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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刘志的车架刚到合欢殿门口,邓猛便抱着女儿,含笑前来迎接。

    她今日穿着件蜜合色绣花小衫,下面是石榴红的襦裙,婷婷如盛开的百合花。

    眉眼间已初具风情,既有少女的清纯气息,又有少妇的妩媚多姿,正是一个女子最美丽的年纪。

    看来是着意打扮了一番,刘志微微一笑,心领神会,伸手接过女儿,这丫头张开没牙的小嘴,冲他甜甜的笑。

    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刘志对她爱得不行,在她红彤彤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乐得小丫头手舞足蹈。

    “我天天带她,这丫头偏偏和您更亲。”

    邓猛故意微带醋意地说着,听得刘志心里乐滋滋的。

    进入大殿,见她们母女俩一直等着自己,还没吃饭,刘志便陪着又喝了一碗汤。

    饭后他问了问邓演的情况,知道他没有落下暗伤,总算放了心,他为了自己,为了国家社稷,牺牲了太多。

    穿越至今,身为帝王却能拥有如此知己,也算是老天格外的恩赐了。

    将来,只要邓家不出叛逆篡位之徒,他都会尽量照拂,包括邓猛在内,也一样如此。

    两人小别胜新婚,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闲话,待到阳安公主睡下了,刘志便挑眉一笑。

    “阿猛今日这身装扮,真真是格外娇艳迷人。”

    邓猛嫣然一笑,眉眼含春,“不知有没有把陛下迷倒?”

    刘志被她撩拨得心神荡漾,附身将她压倒在下面,“自然是……迷倒了。”

    一时间满室春光旖旎,风景这边独好。

    第二日朝会,刘志心知有一场硬仗要打,穿戴整齐,斗志昂扬地准时去了崇德殿。

    礼赞过后,气氛便开始陷入了诡异的低迷之中,众人要么置身事外,准备看热闹,要么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于是都一副无事可奏的样子,垂首研究面前的桌案,刘志就想呵呵了,这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啦?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主张,刘志就是不开口,就连并州捷报也一直瞒着朝堂,并未公布。

    如今的尚书府,与他基本上就是一条心,兵部尚书那边对他唯命是从,他想压下此事,自然是易如反掌。

    磨磨蹭蹭地过了快半个时辰,眼看着刘志已经准备散朝了,终于有人绷不住了,指使个御史跳了出来,弹劾羽林军纪律散漫,不堪大用。

    呵呵。这就是他们昨晚紧急商量的对策?以退为进,只是这弯转得也太明显了,这他娘的当我是个傻子呢。

    好呀,来得正好。

    刘志懒洋洋地接过奏疏,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扔在了一旁,“诸位以为如何?”

    压抑已久的臣子们哗啦啦地跳了出来,开始大肆抨击。

    “陛下,臣以为羽林军名为国之羽翼,却长期疏于训练,战力低下,应当重新进行整顿,估计有个一年两年的,就能全面改观。”

    “陛下,臣附议,羽林军是陛下禁卫,不该任由其在上林苑散漫无羁,应当调回京师。”

    ……

    这是开会统一过口径啊,如此众口一词,为了自家儿郎也是够拼的了。

    当然,有人未必在乎这么几个不肖子弟,之所以跟着起哄,其心思昭然若揭,还是旨在挑战他这个天子权威。

    近来刘志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感到了严重威胁,借由此事故作文章罢了。

    只是……这也太轻看了他。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君王不在乎名声了,也是一个吊样,任尔等说得口吐白沫,我自岿然不动。

    如今我有兵权在手,自可傲睨天下,汝等能奈我何!

    众臣说得口沫悬飞,总结起来就一个中心思想,羽林军不能动,世家的利益不能损害。

    若放在以前,为了不和世家正面冲突,像这样的事情刘志即使要做,也会让臣子们去冲锋陷阵。

    但现在,作为帝王,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心腹们,不让他们被那些世家围攻。

    毕竟他身边的人才有限,他们几个又根基还未稳,若是遭了暗算,去一个少一个,实在不划算。

    等到他们的声讨告一段落,刘志这才一脸惊讶地开口。

    “想不到在众卿眼中,朕的羽林军如此不堪,既如此,也确实需要磋磨磋磨了。

    要不这样吧,近日并州军大破乌桓,抓了其首领千台伯德,让羽林军跑一趟,去把他押解回京,也算是个磨练,如何?”

    并州大捷?还活捉了首领千台伯德?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不会是假的吧?

