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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全文阅读

作者:枕上阕时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txt下载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二老已至

    石漱秋过来后,谢玉生安心不少,不管是照顾孩子,还是寻找贺莱下落,他都比不得漱秋,而两人相互商量帮衬着,又有足够的奴仆照看,照顾三个孩子便真成了一件乐事。

    也幸得有三个孩子在,即使贺莱下落仍是毫无进展,他们也还能打起精神来准备跨年。

    以往谢玉生、石漱秋两个都不是多重视过节的人,可如今想到这是孩子们过的第一个年,两人都不愿太将就了。

    石漱秋比谢玉生更会享受,也更会调动众人,打他一过来,宅子里便更热闹繁忙起来,在蔚城的这个年也因此过得格外丰盛。

    大年夜,谢玉生跟石漱秋抱着孩子带着丹哥、青溪空谷他们遥遥朝都城的方向行了拜礼,三个孩子是头次被抱出屋子,谢玉生跟石漱秋还怕她们闹,结果她们却是高兴的不得了,还不肯回屋了。

    最后虽是强把她们抱回去了,可看三个孩子都哭得红脸,两人都心疼得不得了,拿了香花拨浪鼓哄了一会儿,孩子们是高兴了,两人却还沉在心疼中。

    及至孩子们睡下,两人也能坐下吃年夜饭了,相互看一眼对方都觉得往后两人是做不了严父了。

    自嘲两句,两人对饮了一杯后便说起年后的安排来。

    他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蔚城,等过了十五,他们是一定要回都中的。

    孩子在身边,他们两个无论谁也没办法放心离开,而且,这样的大事也不能一直瞒着府里二老。

    再者论起教导孩子们,再没有二老更让他们放心的了。

    有二老看着孩子们,他们才能完全施展。

    在这里,即使去了那边逼问,那边也会刻意提醒他们孩子的事,便像是捏住了他们软肋一般。

    对于他们来说,最应发愁的还是如何进入都城,离开蔚城相比之下倒是算不得麻烦了。

    毕竟知晓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回都城的,那边尽可以不在这边阻拦,只守着都城就成了。

    两人商量了没一会儿便又因着孩子们醒来赶回了屋中。

    而第二日,新年的第一日,那边便上门给孩子们送礼了,也给他俩送了一份大礼。

    给三个孩子的都是金银珠宝衣物,满满当当十八箱,给他们二人的则只有一封信,却比那十八箱重礼更让二人觉得沉重。

    信不是贺莱写的,也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人的笔迹,却是以头领的身份写给他们的。

    内容也简短,却没有漏下他们最关心的两件事,贺莱跟孩子们,那头领都做了安排。

    看到那头领写出来的一句“孩子们的事已告知府上,二老已在路上,至于莱娘,本是吾爱,同你们的缘分已尽,勿念勿找”,石漱秋跟谢玉生都觉得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断裂开来。

    之前他们都觉察出了那边对贺莱的异常在意跟保护,而对他们两个的态度也让他们无法不往幕后之人爱慕贺莱身上想。

    可这个念头却在同那边相处越久,感受到那边培养出来的男子是如何坚韧自信后又被压了下去。

    及至和贺莱私会也没发现那边有什么针对的小动作,他们还想过是不是他们太过重情。

    可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留下孩子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可贺莱一定出了什么事,找到贺莱……要花上多少年?贺莱还能安好否?

    想到那边出神入化的医术,谢玉生忽然有些不敢去看石漱秋了。

    ※※※

    石漱秋知道自己应该打起精神出去照料宅中事务,毕竟二老不知什么时候便要过来了,可他做不到。

    他可以接受同贺莱分居,可以接受一年到头只能见两三次,甚至一年也见不到一面,也可以接受即使见到她也不能握到她的手不能拥抱到她……可这些都是建立在贺莱可以跟他书信往来,他知晓贺莱在哪里的前提下。

    那边原本就像是树下的根一样深藏不露,到底有多少,又通往何处,他们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如今更是控制住了陛下,连树上都是他们的地盘了,只要想想那边的势力,他心中便一阵阵的绝望。

    信中那“贺莱吾爱”四个字也时不时会掉出来狠狠砸落他心上。

    他当然不是不相信贺莱,可是他不知道那头领会如何对待已经心有所属的贺莱。

    是会囚禁起来什么人也不让她见还是会让她动弹不得……

    他不想细想却无法控制地就能想出来。

    若想留住一个人,方法不就那些个吗?

    他在这里无能无力之时,贺莱她……

    石漱秋不自觉地张口咬住了手指。

    “漱秋!”

    谢玉生一眼看到,赶紧制止了他。

    石漱秋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被拉着的手,看到虎口上的牙印,他才清醒了些。

    他牵动嘴唇,笑容稍纵即逝,“没事,我只是胡思乱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脆弱到咬自己了。

    谢玉生也不知如何安慰,该如何不该如何石漱秋比他还要清楚,同他说话也理智得惊人,没有食不下咽更没有夜不能寐,可只要安静下来,只要一个人呆着,他便会这般……

    他让开位置,青溪便把睡着的二小姐抱了过来递给石漱秋。

    石漱秋也不拒绝。

    他的心中无时无刻不焦灼,唯有抱着孩子们他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他也并不想自己垮了,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暗自神伤,那不是他。

    只是同孩子们相处久了,石漱秋的情绪越发多变起来,无缘无故落泪倒是少了,但是烦躁发火多了。

    谢玉生性情豁达,并不同他计较,也根本不在意他发火,其他人知晓实情更是对他照顾有加,如是又过了几日,石漱秋便振作起来了。

    而紧跟着,二老到了。

    他们早派了人去城门等着,二老被那边送到,他们便接到了。

    石漱秋跟谢玉生得了信都去了二门迎接,贺成章跟柳明月挂心孙子孙女也担心贺莱,看到他们二人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让他们行礼便直往后院去。

    石漱秋一直觉得那日自己见了孩子们便哭难为情,可眼下二老却是同他一样,才刚看到床上三个孩子眼泪便唰唰直落下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应接不暇

    贺成章跟柳明月一开始也没有多想,虽是遗憾失落女儿过年也不回来,这还是一十八年来的头一回,以至于两人都有些茶饭不思,可女儿书信照常寄回来,随信而来的也有各地的特产,很是贴心。

    再者,女儿自进了翰林院到担任赈灾使,不过短短一月便已经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同辈望尘莫及的地步,在南方的几个月更是声名远扬,好女儿志在四方,女儿往后定也不会一直留在她们身边,如今不过是提前适应罢了。

    想着还有女婿陪着,她们小两口在那边也不孤单,贺成章跟柳明月挂念归挂念却并不怎么担心,而且女儿离开时托付了席嘉和那孩子常来府中探望,说是如今她们也不跟那边同宗了,家里难免冷清。

    席嘉和那孩子也确实周到体贴,隔三差五便来府里请教学问,也让自己的夫郎过来陪着说话,这孩子生得一表人才,性子也极是温和,夫郎也是小家碧玉,温顺内敛,看着便让人喜欢。

    想着过年只她们二人确实孤单,女儿既是同席嘉和这孩子情同姐妹,而席嘉和这孩子双亲都已故去,请席家小两口来府中过年倒是两家都能热闹一些。

    这还没来得及说,席家那孩子便离开了都中,她夫郎也只说是有什么公事去南边了。

    一听到南边,不知为何她们两口子心中便隐隐不安起来。

    而这不安很快便成了现实。

    陛下召见了她们妻夫进宫,然而进宫后,见到的却是坐着的德贵君,以及跪在德贵君面前的陛下。

    当时如何震惊,说是天塌地陷也不外如是,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紧接着德贵君便又扔给了她们两道惊雷。

    莱儿已生了二女一儿?

    莱儿往后再不会出现?

    德贵君也根本不在乎她们如何想,直接便让陛下下旨派她们去蔚城。

    看着陛下唯唯诺诺的模样,想到德贵君口中女儿自生下儿子便命垂一线,孙女跟孙儿连见都没见过女儿一面,她们两口子连怎么出了宫中都不知晓。

    她们的陛下形如傀儡,她们的小家迎来了新一代却又失去女儿……这让她们如何才能接受?

    原来她们收到的信都不是女儿写的,原来玉儿也跟着莱儿一起瞒着她们……

    可不接受也没办法,孙女孙儿都还在蔚城等着人接,女儿到底是何情况也只有到了蔚城见到玉儿才知道。

    她们很快便收拾行装离都,在城门外却遇到了一队禁卫军,说是领命护送她们,可为首之人却是男子,还是原先跟着慧郡君在府中生活的一个叫金晓的孩子。

    柳明月没认出来,春莺却认得。

    想到那位掌控着陛下的德贵君,看着领了这么多女人却无人质疑的金晓,她们老两口心中都是说不清的滋味。

    而令她们惊愕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通过这个叫金晓的孩子向她们涌来。

    莱儿的孩子是那石漱秋的……

    石漱秋就是席嘉和……

    莱儿失踪的消息在她们回都时便会传开……

    慧郡君也会在她们回都时同贺莱“和离”……

    ……

    不过同女儿分开了五个月,还不足半年,为何一切都变了模样?

    太多变故让她们老两口应接不暇,可扪心自问,令她们关心的也只剩下女儿跟孙女孙儿了。

    无论听到多少次女儿不会再出现,真到了蔚城,看到玉儿,看到石漱秋,看到只有他们二人,看他们都不敢抬头,贺成章跟柳明月紧紧揪成一团的心冰凉一片。

    再到了屋中看到三个宛如冰雕玉琢的孩子,尤其最小的一个,令她们女儿难产又命悬一线的小孙儿竟生得像足了女儿小时候,这如何才能不落泪呢?

    看着二老两鬓泛白,想抱又不敢抱,垂泪不止的模样,谢玉生跟石漱秋心中也分外不好受起来。

    石漱秋闭了闭眼睛,轻声对谢玉生道,“我去安排二老更衣暖身。”

    谢玉生轻轻拉住他衣袖,“一起罢。”

    二人的表现都被春莺注意到了,他抿抿唇上前一步先劝柳明月跟贺成章,“夫主、家主,先换了衣服再来看小主子们罢,咱们刚从外边进来……”

    他刻意说得慢,所以贺成章跟柳明月很快便反应过来,二人不约而同抹了抹脸,“是,别让孩子们受了凉气……”

    想说把孩子们先抱回去却怎么也舍不得,正要狠狠心说出来,便有侍子们捧着暖和的衣物跟热茶奉了上来。

    柳明月匆匆看了一眼还在安排的石漱秋,抿抿唇顺从地套了暖袍,竟意外地很合身,转头一看妻主身上的也很合适,显然并不是玉儿能细心的地方。

    想到女儿,柳明月心中又酸涩起来,他赶忙接了茶喝了两口。

    贺成章这时候也顾不得当着这么多人套袍子不合规矩了,匆匆喝了两口热茶,捧着杯子暖了暖手,她便坐不住了。

    石漱秋见状便轻轻推了一下谢玉生。

    谢玉生也想自己先过去,若是二老生气,也有他先挡着。

    他从青溪手中先接了二老看得最多的小儿子抱了过去。

    贺成章跟柳明月不由自主都做出了接的姿势,可是临到孩子到了跟前,二人却都有些瑟缩起来。

    无他,小孙儿也太娇小了一些。

    贺成章不由自主收回手拽了拽柳明月,柳明月感受到她的无措自己反而坚定了一些,他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孙儿。

    他还怕自己抱的不舒服,他已经十几年都没抱过小孩了,就是贺莱小时候,也不养在他屋中,贺莱还不爱人抱她。

    可是小孙儿却举着小手手冲他笑得露出了粉粉的牙床。

    跟贺莱小时候长得这么像,性子却一点儿不像,贺莱小时候根本不怎么笑的!

