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雨夜，高架桥，300万里程数的迈巴赫（上）
“哗啦啦、哗啦啦......”
天上地下都是雨，雨点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歌声，
It'snottimetomakeachange
现在不是改变时机的时候
Justrelax
请放松点吧
Takeiteasy
别紧张
You'restillyoung
你还是太年轻了
That'syourfaul
这是你的命门
There'ssomuchyouhavetoknow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是一首英文歌，雄厚又空灵的男声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但最终‘啪’地一头撞在了几扇擦得透亮的窗户前，很快就和雨珠溅跃在一起，聚成了水膜一泻而下。
肆意流淌的玻璃窗前倒映出一张稚嫩又严肃的脸，男孩今年16岁，刚升上高一。
按理来说应该是长柔软的毛胡子和粉色青春痘的年纪，但男孩脸上却是一片白皙与嫩滑，有种逆势生长的俊俏，所以用‘少年’还略有不妥，得用‘男孩’才能对得上这份俊俏。
男孩名叫楚子航，今天是2006年9月15日，星期五，轮到他做值日，但明显他还没有动手开工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在空教室对着窗外发呆。
窗外是铺天盖地的雨，这样的暴雨前所未见，在这个江南的二线小城市，或许只有缠缠绵绵如情人般粘密的斜风细雨才符合人们对她的标准印象。
操场上被水雾笼罩已成白茫茫的一片，雨流狂落，大有不把4K画质冲成360P模糊就势不罢休的气势。
仿佛就是在天地之间突兀地接了一根下水道管，他们则正处其中，雷暴声，狂风呼啸声，雨水拍击声……
或许还有父母们急切的呼喊声、鸣笛声、引擎轰鸣声……
男孩如此想着，
眼里的各色的雨伞模糊成了像素色点，进入方方正正的漂亮火柴盒后，他们就快速驶离，一同消失在了边界线之外。
最后所有人都被接走了，操场上再无一人，只剩下三根孤零零的旗杆并排罚站。
像极了他。
他双手插兜，右手摸着口袋里的手机，金属后盖都被摸热乎了才终于下定决心，
“叮铃铃、叮铃铃！”
指尖的震动传入，吓得他一个激灵，随即眸子里闪过一丝雀跃的神色。
是妈妈。
楚子航又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自我嘲弄，迅速接起电话贴近耳边，
“子航，你那儿下雨了吧？哎呀妈妈也在久光商厦和姐妹们一起买东西呢，这边也下雨了，我们喝杯咖啡等小点儿再走，你叫你爸，算了，他到现在还没联系我呢哼哼，臭男人！
“你身上还有钱吧，那就好，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吧，子航乖，妈妈啵一个。”
话筒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啵’声，而后电话挂断了。
楚子航默默合上手机，忽然感觉这阵秋雨也没那么大了。
“楚子航？！”
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随后冒出了一颗脑袋，是位女生，长发垂坠下来，那枚银质的HelloKitty发卡映得她的小脸微微泛红，
“一起走吧，雨越下越大了！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也发出预警了！”
楚子航没有作声，女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好意思似的：
“你认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
楚子航当然认识，比他小一级的学妹，还在初中部就已经开始大放异彩了，全校都蛮出名的。
“我还有值日。”楚子航淡淡地说，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但满脸都写着‘不要管我’的字样，还是黑体加粗。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败退，细声细气地说，连同头上那只HelloKitty也一并缩了回去。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
过了没一会，楼下传来一声叫喊，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嗓门倒是很大，可惜气势不足。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和你家又不是一个方向！”
是柳淼淼，她应该是上车了，一声干脆的关车门声后，引擎轰鸣，开走了。
楚子航破天荒地突然想笑一下，但脸不允许，所以也就嘴角稍稍抽动了一会。
等到他迈步走出教室，厚厚的雨幕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个家伙跑的还真快。
就像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一天到晚不着家，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
本想多找个理由的他气势又跌落了回去，这时一道惊雷从云层中跌落，直直砸了下来，雨似乎更大了。
“爸爸你在么？雨下的很大，能来接我一下吗？”
在雷声彻底消失之前，楚子航迅速掏出手机、找到号码、编辑短信、默读确认无误、点击发送、揣回口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仿佛早已预先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无数遍。
“爸爸会来接我的，开始做值日吧。”
楚子航轻轻安慰自己，就像外面那群孩子。
是孩子，总有大人来接的不是么？
哦，也许刚刚那个叫路明非的家伙是个例外，自己可千万不要变成那样啊，拜托，一定要在！
“唰！唰！”
两道白痕赫然出现在黑板上，黑板擦没有拍灰，上面堆积的粉笔灰已经很厚一层了，但现在还在下雨，拍在阳台内壁又不太好清理。
楚子航看了一圈，选择了用湿抹布去擦。
“唰！唰！”
干净如新。
班主任总表扬他学习好做功课认真，而且做值日也总是最注意细节那个，想来一定是格外努力。
但实际上他只用了几分精力，无论是学习还是值日，这些事情都没有丝毫难度可言，就像试卷开头总会是最简单的选择填空一样，只要把每个答案都按部就班全部填完就好。
他就是这样的，从刚进小学接触到人生中的第一张试卷开始，他就自以为洞察了这世间的规律，并一直以此为准则学习生活至今。
“叮！”
手机响了，楚子航擦黑板的手一顿，紧接着继续擦起了黑板。
直到黑板被擦得一尘不染，抹布被洗完晾好，脏水也倒掉了之后，楚子航才施施然走下楼。
屋檐下，他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呆滞了一瞬，接着哈出一口白气，翻开了手机。
“马上到！”（10分钟前）
这条短信就像有魔力似的，此时楚子航脑海中竟清晰浮现了那张满是笑意、总是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青胡茬脸。
“哔哔！”
雨幕里骤然响起了低沉的鸣笛声，楚子航抬头望去，
是一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的两个大氙灯迎面扑来两道雪白的光束，白得刺眼。
第十六章雨夜，高架桥，300万里程数迈巴赫（中）
车里的中年男人立即发现了他，使劲冲他招手，满脸笑意，感觉就连脸上的几条皱纹都在一起用力。
他稍稍打了下方向盘，车灯光线偏移，于是楚子航清晰地看到了那枚银白色的车标。
那是两个M上下重叠，整体一个稍显圆润的三角形。
Maybach62。
驾驶座上的男人把车稳稳停下，然后急忙推开车门，打开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
伞内则是另一番风景，华丽的格子纹。
Burberry。
忽然，正当他准备迈步的时候，他似乎觉得这些横平竖直的条纹似乎有些、扭曲？
“没事的，填空填进去就好。”一道呢喃在他耳畔轻轻响起，更像一句迷迷糊糊的呓语。
等楚子航揉完眼睛再去看时，格子条纹已然是那些规矩的直线了。
“怎么了？”
中年男人抬头，没发现什么不对，于是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把伞罩在了楚子航头顶。
“没什么。”
两人并肩走着，雨珠连成直线不断落下，雨真的很大啊。
楚子航坐进了车内，一股暖和的气团迅速将他裹好，似乎就连灯色都发着淡淡的辉光。
他接过从前面递来的雨伞，从容地插进了车门里面，轻轻阖上车门后，系好安全带接着又调开了座椅加热。
“已经这么熟练了吗？”
中年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狠狠抓了把头发。
“什么？”
楚子航把身躯往前伸，想看清男人的面容，但却只看到半张有着茂密胡须的侧脸。
他还不死心，侧了侧想从车内后视镜去看清他的全脸。
他这次看清了，那是一张有着点点青胡茬的脸，很帅，皱纹还不算多，和想象中的别无二致。
“哈。”男人没有作答，转而清了清嗓子，对着樱桃木的中控台说：
“启动！”
屏幕骤然亮起，仪表闪过微光，那台强劲非常的6升V12双选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车身剧烈抖动了一会。
“咳，厉害吧！900万的车！语音启动！”
男人挂起得意洋洋的表情开始说词，“摄制的时候只有3个人的声音能将他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猜是谁？”
“那谁知道！”
楚子航立即回道，其实以他的聪明不难猜出男人的言外之意，但这样就毫无乐趣可言了，他不接受。
“就是你呀，宝贝儿子！”男人笑嘻嘻的。
楚子航把得意小心地掩藏好，脸上面无表情看向了窗外，
即使是这样的大雨，门卫在岗亭里依旧站的笔直，雨水哗哗的浇在他身上，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真敬业。
路上很是空旷，那些同学早已经被接走了，所以现在几乎看不到任何一辆车。
楚子航看向天空，一片浓墨涂抹般漆黑，偶尔有电光划过，像是墨放久了在砚台里裂成的一条条蜿蜒连绵的缝隙。
雨水应该就是从中漏出来的吧，楚子航这样想着，迈巴赫驶上了横贯城区的高架路。
“这么大的雨你妈也不知道叫我来接接你。”
……
“上学期期末成绩单你到现在也没给我看看。”
……
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唠唠叨叨，坐姿惬意无比，楚子航在后面瞅了一眼，心中暗暗想着，
不愧是号称‘全城最强的司机’么？这么大的雨，单手开？
妈妈知道你不着调，她现在恨不得咬你一口！
上学期我考期末的时候你人都不在！还怨我！
“好啦，该放音乐了。”
男人也不去看前面路了，直接伸手去摸了摸中控台，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CD就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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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旋律响起，楚子航仿佛回到了呆站在窗前看雨的时候，这让他有些恍惚。
“怎么样？很好听吧！”男人从后视镜中小心翼翼偷瞄了一眼，有种做贼般的心虚，又有种窃喜，随后又忽地沉默了下去。
楚子航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的英语是数一数二的好，几乎是每唱一句他就能即时翻译，他开口说道：
“现在不是改变时机的时候
请放松点吧，别紧张
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是你的命门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找个女孩安定下来，不再浪迹天涯
如果你想，那么你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
看看我，我已逐渐老去，
但我却很活的开心…”
前面开车的男人仔细听着，脑袋也止不住的点头。
“这首歌是Boyzone乐队的，他们翻唱的英国民谣歌手CatStevens的《fatherandson》，表达年轻一辈跟老一辈因观念差距产生了代沟，说教之类的意思吧，不过要让你失望了，这首歌里面并没有包含男孩对唱的部分……”
楚子航如数家珍，一句一句的把歌词内容讲给他听。
“你想说我们有代沟么？哼，你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安稳在家，还就前几年！…反正我不喜欢这首歌。”
楚子航最后做此评价，但他其实蛮喜欢这首歌的，很忧伤，不知道为何就感觉十分忧伤。
“不想听就关了吧，这样怪累的。”
男人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和悠扬的旋律一起，一瞬间把楚子航心浇得透凉，仿佛突然距离就从前后座拉开了很远很远、很远很远。
不对不是这样的，说点什么啊！
快说点什么！
继续说点什么！！！
楚子航的脑中一片空白，就像是磁带机突然卡带了，整个人也像失去了发条动力的木偶般滞涩，他感觉周围一切都慢了下来，无论是飘荡的柳条还是倾落的雨水……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我不接受！
他忽然有种想抽刀斩断一切的暴怒，那种滔天怒火…