    看皇帝一本正经,兵部尚书也出来作证,众人这才相信,搞了半天,那边仗都已经打完了呀。

    那还怕个啥,不就是跑出去押解个囚犯吗,何必跟陛下对着来,何况在羽林军里呆着,寸功未立,就是想混个好点的前程也难啊。

    这么一算起来,跑一趟也是值得的,此心一起,大部分人都立刻歇了争辩的心思,改口开始歌功颂德。

    另外有些清醒点的,怎么想都觉得此事透着蹊跷,并州大捷也来得莫明诡异,那么大的一个部落,都没听说开战,怎么就打完啦?

    这也太容易了吧,以前几度攻打乌桓的惨烈状况,都是做梦?

    是并州军的运气太好了,还是千台伯德走了霉运?

    还有,押解个犯人而已,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派出成编制的羽林军过去,怎么想都有点多此一举的感觉。

    可皇帝说得振振有词,一国之君,总不可能诓自己的臣子吧,再说了,陛下与乌桓开战,目的还是要打胜仗。

    把羽林军派出去,岂不是自找晦气,就他们那点战力,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文臣嘛,与武将相比,就是喜欢多思多想,一件事情要在脑袋里转上三道弯。

    想得太多的结果,就是平白把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白白错过了良机。

    就好像两人打架,你还在深思熟虑先出什么招,后出什么招的时候,人家直接一拳就把你给干翻了。

    在刘志的糊弄下,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散朝之后,他将自己的一干心腹召集起来,面授机宜。

    “陛下,并州大捷是真的吗?”

    太尉尹勋对此事半信半疑,他们都摸准了刘志的脾气,知道在他面前说话不能拐弯抹角,所以干脆利落地直接发问。

    “是真的,也是假的。”

    刘志哈哈大笑起来,将龙麟卫的密报拿给他们传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抓了乌桓部落的首领千台伯德是不假,但却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乌桓部落除了损失两千骑兵以外,真正的核心兵力完全没有受到打击,更没有抄了他们的老巢。

    “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要把羽林军派过去?”

    尹勋十分不解,此举十分荒诞不经,怎么看都与己不利,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好想想,你们真不知道为了什么吗?”

    刘志一脸的讳莫如深,意味不明地环视了一圈,只有曹腾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但却选择了束手旁观。

    他是宦官出身,身份已经算是低微到尘埃里去了,在深宫中拼搏了几十年,于人情世故之上,可以说是十分透彻。

    从认识刘志的第一天开始,他便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明明是宗室贵族出身的皇帝,却从不歧视那些低等人。

    他骨子里那种众生平等的气息,无处不在,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低贱的阉人,只要对他的胃口,陛下就能愉快的与之相交。

    这一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如今的大汉,可是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贵族阶层的优越感,浸透在骨子里,与生俱来。

    他活了几十年,经历了人间百态,见识过太多表面温和仁慈的贵族,无论他们怎样礼贤下士,如沐春风,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却无处不在。

    不仅如此,他对那些争权夺利的士大夫们,还有种隐藏的很好的蔑视。

    正因为如此,皇帝将羽林军派出去作战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立刻便想到了,陛下终于有底气对世家动手了。

    但擅自揣测圣意,绝对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曹腾为人八面玲珑,怎么可能犯这般低级的错误呢?

    所以,他选择了闭口不言。

    尹勋等人面面相觑,“陛下的心思,臣等不敢揣测,还请明示。”

    得,一群老狐狸,都不想把这话挑明,何况他们中大部分人也都是出身世家大族,利益相通。

    “如今朝中各家势力盘根错节,把持着几乎所有的要职,尤其是地方上,已经到了乌烟瘴气的地步。

    导致政令不通,贪污受贿十分严重,若不连根拔起,这天下变来变去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

    刘志说着,目光犀利地缓缓道,“所以,整顿吏治刻不容缓,也势在必得。”

    众人心内剧震,陛下想整顿吏治,在座的各位一直都知道,这一点皇帝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他们。

    可一直以来,他们与皇帝都达成共识,改革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按部就班一点点来,以免引起朝廷动荡。

    但刘志突然发难,并且没有与他们中任何人商量过,这让他们都有些心寒,陛下,这是羽翼已丰,不再需要他们的力量了吗?

    “这次我没跟你们通气,是怕诸位左右为难,自从我一意孤行发动战争之后,这昏君之名也算是坐实了。”

    刘志的语气充满了自嘲,“所以,我不怕他们骂,只要能让大汉强盛起来,别说是昏君了,就算再当一回暴君,又有何妨?”

    众人为之动容,“整顿吏治,确实是势在必行。

    可陛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一点,若是逼得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到时候只怕是得不偿失。

    还请陛下三思。”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从前也曾与诸位一样,打算按部就班的来。

    可纵翻史书,自前汉以来,想整治吏治的帝王有多少?唯有武帝一人功德彪炳,为何?”

