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芬格尔，机器人，和花
渐渐的，马库里奥的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扭、拽、捏、折……除了打击技外，针对性强、杀伤力极大的关节技也不断落下，但除了少数时候还能击碎几块骨头，大部分时候的感觉就像是用拳头去打击大海一样，那种无力感，让凡人感到窒息。
“你的骨头都断了你凭什么还能站着啊啊啊啊！！！”
马库里奥崩溃大喊，言灵带来的增幅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疲惫涌了上来，不只是肉体，还有他的精神，
“这是你的言灵吗！你的言灵到底是什么！什么！”
“还不知道。”
路明非侧着头说道，‘咯吱’一下扳回了弯折的脊柱。
砰！
马库里奥补上一拳又打了回去，
“你这个怪物！难道感觉不到痛吗？”
“痛啊，就是痛才对嘛。”
路明非只好先摆动躯干两下，‘咯吱’连响数下甩正了两臂，随后轻巧地用双手五指捏住了马库里奥打来的两记拳头，不解问道：
“痛的是我，你哭什么？”
马库里奥流着绝望的眼泪，双腿噗通跪倒在地面，双手也无力垂下，没有言灵的加持，膝盖很快就被嶙峋的石片划开皮肤流出了丝丝鲜血，更显狼狈。
“我输了。”
“输了就输了，人生可不止一场失败或者胜利啊。”
“这不公平。”
路明非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位老师，黑木玄斋，拳愿决赛中他辛苦鏖战两小时，最后还是被一掌戳破了他的冠军梦……
小子，世界本就不公平呐！还有……
这里可是我的主场啊混蛋！
路明非有些唏嘘，终于把歪倒一侧的头给扭正回来，还想接着说段心灵鸡汤却想到了某些可能，于是开口问道，
“难不成你还梭哈了你自己赢？”
“……是，我还借了高利代……”
马库里奥垂着头，听着台下的汹涌的咒骂声、高呼声、嘶吼声……眼泪流得更欢了。
“那你闭上眼睛吧，现在我掌骨和指骨都碎得差不多了，可能会有些慢，有些疼，你忍一下。”
路明非微微摇了摇头，蓄掌准备发动“魔枪”。
“等等！等等！不要杀我！请求你，我家里还有个妹妹……”
马库里奥突然像是抓住了希望，抬起头大喊道。
“感谢你的付出，你是一块合格的垫脚…咳，工具人。”
路明非耳孔再次流血阻断了传音，此时还伴随着脑震荡，能听清楚已是勉强。
而“魔枪”，则早已发动。
“噗呲！”
手掌入肉两指节，一大片鲜血喷薄而出，马库里奥随即无力倒地。
路明非转身，面无表情看了看右手重新恢复成麻花状的手指，把沾上的鲜血甩掉，准备离开。
身后是一群扑来的，如狼似虎、来历不明的白色医护人员，看架势仿佛是在抓一只迪士尼在逃的小白鼠。
“我宣布！今晚生死决斗的获胜者是！路明非！”
“达成条件是！K·O！”
“让我们再次恭喜路明非！今夜新王诞生！创造了前无古人的历史性奇迹！”
主持人拿着话筒对着路明非飙尖了两个声调说道，青筋在他脸上疯狂乱跳，身前围上来一圈摄像机，镁光灯也在不断闪着。
此时路明非的面颅还没完全恢复，青肿不堪的模样破坏了他的帅气，全身也像是刚从刀山油锅里爬出来，极具美感的肌肉被破坏了个七七八八，但……
但当他们看到路明非缓步走来时才知道，一直不变的，是那份无比自信的从容。
这会不像力与美结合的大力神了，倒像是个凯旋的战神，阿瑞斯。
烟花礼炮迟迟响起，热气飞艇还没有驶离画面，身后的夜空中就猛然炸响数百上千道灿烂焰火，烟花垂落后又再度炸开，或白、或黄、或紫、或红的焰火，瞬间把半边天都点亮了，噼里啪啦好一阵盛大的流星雨。
“很漂亮么？”
芬格尔马不停蹄跑了过来，手上不断挥舞着“路明非！牛逼！No·1！”的应援牌，见鬼，这到底从哪里搞来的！
除此之外芬格尔身后还有着一队人马，他们戴着墨镜穿着西装，充当围墙把心怀鬼胎的人群隔离开。
“是很漂亮。”
路明非低下头，接过蓝色绸布披在身上，又拿起电解质水喝了起来，夜空中仍在绽放着焰火的美丽，恍惚间，他不知为何依稀看到了“Ricardo，HappyBithday！”这几个字……
李嘉图么？她为什么给我起了个这样的英文名字？我已经用“路明非”活了有两个十八年了啊。
“啧，上个月你不才看过更大、更美的，师弟你有点东西的啊，体质这么强悍，怪不得陈……”
芬格尔被搭住了肩膀，于是他立即打住，只听见路明非悠悠说道：
“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懂，我就想请教一下你如何去哄好一个正在气头上的女孩。”
芬格尔嬉皮笑脸，手上动作轻轻揉捏着路明非的肩膀，语气十分欠揍。
“呵，我的药浴准备了吗？要最好的药草。”
路明非不答，开口反问道，这种问题他能知道个屁！
“都好了都好了，豪车都有！在外面全部备好了，都是富山财团出的，诺，这群小伙也是他们派来的，师弟你钱途无量啊！”
芬格尔不愿放弃。
好吧，路明非只能试试看了。
“那女孩喜欢什么？”
“喜欢很多东西，雕塑啊，绘画啊，唱歌啊……但是她现在都玩不了了……”
话题突然有些沉重。
“那…你认为她现在能玩什么呢？”
路明非没有再追问了，以这几个月的相处看来，这货绝对是买好礼物了！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咳，怕她不喜欢。”
“所以你送了什么？”
“一个…小机器人？”
“机器人？你认真的吗？这没有女孩会喜欢的吧，而且她之前喜欢的还是雕塑、绘画、唱歌这些呃，文艺优雅的？”
“我自制的机器人呐！很用心的！还有我录制的音乐和话语，不是都说女孩们都喜欢用心的礼物么！”
“那也问题很大啦，你的歌声比我还不如诶拜托！我看是很悬了，要不再去送很多很多鲜花吧！”
路明非感慨道，
“鲜花这种东西，那是一多了就会让人流泪的所有美好的集合啊。”
第三十一章三人会面
月朗星疏。
此时距离那场谢幕式的盛大烟花秀已经过去了有两个小时，夜空已然沉寂如水，不动声色。
森林中的飞禽走兽们也消停了一阵，远远望去，只看到林间有一团团白雾不断升腾。
那是一块林间的空地，空地上坐落着一间蓝色彩钢瓦做顶的农作物加工工厂。
工厂前边，林子中间，还有两道弯曲绵延的、有着新鲜轮胎印迹的行车道，它们像个路标一样指向这里，中间长满了各种杂草和一些幼嫩的小树苗。
“喂？能不能别老电话我？我现在可是很忙的。”
芬格尔站在一棵树下，对着手机小声说道，说完还左右张望了一番，只见他现在赤裸着上身，腰部往下用着一大块白浴巾裹着，胸膛上甚至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汇聚流了下来。
“你忙！再忙也没个电话吗！你还能比我忙？！”
爱琴海的春风刮得稀里呼啦，冰雹乱打，昂热罕见地一上来就骂开了。
“好好好，没你忙，你最忙了好了吧！”
芬格尔脑袋侧偏，右手赶忙拉远了手机，露出一脸嫌弃，然后用剩下那只左手把快要掉落的浴巾按住，重新紧了紧，
“有什么事么？不要紧的就不用说了。”
“这件事嘛，不仅要紧，还很要命……”
昂热幽幽说道，意味深长。
但芬格尔早就对这种吓唬不带怕的，一边用手在身上不断搓着大力丸子，一边吐槽道，
“你再不赶紧说我就挂了，毕竟我找的借口就是出来嘘嘘会的。”
“真烂的借口，算了，谁叫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呢？”
昂热例行鼓励后进入正题，放平了声音说道，
“我让楚子航过来了，带着两个很重要的箱子，可能会有场激烈的战斗，你俩还有战斗力吗？”
的这死老头，一天到晚搞事情，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消停，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很难么！
心里狂骂一通后，芬格尔用充满悲呛的语气回道，
“你来真的啊！楚子航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路明非和我，我俩指定是不行了……”
“行了，怎么跟哭丧似的。”
昂热看着手里的资料心里已有了定数，
“你就算了，至于路明非……你不是在报告里写的是，“极大可能这就是他的潜在言灵效果”么？小问题。”
芬格尔拇指中指猛地用力，把大力丸狠狠弹出，叹了口气说道，
“那…小问题那就不说了吧，说你那两个重要的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楚子航正往你那边赶去，记住，一定要完整归还到学院里来啊！还有你那两份观察日记！”
昂热看着屏幕上不断移动的一个小红点，又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间掐的很准，多一秒的时间也没给他留。
“观察日记？还两份？”
“那种东西昨天就烧掉了啊，校长。”
芬格尔轻轻说着，摇了摇头，准备回去了。
黄色的土地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林间吹来一阵带着树叶的微风。
芬格尔来了兴致，直接对着影子做起了“展肌”运动，背肌，好吧这个看不到，胸肌，似乎大了一圈，肱二、肱三头肌，效果非常明显。
“哎呀哎呀。”
“我的实力也是大有增长啊！”
芬格尔十分满意，对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茂盛的汗毛在风中骄傲舒展。
幸好这里没有旁人，不然指定得给他按个神经病的名头。
滋啦！
生涩的铁锈之间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大门缓缓推开一道缝隙，白色的雾气立即从里面窜了出来，熏得芬格尔够呛。
“路明非！”
芬格尔高呼。
“这里。”
路明非此时正泡在温热的池水中，仰着脑袋对着遥远的屋顶发呆，
“雾大了吧，别踩到食物了，刚去把温度调高了一点，十分舒服的。”
“你调你的池子啊，我可受不了超过45°的水。”
芬格尔揉着眼睛，俯低了身躯，像蛇一样行进着。
终于，他顺利摸到了排气扇的开关。
“呼，总算找到了，你调高了也得多开几个排气扇呐！”
“知道了知道了，多多体谅一下病人吧。”
路明非懒洋洋地说着，伸手抓过一旁的西瓜吃了起来。
白雾逐渐被卷走散去，室内的情况也清晰了许多，这里还没有修缮完成，只是作为私人使用搞了一些必要的设施，如眼前的这个两个大池子，一池子水是淡淡的红色，一池子水是正常的清色，都是水雾升腾的模样。
两个池子中间隔着有两米左右宽度的通道，但此时上面用了一大卷深灰色的棉麻布垫着，摆满了食物......还有食物的残骸。
“身体怎么样了？我记得之前你不是说要给我露一手绝活么？”
芬格尔‘噗通’一声跌落进了池水，然后‘咕噜咕噜’冒起，仰游了起来。
“你要看什么绝活？”
路明非有些无奈，随手抛了片西瓜过去，
“那人还是挺不错一工具人的，至少拳的力度足够，而且不留余力。”
“我以为你会一拳，‘轰’地把他打爆，像我们刚见面那天的那条可怜凯门鳄一样，给我个下马威。”
芬格尔仰泳的手刚好高举，直接接住了那块西瓜，于是就干脆躺着浮在池水之上大口吃了起来。
“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啊。”
路明非皱眉。
“哈哈。”
芬格尔自动翻译成夸他记忆力好，眉毛都上扬了。
“好吧，说实话我到最后是真没什么气力了，能撑着回到这里已经是这幅身体的极限了。”
路明非捏着手臂上逐渐恢复的肌肉感叹道，
“不过这次以后，我将更进一步，估摸着肌肉纤维密度能达到正常人类的50倍左右，骨密度也……”
“咳咳、咳！听你这说的，像是要做什么研究数据一样。”
芬格尔像是被西瓜汁呛住了，咳个不停。
“是啊，你不是在做什么数据记录吗？刚好写上。”
路明非宛如恶魔的轻语响起，伴随着阵阵白雾，像极了行刑前的最后祷告。
“我昨天就已经全部烧掉了！”
芬格尔义正言辞，迅速游了过来，凑近在台边说道，
“都说了，好兄弟我怎么会出卖你呢！”
哐哐哐！！！
这时，大门被敲响，节奏有些急促。
第三十二章教父
“行了，别动不动就把出卖兄弟挂在嘴边。”
路明非没有去管那阵敲门声，一脸平静说道，
“芬格尔，我们可是一同守护着同一个秘密的战友啊，背叛之人，定要受到无穷无尽的无骨之罚。”
“好了好了，别这么严肃嘛，我该靠谱的时候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芬格尔挠挠头，露出一股“被伤到了”的表情，
“我去开门。”
铮！！！
余音绕梁，老旧的铁质侧向式卷帘门上顷刻间就被开了一个大洞，一个黑影从中踏了进来，把掉落在地的铁皮踩得哐哐响。
“楚子航！”
芬格尔从水池中一跃而起，那溅出的水花堪比巨型向日葵，一溜烟小跑就到了楚子航面前，
“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有没有事？”
“……”
楚子航披着一件高立领的黑色风衣，上面血迹斑斑，手里的长刀倒是干净，和脸一样，血气全无，上下嘴唇都发白了。