那种……
无上的恨意！
“我跟你说，我们公司准备在日本新盖楼了！嘿！老板指名道姓要带我过去，下个月生活费……”男人忽然开口说道，他又开始啰嗦了。
但啰嗦好啊，男人那喋喋不休的拉家常就像这世间最好的安眠药，能让他镇定、安定、平稳的呼吸，以及……
做一夜梦。
第十七章雨夜，高架桥，300万里程数迈巴赫（下）
“看不看DVD？有《玩具总动员》，不过是枪版的。”男人说；
“不看。”楚子航说；
“后座空调热不热？”男人说；
很合适…不对，
“别老像个司机似的说话…”楚子航说；
“给儿子当司机有什么丢脸的，小时候我还给当马骑呢！”男人说完便不说了，沉默着，沉默着，
像田径运动员起跑前暗暗倒数秒数，只等发令员一声枪鸣了似的。
“我没在这几天，你妈过得怎么样？”
终于，无声枪响，男人立即开口问道。
“不都习惯了么，没你一样过，你在才稀奇呢！”
楚子航脑中想着他那一样没心没肺的漂亮妈妈，她一直过得还蛮好的，姥姥总是说妈妈是个好命的闺女，以前她给妈妈热牛奶，后来有心爱的男人给她热，再后来乖巧的儿子也学会了。
“上午一觉睡到十点多，然后再去逗逗猫，下午去买东西，晚上跟几个阿姨喝喝酒，喝完回来接着一起看剧聊天到夜里。”
楚子航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
“最近《一起来看流星》挺火的，我也跟着看了几集，据说是翻拍的《流星花园》，但是感觉差远了。”
“嗯嗯，要好好照顾你妈啊。”男人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嗯…有按你说的，每晚睡前都盯她喝牛奶，她还总说不是你亲手热的不好喝。”楚子航轻轻说着，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唉，儿子热一样的，一样的。”男人话语急切，而后棒读似念着词，
“仕兰中学真TMD牛！今年十七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儿子你努力！”
瞧瞧！一说热牛奶就开始转移话题，好像热牛奶就是你们俩之间的某种小秘密似的，但其实我不在的时候都是姥姥给她热的，而且…
“今年是20个。”楚子航皱了皱眉，背靠的按摩功能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睡意昏沉，悄声说道，
“路明非和柳淼淼也要毕业了，时间真快啊……”
车身忽然猛地一停，那是一脚急刹，楚子航一惊，双腿猛然发力不自觉蹬了两下，却踩了个空，不过幸好有系安全带，所以这才没有直接撞到前座上去。
“怎么了？”楚子航有些不妙的预感，眼前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整个世界摇摇欲坠，连车带人都要一起被挤压成废铁。
“咳，塞车了，你说你直接考出国，还有托福什么的。”男人不慌不忙，张口就来，然后静静等待着眼前的破碎道路重组完成。
楚子航忽的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事，接道，
“我说我不在国内高考了，直接考出国，下个月考托福分数90分。”
“出国不好。”男人在分数说出来之前抢着说道，随即发动了汽车，雨还是那么大，大得令人心慌，天空中的乌云也坠下来，昏暗的光线就像天地间就仅仅只有他们一辆车，一座高架桥。
迈巴赫继续以时速120迈奔驰在高架上，父子二人不停拌嘴，谁也不服谁。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门。
楚子航忽然打住了，转头看向窗外，一脸平静。
是人形死侍，它们浑身被黑影笼罩，张着惨白的尖牙利齿，紧紧扒住车身，猿猴样扒着，即使是滑落下去也能很快追上，于是更多的死侍出现了，它们的眼睛是像是两盏飘忽的灯笼，隔着车窗指指点点，嘲笑着他们似的，仿佛看客于戏台上的丑角。
“爸爸，继续开，不要停。”
楚子航忽然明悟了什么，低吼道，心脏开始更强有力的跳动。
雨更大了，如鼓点密集，就像千千万万茂腾腾的后生在敲安塞腰鼓，雷蛇乱舞，闪电噼啪。
此时的迈巴赫已经开始加速超越，指针不断地向着代表着危险的红区移动，
180迈！
但还不够，还要超越！超越！
时间，空间！
亦或是，
无间地狱！
是的，他正是为此而来！
楚子航眼里一片金黄，他伸出手去，凭空拔了把刀出来。
那是一柄修长的日本刀，没有带着刀鞘，直接就是一汪潭水般的清澈，如月之于日，一道道金光也被折射亮起，
楚子航看着自己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后，直接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200迈，刹车到底，即使雨水铺地也卷起了一阵阵白烟，男人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得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
“一只，两只……”
楚子航拽下两个倒霉蛋当垫背，翻滚几圈后手起刀落，如热刀切黄油般利爽，直接将它们斩成四段。
但死侍死前还在笑，狂笑，黑色的血液泼墨撒出，随后跌落地面被雨水哗哗冲散了。
越来越多的死侍围堆了上来，
男人把车转到了这边，迈巴赫如同野兽一般蛮横冲撞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护卫在楚子航左右。
楚子航杀红了眼，意识中只剩下了挥刀，挥刀！
但他并不是毫无章法地挥刀，他那双明明只拉过大提琴的手此时握着刀茎，两只手在刀镡后面一上一下，虎口呈V形，右手的食指能稍微碰到镡，左手则包住柄的末端、小指余有一半宽度……
不，
不止这些，甚至他还知道握力技巧！
“小指、无名指以及中指之上，而拇指和食指只是轻轻扣住。”
他就如同古龙的西门吹雪，未进这片江湖前就已苦练数载。
人从不离刀，甚至吃饭、睡觉也不例外。
他在等待着，他一直等待着，
如果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最后的巅峰决战是在紫禁之巅，
那楚子航就正是在等着他的“叶孤城”！
回刺！以刀茎格挡死侍的杀招，借力转身，乘势猛刺！
掌破！刀劈死侍上盘的同时，另一掌再向刀身一推，直接击破三个！
虎伏！反手持刀放于身后，沉身闪避后，挥刀上挑，借势杀出重围！
战岚！沉身发力，全身猛然旋转，轴心脚交换移动同时，挥刀横扫！
迈巴赫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了下来，车里的男人就这样抽帧一样看着男孩在黑影中七进七出，大杀四方。
男孩这时已经很高了，几乎长到了和黑影们一个高度，所以那种‘偷穿妈妈高跟鞋’的不协调的感觉也渐渐消弭，他愈发熟练了，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每次挥落都有成群的黑影倒下，消失，再蜂拥而至，
它们像潮水般涌来，如满天蝗灾般疯狂，
杀不尽，灭不掉，
仿佛这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永不落幕的电影，永远无法解脱的，
无间地狱。
是啊，他正是为此而来，所以他只是抿紧了下唇，眼里的火焰仍在燃烧，无休止的燃烧，
能烧至世界终结，烧到文明史书的最后一页去！
终于，
马嘶声响起，
“叶孤城”来了。
第十八章雨夜，高架桥，300万里程数迈巴赫（无间）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高架尽头冉冉升起，而那阵阵马嘶声正是从中传出。
楚子航挥落最后一刀，倒下一片死侍后，它们也终于停手，一哄而散，为了争抢那离光芒最近的高架桥位置使出浑身解数。
终于，在第二道马蹄声踏响之前。
它们分列两边，夹道迎接，那高昂的头颅也深深埋下，但仿佛却是更高昂了似的。
它们在骄傲，它们在自豪，它们在欢迎它们的王，给予了它们新生的造物主。
它们的所有价值就皆被凝为了两个字，战斗。
“proelium”
这是印在神魂深处的烙痕。
它们将为王战斗，生生世世，永无轮回。
“踏！”
马蹄落下，山一样的魁伟骏马迈了出来，
它高昂着马头，马脸上覆着金属面罩，浑身披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光辉，八条雄壮的马腿上缠绕着熊熊燃烧的蓝色闪电。
前进时，它那扣着暗金马蹄铁的马掌每次踏下就发出一阵巨浪拍击礁石般的轰鸣，礁石破碎，路面被它践踏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咴！！！
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如龙卷般的锥形浓雾。
待到浓雾散去，楚子航看清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端坐在马背上，看起来就像个超大号的死侍，只不过他全身裹着看起来更为高级的金色甲胄，在雨夜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而颗无情放光的黄金瞳也比死侍们的来得更加澎湃，仿佛巨大的灯塔一瞬就照亮了这片天地！
仅存于纸籍上的神话人物，北欧Aesir阿斯神族的至高神，死者之王，“叶孤城”——奥丁，以这样的方式登场了。
他手里提着那支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
雄鹰追随而来，也掠过了苍穹，原来不是雄鹰，而是那顶振翅呈V型的流金鹰盔，这预示着他将带来战争。
战争么！
神话中写道：“若他是和平时，他就身着黑斗篷，带着阔边帽子来遮掩独眼。”
但是楚子航从来只记得那只雄鹰，那只展翅欲飞的黄金鹰。
是了，其实他从不曾带来和平，那只是戏弄凡人的伪装！
他的脑中翻涌起无数的像蛇一样的黑色线条，它们疯狂的构筑、重建、坍塌、再构筑……
就像有什么东西要撞破囚笼，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罢休！
“那么，
“觐见吧！人类！”奥丁说。
这一刻天地间都震动了起来，巨大的粗长雷电从他口里打出，仿佛一道冷漠的天威。
啊！！！！
楚子航眉眼狂跳，额头的青筋也在用力。
终于，
他跑动了起来。
他要去杀了奥丁！他要去...一剑了结了“叶孤城”！
一剑飘雪！
时间的流动忽然变得无比的缓慢，似乎风和雨重新都变回了缠绵的情人，空间也变得粘稠。
嗯？我“一剑飘雪”呢？
他挥动起右手，却看见刀身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覆上的一层如石油般黏密的黑血，就算雨水也不能将之洗去。
那汪潭水不复清澈，但他还是从中看清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看令他差点都握不住刀，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稚嫩，恐惧，惊慌，就像幼鹿在抬头时猛然撞见了属于它的那把猎枪。
只要猎人轻轻扣动扳机……
不！
不！
我不接受！
我不要这个选择！
他无声哀鸣，眼中溢出炽热的的熔岩，景色在他眼前不断拉大。
他重新跑回了那个雨夜，跑向了那辆…迈巴赫！
“跑啊！”
楚子航猛然回头，熔岩燃烧着掉落在地面上，落下一滩黑渍。
“子航！子航！开车走……开车……走！”
男人嘶哑地吼叫着，原来他一直不在车里。
他一直都在孤身战斗，在Gungnir密集的突刺中不断挥刀，浑身蒸腾起浓郁的、血红色的雾气，就像是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要听话！”男人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子航，
“报仇什么的……都靠儿子了！”
楚子航在光亮如新的车门前呆立，那是一面从中间裂开的镜子，里面倒影出一个失魂落魄的、穿着校服的瘦小男孩。
“子航！”
身后的男人似乎真的急了，转身过来，Gungnir在他后背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碗大血洞。
男人踏步流星，一把扯过他，单手一个过肩摔给他摔进了车里。
“开车！走！”
驾驶室里，他几乎抱不住刀，脑海中所有的答案都消失了，只剩唯一一个选择在不断地被复制粘贴：
“逃！”“逃！”“逃！”
“启……动！”
他用颤抖的声线对迈巴赫喊。
引擎轰鸣声如约而至，他够向方向盘，把车开的飞快。
6.0升双涡轮增压V12发动机拼命吼叫着，在短短数秒间就攀升到了最大功率。
世界在他后面疯狂倒退，旋转的暴风雨拍打在车身上，像是对他无情的嘲讽，一如刚才的那些死侍。
这时，车内音响不知何时又开了，父亲独自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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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迈巴赫的驶离，男人身边的黑影也一个接着一个的褪去，Gungnir也消逝了。
雨也小了，周围似乎亮了一霎，风难得也刮了进来，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男人把手中的大黑伞随手一扔，接着揉了揉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着全部的身体。
此时道路上还有积水，他凑近了往里面看了看，看到了一张满是浓密黑胡子的老男人的脸，非常的沧桑，非常的醜气。
完全不复当年“卡塞尔前十超级执行官”的帅气潇洒模样。
“唉！”
男人叹气，一脚踩进积水中，溅的水花在还未落下前就已经蒸发，他毫不在意，从内衬口袋摸出来一盒皱皱巴巴的烟。
“利群”
抖了抖，终于抖落出一根，点燃。
啊！放空大脑的感觉真好。
烟雾升腾，天空中的云层又开始聚拢，光线又黯淡了下来，黑暗中只有一点火星子明灭不定。
滋啦！......
