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全文阅读

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擒贼先擒王

    与此同时,辽西鲜卑部落,也于同一天受到了大汉军队的攻击。

    汉军从云中郡出塞,由于准备充分,沿途将鲜卑游骑都控制住了,没有走漏风声。

    然后迅速攻下最近的一个部落,在派探子一个个传信,引诱其他两部的援军前来。

    采取设伏的方式,分别击破,最后再大举进攻,全部搞定。

    这场战争赢得十分轻松,关键是对方没有半点防范意识,完全想不通大汉为什么要突然攻击他们。

    要知道名义上他们都是大汉的属地,向大汉皇帝称臣纳贡,虽然那些贡品的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甚至每次朝贡,大汉皇帝给予的赏赐,比他们的贡品还要多几倍。

    三处战争,最艰难的便是辽东投鹿侯部落,尽管刘志给予了更多的关注,调了两万多精兵强将。

    但战争依然打得很艰难,并州护鲜卑校尉第五坊,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且行事风格稳健。

    此次刘志封他为威远将军,统领大军,一开始,汉军凭借火药桶,直接炸开了坚固的工事,长驱直入。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投鹿侯部落的强大,远超意料之中。

    这支部落几乎全民皆兵,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健壮的妇人,甚至那些五六十岁的老者,都能上阵对杀。

    最开始的慌乱过后,投鹿侯部落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们的反抗十分激烈顽强,令汉军头疼不已。

    这是个人口上百万的大部落,在战争状态下,可出动的兵力甚至达到了半数之多。

    幸好地域广阔,居民比较分散,能够及时赶来的兵力不多,但数量也完全超过了他们的预计,足有十万之众。

    十万听起来虽然很多,但在东汉的战争史上还真不算什么。

    在和北匈奴的战争中,就曾出现过一万人大破二十万军队的奇迹,何况此次汉军出动的都是精锐。

    让人惊奇的是其中投鹿侯的近卫军,他们武器装备的精良程度,完全能够达到改良之前的禁军水准。

    一色的鱼鳞甲寒光闪烁,手持环首刀,弓箭打造得也十分精美,甚至还懂得战阵变换。

    在大汉军队和异族的战争中,这是从未出现的情况。

    很显然投鹿侯对战争早有准备,他对军队进行了严格的训练,野心勃勃,剑指大汉。

    第五将军的眉头凝成了一个结,虽然他早已知道,投鹿侯部落最近一些年来越来越强大。

    但却不知道对方仍然隐藏了实力,若是再给他们十年的时间发展,投鹿侯绝对能够统一鲜卑族。

    到时候他的野心绝不会就此止步,下一个目标便将是大汉王朝。

    “立刻派人给震远将军皇甫规送信,请求支援,越快越好。”

    第五坊当机立断下令,无论如何,这一次要彻底将投鹿侯部落击溃,否则后患无穷。

    原度辽将军皇甫规,这次被封为震远将军,主持攻打辽西部落。

    “另外,用最快的速度给陛下送信,同时请求青州和司隶校尉部河东郡,立即出兵接应。。”

    “诸位,我等养兵千日,正该报效国家,当不惜一切,拿下投鹿侯。”

    一向稳重的老将军,却选择了铤而走险,集中所有兵力,攻下投鹿侯的近卫军团。

    擒贼先擒王,投鹿侯在辽东部落中具有绝对权威,只要拿下了他,其余的兵力再多,也不足为虑了。

    两军对垒,气势最重要,随着战鼓擂响,威武雄壮的大汉骑兵,保持着整齐的方阵,开始缓缓加速。

    投鹿侯昂然不惧,虽然越境作战他没有把握,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

    只要这一仗大胜,他投鹿侯就声名鹊起,可以趁势统一鲜卑各部落。

    “迎击!”

    鲜卑大军同样开始加速,并且越来越快,他们选择了骑兵冲击力最大的锋锐形战阵。

    如果此时从天上俯瞰,画面将十分震撼,一支巨大的黑色钢锥,笔直地撞向一片钢铁浪潮。

    离着百步远,汉军鼓声一变,投鹿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冲锋的汉军突然停了下来,前几排士兵迅速地举起手中的弓箭,毫不犹豫地向天射击。

    这是标准的远程投射,以抛物线的方式落下,不需要准头,只是密集打击。

    如果是从前的投鹿侯军队,没有头盔保护,这种方法还能造成一波有效伤害。

    但现在……

    呵呵~大汉的将军们也太傲慢无礼了吧?

    “继续冲击!”

    投鹿侯面无表情地下令,目光中蕴含着冷酷无情与奢血。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无数的火花在爆开,到处都是惊马的嘶吼和士卒的惨叫声。

    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投鹿侯双眼空芒,完全不明白目前的状况。

    汉军前面的几排士兵连发几箭之后,便迅速拔马闪向两旁,后面的士兵立刻跟上,毫无间隙地又是一轮密集攒射。

    时间似乎停顿了,没有接到撤退命令的鲜卑士兵,只知道机械地往前冲,一波又一波地奔向死亡……

    终于,投鹿侯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这种非人力的神兵利器,完全不是人间所有。

    怎么打?

    他忽然间便感到无比的绝望。

    投鹿侯从小接触汉家文化,长大后在汉地游历求学,后来又娶了并州大族罗氏的女儿为正妻。

    他自诩十分了解大汉,却从未想过大汉军队中还藏匿着如此神奇的兵器,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对抗的。

    就在第三轮火药箭铺天盖地射出来的时候,绝望的投鹿侯终于下达了收兵的口令。

    鲜卑人丢下一地断肢残臂开始撤退,刚才那宛如地狱的一幕,让每一个人都心神俱碎。

    若不是投鹿侯法纪严明,凡是逃兵皆株连家人,一同斩首示众的话,估计好多人掉头就跑了。

    即使如此,这些铁血战士也被吓破了胆,提不起半点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听到撤离的牛角号,便没命地往后逃,完全顾不上该有的队形了。

    “追击!”

    第五坊却沉着下令,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一战到底,将投鹿侯的精锐之师彻底摧毁。

    大汉骑兵高举横刀,衔尾追杀,对于失去了斗志的敌手,他们化身成为冷漠的生命收割机器。

    不断的挥刀,劈砍,再挥刀,再劈砍……

    永远都在重复这个最简单有效的动作,横刀破甲的优势,在战场上得到了充分发挥。

    投鹿侯也是个狠人,一看形势不妙,为了保存主力,立刻下令另外两支部落军队,从两翼攻击汉军,阻拦他们的追杀。

    而且,弓箭是远程攻击武器,只要冲到他们面前,无论刚才那个霹雳火箭如何厉害,也失去了发挥的余地。

    跟在后面策应的归义军与羽林军,受命拦截,第五坊也知道羽林军不靠谱,所以将虎贲军安排进了主力大军。

    而羽林军只是负责策应,但现在环境不允许,不得已只能将他们也压了上去。

    无论如何,哪怕将他们全部折损了,也要为中军换来一些时间。

    六千归义军迎上左翼,另外四千加上一千五百羽林军,迎向了右翼……

    第五将军站在山坡上,纵观全局,随时准备根据情况做出战略调整。

    一刻钟之后,他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原以为一触即溃的羽林军,却骁勇异常,排着整齐划一的雁翅阵,如一支巨大的钻头,恶狠狠地钻进了鲜卑士卒之中。

    当先一名壮汉,手执一柄长枪,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有万夫不当之勇。

    辽东鲜卑军,除了投鹿侯的近卫军装备精良之外,其余的都只是披了皮甲。

    手上的武器也是比较落后的长戟,使用起来没有枪灵活,再加上羽林军人手一把红缨枪,武器上便差了一大截。

    领头的人正是羽林军右监全旭,他深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羽林军的个人战力不可能提高很多。

    于是专门训练各种战阵,现在他们已经能够在自己的命令下随意变换阵型了。

    初试锋芒,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此乃何人?”

    就连凝神关注全局的第五坊,也禁不住偏离了视线,惊讶地指着他。

    “回第五将军,这是陛下亲自封的羽林军右监,据说力大无穷,能够一枪挑破野猪的头。”

    “哦,我知道了,那个在上林苑替陛下解难的侍卫,是也不是?”

    第五坊赞赏地点点头,“果然是个人物。”

    羽林军在全旭的带领下,杀了个几进几出,很快就将鲜卑军队阵型冲得稀乱。

    “你们快去助左翼一臂之力。”

    眼看着已经控制住形势,全旭立刻大声让跟随他们的归义军离开。

    投鹿侯没想到自己的部落士卒如此不中用,铁青着脸要求再次加大兵力,若是在自己家门口败了,那他称霸北疆的野心也就不用提了。

    “投鹿侯,你看看这是什么?”

    忽然,一支大型弩箭呼啸而来,带起一阵强劲的风势,旁边的护卫立刻举起巨大的铁盾。

    “哚”的一声,弩箭钉在了上面,箭尾挂着一只金环。

    投鹿侯目光一凝,顿时心神大乱,“这是……檀石槐的随身金环?”

    他早该想到的,大汉突然之间主动攻击,怎么可能是无备而来,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包括自己的妻族罗氏,恐怕都已经被大汉皇帝给抓起来了。

    “大人,怎么办?少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旁边的老家将担忧地问道。

    投鹿侯抬眼看着场中节节败退的大军,忽然间就觉得有些绝望。

    他的种种暗中准备,原以为天衣无缝,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告了密,而且还是他身边亲近的人。

    否则,大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出动大军来攻击他呢?

    既然如此,后续肯定还有大军陆续会赶过来,就像几十年前,大汉联合乌桓、南匈奴和辽东一起攻打北匈奴一样。

    “怎么办,大人,我们快顶不住了?”

    近卫军的主帅浑身浴血地骑马奔过来,跪倒在他脚下。

    投鹿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把梦想留给自己的儿子去实现。

    反正以大汉皇帝的一贯作风,只要主动投降。一般都会宽大处理,绝不会赶尽杀绝的。

    无力的挥了挥手,“降吧。”

    “呜呜呜……”

    号角声起,所有的鲜卑军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默地放下了武器。

    第五坊松了口气,好险!

    这一招攻心为上,赌的就是投鹿侯的惯性思维,以为只要投降就会受到大汉皇帝的优待,所以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来换取胜利。

    “收拾战局。”

    汉军用最快的速度收缴了武器,又让投鹿侯立刻下令,让所有族人都各归本位,放弃救援。

    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投鹿侯开始隐约感到不安,他觉得这一次自己的决策,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他已经被第五坊控制起来,重重包围,并以觐见皇帝的理由,迅速将他送去了并州。

    当然,他走之后,投鹿侯部落的所有族人都被清洗了一遍,凡是桀骜不驯者都被以他的名字杀了。

    武器也被大量收缴,直到此时,投鹿侯才知道大势已去,大汉皇帝这次是来真的。

    他不再需要一个驯服的异族,而是要将辽东的广阔土地,直接纳入版图。

    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北疆的战争,事发之前毫无预兆,京师众臣一无所知,直到捷报传来,才知道大汉在短时间内,疆域扩大了近乎一半。

    要知道北疆虽然荒凉苦寒,但面积却实在是辽阔无垠。

    四月初,整个大汉帝国都沸腾了,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谁也不敢相信,陛下居然只用了二十天的时间,便收复了整个北疆。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若是出兵之前,他们知道皇帝要兵分三路,同时攻击几个异族,他们肯定会觉得陛下是疯了。

    简直就是自取灭亡之举。

    但偏偏,他就胜了,还胜利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除了是上天保佑之外,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第256章选秀

    京师洛阳陷入了狂欢之中,皇帝有令,天下大赦,民间放开酒禁,庆贺三日。

    而神奇的空降营与火药营,也随之名动天下,震惊了整个大汉帝国。

    一片欢腾之中,刘志下达了嘉奖令,对所有的有功之臣进行了奖赏,成为了武勋世家的集体盛宴。

    不但原有的武将世家,许多平民出身的将领,因为作战勇敢,也得到了破格提升。

    除了三位主持进攻的主将,段颎、皇甫规和第五坊之外,刘志发现许多熟悉的名字,也出现在勋册上。

    例如杜方、袁著、魏野、全旭等等,让他不禁会心一笑。

    尤其是全旭,让他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短短半年时间之内,把一群吊儿郎当的富二代,改造成如此听话的?

    简直就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最关键还精通阵法。

    看来,全旭绝不是个简单的猎户出身,既然动了兴趣,刘志立刻指示杨俭调查他的详细资料。

    也许,他无意中捡了个宝?

    以杨俭如今的办事效率,不出半个月,一份详细到连全旭光屁股的时候,偷了邻居几颗枣都有的资料,就摆到了刘志的案前。

    果然,全家曾是钱塘大族,只是到了全旭这一代便已经没落了,但底蕴却还在。

    这底蕴指的不是物质上的,而是精神和知识层面的,全旭的祖父是一名出色的将领,只是后来受到权臣的排挤,解甲归田。

    再加上其父亲早逝,母亲抛下他另嫁他人,因此儿时过得很艰难。

    但有其祖父的倾心教导,在起点上就比别人高多了,何况此子在为将之道上很有天赋,从小就是个孩子王。

    去年他家乡遭了灾,全旭因为心愿未了,便赶赴京城寻找母亲,结果被嫌弃了个透心凉。

    若不是正好结识了樊超,进了御前侍卫营,只怕就此心灰意冷返回钱塘去了。

    自古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有本事的人放在哪里都容易出彩,全旭阴差阳错得了刘志的赏识,进了羽林军。

    刚开始那些二世祖们都不服气,总想着要整他,可惜他个人战力实在出类拔萃,人又精明狡诈如狐狸。

    那些骄横不可一世的羽林郎们,反被他整得七荤八素的,时间长了反而开始钦佩他起来。

    后来羽林军被刘志设计发配凉州,刚开始他们个个都怨声载道,可陛下严令潜逃者杀无赦,且还要问责家族。

    如此情况下,谁也不敢跑路了,正在绝望之时,全旭挺身而出,明确告诉他们,如果不让自己变强,就只有死路一条。

    经过无数次的失望、碰撞和磨合之后,全旭靠着他无与伦比的个人战力与天生的领导力,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经过大半年的刻苦练习,终于在辽东战场上大放异彩。

    羽林军扬眉吐气,一血前耻,全旭也凭着此战获得了军界的认同,得到了老将军第五坊的器重。

    同时也得到了刘志的关注,破格提拔他为羽林军右郎将,并允许羽林军扩充到两千五百满额,与虎贲军规格相等。

    他很想看看,这个全旭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往后又能带给他多少惊喜。

    乌桓与鲜卑被彻底纳入大汉版图之后,刘志本来打算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拿下北匈奴。

    但问计于群臣之时,却遭到了反对,理由是这三地的统治并未站稳脚跟,一旦与北匈奴和乌孙等地开战,容易后院起火。

    大汉兵力太薄,即使刘志已经将规模扩大了两倍还多,常备军的数量,仍然不足以支撑远征计划。

    刘志想想也有道理,便暂时停下了征伐的脚步,打算把新征服的土地稳固下来再说。

    第一步,自然是在新的边防线上部署军队,乌桓、辽东与辽西合并之后,刘志进行了重新划分。

    分为乌桓都护府,辽西都护府和辽东都护府,派遣了三地的都护府都督,设置常驻的了乌桓将军,辽西将军和辽东将军。

    第二步,迁徙移民,三地都是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尤其是辽东,也就是现在东三省加上朝鲜的面积,比较适合发展农耕。

    只是大汉人民对那些地方都抱有偏见,认为是苦寒之地,原住民又是茹毛饮血的化外之民,难以相处。

    这个刘志倒是不担心,朝廷加大宣传力度,再给出优惠政策,凡是志愿移民的,男丁分配土地一百八十亩,其中八十亩为永业田。

    就连女子都可以分配三十亩永业田,头一年的口粮朝廷免费提供,不需要返还,条件是五年内不逃跑。

    修房子的树木可以免费砍伐,另外朝廷将派专人烧窑,所有出劳役者,可免费获得红砖和黑瓦。

    这年代,修房子以木头为主,还没有开始流行砖瓦,即使有也是土砖。

    刘志早在编撰时,就已经把烧窑的技术写了进去,又派人专门研究,反复实验,现在已经掌握了熟练的烧窑技术。

    辽西和辽东都是冬季漫长而寒冷,如果没有砖房抵御严寒,确实很难度过。

    随后刘志又将烧火炕的技术传播下去,使得冬季变得更加容易度过。

    而辽西那边的移民,却是分配草场,汉民以各种工匠为主,都出台了相应的优惠政策。

    百姓们现在只能用皮毛御寒,去年皇庄栽种的棉花,在精心侍弄下,获得了大丰收。

    今年,全部的种子都被在大汉各地播种了下去,经过这一轮收获,种子的数量基本上就够用了。

    相信明年,大汉的纺织业就可以再添新成员,那就是厚实细密的棉布,还可以推广棉袄和棉被。

    总之棉花即将成为大汉最重要的平民纺织用品,因为在这几轮推广中,都是以国家的名义,免费发放种子和技术。

    他甚至已经在培养棉布纺织技术人员,也做出了大汉历史上第一件棉衣和第一床棉絮。

    各地因为种种原因,在土地改革政策执行之后,仍然有许多人无法分配到足够的土地。

    现在皇帝鼓励移民,还是有一部分动了心,毕竟那边的土地确实很多,能够保证分配。

    但更多的人呈观望状态,并不敢轻易改变现状,害怕会上当受骗。

    刘志也不强迫,只要有人愿意过去就行了,等到他们稳定下来,就带回来做宣传大使。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到时候不愁没人动心。

    反正这件事情也急不来,他计划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来逐步完善。

    五年的时间,再配合土地改革,大汉的土地兼并情况能够彻底得到缓解,老百姓能够吃饱肚子,社会矛盾也能得到相当大的缓和。

    趁此机会,对凉州和益州的羌族进行合并整改,解除隐患。

    至于如何治理,现代社会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有许多好经验可以照搬或者借鉴。

    治理的关键点,在于认同。

    但要想让异族人对大汉有认同感,就必须在政策上平等对待,并严令各级官吏不得歧视他们。

    实行胡族和大汉原住民融合混居,使他们互相了解,渐渐融为一体。

    改掉蛮族的称呼,禁止任何人继续称呼他们为蛮子,并允许各族的能人异士进入官场……

    在强大武力的震慑下,再辅以各种平等优待政策,专门教授他们文化,改变下一代人的思想。

    相信最多十年之后,各族的年轻一代,都会以大汉人自居,而且还引以为荣。

    当然,前提是大汉帝国越来越强盛,各族人民安居乐业,要是连饭都吃不饱,谁认你这个父母国呀。

    如今,刘志在朝廷中已经具有绝对权威,草拟了大纲之后,他便交给翰林院和秘书省一起商议补充细节。

    最后再由中书省发布,朝廷六部尚书配合执行,而御史台则负责监督。

    整个过程无比顺畅,各级部门都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他们各行其职,互相关联却又互不干扰。

    这就是改革之后的大汉朝廷制度,一个高度发达成熟的封建君主制朝廷。

    目前情况下,刘志还是比较满意的,现阶段的最大任务,就是专心发展农业生产。

    民以食为天。

    否则一个大的灾年,就能把大汉打回原形,到时候,他又要重新经历一番焦头乱额的日子了。

    熙元元年的夏天,刘志每天都在忙碌和充实中度过,直到秋季来临。

    刚入秋,他就发现渤海王刘悝又来了。

    这一次他有正当理由,送亲。

    长社公主来京师成婚,婚期就在中秋佳节之际,长兄平原王刘硕新婚燕尔,再加上刘悝肯定会争着来京城,所以不会和他抢。

    要知道,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到过了年再慢慢回去,前前后后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浪。

    刘志只当他小孩子心性,又有郾太后疼爱,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有一件大事要完成,那就是他登基以后第一次选秀。

    当皇帝嘛,最大的福利除了权力之外,不就是予取予求的各式美人吗。

    现在是万恶的旧社会,普通富豪尚且偎红倚翠,左拥右抱,他一个当皇帝的,没理由假正经吧。

    何况九月间他这个身体就十九岁了,已经成年,只要不纵情声色,过度损耗精力,应该没问题了。

    这几年他一直注重锻炼身体,提高自己的体质,医学落后,强健的体魄就显得尤为重要。

    古代选秀制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历朝历代都有所不同,汉代基本上都是在世家女子中选取适龄女子。

    当然,也有些后宫佳丽原本是宫婢,偶然入了皇帝的眼,异国进献的美人也是一个途径。

    此次是选秀与遴选宫婢同时进行,刘志修改了条件,凡是有品级的官员女儿,都可以自愿报名参加。

    因为之前是规定外戚不得担任四品以上官职,许多高官都望而却步,还有一些锐意进取,自觉以后前程无量的,也歇了心思。

    但有许多中低级官员,自认为此生无望晋升至四品以上,家中正巧又有年貌相当的如花女儿,于是便动了心思,还不如赌一把。

    一旦自家女儿入了皇帝的青眼,得到宠爱,岂不是平步青云?