但即使这样，楚子航也依旧咬着牙冷冷地吐出个词来，
“没事。”
“喂！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严肃啊，还有，别用那种生离死别的坚毅眼神看着我啊喂！简直像极了马上就要领到盒饭下班的大反派诶！”
芬格尔其实和楚子航并不十分熟悉，上一次见面还是芬格尔让手下狗仔去跟拍楚子航然后被楚子航当场抓包的时候了。
此时芬格尔走过去正把双手搭在楚子航肩膀上，一个武士头从大洞里伸了进来。
是个胖大叔，表情很呆很疑惑，
“他说你们认识，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可能会有入侵者，注意戒备，重火力多搞点。”
芬格尔板正了脸，严肃说道，一股不容拒绝的铁血肃杀之气被喷到胖大叔脸上。
“嗨一！！！”
胖大叔擦着满脸的唾沫星子一路小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嗅着自己手。
“好，不愧是你。”
楚子航对芬格尔这种审时度势的大航海家十分欣赏，但他痛不能言，所以就没说，只是给了芬格尔一个赞许的眼光。
而芬格尔现在正处楚子航背后，完全没看见，只是一个劲地把他推到池子边。
“……”
楚子航也只能趁此机会，飞速打量了一圈周围，这是间宽敞的厂房，没有掩体，不适合战斗，而且中间最大的空地上还是两汪池水！？是要打水战吗！
“来来来，两人相互认识一样，都老同学了，无需我多介绍了吧。”
芬格尔笑嘻嘻吆喝着，像极了个市侩的小赤佬皮条客。
“……”
路明非一早就注意到了那股骇人的杀戮气息，不过也没太在意，这时候被芬格尔一提反倒是愣住了。
老同学？坏了，怕的就是老同学啊！我都出国了怎么还能遇见老同学！
但此刻路明非还是一个翻身上到陆面，站直了伸手说道，
“好久不见……老同学。”
“你脑子被打坏掉啦？这你高中师兄啊，楚子航啊！天才少年楚子航！”
芬格尔听见‘老同学’三个字差点没一脚踩滑倒，这时只能哭笑不得，偷偷凑近到路明非耳边帮忙递小抄了。
“楚子航嘛，我自然认得的。”
路明非很镇定，一脸淡定地侧开芬格尔后，抓起楚子航的手就和自己刚伸出没人接的手大力握了握。
“……你，你是路明非？”
楚子航口里溢出鲜血，沿着嘴唇流下，面瘫多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包含三种情绪以上的复杂表情。
百思不解，无比震惊，自我怀疑。
楚子航原本设想的是会见到两个蓬头垢面的糟乱原始人，一个疯疯癫癫不着调，一个呆呆傻傻不靠谱。
但现在似乎有种理想幻灭、人生无力的既视感。
这是从哪个林子里面跑出来的两头大灰熊啊！
178cm的我成了体格最弱，身高最矮的那个是什么情况？世界什么时候变更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是我，受了不少伤吧，没事，现在脱了衣服一起泡，泡到天亮就好了。”
路明非握手间暗暗感受了一下楚子航的脉搏，乱中有静，强而有力，而且源源不断，可以，是个习武天才。
这种天才，即使不是老同学，也要结识一番啊！
路明非颇有一种天才间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松开手，指着池水说道，
“这是“一本重塑筋骨汤”，效果如其名，市场价值两千万日元。”
140万！有钱人！
楚子航脑中立即换算了出来，等他再垂眼去看那汪平平无奇的池水时，竟然惊讶地发现，在日光灯管的照耀下，池水诡异地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微光，雾气缭缭，涟漪阵阵，有如日之精，月之华。
楚子航忽地生出一股强烈想喝下的冲动。
“……好！”
楚子航答应的很干脆。
“天字号贵宾一位！贵宾你的浴巾来了，洗漱室往这边走。”
楚子航话音未落，芬格尔就在角落里猛地吆喝了一大嗓子，翻箱倒柜取了一匹新的白浴巾过来，活脱脱像个跑堂小二。
“……”
楚子航猛然清醒过来，他来这里可不是泡温泉度假来的！
“现在我们得走了。”
楚子航一手搁在左胯的村雨上，一手微举着那个巨长无比的银白行李箱向两人示意，
“这里面有他们要争夺的物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这是要给新入学的‘S’级看的，两个和‘龙’直接相关的东西。”
“走？去哪？这里很安全，除非他们的火力有三个正规师以上。”
芬格尔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一脸放松惬意，蹲下身体把浴巾放在一旁后又拿起一根青香蕉剥了起来，
“时代变啦，楚师弟，你来之前的1小时，24点一过，苏里南所有的帮派就都归我们所有啦。”
芬格尔把剥好的香蕉尖对着重新回到浴池的路明非，自豪说道，
“现在这位就是苏里南新的教父，Mr·Lu，LuMingFei，是吧，路明非。”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这样没错了。”
路明非语气平淡，仿佛这就是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拍了拍手，门外就走进来成群的侍者，一群收拾地面上的残局，一群换上新的瓜果佳肴，菜式之丰富精致连星级酒店都不遑多让。
“尽情享用吧，在离开之前，想喝什么红酒随便跟他们说，虽然很多现在没有就是了。”
第三十三章校长的狗
“木瓜炖雪蛤”，“草扎雪花和牛”，“一等菜胆松茸菌”，“三胆倒蒸青膏蟹”，“法式芝士焗龙虾”，“豉油皇蒸东星斑”，“福远高照乳猪拼”，“红烧辽参翅肚羹”，“瑶柱鲍甫炖花胶”……
在强大记忆力的加持下，楚子航瞬间完成选词填空，把以上菜名和置于黄色棉麻布上如同摆地摊样的各种菜品一一对应了起来。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此等美食应该放在餐桌上好好享用才是！
楚子航内心咆哮，面色僵硬一如既往，摸刀提箱的手一动不动。
“刚好大部分还都是中国菜，中国菜最好吃了，赶紧去洗吧，再慢点你就得等下一轮了。”
芬格尔没心没肺说着，人已经下到了路明非对面的正常浴池，熟练地挥舞着筷子伸向雪花和牛，夹起一大块就放在小烤炉上烤炙了起来。
烤网上，油脂顺着完美的雪花纹路流下，随之被火焰点爆，散发出诱人的金黄，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声响滴落在红火的果木炭上，相辅相成着激发出一种馥郁的香味……
油脂香、海鲜香、果香、焦香、酱香、酒香......
各种香味热气腾腾、气势汹汹向楚子航杀来，一时间，楚子航被裹得云里雾里，如置身天堂梦境，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你逛公园顺道会去探望的一只瓜兮兮的流浪猫，有时候会感觉同病相怜，但也没有投喂或者抚摸，就远远看着，看着……
诶、有一天，竟然一不留神这只流浪猫就长成狮子了！
不止褪去了原有的嶙峋皮毛，就连那种迷茫失焦的眼神也一并消逝。
真真正正的狮子。
楚子航沉默地看着两人，此时路明非已经背过身去，只能看见一个宽厚、极富力之美的大背。
两个浴池间，路明非和芬格尔两人各执一边，风卷残云般吃吃喝喝着，雾气弥漫，行为、动作都看起来正常无比。
而且身体不会撒谎，有一种感觉是十分真实的。
“饿了”
“咕~”
声音刚刚响起，只听‘铛’一声，便是金属和防滑地砖的接触，非常迅猛。
是楚子航，他瞬间解下腰间带着刀鞘的村雨，一条火花的功夫就挑起那卷崭新的白色浴巾。
“错了！洗漱室在那边！”
芬格尔大笑道。
“哗啦啦、哗啦啦......”
冲凉房，水雾交融。
巨大的花洒把水线串成温热的水帘，水帘哗哗冲下，把雪白的沐浴露泡沫混着黑红的血沫子一并带走，再卷成一圈一圈的顺时针漩涡排入下水口中。
“呼。”
楚子航长舒一口气，把两只手臂撑到墙上，身体前倾，形成一个近乎面壁的姿势。
热水从头到脚洗去污渍和疲惫，战斗了一天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感到了些许放松。
但身体的疼痛仍在继续，他受了严重的伤，那池诡异的药水要是没用的话，那么买的保险估计就要生效了……
楚子航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侧过头去看那个箱子，看不断溅起的水花拍在角落的银白行李箱上，点点滴滴，汇聚又落下。
“……”
楚子航又在想这箱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了。
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止是一个任务了，更像是一张等待着刮开的彩票。
所以他杀了一天一夜也要把箱子带过来，所以他进冲凉房也要带着，刀不离身，箱子不离两米。
‘他俩怎么不好奇！我都说了里面是两个和‘龙’直接相关的东西吧？一点兴趣也没有？’
楚子航皱着眉思索无果，打算等会吃完大餐就进行现场学习，现场开始入学辅导。
“吱吱~”
水阀门关好，楚子航走出冲凉房，身上已经系了那条白浴巾。
转角有一个大的洗漱台，台上有一面大镜子，楚子航看着镜子里的模糊自己，愣住了。
以前楚子航还觉得自己的体格算壮实的那种，现在和这两人一比，相形见绌了不少，如狼之于虎，有点不够霸道。
“怎么不动声色地去请教路明非如何锻炼成那种肌肉呢？”
楚子航想着，已经来到了浴池边，刚要迈脚入池，便听到一声惊喝，势如雷霆。
“且慢！”
楚子航默默收回了脚，摸向了刀。
“诶、不是这个意思，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
芬格尔重新清了清嗓子，放下高举的筷子，像竞选家国总统那样，极富深情与感染力的磁性嗓音缓缓响起，
“楚子航，卡塞尔学院的无量新星，当届狮心会会长，校长昂热身边的大红人……踏入这汪池水可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楚子航握刀的手指节苍白，中计了！这他妈是鸿门宴！
“芬格尔，别把我们说的这么可怕。”
路明非吞咽下一枚肥美多汁的鲍鱼，擦了擦嘴悠悠说道，
“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代价，这是常理。”
“直接说。”
楚子航冷声说道，身体已悄然弓起，蓄势待发，
“不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啊，那就好办了。”
芬格尔微微往一旁缩了缩，讪笑着说道，
“其实很简单，加入我们，别把路明非的情况全都报给昂热。”
“……我相当于行动部，不负责信息这块。”
楚子航脚步有些发软，但还能撑一会，所以坚定了语气回道。
“我知道，我就是主负责信息的。”
芬格尔看情况估摸着又得谈，于是站起身走到楚子航旁边，
“但昂热问起来你会不会说？”
“说。”
楚子航很干脆。
“那不能全说，人嘛，总是要有一些秘密才安全。”
芬格尔不愧是古德里安教授的亲传大弟子么？那像魔鬼诱惑浮士德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你也不想一辈子就做校长的狗吧。”
第三十四章桃园结义
“……”
楚子航没有说话。
“昂热给你发多少工资？值得你为他这样卖命？”
芬格尔趁热打铁，把掌握到的情报小小地露了一手，
“CZ1952号航班上的乘客全都死光了吧，那121人中包含了中情局、情报六处、格鲁乌、摩萨德、联邦情报局、对外安全局等等这些世界的一流特工，各国的王牌情报工作人员，我都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成功辨别出来然后顺利杀掉，最后活着走到这里的。”
“……人，都有秘密。”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直接把话还给了芬格尔。
芬格尔‘嘿’的一声，乐了，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才没有提到你最后杀掉的那两位特工机长。”
“什么机长？”
楚子航语气冰冷而无情，就像是听着一个完全不感兴趣的陌生人的事迹一样。
“这就翻脸了？！”
芬格尔气得直竖眉毛，那两条非常“德味”的铁灰色眉毛几乎就要戳到楚子航脸上。
“别离我这么近。”
楚子航十分高冷的拒绝了“贴面礼”。
“就是两位摩萨德特工伪装的机长和副机长啊！”
芬格尔把那头灰色湿漉漉的头发猛地向后一甩，头颅高昂得像只斗胜归来的高卢雄鸡，
“CZ1952号在飞行6小时后就偏移了原定航线，你通过某种特殊方法发现后直接一刀捅穿了三层合金的电子舱门，杀进了驾驶室......最后通过用空中网络接入诺玛的方式把航线重新修正了回来......而在这之前，楚子航，你已经开了有十五分钟的飞机了！”
“啪、啪、啪......”