还没一根烟的功夫，两束灯光在他身后亮起，接着就是刹车声。
是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它不知什么时候又兜了回来，只是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它安静的趴俯着，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黑豹，此时里面里程表上的数字终于也不再跳动了。
“咳咳！”男人心脏猛地一顿，他抽的急了，几道烟气被咳了出来，同时还包括一颗白里透黑的玻璃弹珠。
大概鹌鹑蛋那么大，
弹、弹、弹……
又下雨了，
于是还有水花溅起的声音，啪、啪、啪……
弹珠在开裂的道路上蹦蹦跶了几下后被一只大手拾起。
男人捡起吹了吹，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右眼里，那里里面空空荡荡的，藏着一只游离的孤魂。
“操蛋玩意！”
他大骂，随即开门上车。
第十九章father and son
2009年8月15日，星期六，凌晨四点半。
晨光绵软，有气无力，这座江南的二线城市还在被一片湿雾笼罩。
这里常年阴雨连绵，人们也习惯了一觉睡醒后全屋湿漉漉的，仿佛是才刚打捞出水的模样。
三年前的那场特大暴雨似乎被遗忘在了角落，没人提起。
一栋刷着白墙、红顶的老旧小洋楼屹立在风雨中，历经百年，似乎也被人遗忘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闹挺的声响，楚子航在窗下的床上睡着，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这是楚子航的卧室，很狭小，因为它是这栋二层小洋楼最上面的一间阁楼，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用来听雨再好不过。
但楚子航其实并不喜欢下雨，特别是暴雨，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一个人。
那人曾经驱车来接他，那天也是那么大的雨，不，比这还要大，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那是他的爸爸。
那个男人的名字是——
楚天骄。
楚子航以前总是会想，到底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能把年轻貌美的妈妈哄的团团转，哄的嫁给他。
要知道他妈妈苏小妍，那可是曾经市里市舞蹈团的台柱子，一支《丝路花雨》能跳得仿若敦煌飞天，崇拜者多如过江之鲫。
但这个男人就像突兀出现在江里搓澡的美猴王，在一众凡夫俗子的老套情爱话本中讲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西游记》！
这哪个小姑娘听了不迷糊啊！妈妈立刻沉沦了，深陷其中，终于在她坐车去杭州旅游的时候糊里糊涂答应了嫁给他，也正是那一次，有了小小的楚子航。
但好景不长，自从楚子航出生以来，他们家就立即从小富即安落魄到了奶罐钱都要凑一凑的地步。
漂亮糊涂了一辈子的妈妈这才幡然醒悟，好呀，原来那九九八十一难的妖怪都不是你打的！你就一驮唐三藏的白龙马！
还真是白龙马。
原来，男人根本没有那辆煊赫威猛的迈巴赫，他就一偶尔给人开车的司机！
太不成样子了！
我苏小妍的男人怎么能给别人当司机！
冷战随之而来，男人倒也豪气得很，直接跟老板说我不干了！我要去打妖怪去了！开车这事你找别人吧！
老板听得一阵莫名，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走吧，我司机多的很，不差你一个。不过我车更多，还能留个位置给你，毕竟妖怪打完了还得养家糊口的不是。
妈妈说起这段的时候总是会红了眼睛，她真以为他是美猴王了，不过是那姓孙的，而是六耳猕猴。
磕磕绊绊17年，他一直在冒充那姓孙的，打打小妖怪就算了，还想取真经，现在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想必是被如来佛祖识破了嘞。
书上是这么写的，“用钵盂将其擒住，被孙悟空劈头一棒打死。”
妈妈指着那页印刷得极好的辞典，哭的像个泪人，然后一口干完楚子航递过来的温热牛奶，委委屈屈地睡了。
楚子航小心拭去那两道不像话的泪痕，心说他真的是孙悟空嘞。
他大闹天宫，一路从凌霄宝殿砍到了南天门，为了救我才被如来佛祖擒住了……对不起啊妈妈，一直没敢告诉你。
楚子航选择了隐瞒，一如那个雨夜他选择的逃跑。
他把人生当成了一场考试，把遇到的所有的问题变成试卷开头最简单的填空选择。
“花半秒钟就看透事物本质的人，和那些花一辈子都看不清事物本质的人，命运注定是截然不同的。”
在那个雨夜之前，楚子航自以为自己是前者，但直到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花上一辈子……
他还是在做选择题。
选择要永远记住。
楚子航修过《脑科学导论》那门课，知道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时间过去，渐渐地就会零星忘点什么，然后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所以楚子航把那首《fatherandson》下载了下来，就是当初车上放的那版，Boyzone唱的，但那其实不是正版，是私下录制的盗版，所以男声又浑厚又空灵。
然后他依次选择好每个关键词，再把它们填入音符之中，他曾经学过大提琴，乐理知识还是了解一些的。
…“2006年9月15日”“值日”
“妈妈的电话”“啵”
“柳淼淼”“HelloKitty发卡”
“路明非”“没人接的小孩”…
楚子航记下了这些密密麻麻的众多关键词，让它们随着音乐缓缓流淌，接着脑海中就像放老动画一样自动闪动了起来。
楚子航记忆力很好，他玩过纸牌，为了保证完成某些特殊任务，他还学会了记牌。
据说普通人顶多能记两副牌，超级赌客能记四副牌，某些天赋异禀的数学家能记到六副牌，而他，
他能整整记到十副牌。
楚子航不知道是自己是确实有当数学家的料，还是因为总是记这些东西才有的这份违规的记忆力。
每当晚上下雨的时候，楚子航就会去再记一遍，一边记一边热牛奶，等到忙完睡觉的时候，他就打开床头柜那台小小的留声机，伴随着雨敲打窗户和那首盗版《fatherandson》再次回到那个雨夜。
是啊，他是想回去，他是多么想把逃跑这个选择从他的人生中抹去！
但……
但他每一次都是落荒而逃。
即使是在梦中，即使他已经是卡塞尔学院的新星王牌。
楚子航曾不止一次想过，那个孙悟空最终没有死，他是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他在等着他回去救他，可他连地都不知道。
《宝莲灯》中，沉香8岁那年知道了他要劈的是哪座山头，16岁就劈开华山救出了三圣母，但他现在都19岁了，妈妈都哭了快3年了，他连那该死的地都不知道在哪。
苏子妍就像一块只有巴掌大的望夫石，小小的，很是娇气，只有在没有闺蜜们陪着的夜里才会从肉里蹦出来，大叫着，“楚天骄！你个混蛋！还不回来！”
而他就像个垂头丧气犯了事的小孩，吞了万根针在后面承受剜心之痛。
这让他怎么能忘？这让他怎么敢忘？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It'snottimetomakeachange
Justrelax
Takeiteasy
You'restillyoung
That'syourfaul
There'ssomuchyouhavetoknow
留声机又吱吱呀呀地唱了起来，但是雨停了，晨光终于突破了云层和迷雾，照亮大地，照亮房屋，照到每一个人的脸上。
“该起床了。”楚子航心想。
第二十章卡塞尔开学进行曲（一）
“子航起来啦，饿了没？姥姥去下面条。”
楚子航扶着扶手迈步下了楼梯，二楼的灯没开，不过晨光从阳台照了进来，显得整个客厅微微发白。
客厅的藤编摇椅上有个骨架稍大、头发灰黑，正闭目养神的老人，这正是楚子航的姥姥。
姥姥听到身侧后的动静，立马知道是楚子航醒了，于是开口说道。
然后一拍摇椅两边，一个旋风跨步从摇椅上下来，端的是风风火火，利索精神。
“不麻烦了，等会飞机上有供餐。”
楚子航尽量说得慢点，显得温柔一些，嘴角还僵硬地想扯出一个微笑。
完全没有笑！
好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姥姥也早就习惯，以前还一直嚷嚷着说认识一个不世的针灸高手，要楚天骄赶紧挣钱把人家请过来看看，但没过多久就一直没提了，估计也是看不到钱在哪吧……
“路上注意安全啊，别逞强，有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呐。”
姥姥笑着说道，挥挥手，指了指一旁的卧室门，
“我去叫你妈。”
“别了，反正不到点不醒，让妈妈多睡会吧，我会按时寄信回来......姥姥再见。”
楚子航手上提着银白的行李箱，脚步安静，悄无声息出了门，像只早起溜达的傲娇黑猫。
姥姥今年70了，身子骨还硬朗非常，据妈妈说以前姥姥下过南洋开过武行，是排的上号的人中龙凤，女中豪侠！
到现在风采也不减当年，一直还操持着整个家的上上下下。
口头禅是，“力气就是越用越多的，你不去用，整天懒懒散散，睡没睡相，站没站相，怎么过好你这一生哦！”
说完，姥姥就作势去打绣着朵朵梅花的白被单下睡得和粉嘟嘟小懒猪一样的女儿。
“这么多年了，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是像个娇滴滴小姑娘似的，简直…不成样子！”
然后就被迷迷糊糊的女儿拉起手腕倒在床上，被子一盖，一起抱着又睡到10点多……
娘俩感情一直真好啊……
幸好还有姥姥，不然楚子航都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该请几个保姆才能把妈妈照顾得妥妥帖帖。
这样想着，楚子航又开始为银行账户上那串不长的余额隐隐担忧起来。
“嗡！”
“嗡！”
微弱的手机震动声。
楚子航立即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这里离着闹市也就几条街的距离，但现在才五点，早市的时间都还没到，这里自然更是安静无人得不行。
微凉的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腥气和青草的清香，面前是画着白色粗线条的宽阔马路，身后是枝繁叶茂、带着晨露的绿化林。
于是他立马找到一颗半米多宽的树下背靠着，而后将电话接起。
“校长。
“嗯，是我，楚子航。”
“听你声音气力，想必恢复得还不错。”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就像从4月爱琴海吹来的湛蓝春风，温和而不失凛冽，这是卡塞尔全体师生对这个骚雅骚雅的老头的第一印象。
希尔伯特·让·昂热，现任卡塞尔学院校长。
卡塞尔的学生都知道，他们的校长总是一身黑色，脸上皱纹连绵，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黑色是昂热私人订制的Brioni西装，热情是他总是在做事，充满干劲，全年无休。
据说他的衣柜里还有十几套一模一样的成衣，每次出发时都会带走几件，然后战损，然后补充，周而复始。
昂热就是这样执拗顽固地活了100多年，把屠尽龙族当做自己的终极人生目标。
非常的，呃，骚包？
楚子航摇了摇头，把这个极其贴切但不太礼貌的想法甩出脑海。
这是金主，金主就是上帝。
“这次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上次的首尾已经收拾好了，但是队伍其他成员对你意见颇多，我很头疼啊。”
“……”
春风的凛冽已经初露锋芒，但楚子航丝毫不慌，他习惯了。
“喂、喂？说话！”
电话那端，一头大背头银发的昂热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举着一颗鲜艳欲滴的红苹果，他在等，也在细细端详。
“……”
果不其然，长久的沉默中，楚子航还是不吭一声，安静地让昂热甚至能听见风的流动，还有几声麻雀的啼叫。
“你真是……和你老爹一个臭脾气！算了，谁叫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呢。”
昂热嘟囔着，颇为无奈地继续开口说道：
“上次任务的钱让人划过去了，你等会看看到账了没，还有，行动时候一定要收敛，别莽撞，服从安排，你是我手里的一个兵，总是让将军做一单赔一单，我棺材本都快赔光了……”
校长又开始了，热情带来的毛病就是这个，杀人时沉默，杀人前啰嗦……
楚子航一边听着，再次环视一周后从背包里掏了了另一台手机。