    为何?

    这些人个个都熟读史书,提起武帝可以说是毁誉参半,他的文治武功与独断专行同样有名。

    身为大汉子民,谁敢妄议过世的皇帝,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好在刘志并没有等他们的答案,而是自己说了出来。

    “很久以前,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听起来简单粗暴,可仔细寻思,却是话糙理不糙。

    唯有掌握了军队,才能掌握强权,也才有资格破旧除非,真正意义上完成改革。”

    在座的都是刘志的肱骨之臣,也几乎全都是主战派,他们支持开战,自然有各方面的考虑。

    其中也不乏替刘志考虑的,尤其是上次赵戒作乱,让他们都心有余悸。

    作为皇帝的心腹之臣,一旦陛下遇险,他们也会跟着殉葬,所以他们比谁都希望,陛下能够手握重兵,坐稳这江山社稷。

    “既然已经动了手,就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不把羽林军调出京师,始终都是个隐患。

    朕不希望,重蹈覆辙,一辈子都活得战战兢兢,身为天子,那是我的耻辱,也是尔等身为臣子的耻辱。”

    看来陛下已经铁了心,不管他们心里同不同意,如今也只能选择支持了,再说其他的也是枉然。

    一咬牙根,尚书令袁盱抢先表了态,“主辱臣死,臣等蒙陛下大恩,当为天子鞠躬尽瘁才对,不管陛下要做什么,怎么做,臣誓死追随!”

    尹勋慢了一步,他心里的顾虑太多,无法做到像袁盱这般果断,毕竟各大世家之间,都有利益勾连,他尹家也不例外。

    不管从哪个大世家开刀,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一场飓风,世家的力量不容小觑,到时候陛下真的有把握力挽狂澜?

    不见得吧。

    这一犹豫便失了先机,只能暂时保持了沉默,目光复杂地低下了头,不想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在刘志面前。

    紧接着,六部的几位尚书,见顶头上司表态了,不管是否出自真心,也陆续选择了支持。

    曹腾夹在中间,也不慌不忙地表示了支持,“臣愿听从陛下调遣,虽百死而不悔。”

第241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些人中,不包括那些宦官内侍,那是因为刘志不需要问。

    对于皇帝来说,臣子们是属下,要与他们斗智斗勇,绞尽脑汁。而宦官却是奴仆,身家性命都攥在他手心里。

    他们根本不会问对错,只知道必须跟紧皇帝,做他的耳目和鹰犬,一往无前。

    所以说,宦官是一群不辨忠奸是非之人,他们的好与坏,直接掌握在皇帝本人手中。

    经过数年的摸索,刘志渐渐掌握了一些用人之道,也难怪大部分皇帝都比较信任宦官了,他们的忠诚无可置疑。

    而且特别好用,指哪打哪,即便是让你们做一条狗去咬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

    所以许多阴私之事,他都会交给宦官们去办,而对于臣子们,就得因人而异。

    尤其是那些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士大夫,必须得以理服人,否则他们会梗着脖子和你争得口吐白沫也不罢休。

    至于那些私心重的臣子,就只能恩威并施了,敲打敲打,再许点利益,对于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效果还是不错……

    当然,他自问天赋不够,不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只能一点点的积累经验,一路摸爬滚打,磕磕碰碰。

    有时候,他宁愿摆出一副昏君名头,这样实在无计可施之时,还可以硬莽,不用顾忌什么名声道理。

    眼见着一群臣子,不管愿不愿意,都诚惶诚恐地表达了效忠之心,刘志勾唇一笑。

    只要把这群人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后面的计划就好施展了。

    当天,他便让羽林军整装出发,踏上了去并州的征程,并下了严令,若敢中途出逃者,杀无赦。

    且必须追究其亲人和相关人等的责任,发现包庇私藏者,严惩不贷。

    再这样的高压政策之下,一众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不情不愿地出发了,这一趟并州之旅,相信会让他们印象深刻。

    是龙是虫,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是一群蛀虫,也别怪他给他们挖了个坑。

    此举立即引起了部分人的警觉,这也太着急了吧,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当晚就有人开始借着聚会串联,商量对策,但一连几天都毫无动静,刘志每日里批阅奏章,逗逗女儿,根本毫无异样。

    如此一连数天,众臣都渐渐地都放下了警惕,陛下最近的所作所为十分任性妄为,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呢。