    何况就算不能任高官,封侯之类的还是不耽误,这就很不错了。

    一时间报名的热情高涨,刘志一看这阵仗,吓了一跳,好家伙,这才几天啊,就已经有两三百多个报名的了,有些人家甚至两三个女儿同时报了名。

    这可不行,看来他大意了,想得太简单,没有重视起来。

    于是急忙追加细则,每家只许一名女子报名,另外身高限制在七尺七寸以上,体重也不能适中,容貌必须五官端正,脸上不要有过多的斑点之类的。

    以当时的度量衡,一尺相当于现在的二十厘米,所以动不动就说九尺大汉,甚至传说孔圣人身长一丈,是个巨人。

    而女子七尺七寸也就是一米五四的样子。

    那时女子的普遍身高低于现代,规定得太高,就不合理了。

    这些条件一下子刷掉了大多数的女子,初选的人数直接下降到九十几人。

    二选刘志也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了一些限制,最后送到掖庭的,已经只有五十人了。

    刘志取消了画像评选的古老规矩,关键是当时的画师技术,他真的信不过。

    意态由来难画成,当时枉杀毛延寿。他可不想王昭君的事迹再重演一遍,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几十个人而已,自己亲自跑去看几趟,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何必搞得这么转弯抹角的。

    就好像相亲一样,喜不喜欢,顺不顺眼,不亲自看一看,就凭媒人一张嘴,不上当才怪呢。

    作为皇帝,相亲容错率很高,不喜欢?换一个就是了,但对于女子来说,就十分的不公平。

    一入宫门深似海,封建社会,正常情况下,侍奉过皇帝的女人,是不可能有机会再嫁的。

    若是不得宠,就只能在深宫中孤独老去。

    刘志虽然不拒绝三宫六院,但却不打算佳丽三千,在可能的情况下,还是尽量选一些喜欢的女子吧。

    大不了他姹紫嫣红,雨露均沾就是了。

第257章今非昔比

    眼看着选秀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邓猛心中十分郁闷,不自觉地玉手轻轻抚上平坦的腹部。

    也是奇了怪了,生下女儿刘华一年半了,陛下也没少临幸合欢殿,可她偏偏就是没能再次怀孕。

    难道是她命中无子?

    虽然正月里,她迫于压力亲自向皇帝进言,请他以皇朝子嗣为重,选秀纳妃。

    但如今,眼看着掖庭住进来一群娇花嫩柳般的莺莺燕燕,心里头却很不舒服。

    八月中旬临近,这是陛下诏规定的中秋佳节,也是个象征万家团圆的节日,因此陛下特许她可以出宫探望父母。

    这日邓猛带着阳安公主,轻装简行回了南顿侯府。

    宣夫人早就得了消息,站在门前翘首以盼,一见到女儿的身影,便忍不住笑逐颜开。

    “外祖母。”

    阳安公主一岁就会走路了,如今一岁半,竟然口齿伶俐,已经会许多称呼了。

    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外孙女,宣夫人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胖乎乎的小丫头,毫不犹豫地扑入她怀中,祖孙俩虽然见面不多,却十分亲热。

    进得府内,寒暄了几句,邓猛便看向一旁侍立的杨宜,含笑道:

    “嫂嫂有了身孕,还是不要太拘礼了,都是一家人,坐下休息吧,免得伤了身子,让母亲担忧。”

    宣夫人也赶紧开口让她坐下,又笑道,“你嫂嫂什么都好,就是太拘束些。”

    杨宜出自经学世家,她祖父尊崇周礼,对她的教导也十分严格,因此这些礼仪已经刻入了骨子里,成了习惯。

    不过邓演事务繁忙,对这个知书达礼,人淡如菊的妻子,反而十分满意。

    结婚半年多,杨宜终于有了身孕,如今已是身怀六甲,成了宣夫人的宝贝疙瘩。

    杨宜推辞不过,便谢了座,在下首坐着,宣夫人见女儿眉眼间隐隐有忧色,便劝道。

    “猛女,陛下与你的情份不一般,如今登基五年才选秀,实属难得。

    你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可别为了一时之气,白白把陛下推到旁人身边去了。”

    邓猛听了,心下一惊,自己的心思这么明显吗?那岂不是郾太后也早就看在眼里了。

    “母亲,我知错了,陛下对我情深义重,是我自己不争气,怪不了谁。”

    说着向宣夫人笑笑,“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想更进一步,除了子嗣,德行最重要。

    而且,陛下纯孝,将来该立谁,恐怕太后的话才最有份量。”

    宣夫人历经沧桑,为人通透,这话可以说一针见血,让邓猛豁然开朗。

    谁说没皇子傍身就当不了皇后,只看顺帝的梁太后和安帝的邓太后,都是膝下荒凉,却偏偏能够稳坐后位。

    靠的,还不是人人称颂的贤惠之名。

    何况,她还有刘志爱若掌上明珠的女儿。

    相处几年,刘志的性格她还算了解,骨子里对亲人很看重,她相信,自己在陛下心中,绝对地位非凡。

    只要她安之若素,不妒不争,陛下始终都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反之,越是患得患失,阴阳怪气,弄不好很快就会受到厌弃。

    “多谢母亲教诲,猛女真的明白了。”

    见她面色坦然,宣夫人也放了心,这段日子,她一直担心邓猛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毁了自己的前程。

    可最近每次见面都是在太后的永乐宫,不方便说话,只能在心中暗暗着急。

    要知道,这可不仅仅关系到邓猛个人的幸福,宫廷之争,往往还牵涉到家族的安危。

    当初邓猛进宫是无可奈何,如今早已没有退路,进一步如履薄冰,退一步战战兢兢。

    已经走了这条路,邓猛若不逼着自己成熟起来,还像现在这么任性的话,将来只怕下场惨烈。

    要知道,今日的皇帝刘志早已今非昔比,大权在握,顾盼神飞,正是年少气盛之时。

    但愿自己的话,她是真的听到心里去了。

    吃过午饭,邓猛从南顿侯府回宫,与邓婉一起精心烤制了几款月饼,毕恭毕敬的给永乐宫送了过去。

    又吩咐御厨,给掖庭的诸位美人,都分发一些月饼以示赏赐。

    郾太后前些日子忙着长社公主的婚事,又要抽空关心一下选秀事宜,所以十分忙碌,有些冷落了邓猛。

    此时见她提着点心盒子,笑盈盈地牵着刘华走过来,心中不觉微微有些歉意。

    “孙女给祖母请安。”

    刘华声音脆生生的,人又乖巧活泼,深得太后的喜爱。

    “祖母,这是母亲为您做的月饼,您尝尝,可好吃了。”

    见到小丫头期盼的眼神,郾太后满心欢喜,赶紧接过食盒尝了一个。

    里面是郾太后最爱吃的桂花糖馅,香甜可口,不禁连连点头。

    “我很喜欢,辛苦你了。”

    得了太后这句话,便是再劳累,邓猛也心甘情愿了。

    一时益阳公主来了,也来逗弄刘华,新婚的长社公主自然也要来给太后请安,永乐宫里顿时热闹起来。

    太后便吩咐新任的永乐宫太仆左一道,“去给掖庭那些小娘也送些月饼,初次离家,也怪可怜的。”

    过了会儿左一道回来复命,“回禀太后,邓贵人已经吩咐人送过了。”

    郾太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难为你想得周到。”

    对于邓猛,郾太后别的都满意,唯独气量小了些,对于刘志选秀之事,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她有些不喜。

    要知道,在郾太后心中,一直都将邓猛当做正经的儿媳妇对待,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但这次,却让郾太后有点犹豫了,若是心量狭窄,如何配得上后位?

    可今日,邓猛的所作所为,让郾太后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她来,小女子嘛,想通了就好,看来,她还是未来可期的。

    “回母亲,妾只是以己推人,想着她们也是少年离家,多少会有些思乡之情罢了。”

    郾太后见她落落大方,半点儿勉强的意思也没有,不由得十分欣赏。

    “我年纪大了,耐不得烦,遴选宫婢的事情,你就多辛苦了,掖庭那边,也多照顾着。”

    邓猛心跳如鼓,完全没想到,仅仅一次小举动,就能换来如此对待。

    主持选秀,这可是皇后才能行驶的权力,随即又暗自警醒,这很可能是郾太后对她的考验,自己可一定得办好了。

    否则,等到宫中满园芬芳之时,自己未必就能出类拔萃,所倚仗的,不过是先进宫几年罢了。

    “诺,妾必定尽心竭力,只是我年轻经验不足,还请母亲多指教着点。”

    现在最重要的是态度,谦逊大度的姿态一定要做足了,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不用担心,我让左一道给你打下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左一道是宫中的老人了,曾经侍奉过梁太后多年,又当过中常侍,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都很充足。

    更何况他还深得陛下和太后的双重信任,这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以他的道行,自己做事若是阳奉阴违,恐怕难逃他的法眼。

    所以,他虽然能协助自己处理宫务,但同时也在替太后监视和考验自己。

    看来,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把这件事情做好了。

    正说着,刘志也从中德殿过来了,听说了邓猛的事情。也有些惊讶。

    他一向知道邓猛对选秀的事情很排斥,郁郁不乐的,小女子嘛,有些嫉妒心很正常,若是一点没有,那才奇怪呢。

    所以今日他才特别允许邓猛回娘家,就是想让她散散心。

    没想到她回了趟家,就有这么大的改变,看来是宣夫人劝慰过了。

    “陛下对这次选秀有些什么要求,妾也好有所准备。”

    见她浅笑盈盈,刘志也松了口气,对邓猛他还是有感情的,即使以后后宫充盈了,她的地位也是特别的。

    “也没什么很特别的要求,你只要照顾好她们的生活起居就行了,等过段日子,我亲自去挑一挑。”

    亲自去挑?

    邓猛扬了扬眉,没做声,大汉宫廷的规矩,是先由内侍检查是否符合规定,再画好了像,由皇帝挑选。

    但刘志行事向来蔑视陈规陋习,喜欢特立独行,这一点邓猛早就清楚了,所以也不会质疑。

    只需要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倒是挺简单的,看来她还是把精力多放在遴选宫婢上头,免得被人误会。

    打定了主意的邓猛,不再纠结,自己已经有那么多的优势,只要想办法保持住就好了。

    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了大汉头一个中秋节,刘志下令京师四处都悬挂灯笼,吃月饼,祭月等等,热闹非凡。

    宫中也有灯会,到处都灯影玲珑,给清冷的皇宫增添了些许人气,刘志照例又放了孔明灯,为母亲和大汉祈福。

    过了中秋没几天,便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徐州东海郡发生了地震,还引发了海啸,死伤有些惨重。

    原以为今年能够风调雨顺,看来老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为难他啊。

    幸好今年下达过防灾救灾指南,各级官府都有专门学习过,在发生大灾害的情况下,地方官府可以一边请示一边自行开展救灾行动。

    各州郡的屯田校尉,在灾害发生时,也应该主动赶赴抢救,严格贯彻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方针。

    所以消息送过来的时候,徐州各郡都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了灾害的抢救工作中去。

    刘志立刻召开了紧急朝会,指示六部尚书尽快救灾,尤其是户部要赶快筹措救灾物资和粮食。

    此次海啸的危害更甚于地震本身,东海那边沿岸都有波及,许多海边的渔村都被巨浪吞没,出海的渔民更是无一生还。

    面对如此天灾,即使他身为后世灵魂,也无能为力,毕竟即使是后世,科技高度发达,也难以准确预报地震的具体时间和位置。

    所以,除了灾后救援之外,他这个当皇帝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在自然的威力面前,人,是如此的渺小。

    这两年,大汉的医术发展十分迅速,除了太医院之外,各州各郡各县,都有专门的医药署,灾害发生以后,也已经按制度赶赴灾区。

    从头到底,朝会上大家都只是在商量如何救灾,无人再提罢免之事。

    要知道去年夏天,刘志还以荆州和扬州的大水灾为理由,罢免了当时的太尉黄琼。

    现在,朝廷已经改掉了制度,不再有三公的存在,但中书省、秘书省和军机府的内阁大臣,职位都与三公相等。

    如果真的需要罢免一位来告罪于天,他们中就必须有一人会承担起罪过。

    但刘志绝口不提,其他人也聪明地选择了三缄其口,开玩笑,这几位可都是陛下的心腹,弹劾谁,最终得罪的都是皇帝。

    因为徐州地震,刘志忙得焦头乱额,早把选秀的事情,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到灾情告一段落,清点损失,居然减少了五千多人口,实在是可怜可叹啊。

    幸好灾后重建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经过实地考察,当地的官府将新建的村落搬到了地势比较高的地方。

    这样就能预防一部分的海啸风险,渔民们的衣食住行,朝廷也都做了妥善的安排。

    转眼就到了九月中旬,遴选宫女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此次总共选了一千五百名,同时也放了部分年纪比较大的旧人出去。

    这日刘志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选了些美人,放在掖庭,便一时兴起,决定去看一看。

    掖庭的五十位女子,在这里住了都快两个月了,到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部分心思活泛的,便开始打起了主意,想用钱财贿赂宫中内侍,打探消息。

    恰巧这日刘志便故意换了件中黄门的服色,假扮成宦官的样子,来到掖庭想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女子。

    毕竟他若堂而皇之的以自己的身份过来,恐怕根本看不到她们的真面目了。

    到时候挑了些假面人回来,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掖庭这边刘志一直没来过,他只带了两个小宦官,提了点东西,装模作样地进来了。

    今日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满园金桂飘香,菊花吐黄,闲来无事的待选女郎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园中欣赏秋色。

第258章

    刘志一路过来,感觉里面也确实有几个容貌姣好的女子。

    正看得兴致盎然,却见一名侍女向他们招手。

    凉亭中,四五名花枝招展的娇俏女子团团而坐,似乎正在闲聊,其中一名个子高挑的女郎,大方笑道:

    “这位黄门面生得紧,不知是有何事?或许我们姐妹几个帮得上忙。”

    这女子大约是看他在园子里兜圈,以为是在找人,故此相询。

    刘志呵呵一笑,“一点小事情,不敢劳动诸位女郎。”

    那女子见他口风很紧,却又容貌出众,气度不凡,心知必不是普通内侍。

    “我因见黄门在园中左顾右盼,遂起意询问,还请莫怪。”

    除了身材挺拔纤细,这女子的容貌在一众待选中只能算中上之姿,刘志原本并未留意于她。

    此时见她落落大方,倒是生了不少好感。

    “多谢女郎好意,某只是头回来掖庭,有些好奇罢了。”

    另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有些不耐烦了,“耿姊姊,你与他啰嗦什么,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宦官因为身残,大部分人都瞧不起,尤其是这些官宦人家的女子,可但凡有点常识的,也该知道,入了宫她们最得罪不起的,也就是这些宦官。

    姓耿的女郎抱歉地朝他笑了笑,“你自去忙吧,打扰了。”

    刘志告辞离开,继续他的观花之行,转了几圈,小有收获,确实有几个能入得了他眼的女子。

    转入一从菊花圃,两名少女正在追逐笑闹,被追的女子频频回首,一不小心就撞入了刘志怀中。

    这少女错愕地一抬首,刘志只觉得自己的心怦然一动。

    也许她长得并不算倾城绝艳,但每一处都刚好在他的审美点上,肤色柔嫩透亮,双眼晶莹如一泓温柔的春水。

    长长的睫毛一扇,仿佛有醇酒流溢而出,令他心醉神迷。

    少女一愣之后,不禁羞红了脸,更添几分少女的清纯妩媚。

    “田妹妹……”

    追人的女子一看,急忙停了脚步,张口呼唤。

    少女一惊,匆匆给他行了个礼,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跑掉了。

    甜妹妹?

    刘志只觉怀中还残存着如兰似麝的馨香,望着她轻盈的背影,若有所思。

    嗯,果然很甜。

    身后的张让一看他的神情,便知有戏,立刻使了个眼色,让另一名小宦官去打听。

    等刘志回到德阳殿时,张让的消息也到了,那女子名田觅,扶风郡人,父亲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县令,且政绩平平。

    田觅年十七,因为母守孝,耽误了婚姻,此次正巧遇到皇帝选秀,其父见女儿容色不凡,便报了名。

    根据掖庭那边的管事反映,田觅性子活泼娇俏,人也比较单纯,平日里人缘不错。

    就是她了。

    刘志觉得自己忽然间便有了种恋爱的感觉,仿佛情犊初开的少年,心中充满了期待。

    “你去通知左一道,九月二十一那天,在承光殿召见诸位待选女郎,届时将决定她们的去留。”

    他的生日还有三天,希望到时候,给自己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一时起了兴致,决定将后宫嫔妃的制度改一下。

    西汉时期的嫔妃制度很复杂,分为十四等,到了东汉光武帝的时候,就简化成为四等。

    贵人、美人、宫人和采女,如今邓猛就是贵人,刘志觉得过于简单了些,不利于后宫的安定。

    于是仿照唐宋制度,再结合西汉的规矩,制定了皇后之下为贵、淑、德、贤四妃,然后为有封号的妃子,再为无封号的妃子。

    其下为昭容、昭仪、修容、充容,婕妤,再往下为才人,最后为采女。

    品级顺序从贵妃的一品开始,依次递减,到采女则无品级了。

    郾太后对他的品级划分也无异议,两人就邓猛的封赏问题讨论了一下,达成共识。

    天子无家事,后宫品级改变也属于国家大事,必须通过朝议决定,不过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太离谱,一般臣子们都不会干涉。

    邓猛的品级,刘志没拿到朝会上讨论,只是私下召集了宗正和秘书省大学士,以及礼部尚书等等,知会了一声。

    众人也都一致赞成。

    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一,掖庭的待选美人们突然接到了命令,将要去承光殿觐见皇帝。

    这可是决定她们命运的最后机会。女郎们个个都精心装扮了一番,用自认为最好的状态去面圣。

    承光殿在掖庭署与永乐宫之间,刘志选择这里,也是为了让母亲方便。

    到时候,郾太后若有看上的人,他也不在乎多添一两名女人。

    五十名风姿各异的少女,排成十队,依次上殿接受问话,凡是刘志觉得满意的,就会指给掖庭令,记录下来。

    前几天刘志早就看好的那几名容貌气质俱佳的女子,都留了下来,那为姓耿的女子名显,是耿弇家族的后人,家世不错。

    而且这女子容貌虽然不是很突出,却应对自如,大方得体,郾太后一向偏爱这种大家闺秀型的,因此也留了下来。

    田觅是最后一队出场,只淡淡施了点脂粉,并未见如何精心打扮,神情还有些愣怔,似乎心事重重。

    这丫头的不开心,简直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谁都看得出来,不过她的容貌确实出众,即使没怎么表现,留下来也顺理成章。

    只是从头至尾,田觅都垂首一言不发,连看都没看一眼他这个皇帝,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了。

    五十人中,刘志一共只留了八人,其余的女子,由掖庭署安排,即日送回家中,另行嫁娶。

    因为并未侍奉过皇帝。但又经过了三轮测试,放在普通人中,已经是百里挑一了。

    所以她们的婚姻前程并不会被耽误。

    当日刘志便下诏,特别册封邓猛为四妃之中的贤妃,正二品。

    也算是对这位陪了自己三年的女子,一个交代,何况她也生了刘志唯一的女儿。

    一个四妃之位,恰如其分。

    毕竟梁女莹虽然被贬去为先帝先太后守陵,但名分上依然是他的皇后。

    其余八名女子因为都没有承宠,所以暂时统一称呼为采女,暂住掖庭署,等待后续分封。

    目前邓猛的位份遥遥领先,也在事实上担负起了后宫的事务。

    当晚,刘志便召了田觅来德阳殿侍寝,因为考虑到她还是头一回,所以特地宣了一桌酒菜,想与她边喝边聊,增进感情。

    不多久,田觅娉婷的身姿就出现在门前,依然垂着头,有些娇怯怯的。

    刘志怕她拘束,便尽数遣散了内侍,温声软语。

    “我叫你觅觅吧,坐下说话,莫要如此拘谨。”

    田觅听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禁偷偷抬眼看了看,一双杏眼顿时瞪得圆溜溜的。

    樱唇微张,半晌也合不拢。

    “你……你是那天的中黄门?”