果然，其中一个秘密账户上多了3700美金，这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也暂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楚子航手指飞动，很快就取回到了自己的ICBC号上，再接着转给到了妈妈的银行卡里。
楚子航很缺钱。
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会实在太过抠门，等级高如他‘A’级也没能得到“校长特别奖学金”、“校友会奖学金”、“卡塞尔励志奖学金”……
好吧，励志奖学金要家庭经济苦难的学生才能申请，但楚子航还有手有脚，而且也不愿在《家庭情况调查表》上面填下“单亲丧父”这几个字。
楚子航自然是不接受的，自那个雨夜后，煎熬，惶恐，临渊行。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楚子航尝过那种痛饮冰雪的困苦，贫穷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那样挡在求学的道路上。
那段时间，楚子航曾几度生起过退学的念头，每天高强度冲浪，满世界寻找那个标志，一颗半荣半枯的大树。
所幸楚子航还没有被完全冲昏头脑，没有彻底滑入深渊。
一次上网冲浪中，一个素昧平生的网友在帖子下面留了言，告诉了楚子航一条新的致富路径。
“关注楼主很久了，你是天才吧，这么缺钱的话，要不emm……去试试校外赛事怎么样？那也是有奖金的！;)”
金玉良言，醍醐灌顶，楚子航悟了，随即向那位名叫“一只小虾米”的热情网友深情道谢，然后注销了账号。
从那之后，楚子航开始参加各类比赛。
无论是奥数、物理、编程，还是剑术、航模、我爱发明……
只要有奖金的赛事就有楚子航的名字。
楚子航的成功秘籍说来也很简单：突击学习，连夜学习，喝杯咖啡洗把脸，最后拿下比赛。
高中三年，有“天才少年楚子航”的头版头条的报纸都能摞成一本牛津词典，楚子航风头无两，甚至有不少大企业主动向他发出邀约，能赞助一笔不菲的助学金。
就这样，楚子航在纷至沓来的各类信件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标志。
正是那颗世界树。
第二十一章卡塞尔开学进行曲（二）
“楚子航，你在听吗？”
唠唠叨叨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昂热似乎有些恼怒了，抬高了一个声调，然后便陷入寂静。
“有听，下次一定注意。”
楚子航抬头，看着头顶的薄雾逐渐散去，丁达尔效应下光也就有了形状，它们透过层层树叶的封锁，照在泥土青草地上，或大或小的光柱煞是好看，微尘在其间舞蹈，但它们也在逐渐消逝。
“如果你没把我当老年痴呆的话。”
昂热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语气还带着淡淡的揶揄，
“你应该记得我上一次这个时候说的是‘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您说笑了。”
楚子航沉思片刻，随后斟酌着说道，像是医生对待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扭捏患者，只能对着电脑屏幕不断无意义地滚动着鼠标滚轮，从而给患者们心理安慰，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个人判断是还没有很明显的老年痴呆倾向，你的记忆力还很好，人也很健谈，而且中文也越来越好了，这证明你的大脑充分活跃着，有考虑去练一段惯口《兵器谱》么？”
“喂？怎么一副精神科医生的腔调？要知道，上一个给我看脑部CT的精神医生已经埋在黄土下面有四十年了。”
昂热小声嘟囔着，挠了挠他那头梳得如卫兵列队般整齐划一的亮泽银发，接着拿过耳旁的电话看了看通话人姓名，确认是楚子航后他才又喝下一大口热腾腾的大吉岭红茶，清了清嗓子，重新躺回了他那张价格不菲的HermanMiller私订鳄鱼皮躺椅上。
“长话短说，我等会还要去看密歇根湖帆…咳去散散步，楚子航，现在有了一个新任务，报酬10000美金，确认是否有执行能力！”
昂热的声音不可避免的高昂起来，就像战争前夕奏响的巨大号角，纵使是楚子航，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1w美金！
“确认执行。”楚子航握紧了手里的银白箱子，那是一个很古怪的金属行李箱，长的不像样，长的像是能塞下一把狙击步枪。
楚子航想到上次也才不过3700美金的报酬，于是又添上了一句：
“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实力较之前有些许提升，任务形式是单人还是组队。”
“单人，你的队友们说要休息一阵子了，而且，这次算福利任务。”
昂热已经起身在披外套了，衣料之间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皮鞋敲击着上好的红豆杉木质地板，手里还不断抛起落下那颗嗯？蛇果？还有模模糊糊的极其熟悉的音乐旋律？幻听么？
楚子航想象着那个画面，静静等待着后文，此时道路上已有不少大车接连驶过，轰隆轰隆，声势极大。
“还没挂么？哦哦，那个，任务是这样的。”
昂热咬了一口苹果，极好的掩饰了过去，
“明天不是要开学了，看了看你订的是等会七点钟的飞机吧，我叫诺玛给你改了，你等会直接飞苏里南，任务是接你师弟路明非呃……顺带还有芬格尔。”
“10000美金，路明非是陷入当地武装冲突了么？任务是劫狱？”
楚子航感觉不对，肯定是昂热又忘记了点什么，他开始后悔。
后悔他的诊断下得如此之快，应该还是金钱的诱惑让他谄媚了，要改正，这放古代朝廷那可是妥妥的要背负庸医之名的啊！
不过他外号也不是什么绝世御医、第一太医之类的，在卡塞尔学院被叫的最多的还是：
冷面新星？？
面瘫苦行僧？？
楚子航对这种说实话还比较能接受，词性中性偏好一些，但要是让一众部下知道身为狮心会会长的他，其实一直是在为校长办事，而且已经是其麾下军团“花花公子”中的王牌公子呃、打手，4星执行官，那岂不是直接乱了套了……
楚子航想象着那该是怎样的一番“急转而下”，昂热的风评近些年一直很不好，学院流传了很久的一则小道消息就是，
从昂热就任卡塞尔校长之后，学生们的免费热水澡、免费上门送餐等等免费服务统统都被取消......
食堂的菜式也从百花齐放变成了德式标准菜谱，猪脚炖豆子，香肠午餐肉，啤酒配面包......
等级越高的学生优先享有更贴心、更人性化的服务，学院整体的风格也从轻松活泼逐渐趋向军事化、级阶化……
然后就是像芬格尔这样的不愿意毕业的学生越来越少，因为待遇是确确实实变差了，从天堂掉落到人间，再从人间被驱赶到磨坊……
也不知道芬格尔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就像优等生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能不及格一样，楚子航觉得卡塞尔学院要是有什么“十大未解之谜排名”，芬格尔的那“修不完的学分”一定能成功上榜。
话说回来。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都没能“扳倒”昂热，楚子航只能说那些学生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校董会是校长的甲方，只要拿下校董会的几个大人物不就是手到擒来，但实际上他们连校董会成员到底有哪些都还搞不清楚，而且……
而且昂热其实还是董事会的成员，是的，昂热身份简直神奇，双重身份就算了，还拥有着一项致命的特权——“一票否决权”。
昂热在卡塞尔学院是名副其实的校长，权势滔天但锦衣夜行。
所以楚子航自然选择站队昂热，也能最大程度的相信，按照股权结构说的话，应该是51%。
这个男人给他带来了报酬还算可观的任务，就算有时候任务十分危险，就算总是抱怨“做一单赔一单”，但其实报酬从来没晚发过，没少发过。
这就够了。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想着，“狗仔之王”芬格尔的形象冒出在脑中。
呵！狗仔么！
就算被芬格尔看出来些端倪，身份被挖出来，被放到守夜人论坛上大肆宣传爆料，被众部下叫做什么“麾下第一猎犬”，按上“朝廷走狗”之类的名号他也不会在意。
楚子航就是这样一个人。
从选择要一直守护这个家开始，不管任何脏活累活都愿意去做，风雨无阻，任劳任怨。
“劫狱的时候要不要顺带把芬格尔刀了？”
第二十二章卡塞尔开学进行曲（三）
“什么？”
昂热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什么劫狱？”
“难道任务不是劫狱么？”
楚子航一愣，随即像是回忆着什么说道，
“上次3700美金的报酬，任务是去打捞水深3000米处的一艘沉船，本来以为很轻松结果直接遇见了全副武装的精英小队……完成任务后我直接在医院躺了五天，取出子弹3粒……”
“楚新星呐，你这样的觉悟让我很是担忧啊！”
昂热‘啧’了一声，又咬了一口苹果，
“这次是福利任务，不会出现意外的。”
“你上次也……”
“听我说完！”
昂热强势打断，自顾自接着说道，
“等会你在机场大厅去接应俩箱子，都是黑色的手提箱，其中一个里面有一本小册子，内容是关于入学辅导的，见到路明非后，你直接现学现用，反正去年你才接受过‘A’级的辅导，这对你不难，而这次的辅导等级是……”
他顿了顿，
“S级！”
楚子航闻之一窒。
楚子航其实早就关注过路明非，作为一个“关键词”工具人，楚子航还不止一次地去路明非班外面的走廊看他，就那种远远的不经意间的观察。
虽然时间一长让一些敏锐而好事的学生传成了他喜欢路明非班上的某位女生，而且就是那三位“班花”的其中一位……
好吧楚子航也承认，他确实也观察过柳淼淼，只因她也是“关键词”之一嘛。
而且柳淼淼确实比一般人有天赋些，钢琴方面的天赋。
那年据说她就过了钢琴十级了，此后学校更是大肆宣传，把她的钢琴独奏加到了每年联欢晚会的必上节目名单上。
嗯，楚子航的评价是比自己还稍微差那么一些些，未来可期。
至于路明非……
仕兰贵族中学的“优雅”到他这里像是猛地拐了个大急弯，直接换了个画风似的。
和声名鹊起，品学兼优，外号叫”钢琴女神“的柳淼淼相比，路明非着实是有些...…“落魄”？
楚子航最深的印象还是路明非的背影。
无论是那天雨幕中独自离开的落寞身影，还是每次放学后与一众同学渐行渐远，一个人默默踢着小石块，过家门不入，倒是一个人去到天台发呆的身影……
这都让楚子航对这个如路边的野生牵牛花一样总是歪着脖子，耸拉着脑袋，却活的无比顽强肆意的浪仔有了更深刻的定义。
楚子航能理解那种游离感和孤独感，也明白那应该就是“血之哀”的综合表征。
但…...S级。
有这么严重么？晚期？
无数论断和推测在脑中急速划过，楚子航心里第一次涌现出了“无法将任何选择词填进去”的无所适从之感。
校长呐，看来你的病情我得重新审视了。
“有问题么？”
昂热在电话那头问道，语气轻松惬意，就像这真的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
“有问题。”
楚子航立即回答道。
昂热愣住了，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位“冷面新星”的明确拒绝，有意思。
“理由。”
“我申请在CC1000次支线快车上做新生入学辅导，这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按你的话来说就是，这样能特别体现我们的格调，神秘、优雅、Oldschool。”
“哈？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昂热觉得这天是一时半是没法聊完结束了，虽然他还急着去看帆板女孩夜场秀，但那也只好推迟了。
他把唱片机的声音调大了些，重新脱下外套躺回了椅子上。
“楚新星呐，要知道我们已经40年没有出过新的‘S’级了，为此破例一次不是应该的么？”
“S级不是你评的？你可以给他评为A级。”
楚子航换了颗树靠着，离渐渐喧闹的马路更远一些，他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想确认清楚。
“……S级和A级的差距可是很大很大的啊。”
昂热叹了口气，往茶壶里多添了点水重新煮沸，一边用茶勺舀起红茶叶一边跟着唱片轻轻哼了起来。
You'restillyoung
That'syourfaul
There'ssomuchyouhavetoknow
“……”
楚子航沉默了，虽然昂热的吐词模糊不清、不成调子，但足以让他的记忆闪回到那个雨夜。
楚天骄确确实实展现了他超越S级的实力，现在想来他的挥刀、步伐、节奏、吐息......真是如大师殿堂级别的演奏，快刀斩乱麻，寒风过大江......