    说不定他就是在上林苑出了丑,心里头不痛快,所以一定要把羽林军弄出去受点苦,出了这口恶气。

    反正这皇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些荒诞之举不足为奇,如此一想,众人又放宽了心。

    这日一大早龙麟卫校尉苏曜进宫禀告,在严厉的督促下,万般不愿的羽林军终于走出了司隶校尉部的地界,踏上了并州的土地。

    当天刘志便召见了御史中丞张陵,在朝堂重臣之中,张陵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为人正直,不善言辞,但却又从不参与朝堂议政,有件事情他印象非常深刻。

    汉冲帝元嘉年间梁冀掌权,这位骄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当时还没有得到剑履上朝的尊荣。

    年初大朝贺时,他大模大样地挎着宝剑就进了崇德殿,却被时任尚书的张陵给看见了,立即厉声呵斥,将他给逐了出去。

    还立刻命令羽林和虎贲夺下他的宝剑,梁冀吓得跪地请求放过,张陵却坚决不答应。

    当时就参了他一本,还要让廷尉论罪,杖责二十,要不是梁太后亲自求情,梁冀丢人就丢大发了。

    最后还是罚了一年俸禄,百官无不肃然起敬。

    梁冀受此侮辱,羞得一连好多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寻思着要把这口气给找回来。

    到最后寻了个错处,本想杀了张陵泄愤,但在梁太后的干涉下,最后只是罢免了他的官职。

    但张陵的人品和为人,由此可见一斑。

    后来梁不疑为河南尹,佩服他的才学人品,想举张陵为孝廉,但却心有疑虑。

    于是对张陵道:“昔举君,适所以自罚也。”

    张陵对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

    梁不疑面有愧色,重新推荐张陵进入仕途。

    刘志亲政以后,虽然张陵并未投靠过他,也没有参与诛杀梁冀的行动,但仍然受到了重用,提拔为三独坐之一的御史中丞。

    因为张陵的人品和性格,实在是太适合这个职位了,满朝文武,谁有他的这份胆识气魄。

    他出身世宦人家,祖父张霸是和帝时名臣,父亲张恒亦是一郡之太守,他自幼随祖父学经,少年即有才名。

    明心守正,无私无畏,这样的人,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都只能打心眼里佩服。

    “拜见陛下。”

    张陵目光清正,不卑不亢。

    “处冲,坐吧,今日朕想问你件事情,你身为御史中丞,如今朝堂上的结党营私之风盛行,为何从未见你弹劾。”

    若是换一个人,听到这番问话,肯定会吓得胆颤心惊,以为陛下此举是兴师问罪来了。

    可张陵却不然,只见他沉声答道,“回陛下,历朝历代,官场上风气如何取向,都在于帝王,陛下想让官风清廉便清廉,想让他贪腐便贪腐。”

    得,居然一句话就给抛了回来,不过他说得也都是实话,上行下效,如果一个帝王为人端正,朝廷也自然容不下那些鬼魅魍魉。

    “朕若是想整顿天下吏治,该从何处下手?”

    “回陛下,自然是从贪污受贿查起。”

    张陵既没有推脱责任,也没有积极出谋划策,而是给了个最基本的答案。

    刘志微微一愣,这个道理谁都知道,用得着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声明么,不至于吧。

    略一沉吟,刘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何运作,处冲应该有了章程,无论怎样做,都有我在后面撑腰。”

    “陛下真的下了决心?”

    张陵的问话可谓是胆大包天,这是赤果果的质疑。

    “是,决心已下。”

    刘志丝毫也不已为忤逆,直视着他的眼睛,里面的光彩是坚定的,凌厉的。

    “决不动摇?”

    没想到张陵不为所动,竟然还敢再次质问。

    “决不动摇。”

    刘志面色严肃,“不管是谁,不管所犯何事,一律严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好!好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张陵击节赞叹,当然他也知道,无论何时,也不可能真正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只不过是一种态度而已,表明了刘志整顿吏治的坚定决心。

    此刻刘志的真正想法却是,幸好我现在还没有皇子,等将来他出生长大成人,我要还是没把这个天下握在掌心,予取予求,那这个皇帝也没必要当下去了。

    他是个护短之人,把亲情看得比天高,当然对于那些曾经伤害和背叛他的人也毫不留情。

    对这天下,他渐渐的有了一些责任感,但这责任感仍然没有压过血脉亲情。

    所以他真正的打算就是,把这天下治理得国富民强,然后顺顺当当的交给自己将来的孩子,让他拥有一个太平盛世。

    不要像自己一样,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陛下既然如此说,那臣就不客气了。”

    张陵一笑,刹那间,身上迸发出犀利无匹的气势,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亮出了他的利爪。