路明非微微点头，放下手中还舀着翅肚羹的冰瓷勺子，予以肯定似的鼓起掌来。
路明非也是头一次听到楚子航的这种情报，以前只是在聊天中芬格尔有提到到过楚子航的各种名头，就像刚刚那几个“新星”、“会长”之类，现在倒也确实感觉是名副其实了。
这等良才猛将，又会杀人又会开飞机，堪比现代加强版的七进七出常山赵子龙了！
只可惜，是昂热的部将呐！
“我把这些跟你说来的意思是，我可以深挖你的情报，当然也可以深挖别人的，如果你想，如果你有需要，我们有S权限不是么？总比你那不上不下的A级来得爽利，你知道'诺玛'吧！你觉得你的权限能让她分出多少的运算量来给你，找人什么的？”
芬格尔眯起了眼睛，终于露出了一丝灰狐样的狡黠，打量着侧头垂目、安静得像个被吊死之人模样的楚子航接着劝说道，
“昂热那老头平时最喜欢钓鱼，是个立志要做'偷偷用弹弓打黄雀'的没良心老头啊！你才刚上一年学吧，他这次敢让你提着这两个箱子充当诱饵，下次就能让你单枪匹马迎战龙王！”
“芬格尔说的没错，我们入学前都签过一份医疗保险吧，那玩意，连受益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保额赔偿了。”
路明非像是怀念似的低声念叨着，
“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啊！无论是生的命运，还是死的命运。”
楚子航猛然转头看去，那一瞬间他感觉如同置身万丈寒渊，身体被十八级狂风刮出千疮百孔，心也流干了不再跳动。
那是......失去的感觉。
“......”
“你在昂热手下做事就是因为缺钱吧！但你加入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缺很多东西，但偏偏不缺钱。”
芬格尔的情报很到位，一套话术方方面面，滴水不漏，
“特别是对兄弟，昂热上单给你打的三千七百美金？抱歉，那单他至少赚了有三千万......”
“......'我们'？'我们'是谁？”
楚子航沉默了许久，这时终于开口问道。
“我和芬格尔两人。”
路明非坦然说道。
“三人。”
芬格尔悄声反驳，
“圈子不在于数量多少，要看质量核心。”
楚子航动摇了，不只是内心方面的动摇，更是身体上的动摇。
远方那什么“一世无忧”，“荣华富贵”的大饼子可以选择不吃，当做没看到，没听到。
但这些珍馐佳肴、昂贵药浴，这种能直接“近水止渴”的东西就近在咫尺......还有......再不治疗就要直接下去见阎王爷了啊！
“哎呀！你不必考虑得如此纠结复杂的嘛。”
芬格尔出浴池有一段时间了，这会感觉浑身发冷，口干舌燥，三寸不烂之舌都说冒烟了还没能打动这块又冷又硬的冰川石头不免觉得有些挫败，不过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即说道，
“就像我现在还是和昂热维持着表面联系，有时候传递一下半真半假的情报混淆视听。”
“你也可以这样，如果实在拒绝撒谎，那干脆不说就好了！你是执行部的，这方面的事又不归你管！”
“好了芬格尔别说了，再说菜都凉了。”
路明非淡淡说道，
“接受就下水吧。”
“不接受就拉去殡仪馆，反正东西也送到了，人也洗干净了，遗容遗表再整理一下不是问题。”
芬格尔瞬间安静下来，在路明非那压倒性的威压之下，翻卷升腾的水蒸气都变得凝固。
“......”
楚子航长叹一口气，迈步走入池子，
“我接受。”
转头却发现芬格尔如同饿熊扑食一样扑了过来，期间还压坏了亚麻布上不少的车厘子和芒果。
“怎么？”
楚子航表情平淡。
好似之前所有的剑拔弩张全都被遗弃掉，空气又重新活泼起来。
“不热吗？你不痛吗？这池药水可是特制的啊！”
芬格尔还以为是药力过了，里面伸了只手插进水面。
下一秒，就如同加热烫熟了的龙虾一样，瞬间变得通红无比，肿起高胀。
“嘶啊！”
芬格尔疼得龇牙咧嘴，直接发动了言灵才将之镇压了下去。
“你又没受很严重的伤，白浪费一点药力。”
路明非无奈说道，伸手扯过一旁的毛巾盖在额头上，
“算了，你也进这个池子来泡吧，反正言灵都开了，我懂你意思。”
“嘿嘿！”
芬格尔鸡贼一笑，腰间湿哒哒的白浴巾就猛然扯成一条直线，如同疯狂的原始人一样跨步进了池子里。
噗通！
路明非和楚子航被溅了一脸的池水，前者刚搭上去的毛巾掉了下来，后者正吃着的烤牛肋排变成了水煎牛肉，两张不同的脸此时却全然同步，是100%要杀人的表情啊！
“咳咳！”
芬格尔开口转移话题，
“今晚月色甚是美好，不如我们来个月下结义怎么样？”
“桃园结义？”
路明非拧着毛巾想了想，发现也没什么不妥。
于是转头问向楚子航。
“你怎么看？那种'一见如故，拜为兄弟'的缘分。”
楚子航“一秒三思”和“选词填空”的被动立即激活。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刘备关羽张飞三人。
桃园，满天飘洒的桃花和漫天弥漫的水雾，浴池之于桃园......这种地方也大差不差吧！
然后就是“俺们仨”，如果按身高体型来排那么自然路明非排第一，按上关羽的名头；芬格尔体毛多说话也碎，可以按个张飞的名头；那么剩下......我是刘备？
“......”
楚子航继续沉默思考着人生的离奇古怪。
这边芬格尔刚好从水里潜上来。
捏着鼻子问道，
“要许“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么？”
第三十五章一番战
“……这？”
路明非抛给芬格尔一个疑惑的眼神。
“首先啊。”
芬格尔游过来喝下一口清酒，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我和路明非，我们俩共同历经过生死，已经可以算是出生入死过的战友情。”
“其次，楚子航你大老远杀过来，伤得只剩一口气就为了来接我俩，那和我俩也可以算是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了！”
“……？”
芬格尔你在说什么胡话？
任务一直是给路明非做新生辅导！接你俩只是顺带的！
楚子航夹着一块三文鱼肉的右手一顿，筷子尖微颤，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二货师兄是怎么把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强行凑到一块显得“有理有据”的。
“嗯，有道理。”
路明非点头，虽然说起来楚子航依然算是被他们强拉下水的，但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话到嘴边已经脱口而出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芬格尔飞快接道，语气激动，肢体动作也丰富了起来，活脱脱像夜场蹦迪听到DJ老哥的擦碟前奏一样。
……
……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楚子航嚼着蘸满青芥末的三文鱼鱼肉，那股刺激的冲味从口腔上颚直呛天灵盖，鼻酸得让他想流泪。
路明非脸色一正，满面肃然：“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感觉芬格尔都快哭了。
“……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楚子航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静自然，手中死死握紧了一盏银耳羹，恨不得马上就倒进嘴里洗去味道。
“好！”
“好哇！”
芬格尔连叹两句，已然入戏太深，只见他满脸泪痕，鼻翼耸动像要失声痛哭，眼眉微红抱拳说道，
“淘尽黄沙始见真金……天可怜见，将二位英雄赐予刘备！”
......