    刘志见她吃惊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不觉哈哈笑道。

    “怎么?吓到你了?”

    “没,没有……”

    刘志长相本就十分出众,年少时颇有些女相,但随着年岁渐长,脸上的棱角逐渐分明起来,增添了几分俊朗之气。

    田觅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那天与刘志初见之下,便十分惊艳于他的容貌气度。

    一时又为他是个宦官而深为惋惜,如此缠绵反复,不觉郁结于心,就连那天觐见皇帝,也提不起兴趣来。

    如今蓦然发现,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居然就是皇帝本人,如何不欣喜万分。

    惊诧间,连尊卑礼仪都忘了遵守,幸好刘志本就喜欢她清纯天真,所以并不计较。

    刘志准备了些葡萄酒,加了蜂蜜,喝起来甜甜的,两人坐下对酌闲聊。

    半杯酒下去,田觅不胜酒意,一张脸熏得红彤彤的,越发娇艳欲滴。

    刘志故意引导着她聊了些儿时趣事,田觅本性活泼开朗,借着酒意,渐渐地便也放开了。

    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刘志便将少女的娇躯搂入怀中,恣意妄为。

    田觅浑身颤抖,眼眸如水,软得如一泓春水。

    刘志越发兴起,一弯腰打横抱起她,二人同入床榻。

    见她娇怯柔弱,刘志也不敢过于猛烈,尽量多的给她些安抚,让她放松下来。

    田觅肌肤若丝绸般柔滑细腻,手感极佳,刘志只觉爱不释手,一时雨湿花蕊,两人抵死缠绵。

    “婴宁”间,田觅颤巍巍呼唤,“郎君”,娇柔婉转,如一只小猫咪撩拨些刘志的心弦。

    “觅觅,以后就唤我郎君,我喜欢。”

    刘志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惹得她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颤抖,让刘志更是欲罢不能。

    只是她初次承恩,又身体柔弱不堪,确实有些承受不住,刘志心中爱怜,便只得强忍着草草结束。

    一时二人重新沐浴更衣,相拥而眠,田觅累极,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刘志任凭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不多时也沉沉谁去。

    今日这个生日礼物,他真的很满意。

    第二日,刘志习惯性地早早醒来,见田觅犹自香梦沉酣,也不忍心叫醒她,便轻手轻脚地起床。

    又吩咐伺候的人,不要惊醒了她,自己洗漱过后,便直接去了中德殿处理政务。

    这五年来,每日早起处理各种政事,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

    最近并没有什么大事件,东海郡的救灾事宜已经收尾,该安置的都已经安置下去了。

    新建的村落,刘志指示一定要在冬季来临之前完成,否则便要逐级追责。

    各地的秋收也在抓紧进行,今年大部分的地方都风调雨顺,又按照改良了种植方法,禾苗的长势喜人。

    相信今年的收成一定会很好,是个大丰年,能够有效地缓解最近几年的饥荒。

    各地都在执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军事上,也以巩固现有的疆域为主,大概是汉帝国的神兵利器太震撼,所以羌人非常老实。

    对于刘志的各种民族政策,十分配合,总之就是形式一片大好。

    当然,刘志绝不会放松备战,一边加紧改良研究武器,一边训练士卒,并且不动声色地向西域都护府和辽西都护府增兵。

    北匈奴人摄于大汉雄威,今年也显得格外安分,并没有如往年一般劫掠骚扰边境。

    反而一退再退,将单于王庭迁移到了狼居胥一带,远离大汉的边境。

    因此刘志处理的大多都是些琐事,到了中午用餐时,他特地问了下田觅的情况,得知她已经回了掖庭。

    想了想,便让人下诏封她为婕妤,暂时还住在掖庭署,但能单独分到个院落。

    又赏赐了些珠宝丝绢之类的,毕竟其他几位女子都还没有承宠,若现在就给田觅封赏高位,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一连几天,刘志都召了不同的女子侍寝。也都封了位份,八名女子,有四人为才人,其余都是婕妤。

    到了十月里,刘志的夜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连同邓猛在内,九名嫔妃差不多是轮流侍寝。

    其中邓猛和田觅次数最多,到了十月底,刘志便加封田觅为六品修容,赐住迎春殿。

    田觅也一跃成为后宫宠妃,风头直接盖住了同时入宫的另外七位妃嫔,田觅的父亲田应,也因此受到了晋升,成为正六品的京县令。

    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且不说田应连升三级欣喜若狂,也惹得其他人妒红了眼睛,一个个都是羡慕不已。

    尤其是那些官职本来就不高的,又自觉没背景没人脉,本事能力也不济,若是能够走一走外戚路线,裙带关系,也不失为升官发财的好方法。

    转眼便到了年底,去年便订下了年终总结的规矩,于是各州的长官早早就开始准备。

    刘志开创先河,在大汉办了官方邸报,专门抄写些时事新闻,各种政策法规的宣传等等,效果十分不错。

    每期一出,便被民间立刻大量抄录,由于雕版印刷术目前还没有普及,所以还是以手抄为主。

    甚至民间也模仿邸报,开始兴起了报纸的雏形,抄录些新闻趣事,居然也十分抢手。

    这是个好现象,文化的传播和繁荣,都需要氛围,只有民间开始真正的重视起来,大汉的教育业才会繁荣。

第259章不改初衷

    年底,刘志下了一道诏令,凡是任职满三年的州牧,必须回京述职。

    大汉帝国幽、并、凉、青、冀、徐、豫、荆、扬、益、交、兖加上司隶校尉部,总共十三州。

    另外有西域都护府、以及新成立的辽东都护府、辽西都护府和乌桓都护府。

    偌大的面积,才分为十七个行政单位,虽说那时候的人口比现在少多了,在册登记的大约有五千九百多万。

    人户一百零九万多,但鉴于许多大户豪强奴仆众多,加上大家族的家生奴仆数量多有隐瞒,还有部曲、附徒、宾客等等,初步估计至少有六千八百万左右。

    尽管连年灾荒,但由于大汉数百年来的累积,如今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顶峰。

    当然这也包括了最新收复的三个都护府人口,但那边地广人稀,全加起来也才三百多万。

    而南方人口占了全国四成,人口数超过五百万的有豫、荆、扬、益四州,共有两千两百多万。

    不过随着灾区的人口逐渐北移,这种人口分布极度不均衡的状况,将会慢慢缓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州牧的权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个个都是封疆大吏,朝廷正二品大员。

    虽然刘志削减了他们的军事指挥权,又安排了御史监督,但由于级别太高,权力上呈压倒态势。

    如果遇到包场祸心之辈,处心积虑之下还是很难防备的。

    这里面有个历史遗留问题,之前的州牧就是两千石,改了朝廷制度之后,人还是原来那批人,总不可能突然就降级了吧。

    还是人才不够啊,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一批能够为己用的人才,最起码不能低于五年吧。

    可到现在为止,他亲政总共才两年半的时间,太短了。没办法,底蕴不够。

    这也是目前他最大的短板,即使拥有了生杀与夺的大权,却仍旧不得不倚重世家大族。

    将来,等科举考试累积了大量的人才,再培养起资历足够的亲信之后,他肯定会考虑重新划分行政区域。

    而且也会进一步的遏制州牧的权力,使他们多有制肘,不可以为所欲为。

    要知道,三国初期的州牧,就相当于一方诸侯,一声令下,就能聚集起几十万雄兵,逐鹿中原。

    因此刘志在这一点上,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除了不断细化职权范畴之外,各州牧都有直属于自己的龙麟卫监视。

    有任何异常动静,都会立刻上报到他的案头。

    而且,三年述职之后,也会重新进行调动,不会让同一个人在州牧的位置上常驻。

    以此类推,各郡守也是一样,否则年长月久之下,岂不是都成了地头蛇。

    到时候一样会造成欺上瞒下,政令不通的现象。

    腊月里,凉、冀、益、交等州的州牧,都按时赶到了京师洛阳,由于刘志登基之后,他们都没有回来过。

    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觐见皇帝。

    这几年风云变幻,刘志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对这位激进的皇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刘志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君主,能从一介傀儡到现在的独揽大权,可见其手段之高明。

    最关键此人不按常理处事,所以此次回京述职到底如何,目前看来吉凶难料。

    刘志分别接见了这几位大佬,其中印象最深的还数凉州牧种暠,去年因为他别树一帜的年终报告,直接导致了他和太尉黄琼等守旧派闹翻。

    种暠今年四十七岁,由于久居边境,操劳过度,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眼角满是沧桑。

    不过精气神很足,眼眸明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臣种暠拜见陛下。”

    “种州牧,我与你也算是神交已久了,今日方才见面。”

    今年一年以来,种暠多次上疏,与刘志探讨战略发展趋势,还有各项民族治理政策。

    刘志觉得种暠此人思想非常新锐,眼光独到,甚至有着超出时代的格局,非常难得。

    早就有意与他面谈,毕竟隔空奏报来往,一次就要花费两个月,实在是太慢了。

    种暠戍边多年,劳苦功高,这次回来述职,刘志打算将他留在京师,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具体担任什么职务,还要与他谈过后才能决定。

    “陛下肯花费时间听臣胡言乱语,臣感激不尽。”

    种暠是有感而发,早在顺帝时期,他就以敢言而闻名,不顾位卑言轻,频频上疏陛下。

    希望朝廷能够重视民族政策,解除边境的隐患,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

    虽然因为这个原因,他多次被罢免,但却不改初衷,继续为国为民奔走呼号。

    眼看着岁月蹉跎,老之将至,幸好还遇到了刘志这个知音,不仅非常重视他的意见,还很诚恳的与自己探讨。

    短短一年的时间,边境形势大变,虽然很多事情短时间内不能凑效,最起码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相信十年之后,又是一番新天地。

    有生之年,自己若还能看到边疆各族和平共处,再无狼烟四起的时候,于愿足矣。

    “景伯,坐吧,朕想与你好好谈谈,这次从凉州回来,有何感想?”

    种暠谢过座,立即两眼放光,侃侃而谈。

    “陛下的胡汉杂居政策,已经初见成效,虽然彼此间还是有些排斥,短时间内不可能通婚,但关系已经大有缓和。”

    胡汉杂居政策,到现在都有很多士大夫和经学家反对,认为此举混淆汉民血脉,背弃祖宗。

    他们也不想一想,当初轩辕黄帝时代,天下的民族有几个是正统,如今不都是汉室子民吗?

    也没见谁排斥反对?还津津乐道,引以为荣。

    若是他们能够像他一般,看到两千年后的中华大地,五十六个民族融洽相处的样子,就绝不会如此担忧了。

    “而且有许多羌人都把族中子弟送入学堂了,开始学习汉家文化,也开始学着耕田纺织。”

    文化的认同感,才是民族融合的关键,而且,凉州一带许多地方也不适合放牧,会造成土地严重沙漠化。

    趁着如今那一带还水草丰美,气候温和,正好保护起来,否则等到变成黑戈壁或者黄沙滩,再想治理可就难了。

    “景伯做得很好,凉州如今已不再是北疆,要在思想上转变过来,把自己当成中原人。”

    “中原?”

    还别说,尽管凉州已经成了事实上的中原地带,可当地居民却并没有意识到,依然把这里当做边陲之地。

    这种想法显然桎梏了他们的思想,对于凉州的后续发展很不利。

    同样的,并州和幽州的情形也是一样,数百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兵荒马乱,随时提防着异族入侵。

    从来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恢复生产上,遍地的坞堡便是明证。

    坞堡这种东西,完全就是大汉特殊的边境形势造就的,一座坞堡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城池,里面不但有奴仆、附属和私兵,甚至还有田地池塘,可以自给自足。

    坞堡的四周修建了岗楼,日夜有人负责放哨,随时准备抗击前来侵犯的异族士兵。

    这种警惕性已经深深地融入了他们的血脉中,短时间内让他们放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几族之间长年累月的战争,也积攒下了深厚的仇恨,让那些失去亲人的人,突然认同对方,于情于理都不现实。

    所以,政策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还需要整整一代人的努力,关系才能真正的缓和下来。

    “景伯,你在边疆戍守多年,辛苦了,这次回京师,可有想过要留下来帮我?”

    刘志笑眯眯地抛出了橄榄枝。

    “这都是臣份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

    种暠稍事沉吟,便摇头笑道,“臣觉得这把老骨头还是适合在边疆,不过这次臣请求调往辽西都护府,那里才是真正的北疆。”

    刘志微微有些失望,没想到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情,种暠连考虑都没有,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希望去苦寒边远的地方戍守,确实令人感佩不已。

    其实刘志也明白他的意思,生性耿直激烈,说话也直来直往,根本做不来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屑去做。

    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还是只适合办实事,刘志也不是不理解,只是他身边太缺人,好不容易有个合心意的,却偏偏还留不住。

    心底自然很遗憾了。

    不过,他尊重对方的想法,而且辽西都护府与北匈奴接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确实需要一个熟悉边疆又有能力的人来统领,随机应变。

    遂轻轻一叹道,“也罢,就依你,明年任命你为辽西都护吧。”

    种暠眼中精光一闪,高兴地起身行礼,“臣拜谢陛下器重,当尽忠职守,死而后已。”

    “起来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朕还有许多事情要问你呢。”

    既然已经决定了,刘志就不会再纠结此事,对于辽西都护府那边,他还需要听听种暠的意见。

    “陛下请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日,凉州牧种暠在中德殿盘桓了整整一天,君臣二人相谈甚欢,刘志对北部边境的了解,又加深了几分。

    种暠建议迁移到辽西都护府境内的移民,都改成军户,毕竟他们在那里不仅仅要面对可能入侵的北匈奴人。

    还有对他们十分仇视和排斥的鲜卑族人,任由两个民族杂居在一起,对于新移民的安全,丝毫也没有保障。

    这一点刘志之前倒是疏忽了,经他一提醒,立刻便意识到不对。

    民族融合的政策,看来只适合凉州、益州和并州、幽州等等地区,毕竟那里的民族早有接触,已经有了些基础。

    再加上不再是边疆,两边也不可能再有战争,气氛良好,可辽西与西域都护府两地,还在时刻遭受着战争的威胁。

    如此情况下,将移民改为军户,是个一石三鸟的好方法。

    何谓军户?

    就是以家庭为单位,加入军籍,平日里除了种田放牧之外,其余的时间壮丁也需要经常训练。

    一道遇到大型战争,如果兵力不足,他们就是预备役,能够立刻补充兵力。

    而且,因为有武力,平时也不担心受到鲜卑人的欺负,就算是遇到北匈奴人越界抢劫,他们也不怵。

    “朕马上下诏令,立刻将他们纳入军户。”

    刘志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只要认为是对的建议,一般会马上采纳。

    如今辽西都护府的移民还不多,也基本都处于军队的保护下,越早下令,才能使得他们放心,也会吸引更多的移民前往。

    要知道,刘志之前公布的军户政策,十分优厚,不但房子和口粮统一分配,劳动量也适中,不会刻意盘剥。

    其运作方式与后世的国营农场差不多,只不过所产粮食都供给军队。

    除了种田之外,军户也分为很多种,每种的职能不同,有的负责纺织,制作军服,有的负责打铁制造武器和铠甲,当然,都有严格的管理。

    但总的来说,虽然辛苦,但生活比较有保障,不会出现饿肚子的情况。

    就冲着这一点,许多流民都趋之若鹜。

    当然,辽西都护府那边是后世的内蒙古大草原,军户除了放牧牛羊作为口粮之外,还需要替军队圈养马匹。

    大汉的马匹供应一直很成问题,在扶风那边的马场代价高昂,反之,放在辽西都护府的话,成本方面就减低了很多。

    也惟有如此,大汉的骑兵才能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将来对付北匈奴,远征乌孙等地,没有足够强大的骑兵,一切都是免谈。

    两人又斟酌了一番细节,中途又喊来军机府的几位老将军,一起帮忙出主意。

    集合众人之长,综合得出结论,这份诏书,明日还需要在朝会上通过,倒不是刘志软弱无能,而是规矩章程不能废。

    无规矩不成方圆,皇帝与朝臣之间的关系,既是相互制约,也是相互成全。

    放任其中任何一方为所欲为,都只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刘志深知自己的自律性很差,所以及早订下了规矩,防止越来越集中的权力,让他无限膨胀了。

第260章一顿操作猛如虎

    关于几个都护府的特殊移民政策,并没有在朝堂上激起任何水花。

    自然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几乎只是走了个过场,便顺利地直接发放下去了。

    这两年来,朝臣们受到的各种思想风暴,已经够多了,从震惊到麻木,再到有意识的思考,最后渐渐接受。

    尽管各人对这些新思想的接受度都不同,但眼前这个政策只是对夏季移民政策的补充,且合情合理。

    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和必要。

    随着各州的长史与郡国相准时抵达京城,一年一度的帝国总结大会正式展开。

    在刘志的心目中,今年的重头戏还是土地改革,战争只是顺便。

    所以对于各州各郡的土地政策执行力度,十分看重。

    由于各州的实际情况大不相同,执行成绩也参差不齐,交州地多,世家力量薄弱,是整个大汉帝国平民百姓最好过的地方。

    何况那边气候温和,一年四季都可播种,产量本就是全国之冠。

    凉州和并州、冀州之前是边境,因为战乱的缘故,土地抛荒严重,现在战争的威胁解除,土地富余,所以分配情况良好。

    青州因为前年的匪患,人口锐减,许多土财主们被盗匪杀绝了户,因此在分配上也不成问题。

    益州那边地势复杂,民族众多,执行起来难度较大,所以各郡各县的成绩都不尽相同。

    徐州今年遭了灾,刘志网开一面,将政绩的评定规格改为救灾情况。

    兖州、豫州、荆州和扬州,是大汉人口最密集的四个州,土地兼并也最严重,世家力量盘根错节,是刘志改革的重中之重。

    荆州和扬州借着去年的水灾,强行重新丈量了土地面积,两州的州牧,董班和陈蕃都是刘志器重的人。

    二人都是有气节有抱负的有志之士,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甚至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幸好,他们遇到了刘志这个维护他们的皇帝,给予了充分的信任和发挥空间。

    也时刻派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所以,荆、扬二州,在想尽办法劝离了一批流民之后,也勉强完成了重新分配的任务。

    农业生产也恢复得不错,经过一年半的时间,水利设施大部分都重新维修完成了。

    明年只要能继续保持此力度的话,基本上就能走上正轨,只是水患问题要彻底解决,短期内基本上不可能。

    只能慢慢计划了。

    兖州和豫州才是情况最糟糕的地方,这两处有许多老牌世家,短则几十上百年,长则两三百年。

    他们底蕴深厚,无论是权力还是财富体积都很庞大,而就目前来说,刘志的政策还没有从根本上动摇他们的利益。

    所以,这两州的情况比之从前,虽然稍有好转,但改变得不多,只能说治标不治本。

    刘志也深知此地的情况,但他暂时没打算动整个世家阶层,所以只能在移民上做文章。

    而且两州人杰地灵,是冶铁和纺织业的基地,拥有大量的工匠。

    刘志解除了工匠的户籍限制之后,许多人都拖家带口涌进了城市,成为专门的手艺人。

    若不是因为这两点,两州的情况会更难破局,现在只能逐步缓解,没办法根除。

    剩下的边疆地区,种暠的军户制度,刚好可以解决,司隶校尉部,也就是京畿道,由于在天子脚下,监督得最严格。

    扶风郡有大汉马场,可以养活很多人,其他几郡的工匠与商人比较多,这些都单独入籍,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专门管理,其余的无地流民,被半强迫地移民辽东辽西等地。

    天下十七州,如今的情况基本如此,总的来说,在朝好的一面发展,但却任务艰巨,任重而道远。

    刘志对现有的情况还是挺满意的,土地改革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在他的宏观计划中,现在的土地政策就只是第一阶段,到时候视完成情况,才会展开第二阶段。

    总结完毕,便是论功行赏,政绩突出的,刘志都给予了奖赏,除了物质上的,还在全国进行通报表扬,树立典型。

    政绩平平的,无功无过,但会对他们进行培训,若是明年依然政绩平平,将按照下等计算。

    对于那些政绩很差的,交由御史台和龙麟卫同时调查,如果确实情有可原,只是降级处理。

    但如果是因为自己玩忽职守或者是能力不够,甚至有可能是因为以权谋私之类的原因。

    这种人不但会罢免,还要按照各自的情况追究责任,该清退的清退,该关押的关押,该流放甚至杀头的也毫不手软。

    一顿操作猛如虎,既震慑了那些混时度日的官员,也激励了他们的工作热情。

    再像以前那般尸位素餐,结局会很惨,这一次,刷下来一批能力平平之辈。

    距离第一次科举,已经过去了两年,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了,三年来,县试与州试都已经圆满完成,参加考试的人数比上次翻了两番。

    刘志很期待,大汉历史上制度最完善的一次科举考试,能够为干涸的朝廷,补充大量的新鲜血液。

    死气沉沉的东汉帝国,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已经开始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但这还远远不够,少年强,则中国强,大汉的形势还远没有到需要乐观的地步。

    该赏的赏了,该罚的也罚过了,就等着安安静静地过个好年。

    这一年的冬季来得比较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刚开始一个个都很开心。

    瑞雪兆丰年,雪越大,明年的虫害也就越轻,可在京师一带连下了五天大雪之后,情况就逆转了。

    冰冻三尺,积雪最深的地方连孩子都可以淹没,听说已经有许多乡村的茅草房被压塌了。

    老人和体弱多病者,冻死了许多。

    这时代没有天气预报,如此大型的寒流根本无法提前预知,更别提做预防准备了。

    城市中这两年发展很快,修建了许多砖瓦房,再加上组织了大量人手清扫积雪,因此情况要好得多。

    皇宫和富户烧炭和烧柴的用量,也在暴增,如果继续冷下去,恐怕很快也会不够用。

    刘志在崇德殿召开了紧急朝会,商讨应对雪灾的问题。

    大殿十分空阔,为了节省木炭,刘志没有烧炭火,又体恤许多臣子年老体弱,便吩咐不用脱外面的大毛衣裳。

    环顾一圈,大多数人都穿着各种狐皮、貂皮、羊羔皮之类的外袍,即使滴水成冰,他们也不会很冻。

    可他知道,城内的除了一部分贵族能穿上高档皮草,普通人只能穿羊皮袄、狗皮袄之类的衣服。

    人数众多的平民能穿得起皮袄的,只是一部分,还有许多人,只能多穿几层厚实的葛布衣裳。

    裹着灌了芦絮的被子,瑟瑟发抖,等他们积攒的那点儿柴火烧完,冰天雪地的,能不能熬过去都两说。

    反而城外山中的村民,在雪灾面前,情况要稍微好点,因为他们至少柴火充实,可以烤火取暖。

    大汉王朝真是多灾多难,本以为今年徐州的地震和海啸就是最严重的灾害了,谁知眼看着快过年了,却发生了如此大面积的暴风雪。

    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这场风雪还会持续多久,一旦时间长了,不说那些平民,就是贵族们都撑不住。

    而且由于道路受阻,粮食和各种生活物资运不进来,就会造成严重短缺,物价也会跟着飙升。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灾难来临,这司隶校尉部也不知道会冻死饿死多少人。

    崇德殿外寒风凛冽,大雪一团团的在空中狂飞乱舞,冰冷的大殿中,气氛也同样降到了冰点。

    轻如鹅毛的大雪,此时像铅块一样,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诸位,假若这雪继续落下去,该如何防范?”