    忽然就想到了贺莱小时候的模样,柳明月眼中水光涌动,他忍不住对眼巴巴看着,不自觉伸手勾着襁褓的贺成章道,“你看,他笑得多好看啊……”

    贺成章不住点头,又向谢玉生一左一右抱着的孙女看过去。

    谢玉生便上前把孩子递过去。

    贺成章一看来了两个,再一看夫郎已经抱着小孙儿了,她便纠结起来。

    方才她已经细细看过孩子们了,如今再看心中的感觉便更清楚了。

    不管生父是谁,可都是贺莱的孩子,都是她们贺家的孩子。

    上天竟给了莱儿三个孩子……

    她怎么能不端平?

    贺成章硬着头皮给自己打气把两个孩子都接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美梦一场

    贺莱醒来只觉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睁开眼好一会儿她也没能从那种恍然若失的感觉中走出来。

    只是盯着床帐上的花纹看久了,她忽地发现了上面的石榴,随即便像是从空中跌下,她猛然转头四顾,孩子呢?

    身上撕扯一般的疼痛令她更是清醒,可入眼所见却令她迷茫不解起来,她这是在哪里?为何一个人影也不见?

    贺莱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没有什么力气,她双手都像是脱力了一般,腿脚更是跟中了麻药一般。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只能放弃,然而想出声,声音嘶哑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

    贺莱满头虚汗地歇了歇又往外边看去,如今似乎是黑夜,床前挂了一盏莲花灯,只能映亮床前这一圈,再往前去便没甚光亮了,而且周围寂静得惊人。

    这一定不是在玉生他们身边。

    贺莱很快便确定了这一点,但是她也根本不能确定自己这是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孩子们到哪去了,她的孩子……

    想到最后迟迟不肯出来的孩子,贺莱眼眶湿热,那个孩子到底如何了?

    她闭上眼睛努力关住汹涌的泪意,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了轻微的响声。

    她不自觉屏住呼吸细听。

    那声响由远及近,清晰的一声“吱呀”后,那声响便清晰起来,是脚步声,也是布料窸窣摩擦的声音。

    贺莱紧紧盯着前面,却是好一会儿才看到一点光亮。

    那光亮与她似乎还隔着一层纱帘,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

    贺莱不自觉心中着急,然而下一刻她便突然看清了,也愣住了。

    那端着烛台的少年似乎也没想到她会醒来,对上她的目光后便也愣了。

    可很快,他便继续往床前来了。

    将烛台放在床边的案桌上,少年挑了挑烛火,点亮床前另一盏莲花灯,随后将床帐完全勾起,自己端详了下贺莱面容却转身抱了个小簸箕,坐在踏脚上捡起了药材。

    贺莱看到这一幕,不自觉便轻喃出声,“青裳?”

    她方才闻到药味还当是自己身上的味道,这一刻却又觉得自己清晰闻到了少年手中还没炮制的药材。

    是青裳?

    可怎么可能?

    青裳如今应当只有六七岁的年纪……

    贺莱脑海中乱成一片,无论她如何挑剔,这近挨着床坐着的少年都是同她记忆中的青裳一模一样,连挑拣药材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甚至坐在踏脚像是守着她的模样都像是记忆重现。

    “你……”

    她不由自主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便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少年却因为她这一个字便完全转过了头。

    目光再次对上,贺莱更相信眼前就是青裳,便是假扮,怎么能做到连目光都一模一样?她同青裳也不过才隔了不到一年没见,她怎么会认不出人?

    可这样对视着,她心中的荒谬感也更严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又叫了一声,“青裳。”

    这一声令床前坐着的少年红了眼圈却又倔强抿紧了嘴唇,贺莱手指握紧,真是青裳吗?

    她暗暗观察着,正要再开口,却忽地听到“青裳”开口,“妻主……”

    贺莱呆了下。

    “青裳”却在叫出来时便低垂了头,声音中也满是自责,“都是我疏忽了,要不然妻主你也不会中毒,不会昏迷这么久……”

    贺莱更呆了。

    她这时候才看清青裳的发式已是嫁了人的,而此时更令她在意的是青裳的话,她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在哪里?”

    她艰难地开口问道。

    青裳攥了攥手指,慢慢抬头看向贺莱,“秦州流云庄。”

    贺莱觉得地名熟悉,再一回想,这分明是青裳直到同她定亲才告诉她的他师母隐居的地方,这令她看向青裳的目光越发复杂起来。

    “你说的中毒……”

    她刻意说得缓慢,目光一刻也没离开青裳,可青裳却自然接了她的话,“你的毒还没排尽,不可多说话。”

    顿了顿,青裳又道,“那夜我本要睡下却觉得心热异常便给自己诊了脉,又暗暗用了银针刺穴,勉强稳住了毒性,想着你那里不知如何,我实在担心便……”

    他娓娓将自己如何避开众人找到贺莱身边却发现贺莱已只剩了一口气,而当时外边明显动乱起来,情况未明,他也不敢冒险,只能带着她进了地道,一路乔装改扮到了秦州地界才得了师母派过来的人接应的事道来。

    “路上听说了你我的死讯,好几个州都动乱起来……诚王那边似乎起了内乱,具体如何,我没能打听出来,师母这边少有人来……你的毒拖了太久,我……还没能排尽……你若是再不醒,往后或许便无法行走了……”

    青裳说着眼圈更红了,可那难过中却又夹杂着欢喜与激动,贺莱怎么也没法子不相信他的真心,可同样的,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她……是又回了前世?她前世根本没死只是昏迷了?那她之前经历的……都只是美梦?

    同玉生成婚,又遇到漱秋还心意相通,爹娘都在还相信她,她还有了她跟漱秋的孩子,还不只一个……都只是她臆想的?

    贺莱心如乱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就在这时,青裳忽然关心地问她,“妻主,你哪里不舒服?”

    不等贺莱回答,青裳便轻轻捋了贺莱衣袖给她诊脉。

    贺莱无意识看向他的手,却看到了自己的手,瞬间瞳孔缩小。

    她竟看到了她手上的旧伤,还有臂上的……

    她机械挪头看向另一只手,果然另一只手上也有……那是她在流放途中留下的……

    像是突然挨了两记重锤,贺莱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消失于虚无。

    “妻主?”

    青裳惊慌叫了一声,看贺莱没有反应,他抖了下手,却又因为指下的脉搏而抿住了唇。

    他小心又珍重地将贺莱的手重又放回被中,轻轻抚摸了下她又被汗打湿的头发,看她眉头蹙成一团,他攥了攥手指,再伸手去抚平的力道不由自主便放重了。

    可也只是两下,他便又不忍心了。

    他收回手指,轻轻趴在了她身上,也轻轻抱住了她,满心酸涩中却又有别样的安定感。

第三百四十九章 若有万一

    究竟是自己回了前世还是什么,贺莱再次醒来依旧无法辨别,毕竟她如今跟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除了能虚弱地讲上几句话,连抬胳膊动腿都做不到。

    而且,她能求证的也只有青裳,青裳还不是时时守在她跟前的。

    依着青裳的话,如今外边又乱了起来,这流云庄虽地处隐蔽可确保安全无虞,只是庄中所需物资还要靠山下供给,给她医治的药材也需要从别处寻找,他不得不经常下山。

    青裳不在她身边时便有青裳的小师妹兰柯陪着。

    贺莱少不了从兰柯这里套话,但一无所获。

    兰柯自有记忆起便在庄中闭关学医,不与外人接触,问起山下情况,知道的也都是青裳告诉她的。

    兰柯实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禁闭一般的生活方式让她对贺莱好奇却也习惯了沉默根本不会主动开口,贺莱的体力也支撑不了自己多问几句来判断,浑浑噩噩中清醒了又睡下,被身上无处不在的钝疼折磨着,更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一日,贺莱又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屋中还是没甚光亮。

    她头闷疼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勉强睁开眼睛去看一直在床边坐着看书的人。

    果然是兰柯。

    若是青裳在,察觉她醒便不会这般安静,至少会给她揉按穴道。

    这个念头闪过,贺莱头闷疼着,心中却松了口气。

    实在是她不知如何面对青裳……虽她意识清醒的时候不多,但每每见到的青裳都比上次憔悴,况且在她无法控制地摆出了拒绝的神情后,青裳望着她的目光中便满是隐忍与倔强了。

    贺莱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便看到兰柯的目光已经从书上转移到了她这里。

    她努力弯了一下唇角道,“劳烦你端杯水过来。”

    简单一句话耗费了她不少精神,发出的声音也是低不可闻。

    不过,兰柯还是听到了。

    她立刻放下书起身去炉边倒了水熟练地凉了水。

    贺莱在她撑起自己脖子时轻轻开口道:“我想试试自己来。”

    兰柯愣了愣,看贺莱还盯着她看,她抿了抿唇,“您现在还没力气。”

    贺莱又努力笑了一下,“我试试。”

    她坚持了,兰柯便没有法子拒绝了。

    她收回手想了一会儿才小心把贺莱扶起来靠着高枕。

    看贺莱已经满头虚汗,连坐起来都要靠着她支撑才不会滑倒,兰柯心里叹口气,她就说了嘛。

    贺莱也知道自己是在硬撑,但是她身上的疼痛还是让她有些无法理解。

    明明这么疼,她的双手双腿都是有知觉的,为何她一点也控制不了?

    之前躺着的时候她就已经尝试过了,这下坐起来的尝试结果更是让她不能理解。

    她依旧动不了,喝水自然还是要兰柯帮忙了。

    不过贺莱拒绝了喝完水便躺下来。

    兰柯看着贺莱,脸上写满了不理解,贺莱也不解释,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上的疼过去了,她便又努力开口,“你师兄离开多久了?”