楚子航把脸从银耳羹里拔了出来，疑惑出声，
“那不是我的台词吗？”
空气氛围陡然陷入尴尬，池水里芬格尔十根脚趾用力挤作一团，都快抠出了一整个龙宫。
“……看不出来你们有时还能对上脑电波。”
路明非悠悠说道，感慨十分。
然后向着二人伸出了手背，凛声道：“我做大哥！”
“……”
“……”
“……赶紧伸手！芬格尔、你还要比比谁拳头更硬吗？”
路明非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得和蔼可亲。
“嘁！”
芬格尔很受伤，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赶紧伸手搭了上去，得意叫道，
“三弟！就差你了啊！”
“……”
楚子航感觉今天就是个倒霉日子，不，他从来都很倒霉。
我这么天才，怎么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呢？
……妈的，认了。
“大哥，二哥。”
楚子航只得把银耳羹搁下，伸出了手去。
“诶！”
芬格尔亲切回应。
“嗯。”
路明非点头认可，顺带踹了一脚芬格尔。
没想到。
这一脚，竟然踹出了个石破天惊。
轰！！！
轰！！！
一阵耀眼的剧烈白光仿佛照亮了整个夜空，枪声紧随其后，交火了！
砰！哒哒哒、哒哒哒！！！
厂外、林间，已经在进行激烈的火力交锋了！
楚子航下意识用脚去捞藏在池底的银白箱子，腰间的刀也是一直寸步不离携带在身上，方便随时拔刀。
三人眼神交流一轮。
楚子航率先开口：“听声音应该是榴弹炮，位置大概是半径七八百米，他们有照明弹，那就不排除有增程弹、燃烧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好像是诶！感觉确实是冲我们来的，我出去看看？”
芬格尔做了个千手观音展臂的动作，鼓起了自己硕大的胸肌和手臂肌肉，带起一阵水花，
“而且刚好我还有言灵在身上，呵！楚子航你听说过“青铜御座”么？”
“当然。”
楚子航略微沉吟片刻，出声说道，
“青铜御座，序列号87，危险程度中等，效果是能强化自身的皮肤、肌肉、甚至骨骼…这样的状态下，据说大口径子弹近距离射击都能被挥手格挡，身躯强度能达到龙类的程度，拥有极强的爆发力、耐久力、自愈能力……”
百闻不如一见，如今新鲜大活人就在眼前，楚子航也就伸手过去亲自感受了一番“龙类的身体强度”。
嚯！和真的金属表壳一样！颜色也变了，皮肤表面变成了青铜的颜色！
又韧又硬！
不知道村雨能不能斩？
楚子航想起了箱子里的那片龙鳞。
“等等！你做什么！怎么一副要抽刀砍我的架势！”
芬格尔面露惊慌，一把震开楚子航的手，飞快退到了路明非身后。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的气势一直都没有很大幅度的波动，怀疑这个‘中等危险程度’是不是名不副实。”
楚子航微微松了松握刀的手，一脸平静解释道。
“哇！三弟，你很欠揍诶！这叫收气内敛懂不懂！”
芬格尔气急败坏，立即大声辩解道，低头重新捆了捆腰间的浴巾，作势出征，跃马杀敌！
“我去打个痛快！要是受伤了还能继续泡！稳赚不赔！”
芬格尔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去吧。”
路明非已经靠着台檐快睡着了，那不绝于耳的阵阵枪炮轰鸣声对他来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
“快去快回。”
“嗯。”
楚子航也点头，又发觉太冷淡了不太好，于是加道：
“别死了。”
“……”
没句温暖的话，我恨你俩像块木头！
唉，也不能指望这哥俩了，一个面瘫杀神、一个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家伙！
“楚子航，把你村雨借我使使呗！”
芬格尔凑上去腆着脸。
“……不借。”
楚子航背过身继续吃东西。
“万一你死外边了，这里面我还能应急对付一下。”
楚子航一本正经。
“啧，小气。”
芬格尔潜到浴池底部，双腿用力一蹬，一个鲤鱼跃龙门就跳到了隔壁浴池，空中的流水弧线像一把完美的半圆弯刀。
数秒后，芬格尔重新浮了上来，手中抓着一把长刀，带鞘，有很多无用的花纹装饰在上面，像是一把华而不实的电影道具。
“别小看我啊，楚子航。”
“要知道……我以前可也是A＋级！同样被叫做“卡塞尔最锋利的利刃”的啊！”
芬格尔从水中冒出后就像变了个人。
全身的水汽尽数被蒸发，脸上全是正经威严的、藐视一切的熊熊战意！
第三十六章二番战
楚子航看着迅速消失在视野中的芬格尔身影，有些无语凝塞，过了一会才莫名说了一句，
“芬格尔中文学的真好。”
“是啊，他决心要参加龙王讨伐队。”
路明非此时闭着眼睛，呼吸悠长绵延，鼻息如长白山上连绵不绝的水云霁雾，浑身肌肉上渐渐升起了条条的如闪电般的纹路。
“什么龙王讨伐队？”
楚子航愣了。
“噢，消息不是说这一轮龙王诺顿的沉眠之地是在中国吗？卡塞尔为此还把现代中文列为了必修课。”
路明非语气带笑，缓缓说道，觉得给要参加战斗的各位同学按上一个‘龙王讨伐队’的名字也不是不妥。
“芬格尔把这些都给你说了。”
楚子航皱起了眉头，
“严格来讲……”
楚子航不说话了，看着气势越发高涨的路明非，心脏也不禁为之悚然，慢了半拍。
这等怪才，昂热那老头全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啊，如果路明非不能进卡塞尔，那谁还能进？
“那看来我没有必要为你做入学辅导了，你已经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一角真相，并深信不疑。”
楚子航低声说着，扎进水中把箱子紧紧握在手里。
“不，其实在这之前已经有个人给我做了一次入学辅导，但显然没你那两个箱子那么有说服力。”
路明非猛然睁眼，就像大雾天的两道巨大的卤素灯骤然亮起，楚子航下意识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
不对！有一块阴影不正常！
楚子航的大脑迅速比对分析，下意识就察觉到了异样。
铮！！！
拔刀声，不过有人比他顷刻间的拔刀还更快！更迅猛！
砰！！！
瓷砖和土地不堪重负，龟裂后猛地爆开一个大洞，是谁！
哗哗、哗哗…水花跌落的声音。
是路明非！
路明非在出水带起的水花还未落下之际竟然已经杀到了敌人所在方位！
“呦，是个小蟊贼。”
路明非的声音悠悠响起，但楚子航没有转头去看。
楚子航已经出了浴池，稳定好重心，斜刀置于身前，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以自身为原点，半径五米内的战斗圈内。
谁来——都要死！
挥！
楚子航单手凝神一斩，却震了个手发麻。
“喂喂，是我啊！三弟你好吓人。”
芬格尔两眼圆瞪说道，此刻他单膝跪地，双手合十置于头顶，而两手中夹着的，正是雪亮的村雨！
这时那把像电影道具的刀也正好下落，刀鞘沾着血迹，镡口水痕还有，像是没有出过鞘的样子，被芬格尔侧身站起一把抓住。
“外面没什么战斗，但是我看到了一团可疑的阴影，于是我就回来了。”
芬格尔耸耸肩，站在楚子航身侧解释道，把目光转向了刚刚那个爆炸的角落。
烟尘中，两个身影一大一小，辗转腾挪，翻飞如蝶。
路明非侧身、下潜、仰头、后撤步……每次都在匕首到来前的最后一霎躲过，面色平静，嘴唇的弧度不改分毫。
那是两把皆淬了毒的匕首，一手正握一手反握，动作十分熟练，招招对准要害，那宛如实质的杀意附在匕首上，几乎和那薄薄一层的蓝紫色混于一起。
那也没什么开口的必要了。
不能让自己进步的战斗，毫无意义。
路明非当即也不再留手，一个瞬步踏出，直接绕到了那个瘦小刺客的背后，闪电般出手。
‘吧嗒’两声，捏碎了两片肩膀。
速度之快让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从背后紧紧箍住整个身体，用力一抱，挣扎的虫豸便如煮面条一般瘫软了下来。
“啪！”
破麻布袋一样跌落尘埃的声音。
随后便是路明非那毫无波澜起伏的声调，
“看了这么久，还不逃跑是等死吗？”
还有人！
楚子航和芬格尔对视一眼，楚子航神色不变，将刀架好，芬格尔脸色一正也将刀拿在手里，右手握在刀茎上方便抽拔，俩人就这样背靠着背缓步向路明非那块区域移动过去。
“路明非，真的还有人在吗？你真不是诈唬？”
芬格尔鼻翼快速翕动，如一等一的名种猎犬一样，嗅探着空气中的各种气味。
淡淡的血腥味，淡淡的楚子航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药浴池子类似硫磺的冲鼻味道，淡淡的、女人味道？
“是个美女！？”
芬格尔出声诈唬，扭头看向那具尸体。
楚子航注意力仍在自身的战斗圈内，置若罔闻。
“哦？今晚的客人还来了位女士么？”
路明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一个箭步猛扎进药浴池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
细微的气泡破裂声响起，数百根银针如同剑鱼一样冲天而起，速度骇人！
瞬间闪过水面，正中刚要入水的路明非！
“路明非！”
楚子航反应极快，低呵一声后把箱子扔给还在端详尸体的芬格尔，直接双手握刀冲了过来！
只见路明非模样凄惨无比，浑身被扎成了刺猬，近点的银针直接扎透了整个身体穿出！
这还没完，对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竟能直接点爆这些银针！
“轰！！！”
一股热浪冲来，楚子航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挥刀斩开热浪和烟尘踏出中心战场。
没人。
浴池边缘一个空白漆黑的大洞形成，楚子航的左脚正扣在这一圈毛毛剌剌的瓷砖边缘，昂贵的池水咕咕噜噜往里灌，瞬间注满后流向了泥土层深处。
水落石出，楚子航看清了。
水位及腰的浴池中，路明非正在和一团扭曲的光影打斗，水花四溅，薄雾翻腾，路明非全身完好无损，像是他之前看到的“刺猬”都是错觉。
言灵吗！绝不是言灵！
楚子航脑中数据飞速检索一番，发现根本没有收录过这种奇怪的“言灵”，那团扭曲的光影倒是能对上一个。
言灵·冥照，序列号69，危险程度中等，释放时会构成以释放者为圆心的小型领域，光线在该领域中以奇怪的方式折射，从而达到类似隐形的效果。
这种类似隐形的效果当然不够，首先领域中的人无法豁免或者减少任何形式的伤害，其次诸如气味和声音这样的信息并不能屏蔽，最后释放时还会在空气中残留一些如淡墨般的痕迹。
所以芬格尔有所察觉赶了回来，还不断仔细地嗅探味道。
所以路明非也能——
在数秒间就拿下了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蟊贼！
“你是谁，动作模式很像一个人。”
路明非淡淡说道。
第三十七章三番战
“怎么可能！”
一道稍显中性的女声响起，话语间带着丝丝惊惧和痛楚，是葡萄牙语。
路明非低头望去，看见一大片烧的微红的肌肤，肌肤上道道纵横的伤疤痕迹正在消弭。
此时二人姿势成搂抱状，一大一小，和路明非之前制敌的方式如出一辙。
路明非把对付第一个虫豸的手法复刻在了这个混血种的身上，捏碎了双肩，双手一上一下，右臂扼住脖颈，左臂环抱小腹腰间。
药池的药力之前已经被路明非强行吸收了一阵子，但即使是这样，也不是普通混血种能碰触的。
如果不是忍痛能力强，那只能说明一点——
她在来之前就受了伤。
这个女人幸运地选择了这个颜色异常的水池做遮掩，但不幸的是当场被逮住了，就像主人家抓到刚要拿麻布袋装满财物的大盗。
“怪不得你恢复得怎么快……”
女人感受着肩膀处的搔痒，那是伤口不断愈合的声音，明悟的同时，心也不由层层坠落了下去，来晚了，若是在那时候就......不对！这样的怪物真的能被杀死么？
“我输了，杀了我吧。”
“......你跟马库里奥什么关系？”
路明非若有所思，想起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虽然交手只有数秒，但很明显，这俩师兄妹肯定都受过同一位老师的教导影响。