    之前朝廷集思广益,编撰了一本防灾救灾指南,里面针对洪涝灾害,地震海啸,风灾蝗灾等常见自然灾害都有指导。

    但偏偏遗漏了雪灾,只是一语带过。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最近一二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便下意识地疏忽了。

    可偏偏在最没有提防的时候。暴风雪便不期而至,让整个朝廷猝不及防。

    “陛下,臣以为需迅速组织人手清除道路积雪,打通运输粮食和物资的通道。”

    中书省大学士袁盱进言,这也是雪灾的常规操作,但若风雪不停,清理起来也十分困难。

    何况只要一夜之间,刚刚清理出来的地方,就会被重新覆盖。

    所以前提必须是,雪很快就停。

    但现在只能做最坏打算,一旦估计不足,后果很严重。

    后面零零星星地有几名官员出声附和,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来,让刘志颇为失望。

    抬眼望着窗外洁白无瑕的世界,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在大雪中与小伙伴们嬉戏追逐……

    忽然,他眼睛一亮,怎么忘了雪橇呢,这东西简单容易操作,还可以用滑雪板,那个更机动灵活,但负重效果不好。

    只要稍微培训一下,就能解决运输问题,也用不着清扫积雪了。

    如果打通了运输道路,就可以保障城内的物资供应,还可以让寺庙和道观开放给流浪人口。

    组织大户捐赠粮食和旧衣服,将那些乞丐和流浪者集中起来生火取暖,然后施粥保命。

    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尽量少饿死几个人,就是胜利。

    臣子们七嘴八舌地说半天,却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在走神,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不由得面面相觑,都住了嘴,大殿中一时间无比安静,只余下外面呼啸的狂风暴雪。

    刘志正在回忆滑雪板的详细制造工艺流程,忽然间发现气氛有异,蓦然回过神来。

    却发现大家都在用颇为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不由得一愣,他的样子很特别吗?

    轻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

    “诸位臣子都说得很好,先罢朝吧,六部尚书和中书省大学士,秘书省大学士都留下来。

    朕要与尔等再商议一下。”

    这么冷的天,反正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陛下既然体恤臣子,自然也没人会蠢到反对。

    一时散了朝,外面的街道已经有城门校尉处的士兵,帮着清扫了一早上,这才能保证马车安全出行。

    被点到名的臣子,随即跟随皇帝前往中德殿的书房。

    里面早已燃起了炭火,不过刘志担心雪灾,已经吩咐将烧炭的数量减半,他年轻力壮的,又有皮裘保暖,即使硬扛也没事。

    只是交代郾太后和贤妃两处不可俭省,必须保证供应,毕竟这两处一老一小,都是刘志最牵挂的人。

    贤妃邓猛见刘志如此重视,便也在宫中组织捐赠旧衣服给民间,还特意禀告了郾太后,发动宗室和各世家大族一起参与。

    此举立刻得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称赞,许多王公大臣的夫人都踊跃参加,出钱出力。

    就连郾太后也当面称赞她,不负贤妃之贤名。

    同样的这一点也赢得了刘志的好感,最近两个月,他沉浸在田觅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

    甚至已经下诏将她由婕妤的位份,升至了修容,对待邓猛也比以前疏远多了。

    要不是因为挂念着女儿刘华,恐怕去合欢殿的次数会更少。

    这段时间邓猛也算比较低调了,除了处理后宫事务,侍奉郾太后和照顾女儿之外,便鲜少露面。

    甚至也不在刘志面前晃荡,更没有任何刻意邀宠之举,与宠妃田觅之间,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

    既没有排斥打击她,也没有丝毫要拉拢的意思。

    但现在雪灾严重,正在他忧心忡忡之时,邓猛却高调站出来募捐,为刘志分忧解难。

    先不说效果如何,至少这态度就让刘志感动,心中顿时便涌起一股歉意。

    说好的喜新不厌旧,雨露均沾,自己还是偏心了。

    且说中德殿中,刘志当众宣布,有种从北匈奴的更北方,极寒地带传过来的雪橇和滑雪板,可以很好地解决运输和雪天出行问题。

    这让众人立刻欢欣鼓舞,不用给道路铲雪,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出来,帮百姓们清理房顶的积雪,以免被大量压垮。

第261章成长

    解决了最困难的问题,气氛顿时就轻松起来。

    “等会儿我就将图纸和制造方法交给工部,你们一定要组织人手多赶制几套。

    然后户部那边和曹将军联系好,尽快训练士卒,马上准备运输粮食和各种取暖物资。”

    所谓的曹将军,就是原来的司隶校尉曹腾,改制后成为京畿道将军。

    相干人等皆立刻领命,秘书省大学士尹颂进言。

    “陛下,里巷多贫苦百姓,衣不蔽体,家无隔夜之粮,若不及早救助,恐难以支撑。”

    尹颂是原太尉尹勋退隐之前推荐上来的,这大半年来与刘志君臣之间相处的还算不错。

    他虽然出身于官宦世家,为人行事却很为普通百姓考虑,在一众傲慢的士大夫之中,就显得格外难得。

    “立刻传令下去,各级官吏分派人手,将所有陷入困境的百姓,集中于白马寺、天师宫,太学以及郊外皇庄等地。

    统一分配口粮,一起生火御寒,直至雪灾解除。”

    短暂的商议过后,京城各级官吏全部都动了起来,城门校尉和执金吾负责维持治安,并帮助平民清理屋顶积雪。

    刘志立刻抓紧时间,绘制出雪橇和滑雪板的图形,幸好这两样东西结构都很简单。

    使用方法也一目了然,只是稍微需要点时间熟练罢了。

    工部和内府的所有工匠联手,然后利用了一些运货的马车来改装雪橇,而滑雪板制造起来就更容易了。

    当天晚上就已经赶制出相当数量的雪橇和滑雪板,雪橇倒好办,马拉牛拉人力拉甚至用羊来拉,无所不用其极。

    可滑雪却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甚至于现在连教练都没有,只能靠士兵们自行摸索。

    但时间不等人,根本没有给他们慢慢训练的功夫。

    当夜大雪未停,北风肆虐,被晶莹的雪光照得透亮的训练场上,一群群的士兵都在拼命的练习着。

    不时的有人摔作一团,个个都鼻青脸肿,但他们依然都在咬牙坚持,军令如山,如今的大汉禁军,纪律森严,早不复当年的纨绔二世祖模样。

    天明之后,雪橇车就已经投入了使用,准备将河南尹粮仓的物资,分批运送进京城。

    禁军的马匹都被征调过去了,可风雪太大,即使有马匹行还是举步维艰,所以效率依然低下。

    只是比之前无法运送到京师的情况要好多了,至少已经有了希望。

    尽管数量不多,起码还在源源不断地送进城里来,不至于让人心生绝望。

    熙元元年的冬天,让许多老一辈的人都印象深刻,即使是10年20年之后,仍然有许多长者,用感慨的语气提起来。

    “那一年的雪呀,断断续续下了整整半个月,老朽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

    白马寺、天师宫、太学、城外皇庄以及整个西园,甚至是皇家的芳林园都被贡献了出来,安置灾民。

    昔日华丽精致的芳林园中,为了保暖,大殿的窗户干脆用厚木板封了起来,殿中分别烧着几堆篝火,不少灾民挨挨挤挤的坐在大殿中。

    没有棉被,只能铺了厚厚的一层干稻草,然后组织妇女和老人编织了一些草垫子,当被子来盖。

    男丁们更没闲着,年轻力壮的穿上捐献来的旧衣服,跟着士兵们出去清理城中的积雪,运送到郊外去。

    这么大的雪,如果不及时铲除,房子都会被淹没,一旦化雪,会造成次生灾害,到时候城中又是一轮水灾。

    年长点儿的,负责灾民们的秩序维持,日夜巡逻,防止造成火灾,也防止有人被欺凌。

    而年轻一点的妇女则负责熬煮米粥,把捐赠的衣服缝缝补补改动一下,为了保暖,甚至把一些单衣几层叠在一起缝紧。

    十多岁的少男少女,则负责带着更小的弟弟妹妹们,刘志让宫女们教他们跳绳,唱儿歌。

    只要动起来,人就不觉得有那么冷了,总好过躲在草堆里瑟瑟发抖。

    贤妃邓猛主动站了出来,承担起负责安置灾民的任务,她将阳安公主送到了永乐宫,自己穿着简朴,四处奔忙。

    为此她还呼吁宫中缩减吃穿用度,自己每日只食清粥小菜,合欢殿省出来的东西都被捐赠给灾民。

    其兄长邓演也在这一波雪灾中身体力行,将自家的学校腾了出来,安置了大量受灾的群众。

    和妻子杨宜两人奔波忙碌,四处筹措粮食和衣物,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帮一个是一个。

    至少也要带头为朝廷减轻负担。

    邓氏兄妹的积极行为,让刘志十分感激,他每日虽然忙于政务,也会抽时间去看看邓猛,并陪她一起看望灾民。

    看着她朴素而忙碌的身影,刘志忽然惊觉,眼前这个才十八岁的女人,已经真真正正的成长起来了。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泼辣刁蛮的小辣椒,虽然做起事来依旧风风火火,豪爽利落。

    但目光中,已经有了种属于成人的沉静,不否认,她的所作所为,有一定的作秀成分。

    但她也确实做了许多实事,而不是仅仅为了作秀而敷衍塞责,这样的她,让刘志刮目相看。

    在他的心里,邓猛还是个小姑娘,说话清脆如爆豆,笑起来格外开心明媚。

    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从未见过邓猛愁眉苦脸,或者唉声叹气,应该说,她曾经的坎坷经历,造就了她的早熟,但也同样造就了她的坚韧不拔。

    如果说,从前的刘志,对邓猛的感情,仅仅只觉得是自己的女人,那么这一刻,他才发现,邓猛是他的妻子。

    一个能够与他共同分担责任,同沐风雨的终生伴侣。

    ……

    幸好,雪下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停了,当腊月底的某个清晨,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照射在白雪皑皑的朱雀城楼上,反射出璀璨光辉。

    刘志一直被阴云笼罩的心,也跟着放晴了,不过,现在还远没有到可以轻松的时候。

    经历过寒流的人都知道,化雪的时候,才是真的要命。

    气温陡降,路面结冰,积水四处横流……若是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大灾难。

    而经历了长久冻害的人们,精疲力尽。

    刘志以诏书的方式下了严令,各级官员和军队全力以赴救灾,不得松懈,若出现人员大量死伤,定斩不饶。

    雪化后,道路泥泞不堪,残冰打滑,雪橇彻底没用了,连马车也动不动就陷入了泥坑。

    或者因为路面太滑,摔断了退。

    数天之内,大量马匹受伤,要知道它们中很多都是雄健的军马,大汉花了无数金钱和人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

    如今没有倒在战场上,而因为救灾而倒下了,是在是让军机府的一干老将军心头滴血。

    可没办法,人命关天,他们驰骋疆场打仗,不就是为了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吗?

    很多时候,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武将们,反而比那些文臣更具有家国情怀和牺牲精神。

    熙元二年的元日大朝贺,因为这场雪灾直接取消了,这种华而不实,浪费人力物力的庆典,在灾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有一道诏书却格外醒目,贤妃邓猛被陛下册封为贵妃,因为是救灾期间,并没有举行册封仪式。

    但却特意下诏传令京师同庆,这次邓猛救灾积极,也赢得了朝野上下的交口称赞,许多受过她恩惠的百姓们,更是十分感激。

    可以说由于邓猛负责任的行为,已经为她在民间积攒了良好的口碑和威望。

    所以诏书一下,人人拍手称快,无论是名声或者资历,她都担负得起贵妃之名。

    宫中的一干美人,大部分都知道自己入宫时日尚浅,资历不够,无法与之抗衡。

    许多人心里都明白,邓猛当皇后只是时日问题,将来她肯定是后宫之主。

    所以她们中有几个聪明点的,立刻就选择了追随效忠,积极响应邓猛的救灾号召,跟着她筹集物资,抚慰灾民。

    这其中以耿显耿才人最为突出,她因为容貌平平,所以至今只封了个才人位,位分很低。

    但她却因为饱读诗书,行事大方稳重,博得了郾太后的喜爱。

    这次救灾,她也是后宫佳丽中第一个站出来投靠邓猛的,由于她精明能干,帮了邓猛许多忙,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

    因此,灾难过后,邓猛立刻奏请郾太后,由她向皇帝建议,把耿才人的位份提升为充容。

    而刘志的心头好修容田觅,是个典型的娇娇弱女,风吹吹就倒的灯笼美人。

    在这样极端严寒的天气之中,即使为她烧着旺旺的炭火,依旧冻得瑟瑟发抖,整日躲在迎春殿中,根本不敢出门。

    而刘志最近一段时间也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看望她,田觅觉得有些委屈,真是你愁眉不展,自怜自艾。

    由于心绪不佳,郁郁于心,没几天就得了风寒,缠绵病榻之上,直到春暖花开之时,在渐渐好转起来。

    刘志很是心疼,特意嘱咐了太医院精心照顾,可由于风寒具有传染性,郾太后知道了,严厉禁止刘志去探望。

    而他一向都是个孝顺的孩子,基本上从不会和母亲对着来,所以只能经常赏赐些东西,以示安慰。

    正月间,好不容易天气晴好了,雪灾也彻底的成为了过去式,京师各处都在忙着安置百姓。

    这一次特大雪灾中,尽管朝廷积极参与救灾,但仍然损失严重,京城的普通房屋损毁过半。

    老弱病残等抵抗力低的人群,死亡人数也十分惊人,当初救灾时用来御寒的草席,都被拿去裹了尸体。

    本应该是喜庆的正月,到处都飘着白幡,一连数日,哭声不断,气氛十分低沉。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雪灾已经过去,宫中依然取消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庆典。

    此情此景,你让百姓们哪里有心思来过节。

    朝廷六部仍然在高速运转着,时刻都不敢松懈下来,如果不及时帮助灾民们修缮房屋,大冬天的还会继续有人冻死。

    总不可能这么多人,一直都住在寺庙或者是宫里吧。

    时间紧迫,烧砖肯定是来不及的,只能组织大量人手到郊外山中去伐木,妇女们则负责去割茅草,集万人之力,先把房子搭起来再说。

    哪怕简陋点,至少也能暂时遮风挡雨。

    等到春天的时候,再慢慢有序的为他们重建家园。

    元宵节之后,那些因为雪灾被困在京城的各个地方官员,全部匆匆的踏上了归程。

    今年的雪灾来势猛烈,席卷面积大,除了司隶校尉部,凉州、并州和兖州,以及荆州的部分地区,都有所波及。

    只是各地方受灾的程度有所不同罢了,损失一时之间还无法统计出来,但估计很严重。

    毕竟无论是在人力还是物力上,京师就已经算是最强大的了,再加上洛阳城中的宗室和贵族很多,家境优渥者所占比例也比别处多得多。

    熙元二年的一开头,便如此惨烈,让人记忆深刻。

    多灾多难的大汉帝国,刚刚才走上改革的道路,便遭遇了迎头痛击。

    这让本来有些踌躇满志的刘志,忽然发现,大汉的基础还是如此薄弱,一场范围稍微大一点的天灾,便立刻让国家陷入了困境。

    看来他真的有点飘了,去年一年他过得太顺利,以至于得意忘形,沾沾自喜。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国家要想真正的壮大起来,根本就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整个上半年,朝廷上下都十分忙碌,不但要收拾残局,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还不能耽误春耕。

    否则若是顾此失彼,到了下半年,粮食不够吃的话,一样又会让人焦头烂额。

    繁忙之余,刘志一直在考虑修建道路的问题,雪灾来临之时,他发现最大的短板居然是道路交通。

    把思维延伸开,除了雪灾,其他的诸如地震风灾之类的自然灾害,若是交通不畅,一样的会耽误救援,引发严重后果。

    可修筑土路,就算铺点砂石,遇到大雨效果依然不佳,要是能有条水泥路,该多好呀。

    想起后世宽敞坚硬的水泥路面,刘志经不住感慨万千。

    要说制造水泥的原料都不难找,那难的是他真不记得配方比例了。

第262章人生几何

    没办法,只能把大概的配方扔出去,让工匠们自行试验了。

    反正他一路上,不是都这么磕磕绊绊走过来的吗?

    大不了多花点代价而已,他等得起。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大汉这么快接触现代科技的。

    可一步步走来,却身不由己,火药的面世,已经揭开了残酷的面纱,接下来,水泥的出现,又是一把双刃剑。

    在带来生活便利的同时,也会严重伤害自然环境。

    控制得不好,就有可能成为灾难。

    现代有许多极端环保组织,总是认为科技文明带给地球的只有伤害,而且终将把这种伤害反馈到人类世界。

    可若是让他们来当一名古代帝王,面对天灾人祸,生灵涂炭,又该如何选择?