那指的是楚天骄的言灵。
凛风拂江，一霎冻尽三尺寒。
抽刀断水，一瞬斩尽万重浪。
时间零，序列号是82，施放时，能在一定时间内使施放者的速度变快数十倍，同时施放者可以选择对领域内的其他混血种进行同等程度的加速，但对血统远超于施放者的混血种或龙类无效(会自动同等程度加速），释放时间还有同时加速的个体数由施放者血统决定。
除了楚天骄之外，楚子航还知道另一个人也拥有着相同言灵。
而那个人正是——希尔伯特·让·昂热。
他们俩人很熟悉，至少昂热是这么说的，他对楚天骄的评价非常之高。
昂热曾有一次地对他说过，如果不是嫌弃“SS”有些破坏单一字母的美感，那楚天骄必是此级别的第一顺位。
随后昂热又点评了他：“冥顽不化，璞玉未琢，实力没你老爹的一半，想的破事比国务卿总理还多！一个词，闷骚！多一个，少年！离着真正的男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呐！”
“我们不必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昂热淡淡地说，
“yes，orno。”
“……好。”
楚子航挂断电话，抬头看向天空，略微失神。
这里的树有些年头了，长得比外面那圈要更加粗大，树冠如同华盖一般遮蔽了下来。
透不进微风，也透不进阳光。
他终究还是走上了楚天骄的老路。
……
同一时间。
美国，芝加哥。
黄昏，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
巨大的19世纪威尼斯工匠手工雕花办公桌上，老式的绿玻璃罩台灯照亮了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大吉岭红茶和两只骨瓷杯。
昂热躺在椅子上一语不发，屋外有狂风扫过，卷落枯叶发出唰唰的声响，屋内只被微光点亮，静谧祥和。
一旁老式唱片机上，一张黑胶唱片缓缓转动着，CatStevens正唱到这里：
HowcouldItrytoexplain?
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
WhenIdo——itturnsawayagain
事实总是和意愿背道而驰
Andit'salwaysbeenthesame
历史不断犯着相似的错误
Sameold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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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now，Ihavetogo......
是的，我必须走
......
“原版明明很好听啊，后生仔为什么不爱听呢？”
一对黄金瞳骤然亮起，昂热发动了他的言灵，在他的眼中，世界慢了下来，流逝的时间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样变得无比缓慢。
唱针与唱片的接触在这时候显得无比艰难，那双安静的黄金瞳中流露出兔死狐悲的哀伤神色。
“让你总是爱搞枪版，盗版，这下真是倒大霉了，你呀，唉......”
第二十三章卡塞尔开学进行曲（四）
“叮！”
手机颤音过后，楚子航收到一条短信，点开后正是诺玛下发的一份行程表。
上面显示乘机时间为10点10分，离现在5点40分还有四个半小时，车程1小时，预留半小时缓冲时间，剩余可支配时间为——
3小时。
楚子航瞬间理清思路，随即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我找老板。”
“老板不在，老板娘你找不找？”
一个男声，憨里憨气的，像是第一次在奶茶店打工的纯情小男生。
“没兴趣，你让老板接电话。”
“哦。”
楚子航快速而熟练地对完暗语，很快电话就给到了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做什么？”
年轻人声音经过处理，显得闷闷的，有种在夏天的烈日之下连打几场篮球，整个人都眼冒金星、胸闷气短的感觉。
奇怪，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我要最好的珍珠大列巴，两小时之内。”
“……可以，不过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你别管。”
“行，有种，你掏得起钱就行，要多少？十个一个。”
“……打个折吧。”
楚子航算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大列巴有些硌牙了，一万美刀也才买70个不到。
“不打。”
行，有种。
“拿五个，装好一点。”
……
九点半，航站楼。
一片如鸽翼般洁白的巨大穹顶下，超大幅LED屏幕不断滚动刷新着红红绿绿的乘机信息，室内明亮温暖，太阳光透过无数片双层玻璃瓦让白天自然采光面积超过了60%。
设计师是个玻璃狂魔，单屋顶就用了快8000块的玻璃瓦，据说在某个时间，某一位置，光线通过系列折射可以让正处那个位置的人看见一只展翅欲飞的浴火凤凰。
但是自2004年建成以来，以这座机场每天吞吐的近万人的客流量，竟无一人看见过，而且人们似乎并不对此抱有探究的兴趣，都市传说都排不上号。
太阳更大了，这座城市的线条逐渐清晰明朗，它动了起来。
钢铁巨鸟依次起落，有的带着远方的寒流在这里歇脚，抖落一身疲倦，有的身披崭新灿烂的金丝霓裳从此处出发，展翅高飞。
“CZ1952号航班已开放检票，请旅客朋友们于12号登机口登机，再重复一遍，CZ……”
广播响起，楚子航脚步一顿，此时他一身黑衣，屹立在人潮中就像一块滑不溜丢的礁石。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离楚子航到这的时间过去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内，楚子航混在来往的游客中把这段路走了两遍，行程表中的C号储物柜明明就近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曾看见那位卡塞尔中国分部的执行员。
“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是考验吧……”
楚子航想到一种可能，于是立即扫视着身旁的游客：急切，兴奋，还没睡醒……
落脚间隙，行走姿态，惯用手……
楚子航像一条嗜血而动的深海黑鲨，高速游动着找寻着可疑的目标。
没有答案。
楚子航疑惑抬头，却看见一件极其瞩目的蓝色环卫工大衣出现在C号储物柜前。
那人神头鬼脸，左看看右看看，一边张望一边还跳起落下做着健身操，就好像生怕别人的视线会把他略过去一样。
“……”
楚子航面无表情站到他的旁边，手里紧紧攥住银白箱子，思考着用何种力道和速度抡过去能让他清醒一点。
“啊！是你！楚、新、星！”
那人终于认出了楚子航，小跑了几步凑到跟前，像审视商品一样把楚子航的面貌看了个清楚，
“怎么这么慢啊，你的订单已送到，记得好评哦亲。”
说着，抛过来一枚钥匙。
对视的同时，楚子航也看到了那人的脸，确实标准无差，和资料上的一致，但是……
“对了，我们是饿了么的，记得多多帮我们宣传宣传啊！”
那人把后背侧过来，露出了三个白色加粗的大字，饿了么。
但是这样也未免有些儿戏，难不成这样的伪装才是大道至简，大象无形？
楚子航认真考虑着，伸手接住抛过来的钥匙，没有任何言语转身取走了6号储物柜中的俩箱子。
那是两个黑色的手提箱，它们有着银白色的镁铝合金包边，握在手里的感觉微微发热。
是心热了。
去年的经历告诉楚子航这两个箱子的其中一个装有一枚龙鳞。
楚子航清晰的把“形态”，“触感”，“气味”记在了脑子里。
那是一片黑色的鳞，大约有半面手掌大小，呈完美的盾形，表面光洁得就像是新上了油，纹理在油光下清晰可辨。
摸起来的质感像钢，但是重量却很轻，冰凉而坚韧，刀枪雷火在其上面留不下任何痕迹，当楚子航提出用“村雨”试试看时亦是如此，非常的奇异。
本身它也带着一种奇异的香，非常非常之淡，淡到几乎让他分不清那种气味究竟是缘自何来。
所以，那独属于S级特权的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又会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呢？
第二十四章从雨林深处走出的路明非
有人问，格斗究竟是什么？
胜利又是什么？
有人说，格斗是生物的本能。
胜利也是。
路明非深以为然。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四十米深处，超级计算机“诺玛”中心机房。
这里面通铺灰白的防静电瓷砖，其上如多骨诺米牌一样整齐码放着数百组运算机柜和数十组网络机柜，空间上下高度足有6米之多，占地面积近600平方米。
铝合金微孔的吊顶如棋盘般整齐排列，每个检修口的位置也有特别标注的加粗黑边，如同棋盘上各子的初始位置般规矩。
米粒大小的或绿、或红、或黄的指示灯光在通道口如同交响乐一样闪烁流淌，那是老式运算机的硬盘灯光，现在仍在服役。
运算机机组从右到左逐年递增，逐年更新换代，今年新增的两组就已经全都是低调、不显山水的模样。
它们幽幽地泛着独属于北冰洋的纯净蓝色，但完全没有它的寂静，这里是机房，运算产生的噪音自然少不了，除此之外，还有空调新风流动循环的噪音，机组部件间呜呜的震鸣声……
远离这些噪音的最左边，这里还很空旷，淡淡的光芒下一眼看不到尽头。
本来是留给新机组成员的预留位置现在却被一个女孩所占据着，她是一道投影，灯束从上方打下，仿佛飘雪似的，一片一片的柳絮在那里面悠然起舞。
一片一片地，很快堆成了一个雪人女孩，一把旋转靠背椅，一张方桌……
女孩会变魔法似的，灯光下就是她的王国，很快她就完成了组建——
网吧的一个平平无奇小角落。
女孩就像一个寻常去网吧消遣冲浪的常客，鼠标旁很快便摆上了薯条可乐，她撕开番茄酱的包装袋，任由里面流出鲜红浓郁的番茄酱汁，随后拎起一根薯条裹了裹，再放入口中仔细嚼啊嚼……有种仪式般的虔诚。
最后她用还沾有番茄酱的手指点开了一个全黑的古怪网页，输入：“Longitude:-55°14'WLatitude:-5°52'N”
Enter！
一个卫星画面骤然放大出现在屏幕前。
……
苏里南。
俯瞰下去，在大片大片的深色树林中间，一小块人类聚集之处发出了耀眼的灯光，如同白昼。
上方有风刮过，色彩艳丽的鹦鹉带着长长的尾羽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道嚎叫：
“Combat！Combat！Combat！”
这里是，露天拳场格斗擂台！
“今天晚上的主题是！”
“生死决斗！”
主持人热的满头细汗，手里握紧话筒的手也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声嘶力竭地疯狂吼叫着，发泄一般，尽情宣泄着积压的各种情绪！
话音还没落下，全场的情绪就已经被调动了起来，约有万人，他们相聚在这擂台周围上下，共同享用着这场百无禁忌的综合格斗。
“WOW！WOW！”
“OHOHOH！！！”
欢呼声！喝彩声！口哨声！
还有喷气机和礼炮的鸣响！
大大小小的亮片塑料被弹射出来，在夜空中的灯柱中旋转出彩色的光芒，洋洋洒洒。
“师弟呐，我可是把全副身家都押你身上了，这赔率，你赢了我直接吃香的喝辣的了。”
汹涌热情的人群中，芬格尔跟在路明非后面小声说着，目光在路过的热辣女郎们的腰间、臀部、上围处流连忘返，很是放肆。
“没问题，尽管押我，我那笔钱也下了吧？”
路明非止住脚步，把头微微向后面侧了侧，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白森森的牙齿整齐排列着，
“盒盒盒......”