    兰柯很快摇头,“我没留意。”

    她自来不在意周遭的人、事,况且师兄还给她留了珍贵的手册。

    只是贺莱还是盯着她看像是不满足她的回答一般,兰柯有些受不住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干巴巴安慰一句,“该回来便回来了。”

    原以为她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可贺莱还是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兰柯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她本也没见过多少人,便是见了人也不必跟旁人多说话,而且她学医,见了人也多是为人治病练习,除却一开始,后来便只当眼前是死物了。

    贺莱还是第一个需要她费心分神的外人,也是她不由自主便会分神观察的人。

    见了师兄带回来的这位贺娘子,她才知晓一个人的相貌竟如此占优势。

    哪怕之前一直没睁眼也让人不由得小心翼翼对待,见师兄如此看重这贺娘子,凡事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她还有些吃味。

    可这贺娘子睁开眼,她在这里守着人就没那么吃味了。

    看着这贺娘子,委实让人赏心悦目。

    她虽没离开山庄一步,却知道如今师兄已超过了师母,这样的师兄想要一个相貌绝美的娘子很正常,贺娘子别的不说,这一点已经达到了。

    她认可了这位贺娘子,心里就没办法把人当外人当死物看待了。

    兰柯心里暗暗叹口气,努力打起精神又看向贺莱,目光不再躲避,但是要她说话,她实在不知说什么了。

    贺莱其实也没指望兰柯开口,她已经试探了几次了,兰柯根本不会沟通,也没有同人讲话的能力。

    这一点让她焦躁过,却也给她留了一点点说不清的期待。

    青裳说兰柯医术最好,性子最是单纯,所以他才放心兰柯来看着她。

    可换个角度想……

    贺莱没有办法不挣扎,她也没办法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虽不知自她第一次清醒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但是如今应当可以再往前试探一步了。

    贺莱不再压着自己的疼痛,任由疼痛忠实地从脸上呈现在兰柯面前,颤声道,“我……”

    兰柯惊慌看着贺莱脸色白如金纸,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想也没想便探手过去给贺莱诊脉。

    不过一挨到贺莱的手腕,她便又想到了师兄的叮嘱,兰柯犹豫了下,目光却又看到了贺莱已经近乎昏迷了,连眼皮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心中稍稍放松。

    师兄也说了若有万一,准许她诊治。

    兰柯沉下心来,很快便惊愕睁眼看向贺莱,怎么回事?她的脉相……是中毒,可也有产后……

    这贺娘子已有孩子了么?

    不是师兄的?

    对了,师兄说贺娘子已有三十了,只是贺娘子生得貌美显小罢了。

    可是贺娘子这脉相不像是三十,有孩子似乎也是……

    贺莱还在努力支撑自己清醒,她只是“表演”一番,但面上表情多了竟也是大动作了。

    眼前花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兰柯,看清兰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忽然又多了一股精神支撑她努力从唇间挤出了几个字,“我、孩子们、还好吧?”

    兰柯听她又开口便下意识凑近,隐约听到“孩子们”,又见贺莱盯着她,这几次相处令她渐渐习惯了接贺莱的话,她下意识便接道,“你的孩子们怎么了?”

    话音才落,贺莱的眼皮便已合了,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

第三百五十章 处处见疑

    青裳风尘仆仆回来后便从暗卫口中得知贺莱跟兰柯的对话了,他揉了揉额头,也没再单独叫兰柯过来问话,梳洗之后换了衣服便径直往后院去了。

    想到重又出现在朝堂之中的石漱秋,想到从贺府里传来的消息,青裳不自觉紧抿了唇,面上更是一片寒色,这让听到门响起身出来迎接的兰柯看到后更加紧张。

    她不待青裳开口便先认错了,“师兄,我给贺娘子诊脉了……”

    青裳抬手制止了她,目光直直望向屏风里面。

    兰柯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能看到屏风。

    她下意识解释了一句,“贺娘子又睡着了。”

    青裳收回视线淡淡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你回去罢。”

    兰柯愣了下,她以为师兄会生气处罚她,她愿意领罚,可也想跟师兄讨教那本手册……

    可不等她再说什么,青裳已经快步绕过屏风进去了。

    兰柯回过神想要进去,却有守在外间的侍卫伸手阻拦,她看了看屏风,只能握着手册失落离开。

    关门的声响虽轻,却惊醒了方才到了床前便一直站着不动的青裳。

    他撩了衣摆在床边坐下,先伸手给贺莱探了探脉,随后便脱了鞋子,小心翼翼挤在了床边抱住了沉睡的贺莱。

    和之前一样,只要这样紧挨着她,他心中便奇异地安定下来。

    可是也跟之前一样,没过多久,他便不满足仅仅只是拥有这样沉睡无知无觉的她了。

    可要是她醒过来……想到贺莱望着他时坚定拒绝的目光,青裳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可他很快就又松开了手指。

    他不能着急,她已在他身边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如今他有的是时间。

    默默又同自己说了一遍,青裳抬眼看了看贺莱安静的睡颜,重又闭上了眼睛。

    他两日都没能合眼休息过了。

    等贺莱再次醒来,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身边有人。

    虽没睁眼,可鼻尖嗅到的药香已给了她答案。

    比之前几次醒来发现青裳挨着她,这一次,贺莱的心情尤为沉重。

    她心中对青裳有愧,连怀疑他,她都有些想不下去,过了这么久,她才攒了些勇气去试探,可试探的结果却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这还是她认识的青裳吗?

    还是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这样费心欺瞒她,为何还能这般平静依偎在她身边?

    他就这么信他可以左右她吗?

    贺莱醒来没一会儿青裳便也醒了,他睡得浅,再加上贺莱情绪波动之下,呼吸声也沉重。

    他没有立即睁开眼,却觉得自己能察觉贺莱落在他脸上的目光,这让他忽然有些不想睁眼。

    他还没做好直面贺莱知晓的打算,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他不可能一直瞒着那么聪慧的贺莱。

    或许不用兰柯,他能隐瞒得更久一些?

    或许他应该下的药的份量应该再多一些?

    或许,他应当再早一些,再早一些地到她身边……

    青裳心中乱起来,睫毛轻颤也不自知,但贺莱却看得清楚。

    明明两人挨得这么近,她却觉得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

    她是真心接纳了青裳作为她的亲人,可就像她昧心拿婚姻欺瞒他一般,青裳原来对着她展示的也都是虚假,连年龄都是假的……她们之间还有什么是真的吗?

    贺莱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便没有再看青裳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无处不疼,让她缓了一会儿才能张开口,“青裳。”

    青裳眼睫微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清楚看到贺莱将脸侧到了另一边,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又被他强迫着蜷缩起来。

    他正要开口,贺莱又开口了,“你到底比我小多少?”

    青裳怔住,他没想到贺莱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可回神后,他又有些明白了。

    贺莱她没有直接挑明,是想用这种方式听他坦白吧?

    他抿了抿唇,轻轻道,“我也不知。”

    他只是个无父无母,有记忆后流浪了一年又一年后被师母收养的孤儿,谁知晓他的真实年纪呢?

    贺莱闭了闭眼,这并不是她想听的回答,可青裳的回答也挑不出错。

    因为她认知中他的年纪,她才从来没有把幕后之人跟他联系在一起,她也不相信有人能真正驻颜,可她忽略了青裳在医术上是如何的精通,也不愿意去怀疑视为亲人的他。

    只是,人终究还是最相信自己,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的,所以在前世破绽百出之时还能视而不见,如今滴水不漏时又会处处见疑。

    “我要这样多久?”

    贺莱缓缓转过脸,直视着青裳的眼睛。

    看着他纯净无垢的目光,想到她身上同前世如出一辙的旧伤,想到她至今仍旧不能控制的手脚,贺莱的目光越发无法从青裳脸上移开了,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被贺莱这样看着,青裳的目光渐渐归于幽深,他启唇像是微笑着一般开口,“妻主,你莫要心急。”

    说了这句话,他单手撑起头俯视着贺莱,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散下来的头发拨到肩后,一字一顿地道:“我总是会陪着你的,生,一起,死,一起。”

    贺莱心口一窒,却又忽然想笑,“哪怕我只是留着一口气,不再开口,不再睁眼,亦或者……”

    她还没说完就被青裳打断了,“你不会的。”

    青裳神色微恼却又很快平静下来,“我只有你一个,可你心里有太多在乎的……你对我如何,我便会对他们如何……”

    说到这里,青裳也不再遮掩下去。

    他总是不愿戳破那层纱的,贺莱也没有戳破,单听他们两人的话多么深情,可她的神情,他自己的心情,完全不是那般的。

    反正他也受够了总被她用那种愧疚的目光注视,也受够了在她面前总要扮出那种小男儿情态。

    “你不会舍得死的,而活着,你已经离不开我了,贺莱,你那么聪慧,应当猜得到我这句话代表我给你用的药……不止如此,贺莱,你不会想忘了那些人的,对吧?”

    他轻轻启唇,头一次在她面前展现他的疯狂。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无所顾忌

    室内一时寂静无比。

    贺莱好一会儿才压下翻涌的气血,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察觉青裳伸手帮她按揉,她僵硬了下,却无力阻止,睁开眼后也没有再看他。

    青裳却觉得舒心,他一边伸手给贺莱缓解疼痛,一边柔声安慰她,“你安心待着,外边的事都有我呢,再也不会有以前的事,你在乎的那些人我也会替你照顾……我只是要你陪着我而已。”

    贺莱听到他提以前的事,忽然想到南容文慧曾说过的话,她侧头看向青裳,“前世,我是真的中毒了?你也是?”

    她还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

    依着青裳如今表现出来的能力,他想掌握一方势力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她不过是诚王属下的一员,他为何要潜伏到她身边,又为何会对她这么执着?

    他是梁王一派的人么?

    青裳的手顿了顿,不过比起之前的恼怒憋屈,如今他已经惩罚了始作俑者,心里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他点了点头,“是我大意了。”

    说了这句,他忍不住笑了下,“我不愿害你,又太高估自己的医术了,结果就被算计了,可上天还是看到了我的心意。”

    他抬了贺莱的手握紧放在自己脸侧,“我赶不及去找你,你要成婚,我也拦不住……那时候我还没有能保护你的能力,可还好有在你身边跟着你学了那么久,再加上一点点药,一切都迎刃而解。”

    他说得轻松,贺莱却没办法真当一切是轻而易举,她深深看了青裳一眼,得到了这无上的权利后,他难道还会真的甘心只在幕后?

    她自认为没有泄露情绪,可青裳却好似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般忽然开口,“我知晓你不信我,我毕竟瞒了你这么多,你也不会像从前一般相信我的心意,可我从来也没有特意瞒你,只是你对我并没有真的放心上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直直看着贺莱,“我已经救了你,救了你跟你在乎的人很多次了……也没有迁怒过他们,他们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了,他们找你,我也不会阻拦,只是能不能找到要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了,至于你,即使有机会,也最好不要离开我,不然我真的没法再保证我不会伤害他们。”

    贺莱听明白了青裳的话,心乱如麻,这次也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头次清醒了这么久,听到的信息,感受到的情绪也太多了,多到她即使还想努力想清楚自己要怎么办,却还是很快在沉默中陷入了昏迷。

    青裳也不意外贺莱会昏迷过去,看着她闭上眼睛,他松了她的手,重又躺下抱着她,只是这次他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原本他是想瞒着她,想让她误以为这是她已经选择了他要对他负责的那一世,可她对那个石漱秋实在太过在乎了,而他扮演的那个角色太被动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也没有进展。

    他也不能再给她一直用药,否则她就真的要瘫痪,也会真的痴呆。

    ※※※

    贺莱再次醒来时,青裳还在她身边躺着,不等她开口,他便先开口了,“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见贺莱没开口,他便又补充了一句:

    “一会儿吃了药明日便可以坐着,我往后不拘着你躺着了,好不好?”