    也许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做法,但刘志在一番内心挣扎之后,却选择了有限度的开始引进科技文明。

    从一开始的造纸术改进,搬运雕版印刷术,到煤炭的开采,冶铁技术的飞速发展……

    这些都还只是改善人民生活,直到他决定让火药提前出现,一切都开始不同了。

    有一就有二,随着他决定研发水泥,终究还是不可逆转地走上了复制之路。

    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东西投入研究,但只有一样东西,他决定此生永不开发。

    那就是石油。

    一个刚刚成熟起来的封建社会,无法抵御石油带来的诱惑和冲击,到时候,就可能不是便利,而是一场深重的灾难了。

    科技和文明的发展需要一个成熟的人文环境,思想的禁锢没有解除,文明却在飞跃。

    刘志不觉得,他把落后的大汉帝国,迅速拖进近代文明,是一件好事情。

    还是慎之又慎,三思而行吧。

    作为帝王,他也许并不算合格,作为一个人,他也并不是圣人型的,更不打算朝圣人努力。

    但作为人的基本良知,却还是有的,如果因为他的任性举动,为这个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那么即使五雷轰顶,挫骨扬灰,他也难辞其咎。

    忙碌的春季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夏季来临,各州反馈回来的讯息,还算不错。

    春耕如期完成,为了不耽误生产,今年出动了军队帮助修建房屋,由于大部分都是搭建的简陋木屋,所以速度很快。

    到现在,外围灾区都收尾了,只剩下京师洛阳还在修建居民点。

    这次里巷的房子损毁严重,十去六七,远远看去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刘志干脆让他们推倒重建,进行了合理规划之后,修筑了统一的居民区。

    里巷居民全体出动做工,男的帮助烧窑、伐木、挑沙、和石灰、砌墙,女的帮着递砖、做饭等等。

    工部出动了专业的工匠指挥统筹,居民区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整齐划一,中间是街市。

    刘志把现代城市规划运用其中,不但合理划分功能区,还有完善的下水道和排水系统。

    经过几个月轰轰烈烈的赶工,四个区域已经完成了东、西两个,里巷的贫民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

    红砖墙、黑鳞瓦、里面是用石灰泥的白粉墙,干净明亮,这辈子他们从未想过能住上这么漂亮的房子。

    里面还统一修了灶台,后面有茅厕,厕坑用石灰锤过,上面盖了青石板,不会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全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每天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个个都赞不绝口。

    从前洛阳城中,闾巷是贵族聚集区,城郭是平民居住点,而里巷,完全就是贫穷和悲惨的代名词。

    但现在,他们突然间就成了城郭平民们羡慕的对象,尽管这是他们自己动手修建的。

    而且国家还需要他们以十年的免费劳役来抵用,才有资格入住。

    提前分到房子的里巷人,个个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十年的劳役算什么,何况朝廷还管饭。

    若不是皇帝陛下体恤仁慈,就算他们劳动一辈子,也别想住上这么漂亮的房子。

    一无所有的人最容易满足,在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面前,更是幸福得都快眩晕了。

    有点头脑的,在修建房子的过程中,努力跟着工部的大工匠们。学习各种建筑技术。

    将来,这就是他们谋生的技艺,等新的里巷完工,他们的技术也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去户部登记一下,做个正式的手艺人。

    刘志微服出行,特意也来参观了新里巷,记忆里那个垃圾场一般的贫民窟,终于旧貌换新颜。

    焕然一新的里巷,让刘志很有成就感,比起大汉各地的土地改革,这里的效果更直观,所以才会给了他更直接的感观冲击。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能看到一点成绩,刘志也很欣慰。

    更多的却是感慨。

    从穿越初期的浑浑噩噩,到后来的战战兢兢,直到了今天,他才终于扬眉吐气。

    才开始相信,自己真的能改变这个国家,带领他们走进新时代。

    在此过程中,也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当年那个心中充满不安全感和罪恶感的矛盾小偷儿,哪怕他做了皇帝,也一直住在他的灵魂中,时刻影响着他的行为。

    但现在,他终于能坦然对待自己的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人生岁月。

    时势造人,他也不是天生的窃贼,只是因为际遇不堪而误入歧途。

    事实证明,给他另外一种起点,他也能活出自我,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子汉。

    今日,他忽然很想倾诉,很想抒发情绪,与曾经的自己,做一个告别。

    整个大汉,能被他当做朋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大舅哥,南顿侯邓演。

    两人相交之时,邓演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经常一起把酒言欢,纵论天下。

    邓演的经历比较特殊,出身于世家大族,却又落魄到混迹于平民之中,所以他的气质中,既有贵族的优雅高贵,也有平民的平易近人。

    思想也一样,属于混合了两个阶层的矛盾体,再加上受到刘志的影响比较多。

    所以要比普通的士大夫更开明,也更能理解刘志灵魂中的桀骜不驯。

    可惜自从他亲政以来,两人在一起聚会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偶尔匆匆一晤,也无法交心倾谈。

    趁着今日性致高昂,刘志直接跑去了育才学校,一般没什么事情的时候,邓演都是在这里办公。

    此时邓演正在处理学校的杂务,他自知年轻学问不够,当不了校长,只能负责处理各种杂事。

    让那些满腹经纶的老师们,能够专心致志的教学,做学问,不用为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烦心。

    育才学校创办两年半的时间,早已逐渐走入正轨,各种事情都有专人负责,不再像之前那么忙乱。

    由于皇帝陛下的宣传,师资力量也强大起来,虽然不能和太学相比,但已经可以与其他几大官学并驾齐驱。

    作为一所十年制的民办学校,这样的成就已经非同凡响了。

    可邓演并未因此沾沾自喜,反而更加勤勉,每日除了处理杂务,还要抽空努力读书。

    毕竟作为一名学校的实际负责人,如果学识不够,终究是个笑话,德不配位。

    正忙碌着,忽然有人通报,好友刘意造访,不由得一愣。

    好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还真有些怀念呢。

    急忙迎了出去,却见刘志青衣小帽,翩翩而来,脸上的神色甚是轻松,便知道他心情舒畅。

    刘志这还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地点,环顾了一圈,发觉很是简陋。

    一个小书案,堆满了笔墨纸砚,满排的书架,微微有些凌乱,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再对比外面整洁大方的校舍,不由得感慨不已,“衍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些。”

    又摇头晃脑地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邓演眼睛一亮,“果然好句,真是妙手天成,意君若不是身份使然,只怕儒林又多了一个诗道高人。”

    自从去年春节时期,刘志大肆倡导诗歌之道,又放了风出去,下一次科举很有可能会考作诗。

    一时之间,各种律诗和乐府体诗在士林中迅速流传开来,如今文人墨客聚会,都喜欢吟诗一首来助兴。

    大汉文坛从来就多惊才绝艳之辈,一旦他们认了真,可谓是花样翻新,不断地涌现出各种意境美妙的佳句,流传于世。

    诗言情,歌咏志,诗歌的力量最能打动人心,引起情绪上的共鸣。

    一首首好诗的出现,也激励了更多的人来参与,文人一般都很固执,自视甚高,自然是不服输。

    于是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大展其才,一两年间,赋诗就蔚然成风。

    如今世面上,有好几本诗集在流传,刘志也读了些,虽然比之盛唐时期还有距离,但也颇有些佳句。

    看来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没做文抄公,却当了个倡导者,更有成就感。

    此时此刻听到邓演的赞赏,却忍不住一笑,不知不觉间,他又掉了两句书袋子。

    只怪得后世的诗词名句实在是流传太广,有一些都已经成了常用语,经常被人挂在嘴边,一不小心,顺嘴就溜了出来。

    别人的诗句,他也不打算据为己有,便直接转了话题。

    “衍成可有空陪我去喝酒?”

    邓演哈哈一笑,“我又不授课,反正都是些杂事,推一推原也无妨。

    再说了,你难得相邀,怎么着也要舍命陪君子,一醉方休。”

    这句舍命陪君子,他还是跟刘志学的,两人之前经常拿来相互取笑。

    “就知道你够意思,走,我们寻个热闹的酒楼,好好喝一壶。”

    刘志抚掌大笑,邓演倒也爽快,手中的事务一丢,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跑了。

    二人径直去了城郭一处生意兴隆的酒肆,平日里刘志深居宫中,所以每次出来,都喜欢热闹的地方。

    就为了感受这份市井烟火气。

    何况城郭对于他们二人来说,也是个特别亲切的地方,那里承载着他们许多的美好回忆。

    两人熟门熟路,直接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雅间,敞开窗户,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喝酒聊天,意态悠闲。

    三杯酒下肚,有了些微熏酒意,刘志便聊起了今日在里巷的见闻,看着那些贫苦百姓绽开了笑容,竟然比打下了北疆大片土地还开心。

    “从前我是什么样子,你也是知道的,说实话,我真对自己没有信心。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原来,我也能做个好皇帝。”

    看着刘志脸上难得外放的情绪,邓演知道,这几年里,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可任何时候,他都只能孤军奋战,作为皇帝,永远都只能高高在上,永远都注定了是个孤家寡人。

    此时他虽然与自己吐露心声,可一番发泄过后,他还是那个臣民心中,越来越稳重成熟的天子。

    他知道,此刻刘志需要的只是一个倾诉衷肠的对象,于是一直含笑认真倾听。

    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刘志终于将心中淤积的情绪发散了出去,当然,即使有了五分醉意,他也绝不可能说漏嘴,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出来。

    哪怕……对方是他唯一的朋友。

    这一说,无论他是否会保守秘密,他们之间从此便走到头了。

    醒酒之后,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会不会杀人灭口。

    所以,他依然保持着五分的清醒,不让自己彻底放纵。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眼看着日色西斜,酒意阑珊,正准备结束酒局回宫去了。

    一低头,却从窗外见到两个熟人。

    杜方和袁著。

    这两人他都只有一面之缘,可又都印象深刻,尤其是杜方,成为大汉帝国唯一一个调戏过他的人。

    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人哭笑不得。

    至于袁著,那时候弹劾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梁冀,差点儿死无葬身之地,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也是他写信让他投奔了身在边军的杜方。

    这几年的军报上,偶尔也能看到他们的名字,都是崭露头角的青年将领。

    杜方如今已经是段颎麾下的左军将军,领数千兵马,而袁著也已经官至校尉。

    两人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未来可期。

    心念一动,对身后的张让道:“你去把他二人请上来。”

第263章何至于此

    距离下一次朝会还有四天,短短几天之内,他必须未雨绸缪,将所有可能的变故都堵上。

    罢免黄琼,只是杀一儆百,拿来震慑那些保守派罢了。攫欝攫

    当夜曹腾便秘密离开京师,他必须在数天内将河南尹及河东郡等地的军队调集过来,以防不测。

    袁盱等人则暗中联络主战的官员,东汉积贫积弱几十年,想改变这种状况的人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那些武将世家,一直被文官集团打压,光武帝时期的云台二十八将,短短一百多年的时间,便已经凋零不堪。

    硕果仅存的几个,也都是因为改走了外戚路线。

    不得不说,东汉的外戚真是强大,几乎个个都是顶级世家,只是崛起得快,陨落得也一样快。

    就如曾经的邓氏和梁氏,随着皇帝更迭,犹如昙花一现。

    不管私底下如何暗流涌动,表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昔,此时荆州华容,州牧董班站在高处,俯瞰着滚滚洪水,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刚刚升任州牧,便碰到了百年难遇的大水,从三天前开始,他就带着州府的官员奔赴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亲临现场指挥。

    “这贼老天,跟破了个洞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雨。”

    华容县令禹岳趟着乱泥跑过来,顾不得浑身湿透,将肩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蓑衣一把扔掉,愤怒地抱怨着。

    董班的身上其实也湿透了,雨太大,蓑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安慰地拍拍对方的肩膀。

    “人都转移完了吗?”

    “有十几个老人,说什么也不肯走,都劝了半天了,若依我的脾气,直接一根绳子绑了就行。”

    禹岳是当初李固在荆州时招安的土匪头子,这么多年来好容易混上了个县令,与董班也算是老相识了。

    华容决堤之后,为了保住下游的几个县,董班决定将洪水泄到一处洼地,所以便将迁移当地百姓的任务,交给了禹岳。

    负责开挖引洪沟渠的士兵,正在日夜赶工,若不能赶在下一波洪峰来临之前完成,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走,带我去看一看。”

    董班没有犹豫,抬脚就走,禹岳张了张嘴,“嗨”了一声跑上前去带路。

    村子里一名年逾花甲的老人蹲在门口的大槐树下,死活也不肯起身。

    “丁老丈,这是董州牧,他都亲自来请了,您看是不是……”

    禹岳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丁姓老人便警惕地瞪着董班,“不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走,你们非要淹了这里,我这把老骨头大不了就埋在此处了。”

    董班见他双眼含泪,紧紧抱着面前的大树,死也不愿意松开,便柔声问道。

    “老丈,这棵树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坎,老人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老妻就葬在这棵树下,说好了的以后埋在一起,我怎能丢下她一个人在水里。”

    原来如此,六十多岁的老人哭得肝肠寸断,让在场所有人都动容。

    “老丈,说句得罪的话,我们帮你将老妪请出来,一起带走,可好?”

    “这……”

    老人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身后这一群人,他们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可如今却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泥污。

    “多谢使君。”

    反手用衣袖擦干眼泪,老人回身下拜,董班急忙侧身让开,“老丈可否帮忙劝说下其他人,再不泄洪,只怕罗县、州陵一带就保不住了。”

    “好,我去给他们说,谁敢不听,就家法伺候。”

    敢情这老丈还是本地的族长,有了他出面,很快就搞定了那些固执的老人。

    “走吧,董州牧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等洪水退了再回来。”

    本地的里长赶紧催促,丁老丈用葛布包袱装着亡妻的骸骨,回头留恋地看了看自己的家,挥挥手。

    “走啦。”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村庄,往竟陵方向转移,那里早已紧急腾出了许多茅棚安置灾民。

    当天夜里,呼啸的洪峰如咆哮的洪荒巨兽,顺着山崖的缺口疯涌进了洼地,第二天清晨,人们惊讶地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昨日还是鸡犬相闻的宁静村庄,今日便成了涛涛的黄色湖水,那里,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家啊。

    这天下午,下了整整四十天的大雨,终于停了,阴云密布的天空露出了一线阳光。

    “雨停了,雨停啦,哈哈哈,老天终于开眼了……”

    百姓们从湿哒哒的茅草棚里冲出来,一个个跪倒在泥地里,又哭又笑。

    董班正在案头给朝廷写奏章,请求陛下再多调些粮食和草药过来,忽然间禹岳冲进来,狂笑道。

    “董州牧,雨停了,哈哈哈,雨停了,哈哈……”

    董班一愣,拧紧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禹县令,赶紧组织百姓们抛洒石灰,所有男子都到山里去背干净的水,抓紧时间修缮危房。”

    雨是停了,可他眼前的任务还无比艰巨,而且,谁能保证这雨就不会再下了呢。

    禹岳脸上的狂喜褪去,急忙郑重其事点头,“诺,禹岳遵命。”

    看着禹岳匆匆而去的背影,董班想起了带兵在外治水的陆奉,他已经十几天都没回来过了,吃住都在江堤上。

    “来人,给陆校尉他们送些干粮和水,告诉他,即便雨停了,也不能松懈,防止上游洪水过境。”

    “诺。”

    立刻便有属下应声而去,董班低头看着没写完的奏疏,叹了口气,停下了笔。

    即使他不催,陛下也明白他的难处,连年灾荒,皇帝当着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他也难啊。攫欝攫

    能支援他的,陛下肯定不会吝啬,说不定救灾物资已经在半路上了,自己还是稍安勿躁,再想办法支撑几日吧。

    明日先让百姓们捕捞些鱼虾,妇女和孩童都去采摘野菜,混在米糠和黍米里熬粥,只要能堪堪果腹,就能勉强撑下去。

    与他同样焦头烂额的,还有身在扬州的陈蕃,江淮是世家豪强的聚集地,随便动一个,身后都有朝廷大佬做靠山。

    当初他给陛下发了豪言壮语,要把江淮的土地兼并乱象整治下来,可到了地头才知道,真是举步维艰。

    这一年来他兢兢业业,一边镇压流寇,一边借机整顿吏治,一点点收复土地。

    虽然收回的部分不多,但却有效震慑了那些手段猖狂的豪强,令得他们有所收敛。

    正当情况慢慢步入正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却打乱了他的计划,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不过,在他的游说下,这次救灾许多大户都出人出力,态度十分积极。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规定,按照田亩数量出人救灾,如果所出人数不够,灾后清算土地,多余的就认定为自动放弃了,将直接收归为王田。

    这一招真是绝了,让那些世家豪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哈哈,据说这还是去岁的大考魁首陈寔首创的,如今青州等地修缮水利设施,都是按此标准招募人手,短短几个月,已经风行各地,迅速取代了旧有的制度。

    他有信心,只要熬过了这个灾年,以后会越来越好,当然前提是别再有新的灾祸发生了。

    建和三年的夏天,风起云涌,无形的气氛笼罩在洛阳上空,空气中流淌着奇怪的感觉。

    黄琼近来心情很沉重,江东洪灾越来越厉害,朝野上下流言四起,这是阴阳紊乱,天地失和,身为三公之首的太尉当引咎辞职,以谢天下。

    至今为止,陛下并没有什么表示,这让黄琼陷入了两难之中。

    按理他应该主动递上辞呈,大汉一百多年来的规矩不能破,可他却真的不甘心就此隐退。

    非是他恋栈权势,只是自己年龄大了,几番大起大落,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一展宏图,却眼睁睁的要半途而废。

    这日傍晚,长史许邑忽然急匆匆的求见,“英公,我得到密报,曹腾从河东郡等地调了四千兵马过来,今夜就到。”

    “调兵?”

    黄琼愣住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太尉居然一点音讯都没得到,可见是陛下特意瞒着他的。

    可为什么呢,即使陛下要罢免他,也不必动用大军吧,他黄琼一生磊落,还不屑厚颜赖在朝堂上。

    “英公,莫非朝廷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黄琼闭上眼睛,心头一片苍凉,近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陛下与他关系疏远了,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

    “前几日种暠上奏西羌作乱,难道与此有关?”

    不,不可能,荆州和扬州正在受灾,这种时候刘志再离谱,也不可能大举出兵吧,除非他疯了。

    黄琼心内隐约有些不安,“我立刻进宫。”

    身为太尉,他有着随时出入宫禁的特权,此时刘志还在中德殿批阅奏章,听到黄琼求见,手上的笔一顿,该来的还是来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有些牺牲就在所难免,作为一国之君,心肠太软的话,会是个致命伤。

    叹了口气,刘志沉声道,“宣他进来吧。”

    烛光下,头发花白的黄琼面色凝重,刘志抬眼打量着他,今日才发觉,原来太尉早已是迟暮之年。

    “这么晚了,太尉找我有何事?”

    黄琼从宽大的袖中摸出一封奏疏,双手递给了身旁的张让。

    “这是老臣的辞呈,江东水患,臣身为太尉,理应辞职以谢天下。”

    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刘志沉默了,接过辞呈顺手放在了案上,并未看上一眼。

    “太尉年事已高,这些天又操劳过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见他如此干脆直接,连虚伪的挽留都没有,黄琼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老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陛下。”

    看来这几天的种种行为,已经惊动了保守派们,不过大势所趋,如今的他手握京师军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傀儡。

    刘志平静地一笑,“黄公请讲。”

    “陛下为何无故调动京畿兵马,究竟有何用意?”

    语气虽淡然,然话语却咄咄逼人,隐隐有兴师问罪之意。

    东汉时期的皇权并没有后世那么凛然不可侵犯,臣子们当面质问皇帝的戏码,司空见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为别的,我想出兵攻打西羌而已。”刘志淡淡一笑,终于说出来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什么?!攻打西羌?陛下您在胡说些什么?”

    饶是黄琼平日里波澜不兴,此时仍然被刘志惊得勃然变色。

    “烧当部落与护羌校尉之间,不过是小打小闹,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陛下当分清轻重缓急,如今江淮水灾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在朝为官几十载,黄琼第一次对着皇帝大呼小叫,实在是被气昏了头。

    如果刘志是个昏聩无能之君,他反而没这么生气,可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要倒行逆施,置国家万民于不顾,叫他如何不怒气横生。

    “西羌各部落说起来有数百万之众,但却相互牵制,并不会对我大汉造成致命威胁,充其量只是些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患啊,陛下。”

    黄琼口沫悬飞,激动得恨不能冲上来耳提面命。

    刘志认真地看着他,“朕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更要打,不然这遍地的灾荒谁来负责?”

    “什么意思?”