“你，哎，算了。”
相处三个月，芬格尔已经对路明非这满怀疯狂的骇人笑容有些免疫了。
路明非这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架势从进雨林第二天就开始显现。
就像新生鸡子听到了野性的呼唤，一脚就蹬破蛋壳迈了出来。
他是想说，这未免也太早了些。
“别愣着了，走啊，打完好睡觉，没功夫浪费时间，明天不是说要开学了么。”
路明非抓住芬格尔肩膀晃了晃，然后一把搂过，
“欢愉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就像这转瞬即逝的三个月夏令营......只希望那个巴西人能带最后给我些新鲜点的惊喜。”
路明非不笑的时候还是很帅的，此时他搂住芬格尔，就像关羽搂住了张飞。
“你可得小心呐，和部落那些兄弟们直来直去的猛劲势头不同，Capoeira是一种变化多端的战斗方式，打起来像跳舞一样，而且......”
芬格尔压低了声音，
“那是个隐藏混血种，在龙血的加持下，这真的不再花里花哨了！”
芬格尔骤然感觉压力山大，一阵胸闷，气都要喘不上了，于是直接提手挣开了路明非的壮硕臂弯，
“喂喂，你到底吃什么长的？现在都有1m9了吧，难不成还要长到2m去？”
“......这谁知道？但2m感觉到不了了，我能察觉到我的血统还在不断地修正这幅躯体，让它们逐渐趋于黄金比例，我现在身高是188cm，腿长115cm，体重和肌肉增加的也很收敛。”
路明非思考着，捎了捎微长、垂落至肩的黑头发，深褐色的眼瞳里似乎涌现了些回忆。
“Capoeira，战舞么？
“放心好了，我打过这样的。”
曾经与黄金帝—卡洛斯.梅戴尔的一场比赛上，卡洛斯就使出了“街舞”样的Capoeira。
相较而言，卡洛斯身高太矮了，才175cm，和三个月前的路明非差不多高，但在拳愿中，路明非可是一直长到了2m！
拳台上，某些细微的差距就足以分出胜负，所以为了弥补这点，简单交手几回合后卡洛斯就用出了Capoeira。
Capoeira这样的战斗方式多以空翻、侧踢、回旋踢等为主，最大程度上充分利用自己的全部身体躯干，让自己从手尖到脚尖，变成一杆人体长枪。
不，长枪不太适合，应该是——三节棍，又称三节鞭。
招招灵活诡变，招招直击面门，舞动之时，使用者全身肌肉大力扭转带来的恐怖无比的打击力道，一脚能把脑脊液都踢出来！
运用得当自然是威力惊人，血腥无比的格斗技！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路明非而言......
“你就看好了，等会上台给你露一手，绝活。”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把身上像浴衣一样的绸布一把扯下。
第二十五章马库里奥·特诺
绸布一落。
那隆起的极具美感的铜色大肌块立即吸引了周围一圈的目光，众人一阵惊呼！
多么完美的躯体啊！
各处线条起伏有致，肌束纹理清晰可见，肩肌、臂肌…背肌、胸肌、腹肌…大腿肌、小腿肌…块块肌肉排列如同传说甲胄，配上路明非那无比自信的从容神态，宛如一尊公元前四世纪的赫拉克勒斯大力神雕像走了出来。
他们能看见，虽然眼前这位男子身处放松状态，但仍然健壮无比，平静的躯体中似乎蕴藏着蓬勃的生机和巨大的力量，举手投足间可以轻易爆发出极具破坏性的一击！
“是他！今晚的无畏挑战者，LuMingFei！！！”
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喊，有人指认出了路明非，随着那根手指的移动，众人的目光也跟随过去。
只见那宛如古罗马斗兽场的露天擂台上方，五面巨大的屏幕围成一个五边形，被一齐用一艘热气飞艇钓着。
正对众人的这一面屏幕上，赫然放着一张熊熊燃烧的特效图片：
LuMingFeiVSMarcurioTenor！
图片左边的半身像，那面貌年轻的不像话的男人，正是眼前的路明非！
天神下凡！
众人转头再看过来，难以置信的脸上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一声，凝固的空气立即被打破。
“嘁！”
“科技战士！”
似乎正是这句话，瞬间填补了阻隔在人类与极限之间的天堑，把路明非的三个月努力变成了一个一戳即破的美梦泡影。
“说的没错，我上我也行。”
“算了算了，我还是买Marcurio，MarcurioTenor！他的实力有目共睹！”
“说的没错，这一看就是个花架子，我奶奶要是知道我变成这样，一定拿两块黏糊糊的苹果派砸我脸上！”
“hAhA！hAhA……”
众人欣然接受，纷纷散去。
甚至还有几个好事者直接扔了一把黄澄澄的爆米花过来。
“迎接你的失败吧，科技小子！”
一个浅肤色的拉丁裔大叔，脖子上甚至都布满了青色的纹身，他一边摸着自己那不修边幅的大胡子一边指着路明非说：
“空有一身华美的肌肉可是不够的啊！远远不够！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站到了擂台上，站到了马库里奥的身边，但你马上就会发现，你能做的，只有乖乖躺好求饶！hAhA！”
说完还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路明非的胸大肌，
“ohmygod！嘶！痛！”
“sonofabitch！你惨了，你这种死肌肉完全僵硬了，不再灵活，等着你被一脚踢死吧！”
大胡子大叔揉了揉仍旧还在刺骨疼痛的手指，皱着眉自言自语着走了。
“Motherf！yousonofabitch！you！”
芬格尔比了个中指，狠狠啐了一口。
老实讲，芬格尔要不是乐得赔率逐渐拉高，自己能多捞些美金，他指定一早就跳出去指着那人的鼻子骂开了。
‘那是你没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样子！那就是刻苦训练的痕迹啊！只不过是恢复得极快而已！人和人可是不一样的啊混蛋！’
“好了，芬格尔，不必说了，已经停止下注了！赔率出来了！”
路明非用下巴指了指大屏幕，芬格尔看得差点儿激动得要跳起来！
马库里奥K·O获胜的赔率是1.7，路明非K·O获胜的赔率则是15！
马库里奥生，路明非死的赔率则是1.3，路明非生，马库里奥死的赔率竟然达到了惊人的26！
“不过……这幕后有高人操盘呐，我本期待着想看到100的赔率呐！”
芬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的蓝色绸布捡起来甩了甩，重新披在了路明非身上，
“喝点水吧，该上场了。”
“好。”
路明非也不客气，接过一瓶电解质水吨吨吨喝了起来。
……
“女士们！先生们！”
“刚刚的啦啦队女郎们看尽兴了没有！”
22：00。
主持人准点出现了，他一身红色西装，站在足有三米之高的大理石擂台上，举着话筒向下方还在行注目礼的游人们大吼道，随即作势把话筒对准了台下。
“没有！！！”
不知道哪个小青年，他刚挤到前面，见到有话筒就扯着嗓子就喊了出来。
“FUCK！”一旁的大汉一个曲臂把他扯进了怀里。
“大家都是来看决斗的！是不是！”
“是”
“EH？！”
“是！！！快开始吧！Combat！”
“Combat！Combat！Combat！”
人群开始齐刷刷地喊！
“Marcurio！”
大汉上前一步直接抓过话筒吼道！
激昂的音乐随即奏响，啦啦队女郎们在一片五彩斑斓的烟雾下依次退场，人群逐渐散去，纷纷寻着座位坐下。
“路明非。”
芬格尔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你大心脏，我也就不去说什么放轻松、别紧张什么的了，我想说的是，你那绝活我很期待，但别把人戳死了，毕竟……”
“毕竟我们买的只是15的赔率是吧。”
路明非抢着回道，还不忘扭了扭腰，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
“啧，你没懂我意思，我想说你别用疯到要去用黄金瞳了，那巴西人骨子里是混血种，血统的威压是实打实的啊。”
芬格尔摸了摸鼻子，他自然不会去说其实偷偷买了一些26的赔率，他清楚路明非，也清楚普通人，
“这三个月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成长了啊，路明非。”
“嗯。”
路明非点头，缓步走向台上。
“现在有请，马库里奥·特诺！卡波耶拉王者级代表人物！最灿烂的辉煌！”
“身体数据是身高179cm，体重73kg！28岁，出道10年！战绩是61场……全胜！”
主持人高举着两只手臂，做了个仰天喝彩的动作，摄像机组立即抓拍投射到了大屏幕上！
“而他要对战的，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年轻小伙！路明非！”
“身体数据是身高188cm，体重100kg！18岁，出道……经历一片空白！！！”
“但据某位不愿意露面的知情人士透露，这位“科技小子”！三个月前还是不到175cm！体重不足60kg！”
“F*ckingCrazy！！！”
第二十六章路明非VS马库里奥（一）
“hAhA！hAhA……”
两层、四层、六层，六层环形看台上，台上所有观众都哈哈大笑，笑声震天响。
镜头甚至也特意切了过来，刚好抓拍到了一个金发女孩正喝着冰可乐直接喷出来的一幕。
“我压了2000美金给路明非！中国帅哥！中国帅哥你一定要赢啊！”
金发女孩一边咳嗽一边喊，可惜镜头已经切走了，她的叫喊也被汹涌的笑声所淹没。
“But！！”
镜头重新给到主持人，红色西装的主持人把嘴脸凑近了摄像镜头，观众们甚至能看清他喷出的唾沫星子。
“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
“没有规矩！”
“我们完全没有药检！完全没有规定不能喝兴奋剂！只要他足够强大！甚至就像科技小子那样至少看起来很强大！能足够吸引你们的目光！一样能参加！”
“擂台之上，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为了能完完全全让大家充分享受这场战斗，我们还不设时限！并且贴心的准备了另外一组隐藏选手等候替补！”
观众们又笑了，今晚的爆米花想必一定卖得极好。
不过路明非没有笑，马库里奥也没有。
他们俩人站在足足有一百米长，一百米宽的全材质大理石擂台上，互相打量着对方，相隔有五米。
路明非从容放松，垂手而立。
马库里奥肆意潇洒，环抱双手。
两人都未着上衣，未穿鞋，马库里奥的大光头下面，紧实的肌肉群成较深的古铜色，胸前有一个古典的太阳刺青，那是典型印加人的“太阳崇拜”，肚脐眼下紧箍着一圈白色的松紧带，那是一条武术裤，通体蟒蛇纹，松软兼具弹性的面料在风的带动下宛如两条真正的巨蟒扭动了起来，蓄势待发。
反观路明非，他就显得比较“穷酸”了，七分帅气的俊朗面庞，披着一头刺猬般的中短黑发，极具力量美感的上半身下套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白色搏击短裤，大腿小腿的汗毛在风中蓬起摇曳，宛如盛放的蒲公英。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马库里奥不去管擂台边缘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主持人，视线寻找着路明非的目光，开口缓缓说道，
“擂台之上，既分高下，也决生死，这里没有没有八角笼，也没有围栏带，更没有规矩，你现在认输少挨顿毒打…或是…死神的镰刀。”
无聊。
“你是在背书吗？考试之前想一遍考规考纪？”
两人用英语交流，路明非没有玩闹的心思，所以用的标准英音，语气平淡，不分喜怒。
路明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道试探的视线，此时再听到马库里奥说的一番毫无意义的垃圾话也就不由得摇了摇头。
路明非可不是新人启程，也不是什么空白经历，赛前干扰对方心理的这套行为模式他也早已拿捏彻底，要么是给对方灌垃圾话增加心理压力，突破心理防线，要么就用气势、眼神、动作等等威压对方……
目光在空中一触即收，马库里奥愣了。
那一瞬，他仿佛刚刚触碰了一道来自宇宙深空的古老雷霆，如此的……
“哼！”一道鼻息消逝风中，马库里奥凭借着多年的战斗本能立即把那种感觉从身体中驱逐了出去。
“我知道你。”
马库里奥垂下眼睑，眼睛下方那两道极黑的涂抹让他现在看起来像个跳大神的。
“你是富山集团的人吧，这阵子势头很猛，收购了大量的土地，也一跃成了苏里南最大的帮派。”
“......”