他们的战斗风格，呼吸间奏，发力技巧......都透露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
女人没有回复，只是脸色涨红，血管突突地拍在满是肌肉的大臂上，就像林黛玉之于垂杨柳。
“噢噢。”
路明非明了过来，立即将右手手臂稍微松了一些。
“我叫贝宁顿·杜兰特……特诺，勉强算是他妹妹。”
女人缓慢吐着词，剧烈的疼痛让她不时发出毒蛇一样的嘶鸣声，潜伏着的，极富攻击性。
“这个姓......亲妹妹？他确实说过他有个妹妹，你是来寻仇的吗？但我不记得我杀了他。”
路明非只觉一股馨香钻入鼻腔，不动声色地开始凝神屏气。
“寻仇！是，没错！都是你，都是你最后没有杀了他！我在台下看得分明！你最后那掌只是刚好触碰到了他的心脏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难以理解！难以理解！”
“都是你，都是你啊啊啊！！！”
“害得我还要亲手把他杀了，对！你才是凶手！哈哈哈哈！！！”
女人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空中点点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液体纷飞，路明非皱着眉摇闪一一避过。
“别再笑了，遗言就是笑声那也……太悲伤了。”
是低沉的腹语。
女人在空中愕然望去，只看见一个安静如水的面部轮廓，看不清神色。
“啪叽……”
女人摔落在防滑地砖上，滚了几圈后咳出一口黑血，再起不能，那层浅浅的深褐色的短发扣在上面像一只孤独的刺猬。
路明非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爱恨纠葛、恩恩怨怨，只是松开了要绞杀她的双手，将之扔到岸台上后，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这药池对重塑筋骨有特攻，但解毒显然不是强项。
路明非只能全身运力，把他的两手手臂，甚至腰腹胸膛上都出现的如碘伏晕开后的深紫色痕迹全部用力驱赶成一条直线。
倏！
毒液从伤口处直接射出，落在一旁棉麻布上，点点滴滴，竟然渐渐烧出了一个大洞。
“何必到这个地步。”
路明非看着那个大洞，微微皱眉说道。
“……哈哈，发现了吗，晚了，你也会死！我们都下地狱去吧！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跪着哭嚎如乖犬的模样，真是……太解气了！”
孤独的刺猬慢慢说着，如泣如诉，飘忽的声音如入云端。
“但.......但是我是他的妹妹啊，他差点就死了，还如此屈辱，那我也必须拿出捍卫家族名誉的本事来啊……”
声音从云端缓缓跌落，最后落到尘埃里。
那个地方折射的光影交错，扭曲着慢慢变淡、变淡……
刺猬死的时候，连死相也不想给别人看到么？
路明非默默想着，把浴巾解下，瞬间甩干后就飞了出去。
云朵飘落，一丝声响也没有了。
“贝宁顿·杜兰特·特诺，巴西人，24岁，卡塞尔学院退学学生，那年她19，最后因为一件丑闻退学。”
芬格尔迈步走来，低声说道，身上背着一把铁锹和一个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裹尸袋，手中捏着一卷崭新的浴巾顺手抛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接过，低头围在腰间，把自己重新裹了起来，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是什么。”
楚子航有些沉默，提着箱子，刀已入鞘，万年坚冰的脸上没有表情。
“好了。”
路明非的声音响起盖过了芬格尔的回答，但楚子航还是听到了。
“家庭X暴力。”
厂外的枪声又响起来了，好像又是一波进攻，枪声如同倾盆的大雨，敲击在蓝色彩钢瓦上是一道道失声的怒吼。
“这次我去。”
楚子航把箱子直接抛给路明非，雪白的浴巾衬着那一道道偾张的青色血管，暴裂无声。
“三弟好像生气了。”
芬格尔一边说着，一边趁着云朵还没有完全消解，一铁锹就铲了下去，连瓷砖带水泥，硬生生掀起了一块孤岛。
“他是天才嘛，总是会想很多东西。”
路明非挠了挠头，觉得水也有些冷了，于是干脆跃到台面上来，
“你要把她埋哪？”
“一个小墓园，我查到她两小时前就订好服务了，两个紧挨着的位置，一个是马库里奥的，一个是她的。”
芬格尔同样挠挠头，叹了一口气道，
“作为老学长，送送学妹应该的，她的选择是这个，不是么？”
“是啊。”
路明非回头，刚好看见置在棉麻布一角的一瓶梅子酒，还没有启封，也没被打破，瓶身折射的光泽让琥珀色的酒液显得很是醇厚梦幻。
“快去吧，等你俩回来喝酒。”
路明非沐浴在这片冷白色调的光辉中，重新感受到了孤独。
于是他拍了拍手，成群的侍者如鱼群涌入，开始蚕食掉一切存在过的痕迹。
第三十八章真假红龙幼崽
“哥哥。”
有人在阴影里低语。
奇怪，路明非明明整个人都沐浴在辉煌的冷光之中，但他能清楚地明白这道声音就是从他的影子里传出来的。
就像是逆转世界后的对立面，阴影面。
“你又来了。”
路明非淡淡的寒暄，这一瞬突然觉得好像得了这种精神疾病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
路鸣泽从看不见的影子中走了出来，仰头默默看着他，神色复杂，像是欣慰，又像是嫌弃。
“欢迎你来看我。”
路明非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在事情都收拾好了后，嗯，看来上次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你像是有那大病。”
路鸣泽吐了吐舌头。
“你吐的槽好烂，好冷，搞的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路明非咂咂嘴，双手交叉搓了搓双肩，左右环顾了四周一番，灯光还是那个灯光，而游曳在身旁的深蓝色鱼群像是被慢放动作几十上百倍一样，有种十分怪异的美感，不过他们自身似乎都没有察觉，神情不变。
“哎呀呀，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呐，上次在雨林也是一样，我都差点以为是个真的小孩走了过来。”
路明非伸直了那粗壮的大臂，一把将第二人格搂了过来，笑着说道，
“你要真是路鸣泽那个160*160的猪头方块的话……倒也不赖。”
“你在干嘛！”
路鸣泽用力推开路明非凑过来的湿漉漉脑袋，却还是没能来得及，被沾上了一身的水，那身熨烫妥帖的精致西装都被压出一道一道的皱褶。
“什么叫干嘛，副人格依附主人格并乖乖听话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路明非直接把路鸣泽当做一个枕头，头枕上去后，近距离看见了一张满是黑线的小脸。
……怎么觉着有些熟悉？
路明非怔怔看着，有些晃神。
“记起来了。”
路鸣泽与他对视，金色的眸子里拉开了邪恶的盛宴。
有怨恨，有贪婪，有暴怒……但这些都被那股无法言喻的巨大悲伤所包围。
“你……”
路明非沉默住了，北宁顿那女人就是这样的吧，披上一层带刺的壳，徒劳抵抗着满世界的恶意。
对了，以前的我也是这样......所以你才这么瘦小啊，紧巴巴的皮连着硌人的骨头，就像和放在架子上被阳光风霜曝晒了几千几万年的老僵尸一样。
“你是18年前被遗落在这个世界的我吧。”
路明非有些悲伤地说道。
“……呵。”
路鸣泽直接一拳往路明非脸上砸去，脸色阴沉，
“说你的遗言吧，你就要死了。”
路鸣泽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朵盛放的大白菊，不过现在已经是皱巴巴的，还带着水汽，花瓣也掉了不少。
“……”
路鸣泽面无表情，直接把花丢在了路明非那张毫无愧意的大脸上。
“难道察觉到了有什么危险么？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
路明非舌头一卷，直接品尝起了这朵像是真的一样的大白菊，苦中带甜，甜中带涩。
“呸！”
原来不是精神病啊，路明非想着，囫囵问道，口中喷出几叶白得透明的花瓣。
“危险有时候并不全来自外部，有时候它就在眼皮底下却难以察觉。”
路鸣泽莫名说了一句，故作高深，像个小老头似的，
“你听，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咚咚、咚咚。
路明非听到了，是心脏搏动的声音。
两个，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路鸣泽的。
路明非挑了挑眉，忽然知道怎么不对了。
“我的心，是由你在跳的啊，哥哥。”
路鸣泽嘴角高高翘起，露出一个圆弧的坏笑，还有两颗闪着寒芒的尖牙，看热闹似的说道，
“猜猜看，那个面瘫男带来的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是个龙蛋？”
路明非摸着下巴，这种感觉比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要强上不少。
“不是龙蛋，但勉强也算咯。”
路鸣泽摇头说着，解开了上衣西装外套的一枚扣子，伸手往里面掏了掏，竟然掏出来一个……
“塑胶玩具？”
路明非疑惑出声，随后伸手抢了过来，那是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瓶，富有光泽的玻璃面上倒映出他黑色带褐的双眸，再靠近一点后，里面是一个长得很像鳄鱼的家伙。
这个小家伙现在约有10cm，浸泡在淡蓝色的不明液体中，乳白色的腹部，略微泛红的鳞甲，蜷缩着抱着自己那修长的尾巴，像是子宫中的胎儿。
就连它头上那几对微微凸起的如羚羊样深褐色的尖角，和背后张开的那两面如蝙蝠样赤红的膜翼，都做的很精致。
整体的连接处细节和鳞甲纹路，看起来轻又韧的膜翼和耷拉着的淡黄色眼皮……这一切都让它看起来像是一条真正的龙类幼崽一样。
但……
但这的确是个塑胶玩具。
路明非扭头，看向了另一个心脏搏动来源处，那个银色的大箱子，它搏动得越来越快了，连同着整个箱子，像是一台开了震动的手机一样，往只剩半腰的药池中移动……
“啊？连你都没有骗过吗！”
路鸣泽微微张着嘴，惊讶地说道，感觉有些失望。
“怎么说话的，小心我揍你。”
路明非心中计算着箱子跌落入水的所剩时间。
“这是一条真真正正的红龙幼崽。”
路鸣泽小脸一板，严肃说着，像极了一位精通催眠的心理学成功大师，
“它还没有死，龙类很难死去，即使杀死它，也仅是一时的，它们会在沉睡中慢慢地恢复。”
“哦。”
路明非没有反应。
“它被发现在1796年的印度，从一条巨蟒的肚子里割得，它那么小，应该是才孵化出来被吞掉了，而那条狡猾的巨蟒则很愚蠢，逃过了追杀却转头踏进了人类的陷阱……”
路鸣泽缓缓说着，从嘴里吐出了一枚柳叶刀，嗖，寒芒一点，路明非还来不及躲闪，手臂上就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
路明非捂着伤口心有余悸，但不是对路鸣泽，而是那枚翠绿的柳叶刀……
他现在的肉体明明已经很强了，但仍旧被轻易划开了，就像是专门对他特攻的一样！
“这是什么。”
路明非沉声问道，怒火不知怎么地就噼里啪啦烧了起来，势头惊人。
“……等会再说。”
路鸣泽摇了摇头，凭空捏起那一滩血液，变魔法似的通过某种途径注入进了那个塑料玩具之中，
“这下就不像假的啦，你觉得呢，哥哥。”
第三十九章苏醒的红龙
血液注入进去后，给人的感觉就真的不一样了。
原本是靠着重力，浮力和手持瓶身摇晃的这些力的集合作用，让这个塑料玩具的膜翼、眼皮、趾爪、尾巴等等在溶液中拂动，装成是个真正正处沉睡的标本——“红龙幼崽”。
但现在确确实实有了一股生命的律动，就像重新被唤醒，但仍旧不是活物，倒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装了电池的闹钟。
“假的没这么明显了，确实足以以假乱真。”