    “臣这里有一本账,上面记载着朝中千石以上官员贪污受贿营私舞弊的各种证据。”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在刘志越睁越大的眼睛中,恭身呈了上去。

    “臣敢保证全部铁证如山,至于该如何发落,那就全凭陛下了圣裁了。”

    刘志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本书册,随便翻了一下,里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因某事收受了谁多少金额的财帛。

    再翻一页,记录着某人为了家族子弟的前程,压下了其他官员的政绩优评,将自己不成器的晚辈安排了要职。

    ……

    这……这居然真的是各种以权谋私的证据,而且详细到时间、地点、事因和知情人都有记载,根本无可辩驳。

    刘志的心忍不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哈哈……瞧他都捡到了什么宝贝,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处冲,太妙了,你真是个妙人,怎么不早点把献上来?哈哈哈……”

    刘志越看越高兴,原本还打算让御史台打一场翻天覆地的大仗,却万万没想到证据来得如此轻松。

    看来他真是转运了,现在还真有点天命之子的架势了。

    “陛下,说实话,虽然臣一直都在搜罗证据,从未停歇。

    但臣却以为,这辈子它都没有机会见天日了,原本臣打算等到归去的那一天,就把它全部烧了。”

    他的神情无限感慨,明亮而坚定,“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让他们发挥作用,所以,臣感激铭心,这泱泱大汉,终也有海晏河清之日,臣便是粉身碎骨,也能瞑目了。”

    从他的话里,刘志忽然读懂了一种隐隐的悲壮,自古以来,彻底整顿朝纲,就是伴随着血雨腥风。

    但残酷无情的大清洗之后,作为当权者,必须要想办法稳定局势,最常规的操作,就是抛出几个掌事人,以平息臣子们的怒气。

    然后该升的升,该赏的赏,恩威并施之下,所有的后患就消失于无形。

    这是历朝历代的帝王,玩弄得最纯熟的手段,也是最佳选择。

    而张陵更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绝对就是那个最好的替死鬼。

    冤枉吗?

    于个人而言,他是真的冤,可于国家大业而言,这是必然的牺牲,用区区一个张陵,就能换来太平,实在是太划算了。

    “处冲放心,朕绝不会让有功之臣蒙冤受屈,天下多得是解决手段,未必就只有这一种途径。”

    张陵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是不相信刘志的承诺,有些事情走到最后,是情势逼人,未必是自己甘愿如此。

    只要能完成平生所愿,将来他不会让皇帝为难,自己主动请罪,了结了这件事情。

    “这账本先留下,朕要仔细研究,看看该如何下手。”

    不动则以,一动就是雷霆万钧,他会以最强势的手段来扫除天下,不会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

    张陵闻言告退回府了,他也知道,陛下需要好好下定决心,作为臣子,不该左右皇帝的想法。

    当晚刘志通宵未睡,一页页将这本书看了个仔仔细细,看完掩卷沉思。

    里面涉及到的官员,有一百多人,从朝廷和部门到地方大员,应有尽有。

    他们分别属于几十个世家,好几个利益集团,但……却没有一个是两千石及以上的高官。

    也就是说,张陵的手里,很可能还有一本帐,那才是囊括了朝廷尖端势力的罪证。

    这是个明摆着的试探,决定权在他这个帝王手中。

    是杀鸡儆猴,震慑群臣,然后连打带消地把风气扭转过来,以后让他们投鼠忌器,不再敢胡作非为。

    还是从上到下,彻底的梳理一遍,把所有的超级硕鼠都消灭掉,还一个清静的朝廷?

    很显然,在常规操作下,上一个选择才是最明智的,只要不动那些世家的核心利益,他们最终都会选择弃车保帅,断臂求生之路。

    毕竟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要想公开反对,除非是造反了。

    而后面那条路,却十分的危险,眼见着是灭顶之灾,毫无生路可行的情况下,谁都会选择拼死一搏。

    到时候,天下世家若联合起来造反,即使有兵权在手,恐怕也很难斗过他们。

    当年新莽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所以张陵笃定了陛下会选择前者。

    这是个不眠之夜,刘志负手立在窗前,目光穿透沉黯的黑夜,这两条路,他一个都不满意。

    有没有一种可能,另辟蹊径,从茫茫黑夜中再劈出一条路来?