    黄琼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黄公不用明白,朕也知道,你们都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开战,大汉天下早已穷途末路,朕也曾想步步为营,救万民于水火。”

    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目中的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可老天他却不允许,如此灾祸连连,你让我如何按部就班地来,只不过是东拆西补,疲于奔命罢了。

    若不另辟蹊径,于绝路中自己硬生生造一条路出来,用不了几十年,我大汉就会被拖垮,亡国灭种,也只是弹指之间。”

    他越说越快,似乎早已压抑了很久,终于能够一舒胸臆,将心中的淤积倾泻而出。

    黄琼被他凌厉的气势震撼,张口结舌,半晌才喃喃道,“陛下,何至于此,我大汉哪里就到了这般境地。”

第264章大考来袭

    田觅是个典型的娇娇女,柔弱清纯,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能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同样的,她的优点也正是她最致命的缺点。

    这样的性格,适合嫁一个小康之家的文士,风花雪月,不愁吃穿,却也不用担心内宅斗争。

    可现在,她却因为父辈的欲望,阴差阳错进了宫,还得到了帝王的宠爱。

    如此盛宠,可不是任何女子都能承受得起的,要是她不能迅速蜕变,适应残酷的宫中生活,恐怕结局难料。

    刘志也知道她性格柔弱,尽量给了她庇护,可他毕竟是皇帝,不可能把心思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还有百废待兴的国家,还有错综复杂的朝堂,后宫中女人众多,即便是宠爱,也不可能只给她一人独有。

    所以,从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让田觅当皇后,一来她没这个能力,二来她确实不适合。

    何况皇后与宠妃不同,还关系到了朝堂的格局,田觅的父兄都是无能贪婪之辈。

    而邓演却进退有度,正直无私,是国之良臣,孰优孰劣,一眼就能见高下。

    而且他与邓猛之间也一样有感情,只是这种感情与田觅之间那种纯粹的男欢女爱不同。

    反而更接近于一种伙伴与亲人的关系,细水长流。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邓猛也逐渐成熟起来,完全能够担得起后宫之主的责任。

    她心性坚定,也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用不着刘志替她操心。

    反观田觅,若是一出宫斗剧,把她放在皇后的位置上,恐怕活不出三集。

    很快,宫中就传出了消息,陛下欲立贵妃邓猛为后,只是先皇后大丧,要等一个月之后,才能正式定下名分。

    这也是为了保护邓猛,免得将来有人说她过于迫不及待。

    得到郾太后的消息,邓猛也长出了一口气,在陛下心中,她终究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当初诛杀梁冀之后,刘志曾经给过她选择的机会,那时候,兄长就说了,如果她执意留在皇帝身边,就要学会隐忍。

    学会永远都在那里安静的等待,不争不妒,不骄不躁,等着刘志每次回头,她都在那里含笑静待。

    那时她就知道,她和刘志之间,永远是她付出更多,爱得更多,所以没有资格去争。

    刚开始,她不明白兄长的叮嘱,也曾一度沉溺在他的温柔中,直到现在,才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有孕在身的田觅,自然也受到了朝廷内外的关注,为了安抚她,让她安心养胎。

    刘志承诺封她为妃,若是能诞下皇子,还能更进一步,位列四妃之一。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不久,郭婕妤也查出有孕,为后宫更添喜讯。

    邓猛欣慰之余,也怅然若失,陛下对她的恩宠也没断过,可偏偏到现在为止,就再也没了音讯。

    只能说,是她命中注定的吧。

    最开心的莫过于郾太后了,哪个母亲都希望看到儿子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朝廷上下也格外高兴,只要后宫中不断的有人在怀孕,就证明大汉气运衰弱的流言不攻自破。

    即使这两位不能生下皇子,后宫美人那么多,总有一人能生下继承人的。

    整个夏天不但宫中喜讯频传,全国上下也都风调雨顺,没有出现大的洪涝灾害。

    之前民间有传言,说雪灾之后必有旱灾,搞得朝廷内外都神经紧张,各地都早早的开始蓄水预防。

    现在终于平安度过,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夏末,如期举行了封后大典。

    邓猛的皇后册封大典十分隆重,比之当年梁女莹的仪式规模,更胜三分。

    庆典在南宫崇德殿前举行,文武百官都到场参加,郾太后亲自为她授予了皇后金印。

    随即是开宗庙,将皇后的名字写进去,再由大国师张道陵,为新任皇后祈福。

    庆典之后召集宗室命妇和各个有品级的夫人,在芳林园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与此同时,刘志下诏封国舅邓演为承恩公,宣夫人进为一品,就连杨宜也封为阳城君。

    只有其继父梁纪,因为受到梁冀一家的拖累,没有得到任何的封赏。

    尽管无实权,也无世袭的特权,但这份荣耀依然让人羡慕不已。

    而邓演却愈发低调,幸好邓家人口简单,除了一个调皮捣蛋的邓远之外,其余几人的性格都不张扬。

    邓远如今也十六岁了,确定了出仕无望,干脆把兴趣转到了学做生意上。

    现在白日里在学校读书,晚上跟在酒庄里当学徒。

    这是邓演给他提的的条件,不管决定做什么,都必须要先读好书。

    邓家一直经营着陛下的酿酒作坊和酒庄,因为是独家经营,所以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在京师和各州府都有分店,有皇家背景,自然不用担心亏损,何况他们做的全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

    邓演如今既要办学校,又要腾出精力来经营酒庄,确实十分的辛苦,若将来邓远能够分担一部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皇后册封仪式之后,时序便已经进了八月,金风送爽,桂花飘香,大汉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正式开始。

    三年前的那一次考试,实际上并不成熟,只能说是一次探索之举,也是从举察制度到考试制度的转型。

    如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建科举,经过三年来的层层考试,有资格到京城参加殿试的,总共也只有三千多人。

    由于童试时报名人数太多,又良莠不齐,所以各地采取了加大考试难度的办法。

    其结果很惨烈,直接在第一关就刷下来一半还多,以至于后面的县试和州试,不得不放宽条件。

    就这样,能够顺利走到京城的,也只有这么多。

    从正月之后,就有些外地考生陆续往京师赶了,一部分是想路上趁机游学,还有一部分是想早点到京城来探探路子。

    总之,夏天的时候,到达京城的考生就已经占了一多半,有些世家子弟寄住在本家或者亲朋家中。

    而另一些出身寒门甚至是商家的考生,就只能住在客栈里,一时之间,京师但凡像样点的客栈,都住满了人。

    当然,财大气粗的也会自己租赁房屋居住,这样要方便得多。

    这些考生每日里都会参加各式各样的集会,有的是文士之间举办的,也有些达官贵人的宴会,也就是广撒网,结个善缘。

    说不定其中哪个金榜题名,一飞冲天,将来要是出息了,也能有个香火情。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在此过程中,部分学子因为文采出众,赋了首好诗,或者做了篇好文章之类的,

    立刻就会名声大噪。

    马上就会被引荐给豪门大户,或者是名宿高士之类的,这种事情都是两厢情愿,双方获利。

    对于豪门来说,这就跟以前眷养门客,或者是收容附徒一般,赌的就是对方日后的前程。

    这也是壮大家族的一种方式,而对于考生来说,能够受到当权者的青睐,以后在官场上就要顺遂得多。

    否则无依无靠的,光是自己孤军奋战,何年何月才能出头。

    这些流传的诗集文章,刘志案头也都有,没事翻了翻,有几首诗还真不错。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不能保证每首诗都是本人自己做的,也不排除花钱请人带笔,就为了扬名立万。

    这些都是虚名,将来考试的成绩才是硬道理。

    何况有的人诗才敏捷,一做诗就才思泉涌,可偏偏写文章却不行,策论更是一塌糊涂。

    会写诗,但不会当官的人,后世比比皆是。

    相比起来,刘志反倒觉得,汉代重策论轻诗文,在考试中是有一定道理的。

    作为文人,可以去做一些文职,也可以去做老师或者专职诗人,但若是去做行政长官,甚至是带兵打仗,那只能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场灾难。

    也因此,刘志在确定科举制度之后,完全关闭了举孝廉的制度,却部分地留下了征辟制度。

    就是为了给有特殊才能的人,留下一个进阶的道路。

    只是征辟制被严格化了,要求也很高,如果确实有某方面的超卓才能,征辟之前,也要经过相关专业人士的特殊考试。

    只有合格以后,才能得到任用。

    而且征辟制度,都是有特定的官职,不是什么样的官职都能担任的。

    所以在科举这一块,刘志始终将策论的地位放在第一位,有行政才能或者刑狱才能,更适合为官。

    考试的日期定在八月初八、初九这两天,是由钦天监和太史令共同算出来的吉利日子。

    刘志觉得正好,考完后刚巧可以在八月十五这天放榜,正合了后世蟾宫折桂的典故。

    今年的考试与去年相比,更加隆重也更加正规,至于地点,同样是在太学中。

    没有任命主考官,由他自己挂名兼任,但却同时任命了三位临时副主考。

    一位是翰林院主编胡广,一位是国子监祭酒,另一位则是秘书省大学士尹颂。

    这三个人各代表了一类势力,翰林院和国子监都偏清流,尹颂则代表了朝廷文官集团。

    当然朝廷大佬这么多,一品大员也有好几位,之所以选择尹颂,一来他为人刚正不阿,不会徇私舞弊。

    二来他是个独臣,刘志也有意让他通过这个机会,培养一些门生,免得过于势单力薄。

    毕竟朝堂之上讲究的就是个平衡,但如何平衡,认真说起来十分复杂,可要往简单里说,就是一句话:锄强扶弱。

    就如同为果木修枝一样,谁太强就要压一压,修剪掉一些枝桠,而太弱的就要为它打开光路,通过种种手段扶持,逐渐让它强壮起来。

    最终才能长成一颗营养均衡枝繁叶茂的大树。

    考试的规则也重新颁布了,随机调动了城门校尉和执金吾轮流站岗。

    入试前要统一搜身,不许携带任何多余的物件,考场内会统一提供笔墨纸砚。

    午餐也由官府统一供应,就连上厕所的地方也有专人监视。

    考题更是由皇帝亲自掌握,直到最后一刻才由御前侍卫押送到考场中,可以说保密工作绝对是做得很到位了。

    考试之前没有任何办法徇私舞弊,因为题目还在刘志的脑海中,并没有记录下来。

    三年前刘志就曾经下诏公布,考试必须用正隶书,也就是官方规定的字体。

    收卷后,刘志参考了现代高考的方式,将名字用白蜡封了起来,阅卷完成之后才能解封。

    这一次阅卷,除了太学的博士和翰林院的众编修之外,秘书省和中书省也派出了部分官员参与阅卷。

    八月初八,整个帝国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太学门口。

    晨曦中三千多名考生,按照抽签抽到的编号,整齐的列队入内,在搜身之后将按照编号进入相应的考场。

    考室共有六十多个,也幸亏太学本来就够大,能容纳得下这三千多名考生。

    随着角楼的钟声悠扬响起,全城人都屏息以待,刘志下令,这两日城中各处不得喧哗吵闹。

    凡是打扰到考生的,不问缘由,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其重视的程度,与后世的高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志个人觉得,与公务员考试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都是一考定生死,能够直接进入国家机构任职。

    初八考三科,第二天初九日再考三科,与明清科举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第一天考完之后,考生可以出考场回家休息,第二天继续考试。

    而明清时候的科举考试,是关在一格一格的小厢房里,吃住都在里面,一考就是三天。

    刘志认为这样有个很大的弊端,如果因为吃睡不习惯,影响了状态,很可能会发挥失常,白白耽误了考试。

    反正只要保密措施到位,在不在考场过夜,真的无关紧要。

    初八的晚上,太学附近的各处客栈热闹非凡,许多人都将当天的答案抄了出来,相互比较。

    尽管还不知道朝廷的标准答案,但考得好与不好,相互之间一看还是有个大概。

    不过第一天的考试主要都是经学和算学之类的基础知识,在分数的占比中不是特别高。

    关键还是要看明日的策论文章,至于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诗词,到底明天会不会考,还是个未知数。

第265章过犹不及

    八月初九日,经过了第一天的考试,学子们已经淡定多了,排着队有条不紊的进入,一丝喧哗也无。

    辰时正,御前侍卫校尉樊超护送考题准时到达,果然是策论,并没有部分人期待的诗词。

    随着悠扬的钟声响起,庄严的大考继续开始了。

    然而,很快就出现了问题,刚开始是一两个考生闹肚子,按规定举手示意,然后由士兵监视着去如厕。

    几千人的大考场,有几个闹肚子的也很正常。

    但很快几位副主考就发现了异常现象,拉肚子的人越来越多,多到茅厕前都排起了长队。

    甚至有人等不及拉湿了裤子,弄得院子里到处都臭气熏天。

    考场中本来就有医官待命,再加上太学原本就校医,立刻就开始进行诊治。

    在场官阶最高的是秘书省大学士尹颂,当机立断让人从太医院多调一批御医过来抢救。

    这情况太过于特殊,甚至不能排除有人故意下毒,破坏朝廷科举制度。

    毕竟举孝廉制度的消亡,对于部分世家大族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情,背地里心怀怨怼的人不少。

    只是这两年刘志手段强硬,掌握了军权,又有无孔不入的龙麟卫,再加上这件事情在世家阶层也两极分化,部分世家举双手赞成。

    因为达不成统一意见,所以在科举这件事情上,反对的声浪表面上并不明显。

    暗地里却一直波涛汹涌。

    刘志对这次科举十分看重,全国上下忙碌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功亏一篑。

    之前一切的困难都已经走过来了,开考第一天万事顺利,这也让许多人都放松了警惕。

    可万万没没想到,最后一天还是出了问题,而且这问题还不小。

    尹颂面沉如水,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回报皇帝,这事儿瞒不住,越快通知陛下越好。

    若是事态失控,到时候谁也没法交代,都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很快太医院的医师,除了几个在宫中当班的,基本上全部涌过来支援了。

    又紧急从附近征调了一些名医帮忙,经过会诊,发现这些人并没有中毒,只是食物有问题,吃坏了。

    而且闹肚子的人,基本上都住在太学周围的十几个大客栈中,那些住得稍微远一点,或者是住在自己家中的人,都没有事情。

    吃了药之后,大部分人都稳住了病情,刘志立刻下令,考试延时两个时辰,给他们一点恢复的时间。

    实在是病势沉重,无法坚持的考生,皇帝承诺,将择日进行统一补考,不会让他们今年白跑一趟,愿望落空。

    早在事态开始恶化的时候,龙麟卫就已经介入调查。

    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执金吾将所有涉事的客栈都控制了起来,顺着食物的来源开始追索真相。

    站在太学门口等着接送自家郎君的仆役们,最先发现了不对劲,紧接着周围的市民都知道出事了。

    一队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执金吾缇骑,闯进了客栈之中,并很快向附近的的菜市场冲去。

    人们议论纷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知道情况很严重。

    “快看胡屠夫被抓起来了,还有卖鸡鸭的张二哥,好像卖菜的捉了七八个呢。”

    “是啊,太奇怪了,这附近卖菜的几乎全都抓起来了。”

    ……

    考试仍然在继续,即使已经没有人再继续往茅厕跑,医师们也全都紧张的原地待命,不敢稍有松懈。

    负责守卫的士卒们更是个个都打起精神,生怕再出点什么问题,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都很顺利,中午,刘志还特意下令,给那些病号们熬了一些比较稠的小米粥,养养胃。

    这场考试一直延续到天黑以后,直到戌时过后,考生们才开始排队走出考场。

    除了家在京师,或者有家人接走的之外,其余的人朝廷重新安排了住所,统一管理,还派了士卒保护他们的安全。

    也因为这场意外,刘志下令,今年的考卷字迹工整程度,将不再算在分数之内。

    这次阅卷,事先所有的阅卷官都进行了培训,今年的规则比去年要复杂的多了。

    不再局限于简单的上中下三品,而是实行了详细的打分制,满分为一百,总共四科,前三个基础学科总共五十分。

    最后的策论也占了五十分,基础学科都有统一的标准答案,所以阅卷十分的轻松,只要对照着上面发下来的答案打分就可以了。

    轻松明白,也不存在任何错漏之处。

    难的是后面的策论,同一件事物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到底哪种看法和做法才是最优秀的呢?

    这根本难以说清楚,而且有些不同的说法,很难分个高下出来。

    所以只能像去年一样进行交叉阅卷,一般的文章都有两位不同风格的老师阅卷。

    遇到有争议的,将再加上一名阅卷老师,然后取三人的平均值,这便是策论最后的分数。

    当然抽查制度依然存在,有三位副主考,按照一定的比例,无规律随机抽查复阅。

    遇到有重大错误的,将会追究其责任,严重者不但要丢官,而且还会坐牢。

    关于补考,刘志也很快就决定下来,为了不耽误八月十五放榜,日期就定在八月十一。

    来参加补考的人并不多,因为害怕后续补考的题目会更难,所以大部分人都带病坚持考试了。

    三千多人,出现食物中毒症状的摸约有一千一二,不过其中有部分人本身症状就很轻,跑个一两趟厕所就已经没问题了。

    还有一部分人,吃了药之后,也很快得到了恢复,所以最终因为病情太重,无法参加考试的人,总共只有五六十个。

    集中在太学同一个考场内进行补考,为了以示公平,题目的难度与正式考试时不相上下。

    至于正巧偏颇其中一类问题,那就只能属于运气的范畴了。

    对于考试来说,除了扎实的基础和敏锐的头脑,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

    譬如说你辛辛苦苦学了几年,等到考试的时候打开卷子一看,就那么巧,偏偏都是你知识的盲点。

    同样,也有人突然发现,这些题目他恰好都熟悉,简直就是运气好过了头。

    为了尽快阅卷,将太学和几大官学,以及育才学校的大部分老师,都调了过来帮忙。

    终于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全部完成,卷子并没有拆封,连夜送进皇宫,由陛下亲自主持翰林院学士,除掉蜡封,统计名次。

    九十五分以上为甲等,八十分至九十五分为乙等,六十五分以上为丙等,以下为等外,属于落选之人。

    中德殿中,整夜都灯火通明,天明之前,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终于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张让托着三张金色的绢榜,立刻送到书房,让刘志检验。

    即使出了意外,甲等的人数依然还不错,共有六十四人,乙等五百七十三人,丙等九百八十一人。

    录取人数共计一千六百一十八人,刚刚过半,其余的都落榜了。

    这一千六百多新鲜的血液,注入大汉朝廷,能够有效的缓解人才空缺。

    就在许多人怅然若失之时,陛下突然下了一道诏书,凡是已经落榜,但自认为诗才过人者。

    可参加八月十五下午的特别考试,分别以看图作诗,按题作诗,以及即兴赋诗一首的方式参加。

    从中挑选出三十名成绩优异者,可特别补录为进士,另外,对朝廷有特殊贡献的家庭,可推荐一名落选的直系亲属考生。

    由陛下赐同进士出身,名额为十名。

    这相当于对各世家大族的一种补偿,与之前的举孝廉制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名额要少得多,也算是平息他们的怒火,让他们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赐同进士出身,这在后世是比较通行的做法,毕竟是封建社会,你把士大夫阶层逼得太紧了,也没什么好处。

    过犹不及的道理,刘志还是懂的。

    尤其是这次食物中毒事件之后,他更是深刻的领悟到,部分世家对于科举制度的怨怼之情,比他想象的要深刻得多。

    无论是过渡也好,安抚也罢,他都不能做的太绝对。

    本身他改革科举制度,除了为朝廷招揽人才之外,另一个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

    现在的这些妥协之举,也同样是围绕着这个目的,所以双方并不矛盾,并非改革成效的倒退。

    何况法律制度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很多问题,光是闭门造车永远预料不到。

    必须在执行过程中,才能渐渐发现问题所在,及时查漏补缺,这才是法律完善最完美的过程。

    这两个补充方式一下,立刻得到了各界的热烈响应,之前皇帝放风出来,有可能会在科举中加入诗词考试。

    也因此在整个大汉文坛,掀起了一股狂热的诗歌风潮,有的人天生诗才出众,却偏偏不会做文章,天赋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结果努力了几年,突然发现考试时毫无用武之地,那份沮丧简直是无以言表。

    甚至对朝廷都有了一些怨恨之情,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如今可以补充考试,一个个大为意外,转忧为喜,当天下午的诗会,竞争十分激烈。

    落选的学子,谁不想再搏一把?