    贺莱心中苦笑了下,她以前只觉青裳秀外慧中,如今才真实体会到他如何擅长把控人的心理。

    她一声不吭,青裳也不生气,神态自若地扶了她起来,又给她穿了衣服和鞋,扬声便叫人进来了。

    贺莱看到来人进来,又没有听到门响,才确认这些日子屋中其实一直有守卫在。

    青裳让人抬了软轿过来,他先坐了进去,又让护卫把贺莱也抱了进来。

    贺莱坐不起来便只能依靠着他,青裳心满意足揽着她,一点儿也不介意贺莱并不看他。

    出了屋子便是灿烂的日光,贺莱还没闭上眼睛,青裳便已体贴地替她蒙眼了。

    走了一会儿,忽然嗅到花香,贺莱忍不住睁开眼,青裳好似察觉到她睁眼一般立刻就移开了手,还让护卫们放慢了速度。

    贺莱直直盯着前面姹紫嫣红的花丛,心中对自己在哪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认知。

    她知道自己昏迷了不短时日,不过再久也不会熬过一整个冬季,眼前所见毫无疑问地证实她是在最南边四季如春的地方。

    不过,把她待到这里也不是仅仅十几日就能办到的事吧?

    再加上她醒来后昏昏沉沉的日子,如今到底过去了多久了?

    青裳到底怎么同漱秋、玉生他们说的?

    爹爹,娘亲,孩子们……

    心里的重重担心很快便压过了时隔多日能呼吸新鲜空气的舒适,贺莱不自觉蹙紧眉头。

    青裳微一低头便能看到她神情,他挥了挥手让护卫们把软轿放下远远避开。

    见贺莱因着他的举动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青裳莞尔,他探手掐了一枝花进来,精心选了一朵别到了贺莱发间。

    贺莱原以为他是想说什么,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只是等来了他拿她当洋娃娃打扮。

    看他侧头又要去折花,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贺莱不得不出声。

    她如今能做到的也只有说话了。

    可体力不够,连说话时都是靠在他怀中,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便更像是呓语一般。

    “如今是何日了?”

    她问出话后,青裳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总之没有回应。

    贺莱不得不等到他又折了花看向她时重新又问了一次,这次青裳倒是回答了,可贺莱却不知该不该相信了。

    青裳说如今已经到了三月,也就是说从那日起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如果真的已经是三月,那她就不一定是在最南边了。

    她们也没在外边待多久,贺莱便被青裳带回去了。

    躺到床上没过一会儿,青裳端来了药。

    贺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青裳说的自己喝了这药明日便能坐起来抱希望,可她也只能喝了。

    到了第二日,她一醒来便觉得跟往日大不一样,手脚虽然依旧无法抬起,可手指脚趾却都能动了。

    到了晌午,她用了些粥,便被青裳推着出去晒太阳了。

    她也真的能坐起来了,可是贺莱心中却无法真正高兴起来。

    青裳的医术比她认知到的还要精深,他也比她以为的还要危险。

第三百五十二章 年复一年

    时间飞逝,等到贺莱能不用拐杖行走,已是初夏。

    她也不在最初醒来时待着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她也不知晓,因为中间换了三次修养的地方,都是在她无知无觉中进行的,而照顾她的守卫下人们没有一个会提及地名。

    青裳并不经常在,但是他去做什么了,贺莱却清楚,在这一点,青裳并不瞒她,也并不避讳向她讨教。

    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下来,贺莱渐渐知晓了青裳前世的身份,也知道了如今青裳是如何操控着皇宫中的一切,从前不解的地方渐渐都有了答案。

    如她之前推测的那样,太祖时期在夏州安排了一拨暗卫,其中多是能人异士,她们贺家也是知晓的,只是并不参与。

    到了祖母那一辈,那批暗卫因着天下太平而起了内乱,渐渐就脱离了南容家的掌控,祖母心有所觉却无法干涉,不过一二十年过去,到了如今的陛下时,夏州暗卫已经成了少有人知晓的存在。

    青裳的师母便是隶属夏州暗卫的一员,玉生提过的前世在夏州附近遇到梁王其实便是梁王通过以前的老宫人知晓了夏州暗卫的存在动了心思摸了过去要闯关被重伤后的事了。

    梁王固然没有闯关成功,可她的野心,许诺的名利地位还是吸引了一部分暗卫,在那之后,夏州暗卫再次内斗起来。

    青裳的师母为人情所累,最后也卷入其中,至于青裳到了她身边,一开始是偶然,后来却是必然。

    青裳说不愿害她,明里暗里替她挡去了不少暗算后,因着她的求娶,青裳也忙碌起来,梁王那边便借机在青裳无暇顾及之时直接下了毒,在这一点,青裳也是被她连累了。

    而青裳重生后第一时间便赶回了夏州,彼时夏州暗卫中的一部分人其实已经为梁王效力,除了调集人手为梁王做事,也在暗卫内部为梁王继续争取更多的人加入,在那种情况下,青裳接近梁王便成了轻而易举的事。

    梁王会跟兰桂有关系也是青裳推动的,梁王再次受伤也给了青裳接近她的机会,一次用药其实已经让梁王在青裳的掌控之中而不自知,而利用梁王对暗卫的派遣,青裳也逐渐掌握了梁王的势力。

    也是在那时,青裳在对她的关注中发觉了谢玉生、石漱秋、南容文慧的异样,随后便确认了他们同他是一样的经历。

    在夏州为何惊动他们却最终什么也没做,青裳并没有回答,对之后为何要分开她和石漱秋、谢玉生,青裳也避而不谈。

    贺莱也不敢轻易提及这个话题,她能看得出来青裳并不愿意她提到漱秋跟玉生。

    但是关于南容文慧的事,青裳还是大方地同她说了。

    借着对梁王的掌控,青裳几乎是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南容文慧的嘴撬开了,从南容文慧口中青裳得知了更多关于梁王的事,对梁王势力的把控也就更得心应手了。

    而南容文慧的要求就只有一个,他要梁王永远只能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

    听到青裳说到南容文慧主动要求将他跟梁王囚禁在地牢中,贺莱还是有些惊愕起来。

    她能看出来南容文慧恨梁王也还有爱,却没想到南容文慧会有这样的选择。

    南容文慧不止一次地对她抛出橄榄枝,也许便是从一开始便拿定主意要梁王一败涂地进而被他握在手中吧?

    听了青裳诉说他的经历,跟他几乎同时重生的贺莱反思了下自己重生后的步履维艰,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她自己其实也有了自己远比不上前世的觉悟,前世她之所以能一心扑到天下大业上全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软肋了,可如今的她却布满了软肋。

    可她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今被幽禁的地步,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看书侍花的悠闲生活,可心中却不曾真的有一刻真正宁静过。

    对至亲至爱之人的思念是一回事,对如今青裳的捉摸不透也让她无法安心。

    他并不是时时都在她身边,可只要一回来就要“黏着”她,连同她说话都要靠着她或者抱着,她但凡拒绝亦或者只是露出反对的神情都要被他下药,干脆利落得像是把她当一个布偶。

    可以说,只要青裳一回来,她就要被下药,除了能说说话,手脚都没什么力气。

    这种情况下她对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青裳似乎也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只是单纯拿她当抱枕一般。

    可他看着她的目光却幽深得有时让她也无法直视,也让她无法安下心来。

    在她落到他这里,甚至更早的时候,青裳他其实已经有了左右她的能力,他甚至可以像幽禁她一样把她在乎的人也都分别藏起来,让她听从他的一切要求。

    然而,他并没有,甚至还“理智”得让她无法真正恨他或者讨厌他。

    对比起他对外行事的疯狂大胆,他如今对她的“体贴”令她完全想不通。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离开这里又能保护大家的方法,而在这里又有太多闲暇时间,贺莱索性就当自己是被外派出去做事了,逼着自己扑到了前世未完成的实践与规划中。

    许是见她心思又落到了国家大事上,青裳渐渐开始让人给她报告朝中之事,也将她的策略通过南容和实行下去。

    即使青裳总是会让人省略她真正在乎的消息,但从她听到政策顺利执行时,贺莱便知道其中有娘亲跟漱秋的功劳,更相信漱秋一定会知晓她传达的意思。

    而玉生的消息,青裳则没有拦着。

    这一年并不太平,在青裳的推动下,南容和对分封的诸王女下了手。

    在青裳无往而不利的毒药攻势下,王女们纷纷中招,而对南容家忠心耿耿的谢家军在这一世得到了支持充分发挥了优势,又有青裳收拢来的梁王势力,只用了一年三个月便镇压了所有的反抗。

    而在这一战中声名最为显赫的则是一支男子军,由谢玉生跟兰桂领导的男子军。

第三百五十三章 得闻音讯

    算着日子,贺莱并不意外青裳回来。

    可是转头看到青裳带回来的小童,她还是意外了。

    这小童身上的衣饰很明显是皇室子女才有的规制,而从年纪、相貌来看,分明就是她曾经照顾过的晅皇女。

    然而最令贺莱意外的是青裳对着她介绍的一句话,“莱娘,这是我的孩儿晅儿,往后也算是你的半个孩儿。”

    青裳的孩儿?不是晅皇女?什么叫也算她的半个孩儿?

    贺莱结结实实愣住了。

    青裳见贺莱怔愣,轻轻一笑,便示意身边的晅儿给贺莱磕头。

    这一磕头就把贺莱给惊醒了。

    她毫不犹豫把小童扶了起来,仔细审视了下对方的相貌,她又看向青裳,不知为何竟真的觉得这小童像青裳。

    对上青裳别有意味的目光,贺莱只觉头疼,避开他目光低头跟小童行礼,“见过晅皇女。”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面前的晅皇女下意识就仰头看向了青裳。

    青裳笑着揉了揉她头发,“父后不是同你讲过要怎么说了吗?”

    如今已经两岁半的晅皇女已经能完整说出很多句子了,被青裳一提醒,她立马就想起来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了贺莱的手,看着贺莱便想到了那个冰雕玉琢一般的弟弟好奇打量她的小模样。

    她满眼星星地给贺莱解释:“阿娘,母皇给我定下了弟弟作皇夫。”

    贺莱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可是心里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预感令她甚至无法在意晅皇女对着她喊出的“阿娘”二字。

    她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弟弟?”

    晅皇女用力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突然又补充道,“等回去,妹妹们跟弟弟就要跟我一起开蒙了。”

    贺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嘴唇翕动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声音,“我的……我的孩子们?”

    她仰头看着青裳,完全不知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了。

    她已经跟青裳相处了这么久才从青裳那里得知她一直挂念着的第三个孩子其实顺利生了下来。

    而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原来第三个孩子是个男孩,却是在这样的消息中知道的。

    一直以来,她都努力避免自己去想念,可是这一刻,哪怕还没有从青裳那里确认,她就已经刹不住了。

    她的孩子们是不是已经跟晅皇女差不多高了,是不是也会说话了,是不是……

    青裳定定看着贺莱眼中闪烁的水光,心中揪成了一团。

    年幼的晅皇女不明白两个大人为何就沉默着对视起来,她小心看了看贺莱后退了一步抓住了青裳的手,“爹爹。”

    青裳低头看了她一眼,再去看贺莱时便能自如笑起来了,“往后我们便真的是一家人了。”

    贺莱听到这句话再想到青裳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连她都是笼中之鸟,她的孩子们又能自由多久呢?

