浅站着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水眸扫视了一下与往日不同的纸醉金迷的红拂楼,点头道:“对呀,我哥是现任宫主的亲传弟子,这个天下人都知道。”

    淳于彧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贯的嘲讽弧度,“那你可知,你师父的第一任弟子是谁?”

    苏浅浅的脑子卡机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曾经捡到过一个便宜师父,还当了人家的关门弟子。而淳于彧之说的那个师父,是俞老。

    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颇为无语道:“我和那个便宜师父就见过两次,现在他人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前两任弟子会是谁?”

    “你猜。”

    苏浅浅嫌弃了淳于彧之一眼,“反正不会是你。”却肯定和今天的人有关。

    “不会是夜夙吧……”

    淳于彧之收起了痞笑,把红尘公子的风流性一并收得干干净净,一瞬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十分严肃冰冷。不知他从哪儿变出来一柄描金的精致折扇,故作冷静的摇了摇,道:“如果我说,你的未婚夫曾经和你哥喜欢过同一个人,你信不信?”

    “……”

    呵,有没有搞错!

    夜夙会喜欢上一个人?还和她哥喜欢的是同一个?要不要太惊悚。

    “可是这和如墨姑娘说的宝贝有什么关系?”苏浅浅弯着眉眼,仿佛并不当真,一派玩笑的样子。

    淳于彧之答非所问:“夜夙喜欢别人,你难道一点意思都没有?”

    “所以小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报复我曾经让你陷入被逼婚的境地?还是看不惯我得了王妃的位置,拆散我和夜夙?”

    淳于彧之敛下神色,薄凉的菱形唇一张一合:“随你怎么想。”

    苏浅浅别开头,看向一楼那些为了宝贝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人。

    半晌,她依旧背对着淳于彧之,却有些低沉的话却低低传来,“所以淳于彧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克夫,你不愿娶我,如今夜夙说喜欢我,说不在意我克夫的命格,你却跑来跟我说他喜欢的是别人。你是想试探我还是压根就不希望我能嫁个好人家。”

    “我没那个意思。”淳于彧之矢口否认。

    苏浅浅咬了咬下唇,拧着衣袖从他身边走过。

    淳于彧之欲伸手拉住她,手指在只碰到她利落的衣角,他想,或许苏浅浅真的是喜欢上夜夙了。也难怪,夜夙长得那么好看,位高权重,帝都不知多少姑娘都是喜欢他的。

    他的手指擦过苏浅浅的衣角僵在半空,慢慢地虚虚的在空中抓了一下。

    苏浅浅突然回头看着他。

    “淳于彧之我跟你说啊,我这个人呢,不像其他姑娘家讲究什么情情爱爱、非君不嫁,我市侩得很,谁喜欢我对我好,我的心就在谁那儿。不过也是依照先来后到的理儿。”

    “可若是夜夙对你的喜欢掺杂了对别人的情谊呢。”

    苏浅浅目光闪了闪,下意思地揪住手指尖,这个问题就问得好了。

    “没有如果。”

    -

    她怎么会让这个问题有如果呢?

    她承认她对夜夙动心了,起初是觊觎他那副美貌的皮囊,久而久之,便被他绕指柔且处处为她着想的心思而感动。可感动终归还只是在感动阶段,喜欢和爱还差的远呢,不然她也不会给夜夙签一纸那什么卖身契。

    幼苗要掐死在怀里。

    徐锦行如坐针毡,终于看见那扇红彤彤的雕花门有了响动,见苏浅浅回来后神情有些恹恹,关心上前问道:“小妹,出去怎么那么久?”

    “啊?外面人太多了,没找到地方,耽搁了。”苏浅浅心不在焉的坐下,故作无聊望了望屋内的几人,暼见夜夙手里还端着那只白瓷茶杯,问道,“王爷今天有心事吗?”