    否则又要三年寒窗之后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关键是如果不擅长做文章,三年后恐怕结果也不会有多少意外。

    所以个个都卯足了劲,安心要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佳句,取得入榜资格。

    也有些人本来没什么诗才,只是为了凑热闹或者是想碰碰运气,也一样跑来报名参加。

    等报上来的名单一看,好家伙,足有七八百,看来不自觉的人很多呀。

    原本打算在西园酒肆举行的诗会,临时改成了酒肆外的草坪中。

    随便搞了一圈彩绸围起来,就算是考场了。

    京师百姓闻风而动,纷纷跑来看热闹,考场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

    酒肆里也被人挤满了,个个都站在栏杆和窗户前,伸长脖子看热闹。

    报名的人太多,为了剔除那些来打混的,在门口出了个上联,凡是对上来的才能进考场。

    上面很简单,是刘志听笔书写的,“松叶竹叶叶叶翠”。

    说简单也不简单,这是个叠字联,随便对自然人人都会,但要对得妙,对的有意境却不容易。

    所以这一关难倒了许多人,一堆的考生站在园门口抓耳挠腮,头皮都差点抠下来一层。

    轻松过关的人也不在少数,一炷香之后,没能对上的人,便直接被关在了外面。

    仅仅是第一关,就被刷下了大几百人,最后正式进入考试的只有一百八十多位。

    考题为一幅山水画,一首题名为中秋的命题诗,然后即兴不限题材再做一首。

    诗的形式,在刘志这几年的带动下,已经出现了五绝和七绝,五律和七律,当然乐府诗也不禁止。

    时间为一个时辰,到期无法完成者,视为自动弃权。

    而三首诗都完成了的人,依据完成的顺序现场阅卷,由京师十几位著名的诗人共同作考官。

    打分很简单,直接分为上中下品,被认定为下品的诗,便被扔到了一边,弃之不顾。

    被定为中品和上品的诗,都直接贴在相应的区域内,等所有的诗都完成以后,再重新排名次。

    考场气氛十分热闹,有些人天生诗才敏捷,很快就一挥而就,把卷子交了上去。

    当然也有人喜欢雕章琢字,慢慢打磨,所以场中呈现了两极分化,一部分人已经悠闲的坐到一边玩去了。

    另一部分人还在那里挖空心思,苦苦求索。

    实际上需要动脑筋的只有前两首,那首即兴诗,本身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完全可以不用临时思考,只需要把你平时自认为最得意的诗作,写出来就行。

    不一会儿场中就贴满了诗作,许多人都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吟诵,指指点点的评论。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对于诗词,更是难评高下,你认为意境不错的,我说不定却嗤之以鼻。

    所以才会采取公开阅卷,若是多数人都认为好的,那自然就没有问题。

    反之亦然。

第266章威胁

    吵吵嚷嚷一下午,挂起来的诗已经越来越少,随着新的佳作涌现,大多数都被刷了下去。

    到考试截止,榜上还剩八十多首诗,其中有不少人上榜两首,但三首同上的,仅只二人。

    关键是,他们两人首首都是精品,六首诗居然全进了前十,你说气人不气人。

    一番公开投票之后,又刷下来一层,最终只剩下五十多首诗,再斟酌了一番,卡到刚好只剩三十名考生的诗。

    也就算考试圆满结束,可事情却没完,这三十人,共计五十一首诗,如何排名,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西园本就是京师最有名的游园场所,兼之今日是八月十五,皇帝亲自规定的中秋佳节,更是游人如织。

    大汉首届公开诗会,如此盛况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所有入榜的诗都被人抄了出去,一堆人争相品鉴,争论得面红耳赤不亦乐乎。

    在刘志的原定计划中,是准备微服出游,亲自目睹这空前的盛况,只可惜前几日的大案子,到现在也还没有破,弄得他很没有心情。

    本以为自己对京师的掌控度很高了,但突如其来的意外,却让他知道了,那些老牌世家盘踞京师上百年,根深蒂固,力量不容小觑。

    从案发的第一时间开始,龙麟卫和大理寺就没有闲着,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客栈,然后追查食物来源。

    虽然一番努力之下,最后锁定了是被人在肉食中搞了鬼,但提供生肉的屠户却提前跑路了。

    好不容易追到河南尹,却发现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倒回来追索他接触过的人,竟然毫无线索。

    龙麟卫的两位负责人,杨俭和单超,朝廷改制度之后,他们的官职也变更为龙麟卫左督和右督。

    查不出案子,两人也觉得面上无光,明知这么大的手笔,不是普通人干得出来的。

    但这屠户平日里接触的人非常多,三教九流各样的都有。

    而且是当地的一霸,类似于镇关西那样的人物,平时也给附近的不少豪门供应肉食。

    查起来真是千头万绪,人累得个半死,却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

    此刻他们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刘志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如今的陛下威仪渐浓,早不复当初那个与他们一起喝酒聊天的贵公子了。

    “先停下吧,如此大张旗鼓弄得人心惶惶的,也没什么用处。

    我看这事你们得换一个方向来查,暗地里调查一下,哪些世家对科举不满,或者子弟大多不肖,难以通过科举出头的,都有嫌疑。”

    “诺。”

    二人迅速对视一眼,齐声应诺,陛下的表情淡淡的,但这说出来的话,却明显的有点不满了。

    龙麟卫算是陛下的私人机构,只需要听命于他一人,品阶虽然并不是很高,但却实权在握。

    哪怕是那些平时不可一世的王公贵族,见到他们也得给几分薄面。

    要知道他们两人的出身都十分卑贱,一个是江湖上的盗贼头子,一个是上不了台面的宦官。

    若非陛下赏识提拔,焉能有今日的尊荣地位。

    即便是改朝换代,像他们这种出身低贱又专做阴私之事的人,肯定下场不好,所以他们对刘志的忠心不容置疑。

    结果现在京师一出事,他们却束手无策,若是让大理寺那边提前破案,那么他们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走出中德殿,两人一反常态的并肩而行,“杨左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该如何下手比较好?”

    到底单超的性格大气得多,首先打破了沉默。

    二人虽然同为龙麟卫左右督,平日里也有不少合作,但私下里却是相互竞争的状态。

    尽管在业务上有所偏颇,但也有部分任务是雷同的,所以免不了会相互排挤争功。

    刘志对他们的态度也比较微妙,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一碗水端平,都比较器重。

    此次,却是二人罕见地联合起来,只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来自大理寺的危机。

    也终于认识到,对于刑狱断案,推理分析,他们确实不如后者专业。

    若不能同心协力,被大理寺抢了头功,以后在陛下心目中,地位只怕要一落千丈,彻底沦为打手了。

    “哈哈,单右督,老夫正有此意,请。”

    这边二人连袂而去,那边刘志却陷入了沉思,其实此事不管是谁做的,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仅仅是为了破坏大考,表达心中的不满吗,那也太低级了吧。

    要是真的想掀起大波澜,那食物里面放的就该是毒药了,死上几个人,效果不是更完美吗?

    从出事到现在五六天了,因为政务繁忙,他一直没能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

    “来人,传尹大学士,袁大学士,曹将军,张中丞和胡主编。”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些人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他相信此事几位都没有牵涉其中。

    作为朝廷一二品的大员,位高权重,一人就可以撑起家族重任,实在没必要自毁长城。

    今日是中秋,即便是谈事情,也没必要那么严肃,刘志准备好了简单的宴席,边吃边谈。

    待得人都到齐了,刘志便直接开问,他向来不喜欢繁文缛节,拐弯抹角的那一套。

    “诸位对此次破坏科举的事件,都有何看法?”

    尹颂和胡广都算是当事人,责任所在,自然当仁不让。

    “陛下,臣以为,此举的目的不在于破坏,而是表明态度。”

    果然他的想法与刘志不谋而合,这几年来刘志所进行的改革非常多,查贪腐、搞科举还有土地改革,桩桩件件都触动了世家阶层的利益。

    尤其是那些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中等家族,受到的打击也更多。

    由于一批一流世家带头向刘志表达了忠心,朝廷中缺少带头人,所以这些人心中的不满虽然很强烈,但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反对。

    眼看着皇帝的权力一天天稳固起来,他们开始担忧,有朝一日,刘志终会彻底向他们出手。

    刘志很怀疑,有相当数量的中层世家已经被地里联合起来,准备反抗他的改革措施。

    妄图逼迫刘志废除这些条款,重新要回属于他们的特权。

    这次大考虽然万众瞩目,但三千名考生之中,寒门与商户居然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中,一流世家还占了一多半。

    人数众多的中层世家,却只有这么区区一小部分名额,再加上前次全国吏治整顿的时候,所清查罢免的人,也大多都属于他们这个阶层。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渐渐从官场上退出来,家族势力迅速萎缩,假以时日,地位定然不保。

    由此,整个阶层引起了深切的恐慌和危机感,再不有所作为,就只有等着被灭亡了。

    刘志就呵呵了,科举制度对世家来说,明明优势明显,他们的学习资源远远优于寒门。

    只要及时调整心态,教育好自家子弟,多培养些优秀人才,家族自然就会越来越强大。

    可他们偏偏不反思自己的种种恶劣行为,只一味的怪罪皇帝改变了游戏规则。

    不与时俱进的人,终将会被历史的滚滚潮流所抛弃。

    也好,本来想慢慢来的,一个个非要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正好拿他们开刀。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完成了军权集中,也得到了部分世家阶层的支持,已经有底气向他们动手了。

    尹颂说完,胡广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老臣认为尹大学士说得很有道理,这次科考,很多地方家族全军覆没。

    他们不认为自己骄奢淫逸,不学无术,反而责怪陛下取消举孝廉的制度,断了他们的仕途,背地里心怀怨怼。”

    看来两位副主考回家后,没少琢磨,所以现在才能得出如此这般的结论。

    “近来确实不太平,各地御史都反映,某些地方官员,又开始在土地上动脑筋了。”

    张陵若有所思,原本只当作是单纯的事件,现在两边结合起来,便敏锐地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

    紧接着,其余人等各舒胸臆,基本上都赞同了尹颂的观点。

    不过,在解决之道上,却有所分歧。

    袁盱认为应该严惩,找出元凶杀一儆百,用严厉的刑罚来进行震慑。

    “破坏科举和土地政策,这种行为实在胆大包天,完全无视朝廷法度,必须要治下去,否则国无宁日矣。”

    然而胡广却有不同的看法,“科举制度确实很好,能够为朝廷遴选人才。

    但举荐制度已经存在了数百年,如今突然改变,并没有给他们留下适应转变的时间。

    老臣认为,在严惩肇事者的同时,还应该考虑一下他们的处境,毕竟他们也都曾是大汉的功臣。”

    衰落的中层阶级,大多数都是老牌世家,祖上曾经辉煌灿烂过,如今早已腐朽不堪,不思进取,只知道吃喝玩乐。

    造成如今的局面,举荐制度功不可没,反正只要走走后门就能当官,谁还愿意去辛苦学习呢。

    这是人类的惰性使然,他们安逸惯了,自然不肯再吃苦。

    胡广的性格本就是个好好先生,当年他做太尉的时候,除了在选拔人才上一丝不苟之外,基本上其他的事情都是在和稀泥,毫无建树。

    在所有的高层官员里面,他是唯一一个既不反对新政,也不拥护的人。

    没办法,他代表了老一辈的清流,只知道做学问,却毫无处理朝政的能力。

    而且年纪大了,在思想上根本跟不上,所以他提出如此意见,刘志丝毫也不惊奇。

    当然从把他重新召回朝廷开始,刘志就没指望过,胡广会在朝政上有所作为。

    他看重的是他胡广的才能和名望,能够担得起翰林院这个重要的半学术性单位。

    对他的话,刘志不置可否,其余几人一见,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话题便转为开始讨论如何严查和治理之上,大汉从来都不缺世家,旧的退出了历史舞台,马上又会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无数朝廷新贵。

    但若只想不劳而获,不思回报国家和朝廷,那就对不起了,直接请你给别人让道腾地方。

    让有能力的人及时上位,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

    胡广见没人理会他的建议,丝毫也不生气,他有表达意见的自由,但却从来不会去管陛下会不会采纳。

    “陛下,臣觉得这些人既然如此明目张胆,背地里一定已经有所准备。

    应该立即通知各地的屯田校尉,让他们密切关注形势,一旦有任何异常现象,要及时注意防范。”

    一直没参与讨论的曹腾,忧心忡忡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在大汉几百年的历史上,这种事情非常多,一旦世家阶层,感受到了来自朝廷的威胁,就会暗地里联合起来举兵做乱。

    当然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谋反篡位,而是展示自己的力量,逼迫皇帝向他们低头妥协。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成功了,最次的也能争取到一定利益。

    所以这次他们会不会故技重施,反正刘志觉得,可能性非常之大。

    土地改革,并没有真正的动摇到世家的力量,他们很多都坐拥数百、甚至是数千豪奴。

    随便一聚拢过来就是一支军队,而且世家私藏武器的现象非常严重,组装起来不成问题。

    要知道禁铁令是他最近两年才颁布的,之前因为农民起义频繁,盗匪猖獗,地方上又没有多少军队。

    所以朝廷便默许了世家拥有武器,自行抵御抢劫。

    稍微想一想,刘志便把目光放在了中原的几个州上,边境诸州以武勋世家为主,而益州和荆州、扬州文风鼎盛,人才辈出。

    其余青、兖、豫、徐、冀等地,多是老牌世家的聚集地,所以他们的利益才是被打击得最厉害的。

    “言之有理,立刻传令兵部尚书,各地方军队都要做好准备。

    朕再从边境上把虎贲和羽林调回京师,驻扎在河南尹那边,随时准备应对叛乱。”

    哼!想玩以前举兵政变的那套老把戏,还要看他刘志答不答应。

    别以为他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傀儡皇帝,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第267章中秋

    且说西园之内,十几名主考官为了排名,口若悬河争论了半天,差点就要打起来了。

    所有的文学作品中,最难评判高下的就是诗词。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的心境和鉴赏水平,以及欣赏风格都有差异。

    这也是刘志不赞成将诗词列入科举考试的根本原因,除了难以阅卷打分之外,也容易留下作弊的隐患。

    目前这种形势反而更风雅,更容易让诗才出众的人,一举成名。

    此时宫中的高层会议也已经差不多了,至于细节,自然是留待各部门自己去商议了。

    散了会,刘志问左右伺候的人,这才知道原定两个时辰结束的诗词大会,到现在三个时辰了,还在争论不休。

    看来他真是小看了这些文人的固执,于是立刻下了一道补充命令,考试名次不分先后,以姓氏笔画多寡为排序标准。

    好与坏就留给世人自行去排吧,诗词的魅力本就在于顺应心境,打动人心,引起情感上的共鸣。

    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期,所喜欢的诗词也一样会有区别,又何必生硬的非要分出个高下来呢?

    几位主考官都快撸袖子打人了,幸亏刘志这道命令来得及时,不然今日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汉代的读书人和后世的文弱形象完全不同,君子六艺中就有骑射,那时代的文人喜欢仗剑游历天下。

    豪侠之气甚浓,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时候也不少见。

    考试虽然结束了,然而争论却并未停止,街头巷尾到处都议论纷纷,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第一。

    可以说此次诗会,大大的提高了大汉人民对诗词的热情,虽然每次科举大考只有三十个名额,有点走偏门的意思。

    但不管怎样,对于那些确实不擅长策论的人来说,至少还是多了一个机会。

    很快,诗会的最终名额便送到了刘志的案头,连同那五十一首诗。

    此刻他正在永安宫中,与郾太后同度中秋佳节。

    于是宴会上便多了个谈资,一起欣赏点评这些佳作,至于那些朝堂纠纷,刘志从不会在母亲面前提起。

    郾太后也基本不会询问朝政,更加不会横加干涉了,因此她在大汉臣民中的风评很好,是公认的贤德太后。

    出席永安宫宴会的,都是自家人,后妃中只有皇后邓猛有资格出席,即便是宠冠后宫的新晋柔妃田觅,也无缘参加。

    按照郾太后制定的宫规,举凡重大节日,春节、春分、中秋、重阳、冬至之类的节日,皇帝都必须陪着皇后。

    这个制度主要是为了维护后宫之中的安定,彰显皇后作为正妻的地位和权威,也是封建社会阶级秩序的体现。

    不过毕竟过节嘛,刘志也不会太小气,给后宫中所有的妃子都赏赐了礼物,就连太后和皇后也都有礼物赐下去。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对于感性娇弱的柔妃来说,再多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比不上心爱之人的陪伴。

    自从怀孕之后,越发变得多愁善感,常常临风流泪,对月伤怀,刘志也曾劝慰过几回。

    只是他整日里忙于朝务,即便是心疼田觅,也没有时间经常陪伴,只能时不时的花点小心思给他送点自认为浪漫的小礼物。

    另外一个怀孕的耿婕妤,刘志也没慢待,这女子性格落落大方,比较接近现代女性。

    刘志对她更多的是欣赏,相处起来比较舒服,田觅虽然娇媚可爱,但总要他哄着宠着,久了也有点心累。

    其余几个妃子他感觉一般,偶尔也会临幸,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传宗接代。

    毕竟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一个皇帝若是没有儿子,没有合法的帝国继承人。

    对于自身和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当晚刘志陪着母亲放过许愿灯之后,这才与邓猛一起返回长秋宫。

    长秋宫是规定的皇后宫殿,邓猛封后之后便搬了过来,刘志平时处理政务,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南宫中德殿,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反而更近了一些。

    因为是中秋节,在东汉时期,原本叫做祭月节,晚上有祭拜月亮的传统活动。

    帝后二人在院子里摆了香案,供了些菜蔬瓜果,然后对月祷告。

    古代的节日气氛比较浓厚,仪式感强烈,刘志也认真地求了一回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类的。

    反正,尽心了就好,作为现代灵魂,谁还真的指望一颗卫星会无所不能呢。

    一回首,却见邓猛一袭紫衣,俏生生立于皎洁的月色下,双目紧闭,一脸的虔诚。

    少顷,二人在院中赏月,刘志笑着问道,“你方才许了什么心愿?”

    邓猛罕见地红了脸庞,“妾许愿想和陛下白头到老,不要像嫦娥一般中道分别。”

    嫦娥奔月的故事,古已有之,西汉时便已经流传于世,所以邓猛才有此感叹。

    朦胧如诗的月光下,刘志只觉得自己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

    “你放心,我们是夫妻,定然会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携子之手,与之偕老……”

    邓猛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诗,缓缓地靠在了他肩头,刘志伸手揽住她的肩,两人就这般默默无言地看着月亮。

    一股温馨宁静的气氛,笼罩在两人之间,远远看去,感觉十分美好。

    女官邓婉微笑看着这一切,偷偷打了个手势,让身边伺候的人离得远一点,给他们留下个安静的空间。

    皇后的苦她都看在心里,难得今日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愿打扰了他们。

    正在此时,外面有一名内侍匆匆而来。

    “陛下,皇后,柔妃身体不适,突然晕过去了。”

    两人皆是吃了一惊,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病了呢?

    她怀着身孕,自然事关重大,刘志立刻和邓猛两人一起赶了过去。

    长春殿中,已经有太医在仔细诊治,邓猛询问了一下,才知她是忧思过度,伤了胎气。

    邓猛听了一阵无语,这女人已经分去了刘志一半的宠爱,却还不知足,偏偏整日愁眉不展的,也不知闹的哪样。

    “还好情况不是很严重,吃上几服药,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无恙了。

    只是……”

    太医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了刘志一眼。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事关皇嗣,不可有任何隐瞒。”

    邓猛见状皱眉道。

    那太医得了此话,赶紧回道:“柔妃思虑太过,对养胎不利,若是长此以往,臣实在难以保证腹中胎儿的安全。”

    若不把丑话说到前头,将来出了事,叫他如何承担得起责任。

    他这么一说,邓猛倒不好说什么了,柔妃不过是希望能长得君王爱怜罢了。

    这种心情她能理解,但……这是皇宫,面前这人是一国之君,不可能把满腔热忱只留给一个女人。

    说来简单,可事到临头却难了,就是她自己,都是经历了许多之后,才渐渐想明白这些道理的。

    刘志闻言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田觅的性格他了解,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一时不禁有些头疼,这丫头,真是拿她没有办法,自己每天殚精竭虑,为了国事奔忙,现在还要为她担心,实在是有些心累。

    邓猛聪明的没有吱声,这种事情她还真不好掺和,别到时候事情没有解决,反倒惹了一身腥。

    “阿猛,对不住,要不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再抽时间陪你。”

    今日是中秋佳节,本应该陪在邓猛身边,但现在却要让她独守空闺,自然是有些愧疚。

    早在听说柔妃病重时,邓猛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今日刘志无论如何也会留在长春殿了。

    闻言大度地一笑,“陛下且放宽心,好好劝劝柔妃,妾那边不用记挂。”

    说罢起身告辞而去,看着她在月光下冉冉而去的背影,刘志叹了口气。

    三宫六院,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他是不是为后宫操心太过了。

    如此下去,若学别人有个千百名妃子,岂不是要累死?