    她闭了闭眼睛,站起身直视着青裳,“为何主动对我说?”

    以她如今的处境,青裳不说,她几乎没有得知的渠道。

    青裳却没有立即回答,他拉着晅皇女在桌边坐下后才又看向贺莱,“一会儿再说这件事,如今我还有其他的事。”

    贺莱握了握手指,压下焦灼的心情,慢慢走回去坐在了他们对面。

    青裳看了看贺莱紧握得发白的手指,唇角微扬,“往后晅儿便要靠你了。”

    贺莱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亲密依赖在青裳怀中的晅皇女,心中还是毫无头绪。

    晅皇女叫青裳爹爹,她也是听到了,可青裳真的是晅皇女的生父么?是的话,为何又要董绯玉当明面上的父后?不,晅皇女还小,她刚才不是也喊她阿娘了……

    晅皇女往后会当太女如今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了,可为何要她的小儿子……她们的辈分差着……可朝中已经在青裳掌控中,南容和当初还下过旨意,当时便没有人能违逆旨意指责乱辈分。

    难不成,当时青裳就已经计划好了吗?

    可他怎么能知道她一定会有儿子?

    沉默了一会儿,贺莱才抬眼看向青裳,“晅皇女在宫中由何人开蒙?”

    青裳轻轻拍了一下晅皇女的肩膀,晅皇女便抢先回答了,“阿娘,晅儿的师傅是弟弟的祖母,往后也是我的祖母啦。”

    这一次,贺莱已经能立刻反应过来了,可心里却还是堵塞一般的难受。

    但是随即她就又意识到了异样。

    她跟阿娘都教导晅皇女的话,青裳就不怕她通过晅皇女跟阿娘联系上?

    青裳不会这么疏忽大意……

    贺莱看了看一脸激动的晅皇女,努力笑了一下。

    看到她笑,年纪还小的晅皇女并不能分辨真心实意,立刻就也开心了,“阿娘,弟弟生得像你,笑起来也像!妹妹们也像,但不如弟弟更像。”

    贺莱下意识看向青裳,却只见青裳一脸宠溺地看着晅皇女,一副并不阻拦晅皇女说这些的样子。

    这些并不能让她放下心来。

    可是要说什么,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青裳也不开口,但是晅皇女却意外的活泼开朗,自个儿便说了许多。

    听到跟自己孩子相关的,贺莱便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虽然只是寥寥几语,贺莱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们的模样。

    大女儿大约是最活泼好动的,也爱说话,同晅皇女很能玩得来,二女儿则有些文静,不太爱动,小儿子生得像她,对着亲近的人爱笑爱玩,在旁人面前则懒得笑也懒得动弹。

    能听到这些,她该满足才是,可实际上却像是心里陡然又多了许多空洞,没有一个知道怎么才能填满。

    等到晅皇女说得累了,青裳便让人带她出去休息。

    耳边没有了稚嫩的声音,忽然格外的安静。

    贺莱终究是惦记着刚才的事,主动打破了沉默,“可以讲了么?”

    青裳淡淡笑了一下,“讲什么?”

    贺莱闭了闭眼,睁开眼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便任由自己低了头,“青裳,你说过的,不去打扰她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你不觉得这才是对孩子们好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 突如其来

    青裳起身去了贺莱身边坐下。

    贺莱还想着青裳的那句话,等到反应过来时,青裳已抱了她胳膊。

    时间久了,也被青裳抱的多了,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她索性也只当这是跟闺蜜们相处一样无视了。

    贺莱忽略胳膊上的重量,低头凝视着青裳的眼睛,“晅皇女身在皇家,如今也只有那条路可走,可贺家的孩子……我只盼着她们平安。”

    她说着,声音不免艰涩起来。

    她亲生的孩子,她也不知到底是叫什么名字,连提起来都没有合适的称呼。

    青裳轻轻笑了一下,“有我们在,她们自然会平安,不过,要想平安,终归还是要靠她们自己,普天之下还有比坐上那个位置、靠近那个位置更容易平安吗?”

    见贺莱又要开口,青裳微微坐正了一些,却握了贺莱的手,“莱娘,你莫要再说高处不胜寒之类的话,如你这样不留恋权势富贵的人,天下又能有几个?况且没有权势,何来自由?我如今觉得这权势甚好,想来孩子们将来也是如此。”

    贺莱总觉得青裳说这话意有所指,可不等她分辨出来,青裳就又提起了她的小儿子。

    “对了,刚才晅儿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小儿长得像极了你,你觉得他长大了后在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过得舒适?内宅的男子们能平心静气对待一个如此美貌的男子么?娶他回去的女子真能倾心呵护么?外边的女子真的不会觊觎?莱娘,你想想自己。”

    贺莱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其实也根本没细想过自己有了孩子要如何教育保护,更没想过在这个时代有了儿子要怎么办。

    她只是下意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处在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要跟很多人分享,不想他要被条条框框束缚时时刻刻都要戴着面具生活……

    青裳定定看着贺莱露出挫败的神情,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愉悦之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跟贺莱相握的手指,他已经留了贺莱近两年,让她习惯了他的接近,可是她待他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像当年一般。

    这些还不够。

    他捏了捏贺莱的手指,微微笑着问她,“莱娘,你想不想见孩子们?”

    贺莱前一秒还在愧疚不安中,这一秒就被青裳的话给惊得神魂恍惚起来。

    她直直看着青裳,满眼期待却毫无所觉。

    孩子们啊,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她固然从她们出生就没有陪伴她们,甚至也根本不知道照顾孩子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也根本不晓得孩子们的模样,不晓得孩子们的性情,可只要想到这是她跟漱秋的孩子们,她心中便已滚烫得惊人了。

    但青裳却不接着说了。

    贺莱等了一会儿才陡然反应过来青裳这是要她求他。

    她心中纠结一番,却只一会儿就有了决定,“青裳,我可以见见她们吗?”

    “当然可以。”

    青裳爽快地道。

    然而不等贺莱露出惊喜神情,他便又补充了一句,“让孩子们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如何?”

    这于贺莱便是结结实实的惊吓了。

    她不能回去,孩子们便是阿娘爹爹、漱秋他们生活的寄托,要是让孩子们也离开,他们要如何牵肠挂肚?

    青裳若是一定要如此,那她只能……

    贺莱攥紧了手指,却听到了青裳笑起来,“我逗你的。”

    见贺莱依旧不展笑颜,青裳笑着抱了她的肩膀,“我才没那么傻,平白让你讨厌我,安心了,这两年我什么时候做过令你厌恶的事?等着孩子们都能说话了,我便赶忙安排你见她们,我还不够好么?”

    对于青裳撒娇一般的话,往日贺莱都是平静地拿往日当他是小弟弟一般对待,可此时她却无法自控地红了眼睛。

    她知道青裳不会骗她,心中期待又激动,可是又有说不出的难受。

    青裳见着贺莱失态,抱着贺莱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他心中有些吃味却又觉得这样的贺莱好像没有那么远了。

    他就是想看到真实的她才这么安排的。

    他知晓她心中还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偏偏他自己也只能维持如今的相处,可这怎么能成,他得让她认了。

    ※※※

    贺莱没有催着青裳问何时能见到孩子们,她并非不在意,只是她心里也清楚她不在的情况下,孩子们之于爹娘、漱秋、玉生他们有多重要,只怕是一眼都不舍得让她们离开自己的视线,想要见面肯定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有机会的。

    她算着时间,只把希望寄托于下次晅皇女来找她们时能知道一些晅皇女同孩子们相处的事。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晅皇女会带着她的三个孩子就这么出现在她身边,甚至青裳都没有出现。

    听到下人禀告说晅皇女过来,她便起身出去迎接了。

    只是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了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她觉得奇怪,下意识停了脚步,一抬眼便看到四个裹着红斗篷的小不点出现在了对面的走廊上。

    隔着漫天飞扬的大雪,她竟然清楚看到了晅皇女身侧另外三个孩子的容貌,只是一眼便让她认出来了她们,也只一眼,她便心中大恸。

    孩子们直到转过弯才发现了她,察觉那三个孩子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贺莱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可很快她的心便沉沉坠下。

    除了晅皇女,其他三个孩子见了她便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脸上的笑容都没了。

    “阿娘!”

    晅皇女无知无觉,兴奋地叫了她一声便扑了过来抱了她的大腿。

    贺莱下意识扶了晅皇女,被那温暖的小手拉着后她不由一个激灵又冲前面看去。

    三张相似又各有特色的稚嫩面孔脸上的神情却是如出一辙,她们呆呆看着她,好似三个裹着红斗篷的小雪人。

    贺莱忽觉站立不住,她缓缓蹲下身,一眼也不眨地盯着三个小雪人,却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不知晓如何才能分配目光好让她每一个孩子都能看得清楚。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生亲近

    已然两岁半的姐妹贺意、贺愿以及她们同胞弟弟贺念都是看着母亲贺莱的画像长大的,尽管如今仍懵懵懂懂的不知祖母她们说的母亲失踪了是何意思,却也记得母亲是长这个模样的。

    只是记得归记得,三个孩子却从未想过真的能见到跟画像一样,不,还要出色的人,更没想过能见到一个跟她们也长得这般相像的人,这让三个平日里人见人爱的机灵小不点一下子便傻眼了。

    在场五人,也只有晅皇女一个没愣神了。

    为了父后说的惊喜,她一路上都没说一句,好不容易捱到这里,一见贺意、贺愿、贺念都如她所料一般呆住了,她立刻就笑了起来。

    笑声没让近在咫尺的贺莱回神,却让贺意、贺愿、贺念三个醒神了。

    她们三个对视一眼,最大胆的贺意便拉着妹妹跟弟弟上前了。

    贺莱眼睁睁看着她们越来越近,连呼吸都不会了。

    而走到了贺莱跟前,贺意便不知要做什么了,贺愿看姐姐不动,她便也不动,唯独最小又最受宠爱的贺念又往前走了半步,试探着伸手勾上了贺莱揪着衣襟的手。

    贺莱呆呆看着这相貌同她几乎是复制出来的小儿子,察觉勾住自己小指的温热小手,她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念念!”

    贺意下意识晃了晃弟弟的另一只手,却不知自己到底要说什么,贺愿也一样不知所措。

    贺念没看两个姐姐,见贺莱没有拒绝他,他的胆子便又大了一些,他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你是贺莱么?”

    这一句话是贺莱万万没有想到的,可却让她瞬间破防。

    她努力抬了头,眼泪却还是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想要别过头去,却又想点头,正手足无措之际,问出话的小儿子忽地挣开了姐姐的手,掏出一块小手帕便凑过来给她擦泪。

    因着这个动作,小儿子几乎是紧挨在了她身前。

    低头看到小儿子纯净无垢的眼睛,贺莱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就伸出了手紧紧抱住了小儿子。

    可也只抱了一下,她的双手就被两个女儿拉开了。

    个头最高的小女儿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地对她道:“弟弟不爱人抱的!”