    夜夙白瓷般的俊颜被菱花窗外的暖红色光线映照地有些朦胧,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抬起茶壶又拣了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上一杯满满的清茶。“趁小侯爷不在,过来喝了这杯。”

    苏浅浅走过去接下那杯茶,又转身走向苏见信,笑靥澄澈,“摄政王大人亲手倒的雪雾松尖,哥哥尝尝。”

    苏见信睇了她一眼。

    苏浅浅自讨没趣,自顾自的坐回去。

    “淳于彧之跟你说了什么。”苏见信端起那杯略带余温的茶,凑到嘴边快要入口时,蹙了下眉转而放下茶杯,“茶是好茶,可凉了就浊了,不好喝了,是见信无福消受了。”

    夜夙斜斜勾着嘴角笑了笑,倒没说什么。

    只是与苏见信一样,眉头拢成小山包一样看着苏浅浅,淳于彧之肯定对她说了什么,不然凭她那副捺不住安静的性子,铁定老早就叽叽喳喳话说个不停,哪里会回来之后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一言不发。

    偏不巧,淳于彧之的身影从木隔门那里透进来,弹指间就已经行至门口,隐隐笑道:“让你们就等了,马上就是最后一件宝贝被送出来拍卖了。”

    他扬着宽阔的袍口走进来,路过苏浅浅时有意无意的与她对视了一眼,复又坐回自己原来的那个位置,却姿态不甚规整,端的是风流公子的形象。

    苏见信和夜夙互望一眼,旋即一开视线,独留徐锦行一个人不知几位大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见信说道:“红拂楼今日是买卖生意,相信小侯爷一定会站在商人的立场做买卖,而不是使什么不该使的手段。”

    淳于彧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自然。”

    苏浅浅半阖着眼皮趴在窗边,有气无力的看着三尺高台上的如墨奏琴助兴,由芸娘掀开今日红拂楼最后一件拍卖品的神秘面纱。

第77章 文娘子崔娉婷

    是一块玉,青青白白,只有正中央的位置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小凹槽,其间似有血丝浮动,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苏浅浅隔的虽远却看得清清楚楚,眼睛发直,站起来指着那块血玉说不出话来。

    在古代、特别是皇室,是十分忌讳血玉的。因为血玉是在棺木里陪同死人下葬,其骨血融入玉中才形成的血玉,当然后世说这根本不可能,而是玉块在地底被红色矿质染红的。

    人群中有人爆出惊喝。

    “血玉!”

    “这么好成色的血玉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呢。”

    “多少钱,芸娘赶紧报价!”

    如墨素手微顿,琴声便跟着一顿,既已断,她干脆收手不再弹奏。

    芸娘捧着手里的红漆托盘对如墨点了点头,如墨会意,起身抱着自己的古琴退回后台。

    芸娘对着众人笑道:“这块玉来历,我不能说,不过价格好商量。有些客官就爱收藏这些好看的玉石,往后还得请你们多多照拂我们红拂楼的生意呢。”

    她后退一步,把托盘连着血玉放到身后的桌子上,“起价三百两,你们抬吧。”

    众人哄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抬价至了两千。

    如墨把琴交给侍婢,不大放心的走上了二楼的木质旋梯。

    苏浅浅正深深鄙视那些挥金如土的暴发户,见是如墨推门而进,笑道:“帝都中不乏权贵骄子愿掷千金听如墨姑娘一首琴曲,果然名不虚传啊。”

    如墨说道:“苏三小姐可见到了今儿个的压轴宝贝?”

    苏浅浅偏头道:“好玉。”

    如墨却摇头,“却不是好东西,明天我一定的拉着芸娘去慈恩寺上上香,让大师去去晦气。”

    淳于彧之躺在太师椅子里笑得十分欠扁:“两千两,对王爷来说不过几牛一毛吧,为何会迟迟不肯出价?”

    徐锦行眉头跳了跳,心道小侯爷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夜夙恍若未闻一般,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如墨姑娘,茶水凉了,去换壶热的。”他说道。

    如墨上前去拿茶壶的手柄,淳于彧之立即用半粒花生打在她的手腕上叫她提不起气力。

    她捂着疼痛的手腕看向淳于彧之,发髻上垂着的玉穂簪子摇摇晃晃。

    小侯爷你为何总是这般无理取闹?

    “小侯爷,咱们开门做生意的,何况王爷金尊玉贵,咱们可不能懈怠。”

    如墨让守在门口的侍茶小婢进来,还特地提醒道:“水温不能太凉,但也不能太沸了。”

    徐锦行杵了杵苏见信,小声道:“见信,你可知道那块血玉的来历?”