    一时柔妃服了药,缓缓醒来,看见身边的刘志,又不禁悲从心来,忍不住泪盈于睫。

    刘志没办法,谁叫自己平时把她给宠坏了呢,如今真是自讨苦吃,只得又温言软语地又劝慰了一回。

    好容易才让柔妃破涕为笑,一连几日刘志从中德殿回来之后,都停留在长春殿中。

    直到她病情好转,心情也平复了许多,这才放心。

    八月十六日,是举行殿试的日子,按照往年的规矩,大考甲等头十名,将在玉堂殿接受皇帝亲自主持的考试。

    从中挑选出前三名,作为本届大考的赢家。

    今年的殿试题目和第一次相比,有了显著的变化,刘志考了他们对于移民边疆的看法。

    考的是他们对于全国形式的大局观,对这次考试他寄予了很大希望,想从中发现能够独当一面的潜力人才。

    最终,博陵刘佑以其出类拔萃的口才和政治观点,赢得了全场赞赏,拔得头筹,被钦定为魁首。

    第二名,是渤海巴肃,此人亦是才能出众,探花照例是名容貌出众的青年俊杰,汝南郭亮。

    此人是故太尉李固的学生,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忠肝义胆,当年李固被梁冀所害,暴尸夏门外。

    郭亮当时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却领着一帮太学生,顶着斧头和血书到平城门外,向他和梁太后请命。

    要不是半夜里刘志让人把他敲晕了给带走,这个性格倔强的少年恐怕性命难保。

    事后,他赶赴李固的家乡,与其子一起,为恩师守灵三年,其忠烈之名早已传扬四海。

    所以他参加本次科举考试之后,刘志一直很留意他的表现,见他成绩很不错,便在殿试时特意引导,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经过四年的沉淀,郭亮早已不复当日的鲁莽与冲动,变得沉稳了许多,深得刘志的赞赏,特意将他定为探花郎。

    至此三甲出炉,紧接着便是宫中赐宴,打马插花游街,重演了一遍当年的风光热闹。

    京师百姓,倾城而动,守得十年寒窗苦,一朝闻名天下知。

    刘志要的就是这样的轰动效应,激励更多的读书人,前仆后继,大汉的基础教育虽然鼎盛,但却局限于世家阶层。

    他要的是寒门崛起,是凡有井水处皆有人能够读书识字,提高整个民族的素质。

    所以他大肆鼓励有教无类,鼓励各类特殊人才,都可以凭借本事上位,就是想打破儒家的垄断,重现百家争鸣的盛况。

    当然在思想意识形态方面,还是以儒家为主,若是允许其他思想哲学流派存在,就会难以统治,容易引起国家大乱。

    现代人一提起儒家思想,就怒斥为封建糟粕,但在封建社会,儒家还是有着极其积极的思想意义的。

    这一点无可置疑。

    一番热闹过后,终归平静,中举的进士们便等待着吏部分配职务,由于早有准备,已经整理出全国上下许多空缺。

    所以这一次分配非常顺利,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基本上全部搞定。

    至于大考那天的突发事情,朝廷解释为是个意外事件,从舆论上把这件事情先平息下来。

    毕竟那些背地里搞鬼的人,目的也就是为了敲山震虎,让刘志明白他们的能力和决心。

    最好是皇帝能够知难而退,在土地政策和科举政策上进行调整让步,这样便皆大欢喜了。

    只可惜从头到尾,刘志从未打算进行让步,反而偷偷的将禁军从边境调了回来。

    年底之前,一场早在刘志和朝廷大佬预料之中的叛乱终于发生了。

    之所以明知会有叛乱,而没有提前进行干预,其目的就是为了要这些人自己主动跳出来。

    要么不动手,动手就是雷霆手段,这一次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否则始终都是隐患。

    骚乱最开始从兖州城发生,那里的几大世家聚集了七八千名私兵,因为土地政策与当地的官府起了摩擦,最终发展成为有预谋的动乱。

    就仿佛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徐州和豫州,都有世家开始响应。

    他们打着受压迫的旗号,攻击当地官府,要求皇帝重新调整土地政策,还他们一个公平。

第268章横推无敌

    这场面,在大汉历史上,已经是多次上演,最近的,在顺帝年间就有过两次,众人都见惯不惊了。

    东汉时期,光武帝承诺与世家共治天下,由此将他们的地位,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从此后他们越来越嚣张,联合起来无视国法,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土地和人口。

    为了躲避国家的惩罚,甚至公然刺杀朝廷命官,聚众做乱更是他们屡试不爽的绝招。

    当年顺帝时,也曾经试着改革举察制度,打击任人唯亲的现象。

    结果中原地区的六七个州联合起来,聚众反抗,逼得汉顺帝不得不妥协,在原有的条款上做出了许多让步。

    刘志刚刚亲政的时候,若不是借由黄琼的威望和人脉,也根本无法开展科举改革。

    其实当时就有很多人表示不满,接踵而至的赵戒叛乱,之所以能闹得这么大,背后也少不了他们的影子。

    可叛乱失败,紧接着刘志又暗中练兵,打压禁军,加强了京师防卫。

    他们也便消停下来,再加上刘志放开了羽林军的名额,许多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都找到了进阶的门路。

    如此一来,心理上就平衡多了,不再满腹怨言,但接下来,皇帝整顿吏治,土地改革,一浪接着一浪冲击他们的底线。

    刘志自己感觉他已经做出很多妥协了,并没有动摇他们的根本利益,可世家们却还是不买账。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大型战争,恐怕早就爆发骚乱了。

    战争之后,刘志加快了土地改革,新移民政策,也使得许多不堪驱使的奴婢,成群结队地逃往北疆。

    刘志暗中指示几个都护府,对那些逃奴来者不拒,全部按照流民的政策分配土地,还帮他们重新办理了户籍。

    此举大大的鼓励了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奴仆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还是白得的土地。

    底层人其实是最没有善恶观的,随时随地都在饿死的边缘挣扎,你还跟我讲仁义道德?

    只要有口饭吃,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所以,消息传播开之后,引起了大规模的奴仆逃亡。

    各地官府很有默契地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措施,开玩笑,陛下将土地政策和农业生产作为政绩考核标准。

    跑掉的人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之前刘志整顿吏治时,曾经规定,所有官员都不得在本地任职,以防徇私舞弊。

    同一个官员,不可在一地任职超过五年,因此每次年终考核,都会有官员被调迁。

    虽然同为世家,但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科举成绩的出炉,成了最后的导火索,忍无可忍的世家们,最终决定出手。

    可这件事情,京城的顶级世家们却不愿意掺和,此次科举考试,他们才是最大的赢家。

    整顿吏治也只是剔除了家族中的败类,并没有撼动他们的地位。

    缺少了靠山的中层世家,一拖再拖,原本打算中秋就动手的,结果拉拉扯扯到了十月初。

    眼看着再不举兵,就要到冬天了,只得勉为其难地仓促行动,结果应者寥寥。

    大家都在观望,等着朝廷表态,谁知刘志却一反常态的默不做声,似乎毫不在意。

    没办法,零零星星的各州又有人开始宣布反对皇帝的政策,可他们并不敢真的做得太过分。

    大部分人都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顺帝时,各州根本没有官方军队。

    可现在每州都有屯田校尉,虽然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一旦和他们动手,损失惨重不说,后面还很难收场。

    到了十月中旬,由于刘志持续的沉默,各地的世家不得不逼着开始表明态度,要么联合起来逼迫陛下,要么就被其他世家孤立。

    在这种情况下,陆陆续续开始动手的世家变得多了起来,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很多人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选择置身事外,也就意味着将来的利益分配,自己也会被排除在外。

    自古法不责众,只要人数够多,相信陛下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秉承着浑水摸鱼的想法,荆、扬、青、益、冀等州也开始了暴乱。

    这让天下的普通百姓,以及寒门士子们十分担心,刚刚看到了一点希望,不会又这样灰飞烟灭了吧?

    眼看着到了十月下旬,就在处处人心浮动之时,一直没动静的刘志,突然下了一道诏书。

    诏书中,他一再强调,国家的土地政策和科举制度绝不会改变,又云有人包藏破心,四处煽动作乱。

    自诏书下达后十日内,凡是幡然醒悟,弃暗投明者概不追究责任。

    凡是不思悔悟者,十日后朝廷将派大军镇压,所有人等都以谋反罪论。

    随着羽林军和虎贲军开进兖州,豫州两地,冀州和青州那边也有边军进驻。

    荆州牧董班立刻开始征调武陵夷族大军,也就是从前的武陵蛮,自从刘志调整民族融合政策之后,便去掉了蛮族的称呼。

    在土地分配政策上一视同仁,而且每次征调都可以抵扣劳役和税赋,若是战死,按照屯田校尉的标准,发放抚恤金。

    这和之前刻意奴役他们,无偿征调的行为相比较,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尽管歧视依然存在,不可能从思想上迅速根除,但也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扬州那边,陈蕃也想了个折衷的办法,临时招募了一批退伍军人,加上各州郡的府吏,人数也不少了。

    反正双方就这么明刀明枪地对峙着,谁也没动,眼看着皇帝给的期限一天天过去。

    终于有胆小的选择了当缩头乌龟,开玩笑,这皇帝简直就是个怪胎,什么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万一他发了疯,偏不妥协,到最后还真有可能大开杀戒,不管打不打得赢,都会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

    自己有田有地有财产,吃香喝辣的不要太舒服,凭什么要去送死啊。

    一些家族中有子弟在外做官的,赶紧托人送信,大不了好好教育下一代,犯得着给别人打头阵吗。

    一旦有人退缩,便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引起了连锁反应,许多人都悄没声息地回了家,关紧大门百事不理。

    剩下的都是些顽固分子,为了抱团取暖,在这十天的期限中,干脆开始兵合一处,每州都形成了几个大集团。

    准备和朝廷顽抗到底,反正各州的兵力也不多,要按人数来算,不及他们的四分之一,怕什么。

    真打起仗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大不了多损失几个奴仆罢了。

    只要他们团结一致,就不信他刘志能疯狂到把他们全都杀了,到时候整个世家阶层兔死狐悲,全都站起来抵制他的时候,看他如何收场。

    然而,十天期满,刘志确实毫不客气地开打了,可让那些世家生气的是,官兵们每次对阵之前,都要在高处喊话。

    让那些奴仆们弃暗投明,凡是跑过来的,不但既往不咎,还会为他们消除奴籍,分配土地。

    若是能够倒戈相向的,还会给予奖赏,如果能够擒获主家或者是能够杀掉一两个的,就算是立了功,朝廷会论功行赏。

    这一番喊话下来,效果非凡,世家手下的兵马都是些奴仆,主家要造反,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

    因为按照东汉时期的律法,奴仆是主家的私有财产,连人都算不上,一旦离开了主人,活下去都难。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被动地跟随。

    可现在,突然间机会就摆在了眼前,反正都是些一无所有的人,大不了就是个死,还能有比这个更悲惨的结局吗?

    如果搏一搏,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从此摆脱毫无尊严的奴隶身份不说,关键是还能够获得合法的财富和地位。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说不动心都是假的。

    一个个豪横的世家主子们,忽然就觉得气氛变了,自家的奴仆总是偷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就仿佛在打量该在哪里下刀一样。

    等他们回头寻找的时候,却又是那群木纳听话的仆人,什么异样都没有。

    兖州城外,杜石便属于势力最大的世家,他手下田地众多,当初公孙举叛乱的时候,他趁机收容了很多流民。

    如今手下有着三千私兵,个个都身强力壮,可就在对面的官兵喊话之后,当天夜里,就遗失了上百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单身在杜府为奴,并没有妻儿老小,所以才会明目张胆地跑路。

    杜石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可也毫无办法,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将那些有家人的提拔重用,没有家人的都防范起来。

    还扬言若是抓到一个逃奴,就当场鞭打至死,以儆效尤。

    本以为不会再有逃跑现象继续发生了,可第二天两军对垒之时,成群结队的奴仆趁机直接投降。

    杜石脸都绿了,这还怎么打,整个士气都乱了,只得仓皇收兵,回去清点了一遍,发现竟然跑了四五百人。

    这也太离谱了吧,那些人连自己的家人都不顾了吗?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突然杀到的羽林军,抄了他的老巢,不但解放了那些奴仆的家人,而且连他的家眷都被抓起来了。

    杜石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刘志真是个狠人,以前世家作乱,皇帝从来不会认真和他们计较。

    也正因为如此,杜石等人才没有过多的防范,可皇帝这节奏,是打算直接横推,完全不讲规则啊。

    问题是,到了现在,他还有机会投降吗?

    杜石很怀疑,他即便是放下武器,刘志也不会放过他,这位年青的帝王,完全不可理喻,谁也猜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可现在,不投降也没办法再打下去了,别说是那些奴仆了,就是许多族中子弟,也是哀声叹气的,整日都愁云惨雾。

    还没等他纠结出结果,羽林军便来了个半夜袭营,万万没想到,传说中不堪一击的羽林军,居然无比彪悍。

    杜石见机得快,带着百来个亲信,拼死逃了出来,赶去兖州另一位世家去报信。

    他与陈氏是姻亲,两边平日里关系亲密,此时走投无路,杜石第一个就想要去投奔他。

    可万万没想到,他前脚刚进陈家的坞堡,后脚就被绑起来,做为投名状献给了紧追而至的羽林军。

    还美其名曰大义灭亲,我呸!见风使舵的家伙,如此不讲信义,看他往后如何在天下立足。

    果然,羽林军接受了陈氏的投诚,并将他们武装起来,调转枪头去征讨其他的叛乱世家。

    正所谓驱虎吞狼,羽林军在全旭的带领下,如一群狡猾的猎人,尽情地狩猎着。

    哈哈……

    这群乌合之众也太不堪一击了,简直就是白捡的功勋,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速度一定要快。

    不然的话,就会被虎贲军捷足先登,抢去更多的功劳,要知道双方本来就有些差距。

    虎贲军在当年的赵戒造反时,选择了正确的战队,从此开始便步步领先,把羽林军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若不是后来被陛下赶出京城,羽林军为了自保,在全旭的领导下,终于开始了脱变之路。

    如今,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个不讲任何规则的主将全旭,在他的观念中,只认结果,过程和手段并不重要。

    谁都知道他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是他的亲信,而刘志这人又极其护短,捅了天大的楼子,也会给他端着?

    因此他一番骚操作,拿杜石做了个典型,吓得其他的世家都魂飞魄散,他们赌的就是陛下不敢真动手。

    现在希望落空,哪里还硬气得起来,纷纷望风而逃,如陈氏一般直接投降的也不少。

    不到五六天,兖州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个世家,逃的逃,降的降,整个阵营都被瓦解了。

    全旭这招敲山震虎,玩得炉火纯青,再加上陛下颁布的攻心之策,收效明显。

    与此同时,虎贲军的做法却要常规得多了,赵恺其人是武将世家出身,为人正直刚烈,虽不至于古板,却也习惯了真刀真枪的相对厮杀。

    他负责豫州的叛乱,一路靠着武力横推过去,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这做法,才真正的是血腥恐怖。

第269章久别重逢

    豫州起兵的世家,吓得魂飞魄散,可这样残酷血腥的镇压,也激起了他们的集体恐慌。

    正准备团结起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时候,赵恺却突然宣布,凡是无大恶而投降者,既往不咎。

    所谓的大恶,自然指的是那几个领头者,已经被吓破胆了的世家们,听到与他们无关,立即一哄而散。

    剩下两个人领头者,孤军奋战,紧接着,赵恺一样宣布了陛下对奴仆们的策反政策。

    往前就是送死,退后却又是一番新天地,怎么选择不言而喻,奴仆们奋起反抗,连夜暴动。

    用不着虎贲军动手,天明时,一众奴仆便将那些世家子全部绑了起来,带着功劳去投诚。

    对于朝廷来说,这一波叛乱真的不亏,查抄没收的家产,拿来奖赏军队和那些奴仆,绰绰有余。

    其他几州都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很快就将叛乱镇压下去,之所以能够这么快,还是靠的策反奴仆。

    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受奴役,白痴才会那么干吧。

    被镇压的世家们完全想不通,明明一百多年以来屡试不爽的招数,怎么突然之间就不灵了呢?

    遥想当年登高一呼,天下世家从者如云,朝廷想不妥协也难。

    面对如今的惨境,只能慨叹人心不古,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猫腻。

    这场叛乱来得轰轰烈烈,走得无声无息,总的看来就是个笑话。

    皇帝陛下一个小小的策略,便打赢了一场胜仗,看似赢得轻松简单,其实背后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要知道,即使是制定土地政策的时候,刘志都不敢说公然支持给奴仆分土地。

    那样简直就是在颠覆整个阶级制度,势必会引起所有士大夫阶层的强烈反对。

    奴仆处于整个社会鄙视链的最底端,即使是那些整日无衣无食的平民,依然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

    在汉代,奴仆根本就不算一个独立的人,只能算是私人物品,主人对他拥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

    所以给普通平民分田地,那是仁爱之心,可给奴仆分田地,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对于这些不思进取的中层世家,刘志一直想找机会动他们,偏偏苦于没有借口,因此明知道他们想造反,刘志却故意纵容。

    送上门的理由,不用白不用,劝说奴隶倒戈相向,是他精心策划的结果,单纯从军事上来讲,这的确是一条兵不血刃的妙计。

    历史上策反奴隶军队的例子,并不少见,最为著名的就是当年周武王攻打朝歌。

    商纣王仓皇组织了两万奴隶打头阵,结果被姜子牙以解放他们的名义给分化成功。

    致使奴隶大军倒戈相向,加快了腐朽的商王朝毁灭之路。

    因此刘志就事论事,以打赢战争为目的,策反奴仆的计策,立刻得到了各位朝中众臣的支持。

    尤其是军机府的几位老将军,更是赞不绝口,举双手赞成。

    果然,鼓励加仁政,迅速地摧垮了世家武装,朝里朝外都是一片颂扬之声。

    事后,刘志迅速兑现承诺,给这些投降的奴仆分配了土地和财产,各州带头闹事的世家,遭到了严厉的制裁。

    不过刘志也不想过于激发双方的矛盾,除了几个冥顽不灵之人被枭首示众之外,其余的就只是查没家产,贬为庶人。

    将他们从士大夫阶层直接踢了出去,家中原有当官的,都受到了牵连,革除功名,永不录用,其子孙后代十年内不准参加科举考试。

    看似仁慈的背后,却是诛心之举,让他们从引以为傲的世家,变成一无所有的庶民。

    阶层上的败落,对于那些骄傲的士大夫们来说,简直就是致命一击。

    及时回头的世家,看到这个结果,不禁都后怕不已,一念之间便救了整个家族。

    经此一役,中原各州郡的世家都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轻易挑战皇帝的权威。

    而刘志也同样很满意,又名正言顺地铲除了一批世家,当年他与邓演纵论天下时,制定了温水煮青蛙的削减政策。

    如今看来确实很成功,一步步地将世家力量削弱,而他们至今没有明白自己要打压的决心。

    如此下去,要不了多少年,随着寒门崛起,平民也在迅速提升,此消彼长之下,势力会得到长足的平衡。

    也许,他的目标会比预想中提前完成,看来从现在开始,他可以把国家的重心转移到富国强民之上去了。

    熙元元年的年末总结,刘志已经越发的气定神闲,经历了隐忍和激进两个阶段,他终于开始沉稳起来。

    这种沉稳是由强大的自信带来的。

    明年的计划,又有了调整,这两年随着农业生产的重视,产量有了稳步提高。

    棉花经过一年的试验田,也有了一定的产量,明年可以大范围推广了,数年的优选育种,七星辣椒也可以进行小范围试种了。

    益州的茶叶栽培和制作,也慢慢地形成了精品产业,交州的甘蔗产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制糖业开始兴隆起来。

    刘志又开始琢磨着让皇庄研究杂交技术和嫁接技术,虽然到目前为止,杂交技术还没有取得任何实质上的突破。

    但他相信假以时日,终有一天会有所成,到时候主要粮食作物产量翻倍,才能真正的解决粮食危机。

    嫁接技术却取得了喜人的进展,不过只能运用在水果及瓜茄类作物,至少,也提高了经济作物的产量。

    因此,明年的主要任务还是农业,水利工程年年都需要维修,还有一些大的工程,原本就不是一两年能够完成了。

    刘志准备在辽东推广一季稻和耕种小麦与棉花,大豆也要扩大种植面积,到时候可以用于榨油。

    何况豆制品的用量也与日俱增,大豆已经渐渐地提高到主要农作物的地位。

    高粱和小米的产量太低,刘志如今在中原还是主要推广小麦,南方持续扩大水稻种植面积,鼓励双季稻技术的推广。

    有了辽东这个粮仓的补充,刘志有信心,明年的产量应该能够大幅度的增加。

    只有把口粮问题彻底解决了,他才能理直气壮地发展工业,让国家经济迅速腾飞。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959/ 第一时间欣赏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作者:共赏清歌所写的《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为转载作品,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介绍:
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刘志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帝位,唉,好好地相个亲而已,竟然成了大汉天子。
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