    而体形纤瘦的另一个小女儿则重重点头,连晅皇女都跟着附和,“弟弟不爱别人碰他的!”

    贺莱闻言如同犯了大错一般赶忙松开手,下意识就想往后挪。

    可没等她动,她的脖子就被抱住了。

    她怔住,却见小儿子扭头对小女儿跟晅皇女道,“我才没有。”

    说完后,小儿子又转过头看着她,粉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期待,“你快抱我。”

    贺莱一时没动,贺念便等不及地自己去拉她的手,可贺莱的手还被两个女儿抱着,两个女儿也没有松手的意思,三个孩子便这么僵持住了。

    无论平日里如何运筹帷幄,此刻面对这种场景,贺莱脑中跟盛满了浆糊一般什么都舀不出来。

    打破这一僵局的还是青裳留在这里伺候贺莱的侍女兼护卫荆寒。

    知晓贺莱不喜人近身伺候,她便只远远跟着,

    等了这么一会儿,见贺莱完全没有了主见,想到主子叮嘱的不可让莱主受凉,她便不得不上前提醒了,“主子,外边儿冷,小主子们受不得冷,还是进屋罢。”

    贺莱完全没听出是谁在说话,却把话听进去了。

    她想也不想就起身,可一起来才发觉脖子上还挂着小儿子,而她的手还被两个小女儿紧抓着。

    几乎同时,她感觉腰上一紧,一低头便看到小儿子双腿缠到了她腰上。

    她呆住了,贺意贺愿两个也呆住了,不自觉就松开了手。

    贺念虽然努力缠住了没掉下来,可他穿得厚实,腿也短,没一会儿就要往下坠,吓得他搂贺莱搂得更紧了。

    若不是贺莱的手得了自由,她指不定就要被小儿子给搂的喘不过气来了。

    她看了看被她托住后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吐了一口气的小儿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又想到两个女儿,她勉强从小儿子这里移开视线,低头对着两个女儿,看她们神色不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出话来,“我们先进屋……”

    没等到两个女儿回答,一边呆愣愣看了这么久的晅皇女却忽然回神了,“对啊,我们进屋罢。”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拉了贺愿、贺意一步当先,絮絮道:“弟弟小,就让阿娘抱着好了。”

    贺意、贺愿下意识跟着晅皇女走,头却还往后扭着看,看弟弟,也看贺莱。

    贺莱看女儿们都往前走了,她才跟解冻了一般能动弹了。

    可便是能走了,她身上却没有一处不僵硬的。

    她不是没有抱过小孩,上次晅皇女过来时她也抱了好一会儿的。

    便是对青裳说的称呼不能接受,她也没办法拒绝一个小孩子。

    可是那时抱着如何自然,如今便有多不自然。

    怀中的小儿子更轻也更软,令她抬脚都小心翼翼的,总觉得若是动作大了便会晃散。

    她也不敢向小儿子看过去。

    怕眼泪再出来,也怕自己分神抱不好他,还怕这一切都是梦。

    可她不看小儿子,小儿子却不满足只被抱着了。

    知道自己不会被放下了,贺念就放心地仰头打量贺莱了。

    他在家中也是常看母亲的画像的,祖母、祖父还有父亲、席阿娘、席阿父都教他对着母亲的画像说话。

    他绝不会认错母亲的,可是母亲原来是这么美,身上也是香香的。

    他想着便忍不住凑近了一些,本想多闻闻母亲身上的香味,可是一个不稳便扑到母亲脸上,留下了一个湿湿的印记。

    贺莱愕然之下便不自觉垂眼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小儿子害羞一般地把脸躲在了她头发里的小动作。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试探着轻轻蹭了蹭小儿子的头发。

    非但没有被拒绝,小儿子还主动蹭了蹭她的侧脸,贺莱脸上瞬间柔和下来,再一抬眼看到前面两个女儿脸上清晰的羡慕之意,她的心中顿时柔软得不成样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全无经验

    屋中极为暖和,才刚走到内室,几个小孩便觉得热了。

    贺莱不是很熟练地拥着小儿子坐下给他解斗篷,另一边荆寒想要帮忙却被三个小女孩都拒绝了。

    听到动静,贺莱便分了目光看过去。

    晅皇女打头站了过来,“阿娘,我要你给我解。”

    贺意贺愿两个虽没开口,可并排站过来的小动作已然表明了她们的意思。

    贺莱心中滋味着实复杂。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孩子们便会被孩子们亲近。

    给小儿子解了斗篷交给了荆寒,贺莱握了握手指,才拥着小儿子,伸手先给晅皇女解了斗篷。

    轮到她的女儿们,她的手就又有些颤抖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解开系带,她不可避免地就要挨到女儿们的脸。

    冰凉嫩滑的小脸让她的心更加柔软,对着大女儿尚能控制,到了小女儿,隐约能从她面容中看出漱秋的影子,贺莱便忍不住抚了下小女儿扎起来的揪揪。

    就这么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便引得怀里的小儿子吃味了。

    他嘟囔了一句,就把自己的头探到了贺莱眼前,“我也有。”

    贺莱只得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小揪揪,再一抬眼,晅皇女跟大女儿都摸着她们的头发跃跃欲试,她抿了抿唇,雨露均沾都摸了一遍后,四个孩子才满足了。

    不过没一会儿,因着小儿子霸占她怀里不肯下来,三个小女孩便又争起了能紧挨着她坐的位置。

    抱着一个小儿子都已经让贺莱手足无措,这一下子来四个,虽说晅皇女不是自己的孩子,可这孩子的身份却特殊,贺莱至少要做到一视同仁,可她身边哪有那么多位置。

    最后贺莱的两手两腿都被占满了,也幸亏是四个孩子还都很小,才能两个被她揽着,两个斜坐在她腿上。

    贺意、贺愿、贺念三个常这样挤着被父亲他们抱起来倒是不觉得如何,晅皇女却是头次体验,开心得不得了。

    她的情绪也感染了其他三个,而看着小儿子、小女儿们都笑得无忧无虑,贺莱不知不觉便也目露笑意。

    就在这时,小儿子忽然开口喊了她一声:

    “母亲!”

    贺莱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可紧跟着小儿子,两个女儿也不约而同开了口,“母亲!”

    这可不是幻听了。

    贺莱心中激荡,嘴唇翕动,正要应下来,晅皇女忽然开口,“错了!你们叫错了,这是阿娘!”

    “没错!是母亲!”

    贺意立刻反驳,“祖母说了,我们都是母亲生的小孩。”

    晅皇女愣住,她知道妹妹们跟弟弟的祖母是她的师傅,父后他们都说了师傅都是对的,可父后、爹爹说了要叫阿娘的。

    她叫阿娘,妹妹弟弟不应该跟着她这个当姐姐的叫吗?

    她想不明白便求助一般地看向贺莱,“阿娘……”

    贺莱此刻才觉得麻烦,之前她是在意晅皇女叫她的一声“阿娘”,可青裳什么事做不出来,一个称呼而已,她还真犯不上跟他杠上。

    她要怎么跟这么小的晅皇女解释?

    凝视着晅皇女清澈的黑眸,贺莱为难极了。

    虽然并未相处多久,可是小孩子的性情却是从小便能看出来的。

    她自己也是作弊一般的经历过小孩子时期,那时候对周围同龄小孩子的判断在长大后几乎没有出什么差错。

    而眼前的晅皇女实在是一个纯善大方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们,与之相比却有些敏感了,也许正是因为她作为生母却缺席,而玉生也在外奔波,孩子们即使有陪伴却还是没那么有安全感……

    她并不想欺骗晅皇女,也不想她的孩子们失望。

    贺莱暗暗叹口气,她伸手摸了摸晅皇女的头发,“晅儿,就像你在宫中有父后跟母后,妹妹跟弟弟也有父亲跟母亲,我便是她们的母亲,至于“阿娘”这个称呼,如今是专属于你的,你也可以叫我名字贺莱,也可以叫我莱姐姐,莱姨,无论你叫我什么,我都知道你是叫我的。”

    晅皇女显然是没听懂。

    贺莱便刻意绕过这个话题,“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晅皇女依旧抢先开口,“父后说我可以带妹妹弟弟过来便送我们过来了,不过晚上只有我能留下来,妹妹跟弟弟还是要回家的。”

    虽然心中知道离晚上还有好几个时辰,贺莱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

    这个举动实在太傻,回过神来见孩子们也顺着她的目光一起转头看窗户,贺莱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有好几个时辰啊。

    她攥紧了手指,像是突然拥有了一个宝藏一般激动又不敢相信。

    激动归激动,如何跟她的宝藏相处,贺莱全无经验。

    所幸青裳留下来的人有经验,很快便送来了玩具跟吃食。

    刚会奔跑的小孩子们通常都不会满足于只是安生坐着,很快她怀里就只剩了二女儿,连看起来最娇气的小儿子在看到地上滚来滚去的绣球后便忍不住扑腾着小腿下去了。

    贺莱看着一下子空了下来的怀抱,有些不适应,却又因为怀中安静依偎着她的二女儿而感觉到心安。

    她试探着抱了二女儿起来换了个姿势。

    也许是腿麻让她无法控制皱了下眉,等她调整好姿势便听到二女儿轻轻问她,“母亲,要不要捶捶?”

    没等她反应过来,二女儿便从她腿上下去了,转而靠着她用两只小拳头给她捶腿。

    贺莱怔了一会儿后心都要融化了。

    她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有心夸奖,张开嘴却突然想到自己还是不知道孩子名字,她好像听到大女儿叫儿子念念,但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字,孩子们大约也不会写吧?

    她看了看跪坐在地毯上玩得开心的三个孩子,低头轻轻问二女儿,“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你能告诉我么?”

    问出这句话,贺莱心中实在羞愧难当,她还担心二女儿不高兴,可是二女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转头看着她便露出了羞涩的笑容,“我叫贺愿,姐姐是贺思,爹爹是贺念。”

    一听这三个名字,贺莱便知道是哪三个字了,她的眼角也再次湿润起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不懂

    屋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墙之隔的青裳看得清清楚楚,直到眼睛看得酸涩起来,他才从透镜前挪开了视线,慢慢地扶着把手坐了下来。

    一旁抱着手炉的董绯玉瞧见他这个样子便轻嗤了一声,“怎么不看了?”

    青裳没有理会他,闭眼调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只是依旧默不作声。

    董绯玉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说话便更忍不住了,起身便走到了他身边,“你到底怎么想的?把孩子们接过来难道不是要让孩子们知道贺莱如今已经是你的人了,就算是她们的母亲,也跟他们父亲毫无关系了吗?”

    “这次或许不会被发现,你若再想把孩子们带出来可就没那般容易了,孩子们回去一学话,指不定下次就要被石漱秋或者谢玉生发现了。”

    见青裳眼睫微颤就是不开口,董绯玉又急又气,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索性直接问出了口,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特意把我也带出来定然是有事要同我说的吧?既是如此,何必转弯抹角,装聋作哑?!”

    青裳淡淡掀了眼皮看向董绯玉,“兄长。”

    这一声便让董绯玉脸上所有的神情都定住了。

    好一会儿,董绯玉才从这种定格中缓过来,他神色复杂地盯着青裳,声音也变得沉重无比,“什么事?”