    “嗯。”苏见信只发出了个简单的音节,良久之后低低喃语,“是崔先生之女,崔娉婷的贴身之物。”

    苏浅浅听着,拧开眉结,想起来黎念君上次说的,稷下学宫宫主就是姓崔吧。

    哥哥半生与书卷为伴,幼时以名流鸿儒崔先生为师,虚心向学。要真是喜欢过什么人,估计还是在幼时便倾心了的。

    夜夙是夜国亲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能拜进稷下学宫俞老的门下,也不算什么稀罕事。这样一来,这一切也就说通了。

    徐锦行面部表情有些尴尬,站起来在房中踱步不安,“崔娉婷?那个七岁作诗,十岁就能讲出治世之道的文娘子崔娉婷?”

    如墨也尴尬了,站着脚疼,她索性坐下,端起之前自己用过的那个杯子喝下里面早已经凉掉的茶水。

    徐锦行一口气没提上来,望向今天的始作俑者淳于小侯爷,问道,“崔娉婷不是死了么?小侯爷你该不会去掘了人家的墓,偷来这块血玉吧。”

    “......”

    淳于彧之说道:“徐公子,我哪有那么恶趣味,那玉是我花大价钱从黑市的买来的。还有,想掘崔娉婷的墓的人,可不是我。”

    徐锦行抽了抽嘴角,缓下面色。好吧,淳于小侯爷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掘人坟墓这种事情想必还是干不出来的。

    但是,夜夙的眉毛跳了跳,他本想亲自去掘崔娉婷的坟墓,可惜有人比他先行一步了。

    夜夙湛黑的眸子盛着笑意看向苏见信,苏浅浅也开始注意夜夙和苏见信之间的一些小动作了。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她说道。

    苏见信目光掠过她,回视夜夙,“听不懂就不要听了,回家吧,等我忙完,回去再与你解释。”

    “怎么解释,一个是我亲哥,一个是即将成为我夫婿的人,你们这么在意那块死人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在乎。

    “哥哥对我一向有求必应,从不打骂于我,可是这些天,为了那个崔先生的女儿,你已经几次三番训我冷落我了。”

    苏见信和夜夙眼神交锋之余,对着苏浅浅颇为无奈的道了句,“浅浅,别胡闹。”

    苏浅浅环住双手侧了下身子,避开苏见信拉她的手。

    如墨安慰道:“人非圣贤,总会被一些执念困惑,一时间忽略了身边的人,也是常情。”她说,“苏三小姐要体谅苏大公子才是。”

    淳于彧之捻着面前盘子里的枣泥糕,连声痞气附和,“是是是,苏大公子琐事繁身,难免会对身边人有所疏漏。”

    苏浅浅听进耳朵里,又是别样的一番意味。“淳于彧之你不作能死啊。”

    吵吵吵,让你们吵,吵得我头疼。你们继续吵,我走行了吧。

    苏浅浅拉上已经把自己当做一柱空气的秀秀负气离去,屋里的拔剑弩弓的暗涌愈加开始强烈。

    “诶,小妹。”

    徐锦行往椅子里一摊瘫,万事绝望,他不过就是为了逃避家里的压力,跑出来玩两天,怎么会遇上那么多破事啊。

    苏浅浅在一脸大厅角落里坐着,时不时伸着头往去二楼拐角的那个房间瞄。

    秀秀叹气,“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喜欢王爷偏偏要矢口否认,现在好了,莫名其妙被小侯爷爆出来一个疑似情敌的人,都不敢当面去问王爷。

    苏浅浅耸耸肩,“本姑娘不发脾气,他们真还把我当做闺阁里无脑的米虫了。”

    未来的幸福需得抓在自己手里,才能安稳,夜夙那条路,仅是权宜之计罢了。

    去他令堂的一年之约,要是她能有自己跑路的资本,何愁被逼婚逼嫁,早早拎着小包袱跑路了。

    这时,苏浅浅对面二楼之上有人抬价,八千两,买下那块玉质上乘的血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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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宠王妃介绍:
一朝穿越,惹上腹黑骚包王爷,还被亲爹逼着嫁给一只毒舌。芳心暗许,王爷要她去做妾……你咋不上天呢,做妾…做你妹啊!
国师语:浅浅莫怕,本国师曾断言你命硬克夫,你身边是开不出桃花的。
侍卫喊:“王爷,大事不好。王妃爬墙跑了!”
ps:穿越小白文……考据党慎入啊啊!!摄宠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摄宠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摄宠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