    他的思想在时间的洪流中穿梭,上下五千年,所有他能想起来的相似案例,都不放过。

    书到用时方恨少,何况他所学到的知识,都是应试教育制度下的中小学知识。

    许多事情都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明明记得有这么回事儿,可一旦深究起来,却又缺少必要的细节,让他一脸纠结。

    何去何从,他已经站在了帝王业的十字路口,这一步落下,将直接影响到历史的走向……

第242章帝王之术的精髓

    提起改革,后世历史上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王安石变法,由于其中涉及到党争,其惨烈程度,直接影响了大宋几代人。

    可以说,那是一次极其失败的变革,而往前翻,从商鞅变法到吕不韦变革,再到后面的汉武帝和王莽,都是前车之鉴。

    每一个都可以借鉴,可每一段历史又都无法复制,读史可以明鉴,而读懂史书最大的收获,却是告诉你,史书最大的作用就是……没有作用。

    从前,他总认为自己只要兵权在手,就可以为所欲为,将他在后世学到的一切手段都哗啦啦直接推行下去。

    为帝的时间越久,他却深刻的体会到,无论何事,都不是非黑即白,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虽然爽快,却会留下无限后患。

    常听人言,帝王之术的精髓,便在于“平衡”二字。

    但如何平衡,这里面的路子就深了,从前他不以为意,认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手段都是虚妄。

    摆在面前的两条路,他都不愿意走,一条达不到理想的效果,另一条却又太极端,就像走钢丝,时刻都在刀尖上跳舞。

    他自问还没有这么好的技巧,可以游刃有余。

    “平衡……”

    刘志喃喃自语,目光穿透黑暗,看见了天际的那一颗若隐若现的孤星,仿佛有闪电在脑中亮起,忽然间他就豁然开朗。

    同样一夜未眠的张陵,在黎明十分等到了陛下的召见,看来,天子已经做了决定。

    无论皇帝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选择支持。

    他张陵早已下定决心,愿意为国捐躯,只是从今日开始,必须为自己的家人谋一条退路,不能连累他们一起陪葬。

    心情沉重的张陵匆匆进了宫,君臣二人关起门来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他眼神中的那股沉郁已经消失不见。

    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人感觉焕然一新,他脚步轻捷,目光中透着自信和强大。

    当天,御史台的所有高层都被召集起来,张陵给他们下达严厉的命令:

    “陛下有令,从今日开始,所有的人吃住都在御史台,不准与任何外人接触,直到禁令解除。”

    众人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御史台改组以来,还从未遇到过惊天大案。

    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兴奋期待,也有人若有所思。

    御史台的一众属下,除了当初从司隶校尉调过来的那批人,其余的都是张陵精挑细选的老部下。

    他们跟随张陵多年,深知他的性格,不动则已,一鸣绝对就是惊人之举。

    由于之前御史台的官员级别都不高,做的又都是些得罪人的事情,所以很多人出身都不是很高。

    大部分都出生于普通官宦家庭,还有一些甚至是市井小民,他们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胥吏,查起案子来头头是道。

    然而,司隶校尉那部分拨过来的人,张陵却无法完全掌控,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直接请求陛下,从龙麟卫调集了三百士卒过来,将整个御史台围得水泄不通。

    数以海量计的资料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他们的工作就是整理出陛下需要的,然后罗列罪状交给龙麟卫。

    而龙麟卫拿到资料,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搜罗相关的物证和证人,再交给刑部审理定罪。

    几乎在同时,刘志下达了戒严令,城门校尉,执金吾,司隶校尉迅速出动。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京师就变得宛如鬼城,街市上关门闭户,除了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军士,不见一个闲杂人等。

    出事了,而且还是出大事了。

    明明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却大有阴云压城的城欲摧的凄惶,这团阴云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大汉这一两年来经历了太多波折,上至百官,下至黎民,都被弄得风声鹤唳,神经紧张。

    谁也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联想到几天前陛下的异常举动,许多大臣心里都泛起了不安,这次戒严来得毫无征兆,也格外严厉。

    就连朝廷大臣也不可以随意上街走动,据说必须要持有皇帝亲自下发的手谕。

    否则,杀无赦!

    一时间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不到一天的时间,北寺狱中便人员爆满,哭号声震天,到处都是怒骂和喊冤的叫声,宛如人间地狱。

    天黑之后,隔着门缝,依然清晰可见一队队甲士明火执仗地匆匆来去,每撞开一座府第,便是一片哭爹叫娘,凄惨悲号。

    直到天明之前,惶恐不安的众臣终于接到了传讯,今日早朝正常进行。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辆辆马车沉默地前进着,透过车帘,能看到官道两边整齐地站立着执枪甲士,明晃晃的枪尖在跳跃不定的火把下,闪烁着森森寒光。

    崇德殿前,众人脸色都不好,因为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人群中突然少了很多人,他们……都去了哪里?

    这个答案他们心知肚明,却又不愿意相信。

    更大的不安笼罩了整个崇德殿,陛下这是要开杀戒了吗?