路明非皱眉，仔细盯着玻璃瓶内的小家伙，观察良久后问道。
“这是什么把戏？”
“炼金术咯，这其实真不是塑料玩具，勉强算个合金小手办呢，黄金、精铜、铁镍……之类的捏在一起就好了，只要你想，什么都能实现的哦。”
路鸣泽挠着头，露出大白牙谦虚地笑着，像是个被上课点起来回答问题，然后完美回答、顺利得到表扬的好好学生。
“所以你炼了个什么出来。”
路明非不知道他乐呵个什么劲，真想一拍他的脑袋然后狠狠痛揍一顿。
“一把刀，名字还没想好。”
路鸣泽两只大眼睛眯成两道弯，狐狸似的，意味深长。
“所以你特地是来给我送这个的吗？瞒天过海，为了就是让我把那条真龙给手撕了。”
路明非收回视线，扭头看着那个银白色的箱子越来越逼近了，只差一会就能掉入进药池，它的行为完全不受法则所管制，被缓慢流动的时间对它无效。
“你干的好事？这是为什么，之前不是说我要死了么？”
路明非没好气问道。
“你怎么会死呢？”
路鸣泽歪着小脑袋，像是在冥思苦想这把刀的名字，
“之前那是开了个小玩笑。”
“我为什么不会死，难道我还是龙类吗？”
路明非受够这家伙了，恶狠狠呵道，一把将路鸣泽揽进臂弯里，左手握拳在其脑袋上来回犁了几圈。
“你是个怪物啊！哥哥。”
路鸣泽大笑起来，指了指把自己箍紧的右臂，
“看，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
“那是我天赋异禀加上用了一点点的小技巧，我愚蠢的怪物弟弟。”
路明非的全力试探如雪花落冰川，分毫波澜也不起，真是个怪物。
“没错，我是怪物！你也是个怪物！”
路鸣泽面色狰狞着吼道，一声一声如千丈雷霆落断崖，然后伸手一推，如同折纸般的轻松，直接推开了路明非青筋暴起，运力到极点，汗毛直冒白汽的臂弯。
“而且你现在更怪物了，自从学了那道龙族秘术之后。”
路鸣泽轻轻说道，小脸上面无表情，就像一位在葬礼上出席念着悼词的牧师。
“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享受吧，马上你就将永无宁日。”
“你很聪明，能想着藏拙这很不错，但你已经是颗锋芒毕露的耀眼宝石了啊，无论怎么隐藏都会被世人所知。和软弱无力的小白兔不一样，霸占一方的狮子才是最先会被猎杀的那个……”
“我愚蠢的哥哥啊，你的时间不多了……”
严肃的牧师笑场了，他一把子扔掉圣经，从深黑色的长袍下掏出了一把AK-47，哒哒哒哒，往天空中突突了一梭子后，邪恶地大笑着对众人蛊惑道：
“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一起毁灭这个世界！重新建立起属于我们的秩序！”
无人鼓掌，无人回应，台下空无一人，这片天地间要下雨了，乌云聚拢，雷光涌现，已经有湿润的气息到来。
但路鸣泽却消失了，除了遗落分那个玻璃罐子，仿佛就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鱼群还是那般动作利索，神情一丝不苟，他们是专业的服务人员。
“噗通。”
箱子落水声，一位就近的侍者下意识去捞这只箱子，但却不知为何猛地收住了手，脸上冒汗，露出惊疑不定的恐慌神色。
及腰的泛红池水中，那个银白的长条箱子沉浮不定，起起伏伏，像是一只大海中的竹排。
这不正常，它在吸水，要出事了。
路明非想着，于是拍了拍手，平静而有力地说道：
“现在都出去吧各位，让护卫队过来两组守在厂外，不得让任何人进入，还有，不准往里面瞟一眼，谁看谁死，听懂了就赶紧行动！”
下达的命令回响在众人耳边，于是鱼群回溯，一阵令人牙酸的关门声后，就连那个大洞也被用铁皮蒙上订好。
于是场面再次落寞，七零八落的烂摊子这时候更加难看了。
“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吧！”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直接跳入了干涸的池子中！
“嘭！”
一个蜷缩着的，和一团像烧红了的铁球一样的玩意从银色箱子里崩了出来，数个搭扣和两扇箱门起又落，发出嘈杂的金属声响。
铛！铛！铛！
铁球在米白色的釉面瓷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并且坑的大小的深度还在不断增大，它竟然吸收掉剩余的池水成长了！
砰！！！
红龙成球一蹦而起，直接往路明非的方向扑杀了过来！
它此时现在已经有一个篮球的大小，速度和力道无比骇人。
“二虎流·金刚型·不坏”！
路明非决定快些速战速决，将早已融会贯通的招式分列出来单独强化，这样对力的使用，就能得到特定的增幅！
嘶嘶嘶！
路明非后背靠右臂的位置被烧出了一阵阵白烟，黑色的印记被留下，但风一吹又都散去了，防御成功！
但这还不够！
红龙的威压已经不可避免的泄露出来，伴随着阵阵的威压，红龙化球成蝶，像一只大翅膀蝴蝶一样，用爪子狠狠勾住路明非的大臂皮肉，润泽的白色细鳞下面，喉咙一阵起伏，像是酝酿着一场赤色的风暴！
龙吼吗？还是吐息！
路明非脸上有汗毛被烧灼，他嗅到了硫磺燃烧的味道！
这只幼崽，到底是在干嘛！
它既没有吐息，也没有吼叫，就在路明非要使用“柳”卸去力道然后欺身来上就要一把扼住喉咙，顺便打出无数道“魔枪”让它尝尝厉害的那一瞬间。
它伸出了那粉红色的如鸟雀般的长舌头，滋溜一口，舔了一把路明非的脸蛋。
呆......
路明非呆了，任由红龙幼崽在脸上舔了一轮又一轮。
第四十章橘红色的幼猫
“臣服，或者死去。”
路明非回过神来，冷声呵道，一把扼住了它的喉咙，冰凉而密集的细鳞让他有种正抓握住一条蛇的触感，而与他对视的那双辉煌的黄金瞳此时却眨巴了两下。
“呜~”
红龙艰难发出一声哀鸣，随后安静下来，气息也收敛了，扑扇的双翼收拢，往前像蝙蝠一样抱住了路明非的右手。
“……”
路明非心想这又是什么路数，却不由得把紧握着的手渐渐放松了些。
他没有察觉到没有杀意，也没有敌意，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柔和之意从手上传来。
是那颗冰冰凉凉的小脑袋，此时正如挠痒一般蹭着自己的右手，讨好似的，那两颗凸起的小圆角更是像珍珠一样润泽，划过突起的指节和青筋，留下如水走的凉意……这一切都像是它在极力彰显着自己的“人畜无害”。
杀还是不杀？
外面枪声似乎刚好停了，过不久就要天亮，留给路明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等，难道……
路明非想到了那招“龙族秘术”。
雨林中那个部落世代守护着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杀伐之术，也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回春之术……而是一招古怪的“奇招”。
“变猫猫之术”
太怪了，不过刚好有实验对象在这里，既不是在祭坛上看到的幻像也非梦中泡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真实”。
“那么，刚好趁此一试吧。”
好奇心驱使下，路明非立马完成选择。
只见路明非双眉紧皱，伸出右手咬破指尖后，在幼龙背上画起了一圈圈繁复的阵法，动作娴熟无比，仿佛已经偷偷练过不少时日。
搭吧、嗒吧......
汗水不断冒出，从额头上滑落到完美的胸大肌前，全身的肌肉被激活，冒出了煮沸热汤一样的蒸汽。
这是极快速耗费‘精力神’的炼金法阵，不能有外物的干扰加持，仅凭施法者本身的血液为基石，构筑成纯净的鲜血之契。
不，这更像是一个囚笼。
伴随着一长串如阶梯递增的快速吟唱，路明非舌头都要快要捋不直了的时候，囚笼终于被下放。
懵懵懂懂的红龙幼崽又蹭了一会，然后头也不回钻了进去。
术式成立。
封装完成。
一个小火苗样的火焰纹悄然浮现在路明非的背上，这是力量的记号。
这表示路明非已经剥夺了这条幼龙的力量，这只幼小的红龙已成为他的“劳工”。
路明非可以选择任意取用它所掌握的所有言灵，并且代价由它本身支付。
“喵！”
白雾散去，路明非左手中原本的红龙幼崽赫然变成了一只橘红色皮毛的小奶猫！
巴掌大小，但路明非的巴掌比常人大一些，所以显得更小了。
此时它正胡乱踢着小胳膊小腿，睁大了那双如刚沾上露水的黑色新鲜乌梅的大眼睛，猫口胡乱叫唤着，两排雪白的猫须一颤一颤，粉嫩的舌头舔着没长牙的嘴巴显得很不适应。
“……”
路明非沉默着看了又看，最后才感叹道，
“真是……神奇的炼金术啊。”
路明非探着脑袋，把它拿近了仔细嗅嗅，鼻腔中确实是一股新鲜的猫味。
没有了什么所谓的龙之血，龙之心后，自然也就没有了威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像是具备什么威胁的样子，大抵是条完完全全的‘废龙’了。
不过所谓“有始有终”，囚笼也终有打开的一日，囚鸟也终有见到阳光的一天，就是不知道那天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了……
路明非想着，心绪飘到了即将到来的开学日，想到卡塞尔的入学教诲，挠挠头，把后续的术式书写抛到脑后。
是的，他没写完，简单来说就是他并没有在囚笼上开门，自然就无打开一说。
这扇门作为补丁后续也许可以加上，但不是现在。
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管这些。
路明非还得收拾残局——那个看起来损坏地不算严重的银白箱子，还有那罐用以偷梁换柱的玻璃瓶。
“喵！喵！喵！”
橘猫很快适应了，抱着尾巴，一如在玻璃罐中的那样，大声对着世界宣泄着它的心情。
但也许只是饿了，毕竟也不知道它到底被饿了多久，不会从1796年饿到了现在，饿了200多年吧？
“喵！”
超级洪亮，如果这是个婴儿，那么一定会被护士大肆赞扬一番，好个大胖小子！将来一定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若是个漂亮女婴，那就是不吝于穆桂英的巾帼英雄！
“停停，再吵就烦了。”
猛男一把捏起猫后颈，把这只脚软无力，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迷糊小猫直接放进了吃剩下还没有收走的砂锅中，之前这里面装的是基围虾粥，还剩一些，就仍由它闹吧。
叭叭、叭叭……
是欢快的舔舐声，夹杂着舌头摩擦砂锅壁的微小声音。
呼！
路明非终于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伸手拧了拧脖颈后，迈步走到那个银白的行李箱跟前。
这个行李箱很长，箱子上面原有的密码锁已经损坏，露出里面两个用绑带固定住的手提箱。
路明非把箱子完全打开，绑带解开后，拿到了那两个手提箱。
手提箱通体漆黑，但银白的包边给它多添了几分可靠，更别说还有外面还有显眼的指纹锁和密码锁双锁……
但是其中一个也是被“暴力拆解”得不行，细电线和小弹簧都弹出来了。
“这会真的解释不清了啊。”
路明非还在想着怎么去解释这些损坏的箱锁，却清晰地听到从外面传来两道清晰的脚步声。
一道严密咬合，像台无情的齿轮机器；一道自由散漫，像流浪的中世纪吟游诗人。
“路明非！”
是芬格尔，在敲着大门往里面大喊着，卷闸门被拍得嘎嘎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嚎叫。
路明非没管他，自顾自用浴巾擦了擦手，确保不留下指纹后，把那个玻璃罐按进了槽位中。
严丝合缝！刚刚好！
路明非心中大骂路鸣泽，这不是直接让他背了个黑锅，背就算了，也不把首尾处理干净。
铮！！！
村雨再次出鞘，铁皮蒙住的大洞再次被开了个口子，一如当初登场那样，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踏了进来。
黑色的男士短靴把铁皮践踏出半个极深的鞋印。
第四十一章梅涅克·卡塞尔
“路明非！出了什么事吗？”
芬格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钻进来后就紧紧贴在楚子航身后，楚子航走一步他就轻轻拽一下，活像个拖油瓶。
“嗯。”