    是的,他跟青裳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他们的兄弟姐妹并不少,彼此之间甚至比不上师兄妹,这点关系也算不上什么。

    可有些时候,这点关系还是有关系的,至少生死之间还是可托付的。

    青裳并没有让董绯玉等多久就捋起衣袖把手腕递了过去。

    董绯玉看着他动作,心中便隐约有了预感,可即使有了准备,等他探查了脉相,又粗鲁地扯开青裳衣襟查看了他身上后,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诊断。

    “怎么回事?你又服了什么?你……你肯定知晓怎么解……”

    青裳慢条斯理合上衣服,淡淡打断了董绯玉,“这已不是解毒了。”

    董绯玉张了张口,无力地遮住了半张脸,忽然不知说什么了。

    青裳盯着他看了两眼,唇角微微牵起又无力坠下,连他自己都没有法子,果然指望别人更不可能,可笑他还抱了一线希望……

    上天果真是觉得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吧?

    他还当自己这一次不会再重蹈覆辙便能多活些年,却原来他连前世的寿命都活不到了。

    “青裳,我不明白,你身上怎么会……”

    董绯玉忽地抬头直直盯着青裳,“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是要做苦肉计吗?我配合你便是了,何必如此……”

    他多想这就是事实,可说着说着看着青裳的眼睛,他就说不下去了。

    他们是自小学了掩饰情绪,可有些事情是用心便能感受到的。

    青裳没必要做苦肉计还要用上他,也没必要把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

    “兄长,我有事要托付你。”

    青裳轻轻接了董绯玉的话。

    董绯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情绪,“你说。”

    “我要带贺莱去流云庄,宫中的事便全交给你安排了,朝中之事交给贺家扶持的人,石漱秋……尽可能让他忙起来罢。”

    青裳缓缓说道,“南容家的人还是太多了,陛下差不多也是时候休养了,晅儿的那些姐姐们,你看着处理吧……要紧的是贺念,他比晅儿聪慧,路已经给他铺好了,只看他长大后如何选了……这世上只怕也只有贺莱一个例外。”

    看着青裳说起贺莱眼中的神色都不一样了,董绯玉还是没忍住说了真心话,“我知你定是有奇遇,可贺莱她到底如何打动你了?她是相貌绝美,性子也不错,才华盖世,可再好不是一样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不一样对你……你这是何苦?连她跟旁人的孩子你都给铺好路,比对晅儿还要上心……”

    青裳笑了出来,他摇摇头,有些感慨地道:“她是好,可我也不是全然为了她,你不懂,我以前也不懂,可是现在懂了。”

    他跟董绯玉一样都是那个母亲为了解毒而孕育的药品,自小便是药人,和他们一样身份的在谷中比比皆是,只是如今也只有寥寥几人还活着。

    他十岁那年扛过了那个母亲下的剧毒也成功解了毒,因着这份天资,他有了出谷的权利,随着母亲去了夏州赴会。

    他一直以为对那个母亲来讲没有比制毒解毒更重要的事,可那次才知晓那个母亲制毒解毒终究还是为了旁人的目光。

    会为了就席的座位费尽心思,也会为席间出现的美貌男子分神,更会为了旁人的吹捧洋洋得意……

    忽然之间,他就觉得母亲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厉害,那么可怕了。

    随着年纪增长,他渐渐超越了母亲,不只是在制毒解毒上,也在为人处事上。

    他也厌倦了在谷中处处为母亲所左右的生活,十三岁时借着出谷采药的机会一去便没有再回去。

    他知晓母亲手中的势力,知道那些前辈们的势力,刻意避开后,一切都很顺利。

    他一边四下游历一边采药制药,所见所闻比他之前十三年经历的多得多,却让他更加笃定这世上的人跟事都没有手中的药材有趣。

    阴差阳错中他遇到了被世人追捧为神医的人,对方也名不虚传,他略用了一些法子便让神医收下了他做学徒。

    被当药人生下来的他在经年累月的试毒解毒中瘦小得可怜,一个人风餐露宿忧心劳力便更是消瘦,再加上谷中教习的缩骨术,连神医也没怀疑他表现出来的年岁。

    也是跟着神医,他第一次见到了贺莱,在一个官员的府邸上,神医被请来给那官员的母亲看病,而他被当作药童留在了客院。

    十六岁的贺莱也是过来做客,从客院外经过,绝美的相貌引得下人们纷纷偷看,他也被一个童子拉了过去。

    其实也只是惊鸿一瞥,贺莱便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他承认他也看呆了,可也仅仅如此罢了。

    人的皮囊、身体对于他来说远没有里面的血肉骨架有意思,再美的人中了毒也丑得要命,若是不能试毒解毒,又与他有何关系?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青裳往事

    那时候的他也没想过会再次见到贺莱,也没想到再次见到会是在那种情形下。

    他的母亲为了梁王效力,为了不被找到,他有意引导着神医同诚王接触,很快神医便被诚王打动,留在了诚王那里。

    也因此,他才见到了被诚王招揽的贺莱,不过已经是伤痕累累的贺莱。

    在他看来那些伤并不如何严重,有神医在,更是没有一点风险。

    可是不知为何,也许有皮相的缘故,也许是她醒来后的神态令他不解,虽然他只是又见了她一次,很快就跟着神医离开了,可这一次她却在他心上留了痕迹。

    不过他自己也没在意那样的痕迹,战乱四起后,跟着神医的他实在太忙了。

    有了数不清的人可以练手,也有了更多的渠道得到药材,他的医术突飞猛进。

    也是那时,他渐渐在意起了另一件事——生为男子,堂堂正正站在人前的权利。

    因为这件事,他又注意到了贺莱。

    这样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世家女竟想明媒正娶一个出身花街柳巷的相公,还坚定支持那相公抛头露面,支持那相公手握实权掌管一州。

    众说纷纭中,他也用恶意揣测过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可等到真正见到她跟那名叫石漱秋的男子相处,真正去了那石漱秋管理的肃州小住了些时日,他先前想的那些瞬间都化为乌有。

    在战乱崇尚武力,男子地位愈发卑贱之时,手无缚鸡之力却又凭着智计性情身居高位的她是真的比任何人都要怜贫惜弱,也比谁都要尊重男子,那些生活在石漱秋治下的男子脸上的神情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坚韧自信。

    她为何那般与众不同?

    他忽然对她这个人有了兴趣。

    以往他对人感兴趣往往是对血肉躯体有兴趣,而这一次却是对着人的性情感情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存在。

    只是感兴趣归感兴趣,对他来说,他并无多少接近她的机会,他实在太忙了,也不愿意放下手头的事。

    可是机会还是到了。

    那石漱秋为了救她重伤,她为了石漱秋求了神医。

    可是神医也没有办法,并未挽回石漱秋,迟了一步得知消息的他也没有能赶上救治,却见证了她对那石漱秋的一往情深。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虽用来形容并不十分合适,可他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话,也没想到竟真的有人这么能做到。

    经历了石漱秋离世的贺莱也有了顽疾,而此时已经没多少战局,诚王便特准贺莱休养,他动了些手段便让神医留了他在贺莱那边。

    这算是他同贺莱的正式相见。

    事实证明,他特意扮作年幼的样子很是有用,贺莱对接近她的成年男子都冷若冰霜,然而对着看似年幼的他却柔和许多。

    从神医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世”,也知道他如何精通医术,贺莱对着他客气的欣赏尊重竟比他之前那么多年得到的都多。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其实她也并没有对他说什么亲近的话,可她专注望着他的目光,对着他认真倾听的模样都会让他一个人时频繁走神。

    她并不好接近,不过在他主动照顾了贺老夫主后,她对他的态度还是亲近了许多,只不过那样的亲近总是让他觉得奇怪,直到那次从神医口中知晓她竟想拿他当她的孩子,他才忽然想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头一次认真去审视镜中的自己,其实自留在她身边后他就有意打理了仪容,只是他习惯了用年幼不被人警惕的形象,如今看起来确实只是个毛头小子。

    可就算他是个毛头小子,她的年纪哪就能做她母亲了?

    她居然想做他的母亲……

    他心中的感受复杂极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干脆利落拒绝她顺便表白了下心意。

    她似乎被他吓到了,见了面虽没有躲避却再不敢同他多说话了,也是在那时,为了稳定局势,她选择了妥协,同杜家联姻。

    消息传出来后,他心中前所未有的不舒服。

    那时他便有了独占她的心思,不过他想的手段还没用上就知道杜家小子心有所属的事,他转而就帮了杜家小子一把,助了这对小鸳鸯出逃,还有意引着贺莱第一个找到他们。

    如他所料,贺莱根本没有破坏有情人的念头,硬是顶着压力保下了这对小鸳鸯,她的名声再一次毁誉参半。

    原本让自己家中尊贵的孩子屈居于一个花巷相公之下就已经劝退了许多世家,再加上杜家的事中她竟以儿女私情为重,那些世家如何还会同她联姻?

    然而没等他放松下来,贺莱这里又迎来了一波又一波送她孩子的人。

    他原本以为贺莱会考虑的,毕竟她可是主动提过收养他做义子的事,连贺老夫主在他面前也不止一次动摇过,可事实是贺莱全部拒绝了。

    因着这样的事,贺莱倒又能面对他了。

    她其实很是孤单,越是守着那个石漱秋留下来的一切,越是如此。

    在他正式出现在她身边四年后,她第一次同他提起石漱秋。

    也许是想他打消念头改变心意,也许是她害怕关于故人的记忆越来越淡,只是写下来也不足以留住,断断续续的,她同他说了许多。

    他成功做到了聆听,也成功从已故的石漱秋那里学到了如何让她心软。

    学着石漱秋故去前的样子,他也同样的用自己的未来让她妥协了。

    她没有说过,可是他知道她娶他后依旧会如之前一样生活,他只不过多了能紧挨着她的机会,可是他其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比起那种伸手可得的躯体感受,他更在意的是捉摸不透的内心感情。

    关于她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他却一点儿也不厌倦,心中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无与伦比的幸福。

    乐极生悲,他很早之前就没放在眼中的母亲原来从他一出生就给他定了死法,而那毒通过他以为尽在掌握中的贺莱到了他身上。

    奇异的,知晓自己没救了,意识到贺莱也凶多吉少的时候,他竟完全没有过去找她的打算。

第三百五十九章 毕生所望

    倘若说当时是有了同生同死的念头,可发觉自己重生后的他明明就有出现在她面前占据一切先机的优势,可他却还是选择了复仇。

    似乎比起跟她在一起,他被人随意左右更让他不能忍受。

    而且,同贺老夫主相处了那么久的他可不会认为仅凭着过去就能让对方接纳他这个出身不明的人。

    此外还有贺莱,他放在心上的可不是年纪尚轻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女。

    可他若是出手了,一切定然不一样,贺莱也不会经历家破人亡之事,那她还是她吗?