    望着灯火通明的大殿门口,他们的心都沉入了谷底,今日走进这座象征着无限权力的大殿,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吗?

    对于人类而言,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是未知。

    正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才会不安惶恐。

    当黑暗褪去,明亮的光线下,年轻的帝王缓缓走来,明明还是往日那个俊美无铸的少年,可却平白地添了一抹凌厉。

    让人打心眼里泛起寒意。

    看着下方面色各异的臣子们,刘志微微眯起眼睛,里面寒光乍现。

    张陵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短短几步,鹰视狼顾,散发出不同以往的锐利气质。

    今日,他才是主角,是撕开这吏治大幕的斗士。

    “臣张陵奏请陛下彻查太仆韩演以权谋私,贪墨数量巨额财帛,并唆使家族子弟鱼肉乡里,草菅人命之案。”

    竟然是韩演?

    听张陵这口气,此案恐怕已经无可转圜。

    韩演位列九卿之一,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韩氏家族在大汉也是一流的世家大族。

    乃是西汉开国异姓王韩信之后,其祖父韩棱是汉和帝时名臣,不畏强权,正直无私,曾参与扳倒外戚大将军窦宪。

    和帝对他赞赏有加,历任太仆、司空等职,死后追封为渊德公。

    其父韩辅曾任赵王刘商的国相,而其本人也素有才能,为人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与当时把持朝政的大将军梁冀交好。

    刘志登基不久,他就在梁冀的运作下,被提拔为司徒,成为威威赫赫的三公之一,一时荣耀无比。

    可好景不长,梁冀被诛杀之后,他因为曾经投靠过,处以连坐,但东汉制度,三公无叛逆之罪,皆可免死,于是被罢官回归故里。

    他为人圆滑,后来赵戒叛乱,他与对方素来不睦,却也因此侥幸躲过一劫。

    以韩氏家族的强大力量,不久之后,他便被黄琼再次征召,成为尚书台下属的一名官员。

    很快,一番苦心经营之下,便跳跃式的晋升为太仆,再次跻身九卿之列,几番起起落落,靠的是什么?

    想必满朝文武人人都心知肚明吧。

    这就是刘志定下的策略,敲掉一个一流世家,将之连根拔起,从大汉官场彻底抹除,以儆效尤。

    然后打击清算一批中层官员,专门选择那些有实权的职务,但尽量不再连累家族,将那些国之蛀虫从其位置上掀下来。

    然后按照标准,及时补充新鲜血液,为朝廷注入一批有生力量,连打带消之下,相信大汉官场将会气象一新,开启一个清廉的新时代。

    只是这个拿来做标杆的世家,不太好选择,弄不好就会产生反作用,不但达不到警示的效果,还会一发不可收拾。

    自秦汉以来,渐渐地形成了世家大族,到东汉时渐成气候,开始出现一些一流世家。

    虽然还不够资格称为门阀,左右朝堂局势,但也相去不远矣。

    要想治理世家,就必须要先了解清楚世家的成因。

    东汉时世家虽然纷繁芜杂,但却大致能划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是功勋世家,他们的祖上大多为追随刘秀起兵的将军,例如云台二十八将和马援等等。

    第二类是外戚世家,如阴氏、窦氏、马氏、邓氏、梁氏等等,他们的家族或者出了皇后,或者出了太后。

    家族势力也水涨船高,甚至于只手遮天,独霸朝纲,就如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窦宪和梁冀一样。

    第三类便是儒德世家,凭着卓越的学问和才能,无可挑剔的品德,受到陛下重用,从而出相入将,意气风发。

    如著名的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沛郡桓氏等等,都属于此列。

    汝南袁氏自汉和帝袁安开始,代代都有高才,司空袁汤和尚书令袁盱都出自这个家族,两人都是刘志的肱骨之臣,左膀右臂。

    弘农杨氏也是德才兼备,而且家风清廉,是真正的清流文人,桓氏三代都是大儒,世代为帝师,尊荣无比。

    ……

    所以说,这儒德世家他不能动,也不愿意动,世家大族虽流弊深远,但也非一无可取。

    若是所有的世家都向他们看齐,那世家大族也就不成其祸害了,反而还是德才兼备的贤臣。

    至于第二类外戚世家,由于其身份的限制,早已不是刘志的主要目标。

    当年辉煌一时的阴氏、窦氏、马氏和邓氏,随着时过境迁,早已经没落,从一流世家的位置上跌落下来,如今基本上只是些普通的中层世家,不足为患。

    剩下的梁氏更不用说了,已经被刘志从权力顶端打落,只剩下一个硕果仅存的梁不疑,如今也活得战战兢兢,小心谨慎。

    现在后宫唯一的美人邓猛,其兄长邓演早已主动上书,订下了外戚不得出任重要职位的条约。

    这一招算是彻底断了外戚世家崛起的机会,所以说这第二类也完全不用考虑了。

    因此刘志把目光投向了第一类世家,也是所有世家中数量最多的一种。

    历朝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功勋而上位的不在少数,他们的崛起具有很强的偶然性,子孙后代良莠不齐。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沆瀣一气,虽不至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却也是牢固的利益联合体。