路明非并不作答。
“而造成这一切的......据说是个打手，那个男人异常勇猛，能穿越冲锋枪、手枪、AK的重重火力封锁，自身从不用真刀真枪，但每次出手造成的伤害都堪比真刀真枪……”
马库里奥自顾自说完，随后从裤兜里摸出来几张照片，像抓扑克牌一样拿捏着。
这些照片应该是某位在役或是退休的战地记者拍的，拍的很好，无论是画面质感还是光影构图、人物造型......
马库里奥的目光从右至左依次看过，5月份的路明非，正扛着两麻袋的香蕉在肩头咧嘴笑着，体格一般般，肌肉隆起略有线条；6月份的路明非，正冒着枪林弹雨往某工厂深处进发，体格如虎，能看出极强的爆发力！照片上甚至能留下一瞬间不断跳跃落下的歪歪扭扭的黑色影子！，7月份的路明非...这也是个背影，正对着一颗大树扎马步，背部肌肉已经高高隆起，排列得非常有美感，已然兼具力之美......
马库里奥看向对立相站的路明非，心道，这就是8月份的你么！
随后毫不犹豫，一把将这组花了3000美金才收购来的照片撕成两半，顺势摔向地面，用脚掌狠狠的踩了上去。
“现在，我认可你的成长速度了，我们是同一类人……”
“真是……令人兴奋地浑身颤抖啊！”
“最后给你句忠告吧，要是你今晚没死在我手下的话。”
马库里奥双手合十，像是虔诚祈祷着什么，弯下身子鞠了个躬。
摄像机见状纷纷移动了过来，主持人立即见舵使风，话口一转：
“生死决斗，即将开始！进入倒计时计时！10！……”
路明非双手垂于大腿，也鞠躬还礼。
‘你只说错了一点，不是打手，是利益伙伴。’
路明非心里说道，默默等着马库里奥的下一句“忠告”。
“某些日本人有请别人纹身的待客习惯，你那满背的肌肉去纹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有些可惜了。”
马库里奥最后点评到：
“很漂亮，很有圣诞树的感觉。”
“……谢谢。”
路明非想不到要说什么，回答一句后开始进入状态，摆出了一个经典的拳击抱架，这时他忽然想起来词了，
“用尽全力吧，我将充满敬意地…彻底击溃你！”
“1！比赛开始啊啊啊啊！！！”
支持人面色狰狞，全力怒吼到！
飒！
话音刚落，马库里奥先动！
众人只看见一片黑影一闪，马库里奥就直接出现在了路明非的左下侧！
竟然如此大胆！
那是一个速度极快的侧手翻！利用躯体的中转和惯性摆动直接进行长距离的移动！
那一闪其实包含了三段的弯折！
“唰！”
那两条大蟒蛇在空中形成一字，若眼球移动过来时视线刚好捕捉，那么那发懵的一刹就是致命的K·O瞬间！
好小子！原来是有备而来！
众人皆屏住了呼息，这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吗？
刺！
拳（脚掌）风已至！
第二十七章路明非VS马库里奥（二）
这一击势大力沉，厚茧累积、坚硬如精钢的脚后跟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快出残影。
马库里奥在这时类似锐角倒立姿势，三节鞭成势，他的视线接触到了那如蒲公英蓬着的大长腿，如果是一局正常的对决，那这击必然是能够命中，直接K·O！
是的！路明非在这时候应该还来不及架高左臂！
就算......
“飒！”
踢了个空，马库里奥踢破了个残影！
路明非的身影竟然在劲风接触的一瞬间就已消失不见！
“天啊！我的上帝！路明非竟然躲过了这奇袭的一击吗！”
主持人已经脱掉了他那鲜艳红色的西装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白背心，和，结实肌肉！
主持人竟然也是圈内人兼裁判！他一边移动保持着距离，一边为在场所有观众不断解说道！语速飞快！
马库里奥没有慌，没有半秒的停顿，直接凭借战斗本能直接换腿，快速移动，以躯干手臂为扇钉扇头，两条大花蟒蛇划起一道道巨大的扇面，覆盖范围之大足以让路明非插翅难逃！
就在——这里！！！
马库里奥已经在大理石擂台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足印，把身子顺势带正的同时，已经感知到了路明非的位置，这时正是差一个转身！
马库里奥毫不犹豫，趁着高速的扭转，将右腿肌肉全力绷紧，一个高扫狠狠劈了下去！
“砰！！！”
是裂石之声！
这一劈的速度已达到最大50公里/小时，产生近1000磅的攻击力！
路明非的脑袋在空中爆开一团血雾，一个足有2cm深的半脚掌印出现在大理石台面上！碎屑纷飞！
“出现了！绝——”
主持人声调瞬间飙升！然后迅速拉回：
“绝妙的侧滑躲闪！绝妙的时机！路明非竟然毫发无损躲过了！这就是他的实力吗！从现在表现来看，他绝不是虚有其表！”
什么！难道是眼花了么！众人都来不及反驳出声，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明明见到了路明非被踢爆了头的景象！
马库里奥也被晃点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立即发力，屈着身体，用Ginga画出三角步连续快移拉开身位！
‘言灵？不，不是！’
马库里奥心脏大力跳动着，平顺了气息，左手上前右手架下，下半身亦是如此，左脚前右脚后，脚指抠地，身体屈成V型，像极了一张拉满了的猎弓！
‘先不去想，试探，还远没有结束！’
“wow！”
有部分人才从刚刚那一击回神过来，嘴里发出一声轻呼。
也有数位肌肉男看客早就跟上了节奏，他们见到马库里奥此种姿态眼里闪过一丝明悟。
他们熟悉马库里奥，反复观看过马库里奥的历史战斗录像，此时的马库里奥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窜出后直接以极低的身位下潜拿腰，一种是佯装下潜，拉回身形的瞬间抡臂砸拳！直击面门！
这种方法通常都是奏效，因为就算再了解也要做选择，再谨慎也挡不住马库里奥的速度！那是一种非人的极速啊！
所以…马库里奥能触碰到一次路明非吗！？
此时主持人还在为观众们解说着：
“大家有没有发现，马库里奥一改往常轻松耐心等待时机的战斗风格，直接选择了先发制人！而且异常迅猛！难道是路明非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吗！他的两次进攻都没有奏效，我们看路明非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啊！似乎同样没有用尽全力！”
但观众们已经完全没再听了，他们看着擂台上相隔不到十米的二人，那种暴风雨前夕的压抑密云笼罩在心头。
马库里奥在等待一个破绽，而对面路明非已经将抱架的双手垂下，以一种以为放松的姿态站立着，怎么看都是浑身破绽呐！
马库里奥知道不能再犹豫了，脚趾挤压着大理石台面，右脚小腿已经形成完美的橄榄球型！
发力！
这一霎，犹如鲣鸟捕鱼，俯冲速度快如导弹，目标的轨迹完全尽在掌握！
空了！竟然空了！
机会稍纵即逝，马库里奥回转身体，面容凝滞，双手呈张开状，中门大开。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躲开的！
那是浮云么！
凝滞的不止马库里奥一人，还有台下那数万名的观众，其中不乏拳击教练、格斗大师、武学世家、金腰带拥有者……
空气持续安静着，暴风雨仍在酝酿。
“天呀！奇迹再次上演！路明非就像是看穿了马库里奥所有的攻击意图和进攻路线！这是不得了的预判啊！路明非在攻击到达的那一霎身体精确缜密地完成了他的指令，就在那个空挡躲过后再迅速回身，这才造成了我们看到路明非那貌似完全没有动过的错觉！”
主持人浑身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怪物！完全理解不了的层次，甚至这番话都是他连猜带蒙编出来的！
“还不理解吗？”
路明非转身，目光幽寂有如深寒潭水，悠悠开口说道，
“你太慢了，即使我不去预读你的动作，你也触碰不到我，我为什么在比赛开始前保持了就仅有五米的距离，这就是留给你的施展空间呐！可惜，毫无新意。”
说完，路明非面容一敛，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抱架，区别于之前第一次的经典拳击抱架，路明非化拳为掌，双手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左手有护裆的感觉，右足则是像猫步一样点地，看起来十分像空手道中的猫足立，四平八稳，虚实分明。
“都告诉你了，要用全力！拿出你的真本事吧，马库里奥，让我看看。”
“……如你所愿。”
马库里奥垂着眼睑，把空虚的中门重新架好，摆出一个上段构的架势，一股惊人的气势逐渐弥漫开来，就如同拨云见日，让人心生燥热之感。
“是马库里奥！他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这种阵势我已经三年没有看见过了啊！真是令人怀念！”主持人鼻孔张大如牛鼻，脸色也通红无比。
只见马库里奥浑身肌肉都涨大了一圈，身高似乎也拔高了一些！
刹！
马库里奥瞬间冲出！快得不止一点半点，一记内线直拳就如同重炮一样轰击过来！
不对，不是一记，是数百记！
他的拳在空中划过章鱼须一样的路线，直接轰在了路明非身上！
完全命中！！！
第二十八章路明非VS马库里奥（三）
明智的选择。
马库里奥没有使用Capoeira踢技，一是出腿就容易慢，腿的作用之一是弥补距离差，并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二是前面几次攻击都未奏效，果断切换打法。
路明非总算提上了些兴致，也不打算再躲闪，要看看马库里奥的拳头究竟有多硬！
两脚支撑，身形巍然如山，路明非左手护挡不动，仅凭右手手臂尽数接下那百道炮拳！
“砰！砰！砰！……”
如同百道章鱼触须碰上了一面立体的透明墙，众人在看台上看着屏幕上的黑色残影张大了嘴巴！
那擂鼓般的声响从两人中间传开，除此之外，还有一阵发红的浓雾扩散开来！
吱……
一声微响，路明非在大理石台面上留下两个半足掌印。
机会！
职业的敏锐告诉马库里奥，于是他立即打出一发勾拳斜上角攻击，晃点路明非的同时下潜抱腰，带着无比巨力创了过来！
腰？
路明非前脚脚掌掂起还在如猫立足，这时以身体为轴心，右脚划过一道弧线，右腿膝盖就如同剃刀一般锋利地形成防线！
错了！
马库里奥的攻势硬生生在一霎止住，他的双手如同飞花拈叶，直接抱住了路明非的双腿，一扯之下，路明非失去平衡，身体前倾。
“喝！！！”
马库里奥那不知道暴涨了多少重量的体格把100kg的路明非硬生生抱起，再狠狠摔下！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马库里奥看穿了路明非！
砰！！！
一声巨响，这抱摔的威力巨大无比，大理石台面已经泛起如同爆炸冲击波一样的漩涡浪痕，形成了以路明非为中心的龟裂圈！
还未等到尘埃散去，一片红中夹杂着黄尘的烟雾有如干冰遇水一般，比之前的势头更加剧烈，更加爆炸！
是向下砸拳！
马库里奥拿到上身位，直接毫不犹豫地连发数拳，路明非曲臂格挡，从间隙中看见了马库里奥那狰狞异常的脸。
“速度是快了，力量也大了，但你就不能好好把功率全开完吗？”
路明非语出惊人，而且气息丝毫没有紊乱！
不可能！他明明手臂都已经红得冒烟了！优势明明在我才对！
马库里奥顾不上惊呼，直接后仰去抱路明非脚想施展关节技——足跟勾！
拿住就赢......