    他心中不是没有犹豫,而贺莱那边的情况似乎也有了变故,可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他稳步实施自己的计划,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他一直都知道左右人的生死是什么样的体验,可在这一世他才体验到左右某些身在高位之人的生死有多么的不同,天下触手可及,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他手中的棋子一般。

    这种体验令人欲罢不能,而拥有过便不想失去,所以他很快就把目光放到了那个无能的陛下身上。

    他曾听过贺莱讲故事,虽说是故事,却更像是真实存在的事情,他借鉴了那个故事的发展,很顺利的让那个陛下孕育了他的孩子,也让那个陛下成了他的傀儡。

    可是到了下一步,该他逐步取代这位陛下之时,他却做不到了。

    也是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堂堂正正站到明面上,也根本做不到容忍身边待着那位陛下演戏。

    这何其可笑,即使他根本没有跟这位陛下如何,有绯玉协助,再加上药物,他也根本无需跟这位陛下接触,可那孩子却是他的无疑。

    他推了绯玉上去,这是他那个母亲的众多孩子中唯一照顾过他也对他始终抱有善意的兄长。

    然后,他便去找了贺莱,只是依旧无法面对她。

    彼时他已能确认她身份,也发现了那几个人同他一样的经历,也知道她的选择,知道她也没忘记他,也在寻找他。

    像是在阴沟里待久了再也无法正视日光一般,也像是心中已然清楚结局却不愿接受,他即使将她们一行人全部迷晕,却只是坐在她身边直到天色将明。

    不过,他留下了石漱秋跟谢玉生,前者他十分熟悉,而后者令他十分惊奇。

    他从不怀疑贺莱的眼光,被贺莱倾慕的石漱秋自然不会是庸俗之辈,可单听事迹跟近距离观察还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石漱秋比他认识到的还要聪敏,还要大胆,观他行事竟让他有惺惺相惜之感,也因此,他忽地很好奇如果给了石漱秋权势,他又会如何抉择?

    而谢玉生,则有些像没有遇到贺莱之前的他,却又比他更多了纯净正直,作为如今名义上贺莱的正夫,也是被贺家二老唯一认可的存在,也深知贺莱跟石漱秋因缘的人,他这样单纯的性子竟在贺莱跟石漱秋之间坦然自若。

    石漱秋如他预料的那般选择了席嘉和的身份,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跟他一样抓住了权势地位的石漱秋竟没有松开贺莱的打算,非但如此,还平衡好了二者之间的关系。

    他也没想到,那般守礼端正的贺莱会妥协让步,就那么巧合的,他特意给她调理的身体都便宜了石漱秋。

    贺莱虽有意隐瞒,可她的身体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从那时起,他便再也压制不住要让她待在他身边的心思了。

    可是在那之前,他还要处理好贺莱有孕带来的一系列事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也没想到贺莱会有三个孩子,也没想到要那么早接到她,之所以派那个青溪过去只是他担心她操劳过度伤及身体,另外也为带走她提前铺路。

    而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她,他就再也不想她离开了。

    要如何留住她?

    他想了许久许久,也幸好给她用了药,不必他立时下决定,他才能花了那么久去布置。

    他狠心在她身上制造了前世的伤疤,这些她自己都未必有他清楚。

    这些固然只能管用一时,可他要的也是这一时的过渡。

    有了重回前世的冲击,再来接受她只是被他刻意隐瞒的事情,想来她也不会真的怨恨他。

    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即使知道他心思不纯,知道她如今只能屈从他,她也没有真的恨过他。

    毕竟他是在前世替她孝敬了贺老夫主又几次救了她最后还被她连累而死之人,而今世,也是他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护卫了她跟她在乎的所有人。

    而日常相处中的亲近之举,前世的她就不得不面对他贴身照顾,更遑论如今被他下了药不能自理的她。

    况且,她也是曾经动过拿他当自己孩子的人,有了这样的念头的人对一个孩子可不是极尽包容与原谅吗?

    哪怕他已经明白告诉过她,他其实与她是同龄,可长久以来的相处还是让她习惯性地拿出从前的态度对待他。

    他有时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他其实想要的也仅仅是这些,有了她在身边,他再出去面对任何事,他心中都是安稳的。

    可有的时候,又觉得不满足,他旁听过前世她跟石漱秋的恩爱,也旁观过今世这二人的默契,似乎那样的才是真正的拥有。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困着贺莱一辈子,所以在确定她认清现状后,他便不禁着她参与到政务中。

    他也知道这样的参与会被石漱秋发觉,可就像贺莱不敢冒险一般,石漱秋也不敢拿着他视如珍宝又不能朝夕陪伴的孩子们冒险。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觉得,哪怕有一日他带着贺莱出现在石漱秋面前,这两人大概率也不会在一起了。

    他没有她们拥有的多,所以她们无论如何也赢不过他。

    而贺莱的孩子贺念着实给了他惊喜,从见到贺念起,他心中便有一个念头疯狂增长。

    文有一个男扮女装稳站朝堂之上的石漱秋,武有一个武艺非凡背靠悍勇之军的谢玉生,只要这两人牢牢站稳了脚步,同晅儿结亲的贺念的将来可不是大有可期吗?

    这于他比任何事都要令他激动澎湃。

第三百六十章 安宁温馨

    乐极生悲的事情却再次在他身上重演。

    为了尽快掌握夏州势力以及梁王势力,他用了许多前世连他自己都要谨慎使用的毒药迷药,在他不知不觉中,那些微量的药在他体内积聚,到了如今已是覆水难收。

    可悲的是,这世上他只能依靠自己,而如今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了。

    这比前世还要短暂的一生,他到底为了什么?可明知死期,他竟也不觉得心中空洞。

    或许他是见不到自己费尽心思创造的将来如何,可是,他这一世原本就是偷来的……

    青裳回过神后看向绞尽脑汁对他的说辞反驳却其实也不知自己到底说的是什么的董绯玉,“往后就有劳兄长了。”

    董绯玉失语了片刻,揉了揉脸,颓然道,“你也太高看我了。”

    可是说了这句后,他又直视着青裳的眼睛,“我定不负你所托。”

    青裳莞尔点了点头。

    董绯玉看到他脸上清浅的笑容,心中仍是不敢相信。

    自小青裳的医术就远超他们,才智也非同一般,要不也不能从谷中平安离开,连母亲也奈何不得。

    可时隔五年后再回来的青裳却更是让人难以望其项背,无论是医术还是驭人之术,连心性也无人能及。

    他们那位母亲成了药人后只不过体验了几日他们自小体验的毒药便一心求死而被成全了,凌驾于他们之上的谷中师傅们,统领他们的夏州首领们,手握兵权、势力遍及半个国土的王女,那天底下至尊至贵的陛下陆续都被他们控制。

    这些都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可青裳还做到了稳住了天下,让男子也顶天立地出现在人前。

    这样的青裳怎么会……如果青裳没了,那他们要如何?

    董绯玉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而等到天色昏暗,他一路护送三个因为同那贺莱分离而双眼通红强忍泪水的小童回贺府,心中就更不能理解青裳的所作所为。

    这一切若说是那贺莱时日无多倒还能解释得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董绯玉忽然定住。

    青裳他最在乎的似乎只有贺莱,那在这时让贺莱得偿所愿似乎也不奇怪了。

    才刚抵达都城,他们一行便被截住了。

    董绯玉有些意外,可看到双双骑马而来的谢玉生跟石漱秋两个,他又不觉得意外了。

    他冲二人笑了下,便出声示意车中伺候的人掀开车帘。

    谢玉生一眼也不眨地盯着车帘,几乎是才看清了三个孩子他便动了。

    “父亲!”

    贺意三个几乎同时叫出了声,在谢玉生抵达车外时一起冲他伸出了手。

    而谢玉生看到三个孩子尚且泛着红色的眼皮,一看便是哭过了的模样,目光便冷冷射向了董绯玉。

    董绯玉瞬间寒毛直立,连笑容都僵住了,这谢玉生从战场上下来后简直同以前判若两人。好一会儿,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而此时谢玉生跟石漱秋已经将三个孩子抱到了怀中也细细检查过一遍了。

    董绯玉看他们也没有再放开孩子的打算便主动出声告辞,“两位安心,既是在此遇到了,那我等便先回去了。”

    石漱秋抬眼瞥了董绯玉一眼,但董绯玉如今是易容的模样,声音也做了掩饰,所以石漱秋只是微微点头,“有劳了。”

    他这三个字说得很轻,可音却又咬得很重,董绯玉一听便知道这是生气了。

    换作平时,他还要想法子解释一二,石漱秋完全不容小觑,可今日之事于他委实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只敷衍笑了笑便带人返身回去。

    谢玉生跟石漱秋抱着三个孩子上了马目送这一行作宫人打扮的人离开,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寒色。

    孩子们被接进宫中,他们如何敢放心,在他们的人递消息说孩子们跟晅皇女都不知下落,他们两个便让人守住了宫门跟城门。

    可除此之外,他们只能暗地里寻找,明面上只能数着时间时机等待。

    眼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两人心中都要跟着暗下来了。

    还好,孩子们都回来了……

    想到这儿,转身回去之时,石漱秋低头摸了摸贺念的耳朵,“念念,今儿怎么哭了?姐姐们也哭了?”

    说到后来,他便是看着谢玉生怀里的贺意贺愿两个了。

    贺意贺愿都觉得不好意思,她们两个便一起往谢玉生的斗篷里钻。

    谢玉生对着两个女儿是怎么也冷不下来的,见她们害羞,便扯开斗篷更加严实地裹了两人,“外边冷,先回去罢。”

    石漱秋看到他宠溺孩子们,再看贺念也往他怀里钻,只能无奈笑笑,等着回去了再问。

    然而回到府里,孩子们就被等待着的柳明月跟贺成章二老占着了。

    这两年陛下行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冷不丁地下旨赐婚后又把三个孩子都接进了宫中,这简直就是把她们二老的心给挖出来晾着了。

    这会儿抱着孩子们了,贺成章、柳明月二人才觉得心里有点热乎劲了。

    对着孩子们一阵嘘寒问暖后,免不了就要关心她们在宫中到底做了什么。

    往常孩子们出了门回来便要叽叽喳喳围着她们说好一会儿,才刚说话流利没多久的孩子们十分热衷于表达,她们二老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这回她们主动张口问了,三个孩子们却像是有了小秘密,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抿唇笑着不说。

    柳明月看贺成章还要追问,便轻轻拍了拍她胳膊,转头晃了晃怀里的贺愿,“你们义母吃过饭还要回府,你们过去陪义母玩一会儿吧?”

    他话音未落,三个孩子便跟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随后便拉着手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柳明月感叹了一下孩子们对生父的喜爱,转头见贺成章还巴巴看着门口,他轻轻笑了一声。

    贺成章回过神,眉头却又皱起,“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柳明月看她还在对孩子们不说“耿耿于怀”,便摇摇头,“晚间问问玉儿便知道了。”

    贺成章便不再说了。

    虽说她们都知道孩子们都只是玉生名义上的孩子,可玉生对孩子们是真心疼爱,孩子们也格外黏他,哪怕他出门领军打仗大半年没沾家,可一回来,仨孩子争着要跟他一块睡,什么事都不瞒着父亲。

    多亏了孩子们,家中这两年其实过得十分安宁温馨,只要不去想女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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