是路明非没有感情的回应。
两人视野中出现一个光溜的大背，此时路明非正蹲在干涸的池水里，背对着他们。
这时路明非缓缓起身，转过来略微严肃地说道：
“刚刚有位技力极高的刺客！”
“目标是楚子航带来的箱子！”
两句话说完，还在跟芬格尔拉扯的楚子航瞬间不淡定了。
伸手握住村雨刀茎，助跑两三步后双腿骤然绷紧发力，猛地一跃！
芬格尔在后面就像做云霄飞车一样，只片刻两人便闪到了路明非所站立的位置。
踏踏！
呼啸的风声过后，是四声足跟敲击在瓷砖面的声音。
“等等！你们从哪换的衣服？”
路明非看着眼前两位像是去纽约证交所鼓吹财富密码的英伦贵公子一样的装扮，也是有些诧异。
芬格尔那狗熊一样的身材直接把深藏青色的西装撑得魁梧无比，跟在楚子航后面这会倒像是个贴身保镖了。
“这不重要，先看箱子。”
楚子航比芬格尔抢先一步开口，打断这毫无营养的聊天后索性半蹲而下，直接支起了行李箱一边。
“箱子，箱子倒是没事，刺客很狡猾，一击不成就直接溜走了。”
路明非没有任何小动作，眨眼、心跳频率不变，面色微微有些疑惑，似乎是在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也是留意着箱子，防备有好一会没听到动静，这才知道人已经走了很久。”
芬格尔只听到箱子没事便不听了，侧起耳朵俯身往四方扫了扫，有什么东西在乱动。
芬格尔那敏锐的耳朵立即辨认出了声音来源，一手将砂锅掀起，把小猫从里面倒了出来。
“我去！是只橘猫！***！还有猫屎！”
芬格尔大失所望，手上被稀稀拉拉的汤水和猫屎糊了一片，那硬质颗粒随着粘稠的恶心褐色浓液从指缝间挣脱出去，留下了数道触感不妙的痕迹和难以磨灭的心灵伤害。
楚子航也很失望，盯着那个两个锁头皆被损坏的手提箱沉声问道：
“当初不是说，这里三个正规师都攻不进来的吗？”
“咳咳！”
芬格尔面不改色，拿着湿巾擦着手略微痛惜地说，
“正规师是不会招募混血种的，所以能被一些掌握罕见的潜行言灵的混血种偷偷摸进来也是难以避免、难以避免啊！”
芬格尔深知要略过这个话题，就只能把话抛向另一个话题，于是话语不停，指着那只手提箱又接着说道，
“反正都这样了，那干脆我们一起看看，看看能让这些王牌特工、刺客精英们倾巢出动的玩意究竟是什么，说不定是龙的一块残骸嘞！”
此言一出，楚子航都被惊到转过身来，三人的眼神交汇一阵，很快敲定了这件事。
“那就开始吧！”
芬格尔搓着手，表情浮夸。
“等会，你先去给我去拿套正装。”
路明非面无表情，冷漠开口。
……
……
“稍等，很快就好。”
楚子航说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任务流程，接着就用指纹和密码打开了另一只完好的手提箱，从里面飞速摸出了本小册子出来。
路明非和芬格尔面面相觑，看着如同老僧入定的楚子航陷入沉默。
此时三人转移到了工厂下面的暗道，这个暗道就位于洗漱室的镜子后面，空间相比于甬道算是宽敞，灯光也可以照开不误。
三人盘腿席地而坐，那个银白的行李箱则被敞开放在中间，充当桌子和研讨对象，里面还有一只小小的橘猫在窸窸窣窣地吃着零食。
“好了，我们开始吧。”
这才两分钟！
路明非和芬格尔又对视了一眼，皆是流露出对三弟的深切肯定。
“那开始吧。”
两人异口同声。
“芬格尔不用回答，你不是服务对象，所以不能出声，不能问问题，在旁观席已经是……”
“嗯嗯！”
芬格尔闭着嘴巴拼命点头，示意楚子航快讲。
“那么我们的入学辅导就正式开始了。”
楚子航对路明非说道，挺直了背脊，非常严肃认真，
“卡塞尔学院作为一家在美国教育部官方注册的正规国际私立学校，一直致力为有特殊才华和能力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进阶教育，给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并且推荐工作岗位……”
“富山雅史先生已经……”
路明非想打断，楚子航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朗声念着，一旁的芬格尔反倒支了支他的腰。
“你就听着吧，他就是这样的，任务不会因为和别人的重叠就放弃执行或者只执行一半。”
芬格尔悄咪咪凑近说道，
“还有，我跟你说的那个凯撒啊，他更不当人，他来估计要请富山雅史给你洗脑了再执行他的任务，力求100%的完美，嘿嘿！”
吧嗒。
楚子航一手摁在了村雨上，芬格尔立即正襟危坐，两眼目不斜视，手上狠狠撸着刚摸过来的小橘猫。
不知撸了多久，就在芬格尔怀疑毛色都要被他薅掉的时候，终于听见楚子航说道：
“下面的流程是展现龙族确有其事，在世界上留有过痕迹的证据。”
楚子航把手按在了那只手提箱上，修长的白皙手指微微用力，眯着狭长的眼睛说道，
“这两件都是级别很高的文物，是特地从学院档案馆借出来，给我们这位40年一遇的崭新‘S’级看的。”
“我*！有面子啊大哥！”
芬格尔忍不住小声爆了句粗口，手里微微大劲了点，小橘猫已经是眯着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也不出声，也不撕咬。
“咔！”
神秘的手提箱终于打开，露出来层层严实的黑色泡棉纸，一一揭去后，芬格尔脸上抽搐，一眼认出了这位档案室的老骨干成员——这不就一龙鳞吗！
我和路明非在祭坛上看老多了！就算来条龙腿骨也认得那是前腿还是后腿，左腿还是右腿！
“这是？”
路明非疑惑问道，脸色正经无暇，丝毫不像作假的模样。
“这是龙鳞，真正的龙鳞！1900年斯文·赫定在亚洲腹地，中国的楼兰古城遗址中刨出发现，他没能认出来，但是他发现刀枪火烧都无法对它造成任何损害，于是偷偷将其带回了欧洲，在欧洲有人认出来了，那个人是梅涅克·卡塞尔，正是我们学院的奠基人……”
楚子航低声说道，背稿旅途终于有了丁点的感情起伏，像是航行在历史的长河中看见了那朵夺目璀璨的浪花。
第四十二章居合
“听三弟的口吻和语气，就像那梅涅克·卡塞尔是他大偶像似的。”
路明非低头悄声说道，把橘猫从芬格尔的魔爪中夺了过来。
芬格尔两手空空，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心想那是必须的，这个名字对于卡塞尔学院，对于狮心会，都非常重要啊。
每个卡塞尔的学生都应该知道这个名字，而每个狮心会的成员都必须致以敬意，然后不断激励、磨砺自己，在鲜血和杀伐中成长，成为屠龙史上一柄柄有分量的锋利之刃。
昂热那老头也是从狮心会走出来的，自然是卡塞尔的小迷弟，看他那寒芒逼人的十二分煞气，就知道他已经是一把极重极重的屠龙宝刀了啊。
“你拿着捏一捏，说一下有什么感受。”
楚子航开口说道，微微前屈，伸手一摘就把镶嵌在黑色泡棉纸上保鲜膜稳固住的黑色鳞片摘了下来，
“试试看。”
“好。”
路明非点头，接过了那片精致的黑鳞。
冰冰凉凉的，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硬要细说的话，感觉不如那条红龙幼崽对自己的吸引力大。
毕竟，当初是很想一口将其吞掉来着。
路明非抱起小橘猫吸了一口，然后又失望地放下，同时手指用力把鳞片捏得弯了起来。
“能捏得动吗？”
芬格尔凑近了问，楚子航看了他一眼，不做声，也把身体往前面探了探。
“能。”
路明非轻松回答道，现在那枚黑鳞已经弯成了C形，
“弄坏了要赔吗？”
“……”
面对芬格尔和路明非的疑问眼神，楚子航没有选择回应，其实他还想看看结果到底会是怎样。
“那应该是要赔的，要不还是别了吧，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总爱借题发挥，你搞不好要弄得一屁股债还得拉去研究所解剖噢！”
芬格尔劝道，眯着眼睛，从缝隙中看着那片已经快成U形的鳞片，心里泛起不太妙的预感。
“ber~”
鳞片发出一阵震颤，路明非松手了，形变还没有结束，鳞片在空中像跃起的鱼儿似的摇摆不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类似金属的颤鸣声。
路明非面色平静，一把抓过递了回去，淡淡地说道，
“感觉是很好的材料，能凑齐一身做个内甲也很不错。”
楚子航刚提起的心才一松，这时听闻此言，不由接过鳞片的手一顿，抬头打量了路明非一眼，又看看不为所动的芬格尔，平静分析道，
“很…很原始的想法，也很疯狂，很符合我对你俩丛林生活的想象。”
“嗯！”
芬格尔大力点点头，欣然接受。
“……”
楚子航在沉默中忽然来了兴致，不动声色地开了个话头，
“路明非，你认为是这枚龙鳞硬一些，还是芬格尔在“青铜御座”的加持下要硬一些？”
“芬格尔吧。”
路明非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随后又摸着下巴补充道，
“我始终相信我们千锤百炼的人体是坚不可摧的，当然芬格尔离‘千锤百炼’还差有一段距离，但他的不屈意志我认可了。”
路明非大力拍着芬格尔那稍显塌下去的肩膀，朗声笑着，
“要更加加油啊！二弟。”
“是！大哥！”
芬格尔立即身板一挺，大声应道，随后用食指不断抹着那不存在的眼泪，哭腔也跟着来了，还微微带着颤音。
“……”
楚子航不知道怎么一场严肃的科研探究就变成了拙劣的煽情戏码，随即一想觉得应该是自己说话太过委婉，导致两人不在线的智商没有跟上，只能微微叹气说道，
“其实，我是想实践。”
“你来真的！我就知道！你一老早就想砍我了！这会不过是找个理由，借着做入学辅导的由头，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这是……”
芬格尔猛然站起，唾沫星子横飞，破口出声，大有朝廷之上，皇帝老儿与文武百官面前舌战群儒的气势，
“这是图穷匕见！这是大义灭亲！这是空口无凭……罔顾人伦！”
“其实我也想知道。”
路明非在一旁悠悠说道，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了一壶热茶出来，茶香清新扑鼻，特别是在这潮湿稍显气闷的暗室之中，闻之心旷神怡，淡淡的兰花香和栗子香弥漫出来，层次丰富，想必是壶好茶。
“啊？？？”
芬格尔被背刺一刀，两眼圆瞪转身看去，看见路明非亲自倒了三碗茶，一人一碗，里头的茶汤嫩绿明亮，清澈可见碗底，忽然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芬格尔颓然长叹，坐下将滚烫的茶汤一饮而尽。
“不，我想亲自试试。”
路明非和楚子航一齐举杯示意，把茶汤吹出阵阵波纹，小抿了一口。
“你！哎呀！”
芬格尔此时挤着眼睛，正控制着自己的黄金瞳不显现出来，听到这话低头一看。
嚯！这俩不当人的还在默契对饮！
芬格尔顿时偃旗息鼓，感觉被深深地套路了，一拍大腿，颇为受伤地说道，
“下次能不能说早点，我言灵都开了。”
“开了那就用吧，没事，我在一旁当战术指导。”
路明非也不意外，毕竟这滚烫的茶汤不是谁都能一饮而尽却不被烫出泡来的。
……
“都准备好了，速战速决，楚子航你用全力，不用管我。”
路明非一手握持住芬格尔的左手小臂，另一只手则是伸出两指按在了那枚龙鳞之上，龙鳞覆在青铜色的肌肤上，乍一看确实像模像样。
三人哪也没去，就在这暗室之中摆出架势，四周顶上按的是冷白光的灯管，空间也足够施展。
“喂，浅浅试探一下就差不多了啊。”
芬格尔咬牙切齿，皮肉不笑、脸色铁青地好心提醒道，
“等会村雨砍坏了可不要找我赔。”
“不，结果我一看便知，我会保证刀和人的完整性，不必担心。”
路明非运起目力，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壮硕的肌肉把内搭的白衬衫撑得隆起，
“之前你也见过的吧，楚子航。”
楚子航想到了之前看到那阵路明非被扎成刺猬随后爆炸的幻影，心念急转，随后点头应下，
“好，我会认真。”
来真的？！
芬格尔一惊，但他现在连唾沫也咽不下，苦笑也没戏，只求快点结束这严肃凝重的氛围吧，他可不太习惯。
楚子航此时稳稳立于芬格尔对面，也是脱去外套，快速进入到了状态之中。
如入定老僧那般，目光静静盯住了那片黑鳞，随后身体趴低，看不清神色，村雨在后手摆出了“居合”的架势。
第四十三章断非断
“铮铛！！！”
芬格尔睁大着眼睛，以他的眼力竟只能看到一轮银月似的刀光倾泻而来！