晚了！
“那我就把你打到服气吧。”
路明非这身“甲胄”终于像是激活过来了一样，细微的震荡下，路明非猛然发力扭转身体，力量之大瞬间把马库里奥抛飞了出去！
惊！
马库里奥还未站稳身形，路明非就已然杀至！
那气势如虹宛若流星，直接打出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下直拳！
轰！
马库里奥喷出一大口鲜血，弓着身躯贴地倒飞数十米！
还没完！
路明非的速度之快，竟然已经站立到了马库里奥的落点处去迎接他了！
而迎接马库里奥的，正是又一记下直拳！
这一拳的力量之大，仿佛要把马库里奥的脊梁骨彻底打断一样，马库里奥再喷一大口血，重新飞回原点，那寸寸龟裂的大理石再承受不住，彻底崩飞！
“马库里奥输了吗！完全K·O了吗！我的上帝，上演了惊天大逆转！”
主持人哭丧着脸，情绪彻底歇斯底里，直接一爪撕裂了自己的白色背心，上跳下窜大喊着！看样子是没少买马库里奥赢。
“等等！不对！不对！”
主持人要疯了，
“又逆转了！马库里奥重新站了起来！他，他看起来竟然毫发无损！相比之下，路明非那双手臂上的红色淤痕是格外刺眼！对拳了！对拳了！究竟……”
喝啊啊啊啊啊！！！！
马库里奥于尘雾中仰天嘶吼，这一刻他终于解放了他的言灵，而他的言灵是——
不朽！
该言灵能大幅度强化自身肌肉，甚至能达到钛合金的强度！
这就意味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这都将上好几个台阶！而且，还抗揍！
“多么合格的工具人啊。”路明非清楚记得资料卡，明了过后轻声念道，他总算又能进步了。
一个前扑！
路明非双脚蹬地，呈猛虎之势！来势汹汹！
刹！！！
两人在对直冲来的路上直接相互对轰出一拳，于是出现了两道宛如喷气的长烟中间，炸裂爆发出无声的波纹！
快过了声音！
铛！！！！
金石之声。
路明非被震得手臂发麻，但眼里终于燃起了兴奋的表情，就是如此！
拳拳这般才痛快！
路明非完全放弃了格挡，任凭那沉闷有力的拳、肘、踢、膝顶……等等如疾风骤雨般的落在自己身上。
而自己也将……百倍奉还！
欧拉欧拉欧拉！！！！
欧拉欧拉欧拉！！！！
疯了！完全疯了！这完完全全是两个疯子在互殴啊！
沉寂了许久的看台上，每一位观众都忍不住起身为之喝彩！
这节目，对味了！
他们要看的，不就是这种能瞬间点燃荷尔蒙的肉体之间的倾力对抗吗！
路明非被马库里奥右勾拳命中脑袋，视野内一片血红，头还没回正就被补上了一个上勾拳，口中随即溢出鲜血！
马库里奥同时也被一记刚猛无比的膝顶给打爆了肝！那隔膜伤害直接让他疼痛难忍，还没口喷鲜血就被路明非的火箭头槌给顶了回去，差点没把牙咬碎！
“Fight！Fight！Fight！”
观众们已经喊到语无伦次了，主办方甚至搬来了一个超大吹风筒去吹散擂台上的爆尘、血雾！
观众们涨红着脸，口里吹着银哨，把节拍器打得震天响！
夜幕中，是一片红、绿、蓝、紫的荧光海洋，他们就像深海中相互依存的水母，一簇簇碰触又散开……还有不和谐的，直接把天地做床，发出激昂猛烈的鼓掌声！
“……”
“这样就完全看不到他在哪了呀！”
所有的一切都被忠实地“平移”到了卡塞尔图书馆地下室的超级计算机机房里面，那一个小小的角落，那个女孩的面前。
不过她这会倒是不像是上网了，倒像是个看监控的大爷，她也确实在抠脚——白皙如光的手指像是真的能触摸到一样。
女孩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片黑漆漆的，仅有一点荧光根本不够照亮周围将之全部拍清楚。
而屏幕周围一圈都是凭空“弹”出来一样的悬浮画面，是从远在苏里南当地赛事主办方的计算机中获取到的直播画面，这些事情对“诺玛”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新S级么？确实是挺猛的，这种“挨打”的锻炼方式也是没怎么见过，稀奇。”
“不过感觉就是他带坏了芬格尔呢，目光更下流、更无耻了！记在小本本上。”
第二十九章路明非VS马库里奥（四）
“大家注意看！”
“马库里奥的攻势越来越猛了！他的行动完全没有丝毫滞涩，像是把毕生所学都使了出来！宗师！宗师级别的超高水准发挥！路明非危险了，但他还能稳住身形！他在等待时机！”
主持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路明非正处在离开他十米远的擂台上，已经全身冒烟，手臂、大腿、腰腹的皮肤上都是红色的擦伤和挤压伤，毛都糊成黑硬球然后在不歇的猛击中碎成了蛋白质燃烧味的浓烟。
“这场势均力敌的鏖战才刚刚开始！大家拭目以待，尽情享受吧！现在更新体格数据，马库里奥目测为185cm！现在身高二者几乎看不清差距！而马库里奥的体重似乎也……”
主持人的言语和神色微微有些怪异，但狂欢激动的观众已经不在乎了，有时候没有解说的战斗才能沉浸其中！
“现在观看人数多少了？有1万人没有？”
主持人这时充分发挥了他表演型的天赋，表情浮夸的同时，一边把连接场内扩音大喇叭的话筒关掉后偷偷替换成了一枚小麦克风，那是后场摄像机组和计算机组的讯号路线。
“何止啊！现在都快20万了！”
一个激动的男声，语无伦次，声线还带着丝丝颤抖，
“太不正常了，40万了，50！不，60了！”
“到底是多少！池子总额呢！”
主持人把话筒死死握紧，就像抓住了一把无比丰厚的绩效奖金，就像握住了富兰克林的汗手。
原来，主持人和后台的技术人员一起偷偷做起了线上业务，把这场本就算是“地下里世界”的小众暗黑赛事泄露了出去。
他们很鸡贼的开通了网络直播，并在各大有毒网站投放一定数量的广告卡片，让全球范围内上网冲浪的有元人相聚此刻！
不止如此，他们还重新开了个盘用来疯狂吸金，此时后台显示的在线观看人数达到了惊人的80万人！还在一路飙升！
“90…万人，90万了！”
技术小哥已经呆滞，大脑死机，完全思考不了为什么会增长得这么快！而且传输线路没有丝毫的卡顿！
这不科学！
【onemillion，Enter】
“100万……总下注额…2个亿！！！”
技术人员似乎想明白了，冲着主持人大喊道，
“F**kY**快说词啊！动你那B**ch嘴快解说啊！干完这单直接退休！！！”
“……”
主持人听到2个亿感觉一瞬间脖子都僵硬住了，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固成一体，狂掀了自己几个巴掌后才缓和些，
“好、好的！朋友们先生们美丽的女士们，现在场上俩人依旧像牛皮糖一样胶着着，但……”
……
“这就是这届的新生S级吗？真是了不起啊，令我怀念起百年前那些逝去的青春……”
有人在黑暗中感叹。
“我还没怀念呢，你怀念个屁！”
有人直接开骂。
“少说有的没的，我压2000万，赌马库里奥赢，我不信就3个月能练成这样，他是小龙人么！”
有人直接开始搞事。
“诺玛，好好记住啊，这些老东西的钱可得算清楚了。”
爱琴海…四月…春风，是昂热。
校长办公室，昂热正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背脊挺得笔直，桌上是一台24英寸的acer显示器，铁灰色的眼瞳中是不断滚动的金额和人数，若有所思。
【在线人数：7】
“没有钓出来啊，可惜了。”
昂热也不沮丧，钓鱼嘛，时常空军是很正常的，现在还能带桶水回去，也能接受。
“我赌路明非赢，也压2000万好了。”
昂热扭了扭腰，又去倒了杯热红茶，喝下一口后点开麦说到，语气十分惬意放松，似乎这就是和老朋友的早茶聊天。
“喂喂！你也不能这样袒护他吧！看了看资料，马库里奥的言灵可是“不朽”啊！上限能一拳打爆防弹钢板的存在！”
是之前搞事的人，他开了匿名和声音磁化处理，但昂热能轻易知道他是谁。
一个年轻的校董，立场很摇摆。
“2000万，路明非。”
一道清丽的女声，让人想到中世纪城堡里的利刃和玫瑰。
伊丽莎白·洛朗，他的坚定支持者，
“8000万，马库里奥，下注的魄力都没有吗？呵~”
“不好意思，昂热，赚你钱可真舒服，2000万，马库里奥。”
完全无视了嘲讽。
“你看看路明非被揍成了什么样子！太不像话！”
之前那人似乎有些愠怒。
……
百米擂台上。
马库里奥的自信心开始不断拉高，他能感觉到！感觉到他现在是确确实实压制住了路明非了！
面前的路明非仿佛就是一块岌岌可危、几欲破碎的岩石。
很硬，不过他更硬！
马库里奥战意熊熊燃烧，每一记拳都像野蛮无比的冲击钻，打出的每一拳都在透支着自己，但这很快就会结束了！他还是胜者！还是不败之王！
轰！
“倒飞出去了！路明非被打得倒飞十几米远！马库里奥还在追击！他身上还带着白烟！惊呆了mygod！马库里奥看起来毫发无伤！”
主持人跑动着，热情解说道。
砰！
路明非狠狠摔落在大理石面上，接着又不受控制地翻滚了几圈，肿胀的眼睛中咧开一道极为微小的缝隙，缝中是一大片璀璨银河……
“轰！！！”
那条繁花大蟒蛇狠狠砸向路明非，足跟带来钻心的疼痛，肋骨也随之破裂凹陷，路明非咳出一大股黑血，摇晃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
“继续。”
路明非赞许地点头示意。
疯子！马库里奥气急败坏，挥出一个超大幅度的俄式摆拳直击路明非面庞，这一拳直接把路明非的脸都留下了四个深坑，看不清神色。
“我要让你听见自己全部骨头都碎裂的声音！”
马库里奥咬牙切齿，冷冷说道。
路明非那垂手呆立的模样无疑是最好的沙包，马库里奥打出无数道伤痕、淤青、凹陷、骨裂、肿胀，那种巨大的力量让两人仿佛犁地一样，把这百米擂台通通犁了个遍，千万石片如水晶簇般盛开，路明非身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已经不成人形，可是……
可是这种感觉极其怪异。
水？为什么我会想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