拔击、斩下、收刀，三种声音在瞬间交递重叠成一种声音！
快！太快了！
作为一种瞬间拔刀斩敌的刀技，楚子航完成的很是干净利落。
没有很长时间的蓄势，也没有故作矜持，就像坚持了数年的晨跑，历经了数万次的练习，如此惬意平常就用出来了。
不愧是“卡塞尔最锋利的利刃”么！芬格尔如此想到，脑中涌出数道想法……
“怎么样。”
楚子航直起身来，淡淡问道，细长浓墨的眼眉中出现细细思索的神色。
身为拔刀之人！竟然不知道结果！怎么可能！
叶即斩叶，人即斩人，放弃一切防御姿态，以生命做注码进行拔刀斩！
无论是输赢还是生死，都是在出刀的瞬间就已经决定，但偏偏！
偏偏遇上了路明非这个怪物！
银月过后，疾驰的风声忽地呜呜奏响，眼睑落下，芬格尔终于合眼，完成了一次眨眼动作。
此时纷飞的思绪全部被打断，一股刺骨的疼痛从手臂传至神经中枢。
“啊啊啊啊！！！”
芬格尔张着大嘴，按着右手小臂惊呼出声，
“疼疼疼疼！”
芬格尔眼泪终于挤出两滴，一边从眼缝里偷看俩人，一边不断搓着右手小臂。
那个位置毫发无损，甚至芬格尔怀疑那股痛感也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因为现在只能感受到搓动着汗毛，拧在一团的揪疼揪疼。
“很厉害。”
路明非沉默片刻，出声肯定道，竖起了大拇指。
在他的视野中，这击“居合”是早就已经预判完成的，并且这层预判是基于楚子航的预判攻击，正所谓“先之先”。
但光有“先之先”还不够，楚子航所击打的地方无疑是那片龙鳞，所以路明非要在刀落于龙鳞那一霎完成判断，判断是否足够斩断，是否在那一霎发生火花、折断、两者的损害，这就是“后之先”。
路明非也就是在这时候发现，楚子航的拔刀斩竟如此干净纯粹，如臂挥使，人刀合一；那把日本历史上本不存在的妖刀——“村雨”也是出类拔萃，刀锋清冽如水，如村中之井，井中之雨。
“还是没能斩断。”
楚子航淡淡说道，抬头看着顶檐的雪白灯管，心中纵使有股怪异之感挥之不去，但事实就在眼前，两者皆是毫发未伤。
“不，你斩断了，但你要斩断的不是这个，所以他没有被斩断。”
路明非微微沉吟，目光在那把妖刀上游移不定，
“我确实已经避开了，但避开是无效的，只是因为你，所以没有斩断，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芬格尔已经被绕晕了，不明觉厉的同时也生出一股荒诞之感，凑近在路明非耳边悄悄问道：
“是那种吗？技近乎道？太虚、太传说了吧。”
路明非在心中也是犹疑了一会，这究竟算是技近乎道，还是道被技困、道被技现？
没有答案。
于是干脆摇了摇头，直接问向楚子航：
“你练剑有多久了。”
“三年未满。”
楚子航淡淡地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结果已在眼前，不用这么宽慰我。”
……我没斩断过的东西
……有很多很多啊，楚子航在心里说。
“不可能。”
路明非声调抬高了些，眉毛都要拧成一团，看着楚子航的抬头垂手的身姿像是在看一个未解之谜。
“天才嘛，正常。”
芬格尔漫不经心说道，干脆不管了，直接一屁股坐下来，往自己碗里又倒了杯茶，嘿！原来是毛尖！
茶碗上立着两根如毫针的银叶，微波不惊，就如同此刻对站而立的两人。
“吾好梦中练剑。”
楚子航沉默半晌，给出了个很合理的解释。
芬格尔刚凑到嘴边的茶碗一顿，和路明非对视一眼，皆露出一股明悟之色。
“原来如此！”两人心说。
“好，那我再问你，你有没有一种可以斩开全世界的感觉存在，虽然夸张，但就是那股逆天之势。”
路明非缓缓说道，一边还伸手让楚子航示意坐下饮茶。
楚子航浑然不觉，眼里出现一丝恍惚，明亮的灯管在眼里渐渐重叠。
“没有。”
楚子航低声回道。
“你有，但你还没有察觉。”
路明非坚信自己的判断，掌握如此纯熟的技艺但却心性未开，气势不涨，那只有一种解释，心魔作祟。
井水不觉细雨，这究竟是井之过还是雨之过？
“你练剑为了什么。”
路明非漫不经心问道，给楚子航斟了碗茶。
楚子航还在思索上句话究竟是何意，这一问却是让他如触电般闪电摸向了村雨。
“喂喂，这里有小奶猫的，可别把猫给吓坏了。”
芬格尔抽动着脸，紧张兮兮说道，从箱子中提出了那只还嚼着零食的小橘猫。
“为了杀一个人。”
楚子航置若罔闻，紧握着刀茎回答道。
“那你得加油啊，这种程度，恐怕未遂人愿。”
路明非沉思片刻，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于是伸出左手，在两人面前缓缓张开。
是那枚黑色的龙鳞。
白色冷光灯下，它呈完美的盾形，表面光泽如新油擦拭，纹理在灯光和油光之下清晰可见……
一竖笔直的刀痕！
“噗！！！”
一口茶还没喝完的芬格尔直接全喷了出来！
他之前明明看见路明非从他手臂上取下的时候是根本没有这道刀痕的！
不仅是芬格尔，就连楚子航也微张着嘴，不可置信的模样，一时怀疑自己是美瞳带久了，还是是妄想太厉害，已经出现幻觉了。
“真的是我吗？”
楚子航死死盯着那道刀痕，眼里晦明不定。
“路明非！路明非！怎么办！怎么办！我手臂不会断吧！”
芬格尔已经急的在到处找绷带了，活像一只不过大脑思考的单细胞大灰熊。
“消停一点，龙鳞都没断你能断吗？”
路明非满脸黑线，支起一只脚狠狠踹了他一下。
“是啊，还是没断，只是有了些许进步而已。”
楚子航反应过来，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低沉着声音叹道，沉默地喝着茶水。
“这…唉。”
路明非无言对饮。
第四十四章腹黑的路鸣泽
明亮的白色冷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幽森甬道，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像一只野兽的胃袋，泥土混合某种腐殖的气息显得很是不悦，那层层往下的阶梯更是像通往无尽的黑暗，排气扇无力地旋转，噪声几乎微不可闻，暗室中只听见点点饮茶的吞咽声。
“那这个要不要赔啊？”
两人对饮间，芬格尔凑过脑袋来忽然冒了一句。
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就像买卖双方已经做好了协商、敲定了价格，都在其乐融融的喝茶，一旁的小二见了直接把灰溜溜的抹布往肩上一搭，刷刷掏出账单来，说二位客人喝了茶可还没付钱哩！
哪里有钱付！
楚子航喝着茶汤，心却是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干杯。”
忽然，楚子航将茶碗高举，竟有一股淡淡的饮酒豪情生了出来。
“……”
芬格尔听懂了，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路明非，又看了看怀里吃吃吃，没个头的大胃王小橘猫，叹了口气应和道：
“干杯！为我们仨的兄弟情谊干杯！”
“干杯。”
三个深青色的建盏瓷碗在空中碰响，好似打破了这阵流通缓慢的污浊空气的法器铃铛，发出几声清脆明丽的‘叮当’声。
碗中水纹骤起，继而汇入口中。
“好茶好茶！”
芬格尔咂咂嘴，没喝完，倒出一点在手心，给那只贪吃的小橘猫舔舐解渴。
“赔也没事，这能贵到哪里去，一条鱼的鳞片都不知道多少了，何况一整只龙，无论是赔钱还是赔物都是小事一桩。”
路明非淡淡说道，茶碗在嘴边还没移开。
损坏文物进行赔偿天经地义，那条红龙幼崽都还赔了把炼金刀具进去呢！
而且，在路明非看来，这道笔直深刻的刀痕对立志于“斩龙”的卡塞尔学院来说，更是一种激励人心的鼓舞。
斩下这一刀的楚子航，则是充分证明了他的实力，能以这样的方式留下自己的痕迹，就相当于练力者在游戏厅一拳轰爆了欢快跑着红、黄、蓝彩灯闪闪的测力机；练剑者在万年崖壁下剑走龙蛇，留下了“观海听涛”的洒脱字样。
这可是金字招牌，更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一生所求？
“以后有用武的地方，尽管找我。”
楚子航看着手中那碗建盏低声说道，碗的外表的朴素的大块深青色，而碗内则是百目、千目的点点斑驳，如盛开的繁花，更如璀璨的星河。
“我没有很多东西，但杀人还是很拿手的。”
见听得愣住的两人，楚子航只能无奈补充道，把话尽量说直白一些。
今天对他来说足够浓墨重彩，虽然那种“兄弟情谊”还很淡很淡，但至少在楚子航心中已经建立起来了。
以前他在一本三流杂志上看到过一则叫什么“男人四大铁”，一铁是一起同过窗，二铁是一起扛过枪，三铁是一起贪过脏，四铁是一起瞟过舱。
虽然说的很粗鄙，但楚子航一眼就看出了背后的含义，一、基石，二、同沐生死，三、利益荣损，四、共同的秘密。
现在已经到第三了么？楚子航心想着，把目光看向了剩下那只手提箱。
手提箱的黑色哑面吸收着冷光，让这张彩票显得很是深邃。
“那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吧。”
楚子航放下了茶碗，伸手一掀，终于揭开了这件神秘物品的最后面纱。
“这册子怎么？”
楚子航伸手捞住掉落下的小册子，第一感觉就是不对，像是被水浸泡过，又重新烤干的皱巴巴触感。
但很快，三人的目光都被箱体中间那个锃亮的玻璃瓶所吸引住了。
“好……好漂亮的一把刀。”
芬格尔战术后仰，再憋不出话来，看着楚子航恨不得把册子夺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怎么会是一把指甲刀！
看模样就是一把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搁在随便一家连锁超商、街头店铺，就能花费几块钱买到的小巧不锈钢指甲刀！
长约6cm，宽约1cm，除了最上面那个可自由转动的3号片是整块黑漆包裹，只透出三道箭头样的炽亮橘红色外，再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
楚子航从小册子中抬起头来，对着路明非淡淡地说道，
“册子介绍说这里面装的是一只红龙幼崽，一整只。”
“……”
路明非真想给自己放一首《流浪者之歌》，这搞半天和我玩呐！路鸣泽你给我出来，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啊？”
芬格尔撸猫的手一顿，一下就全明白了，合着这么复杂的秘术您老是早学会了啊！瞒这么久，感情淡了！
一股诡异的氛围在三人之间发酵，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饮茶，就像是一场赌气的游戏，谁先开口则就输掉全部的筹码。
灯管开始嗡嗡闪烁，是细小的蚊蝇，它们被茶香和零食的碎屑香味吸引过来，但却一头撞上了那闪耀的灯管。
“嗬！！！”
忽然，三人异口同声，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确实是诡异的一幕！极其古怪！
只见中间那静置的玻璃罐中，竟然自己发生了变化！
1号片和2号片张开如同翅膀，那鲜艳颜色的3号片置于中间而后延长，长出了尾巴！
真成一只幼崽模样了！头上长着尖尖的小角，背后一对赤红的膜翼，乳白色的腹部，略微泛红的鳞甲，闭着眼睛如同沉睡胎儿模样，蜷缩着抱着自己那橘红的尾巴。
楚子航拿着皱巴巴的书页对着比了比，发现一模一样。
“……我要个解释。”
楚子航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来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愤怒，但不知怎的，竟然还怀有有几分窃喜。
秘密，就是如此。
他中彩票了。
“是红龙幼崽自行醒了过来。”
路明非盯着玻璃罐回复道，看着变化到最后，依旧精致无差的“红龙幼崽”暗暗松了口气。
楚子航眉头一挑，又看了看书册，质疑道：
“它的苏醒日上面写着是2077年，这是档案馆亲自贴的标签，就算有误差也不会这么大，今年才2009年。”
“那你信不信嘛。”
路明非显得很是无奈，伸手挠了挠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