    他们连枝同气,相互包庇,成为大汉官场上的蛀虫,一条条啃食这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

    经过多方权衡利益之后,刘志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韩演身上。

    韩家名为开国功勋之后,中间却沉寂了两百多年,自韩棱发迹开始,总共才三代,与其他根深叶茂的老牌世家相比,还是缺少了一些底蕴。

    但韩家明面上的荣耀却不少,所以仍然跻身于一流世家之列。

    因为曾经投靠过梁冀,韩演本人身上烙印下了不可磨灭的污点,而满朝上下,谁都知道刘志对于大将军梁冀是恨之入骨。

    所以选择他,会让部分人误以为刘志只是在秋后算账,借着整顿吏治的由头,携私报复。

    这误会多少会冲淡一些自身的危机感,使他们陷入一种自己不会受到牵连的错觉。

    所以在应对上就会出现犹豫和错判,一旦他们选择了放弃支援韩氏,即使后面明白过来,待到时过境迁,也于事无补了。

    至于那些中层官员,由于证据确凿,再加上明令昭告天下,不连累家族人等措施,也会大大缓解世家与刘志之间的尖锐矛盾。

    事后,刘志会承诺从其他中低层官员里面提拔一批人进行补充,而这些人也大多数都是世家出身。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这样算起总账来,对世家的总体家族利益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打击。

    权衡利弊之下,绝大数的世家高层都会选择丢车保帅,明哲保身之举。

    即使有少数跳出来与刘志硬抗到底的世家,也会因为孤立无援,最后被他找借口彻底镇压下去。

    然后对于那些一直奉公守法、清正廉明的世家官员,进行表彰和提拔,经过这一番操作之后,相信从上到下都会起到很好的示范和矫正作用。

第243章惊天大案

    想法是好的,他与张陵、尹勋、袁汤和袁盱、杨俭、徐璜还有曹腾等等谋划良久,挟雷霆之势,横扫朝堂。

    后续走向如何,会不会按照事先设定的路径来走,只能见招拆招了。

    这场大清洗,不仅仅是京师,地方上也同时发难,各地的屯田校尉与督邮,也开始了猎捕行动。

    用最快的速度抓人,公布罪名,然后审判下狱,除了一些小喽啰,到目前为止,风暴虽然猛烈,却并没有大开杀戒。

    按照大汉的一贯规矩,六百石以上官员,需要经过两遍的审判,如果是死罪,还要皇帝亲自批示才能执行。

    当然,对于那些小角色,杀了就杀了,这种大清洗面前,没有一个世家会选择保护他们。

    这些人平日里狗仗人势,恶事做尽,是直接欺压百姓的执行者,所以对于这批人的死,上面无动于衷,下面拍手称快。

    一时间民心所向,到处都在传颂陛下的恩德。

    龙麟卫趁此机会编撰了一些民谣,四处传唱,歌颂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他成为了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君王。

    却说朝会之上,当张陵抛出这爆炸性的消息,瞬间便掀起万丈狂澜。

    要知道,韩演曾经当过司徒,妥妥的三公之一,受到梁冀案的牵连罢免之后,不出三个月便能东山再起,可见其势力之广。

    在座的诸位臣工,与他有利益关联,或者是姻亲关系的,不在少数。

    拔出萝卜带出泥,韩演的罪名若是坐实了,将会带出一大片人来,顿时大殿中气氛紧张起来。

    “准。”

    刘志的声音平稳而威严,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皇帝亲自主持的一场大戏。

    想想昨日的惊人阵仗,许多人聪明的选择了缄口不言,打算先看看形势再说。

    “此乃韩演的详细罪证,请陛下过目。”

    厚厚的一本卷宗呈了上去,刘志随便翻了翻,然后便直接扔给了唐衡,“捡紧要的念给他们听听。”

    随着唐衡抑扬顿挫的悠扬声音响起,满堂公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要说韩演平日里人缘还是不错的。

    家世好,脾气和善,人又很能干,而且行事虽然算不上很低调,但也绝不是那种猖狂又目中无人之辈。

    多年来,韩氏家族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与其他一流世家没什么两样,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累积十多年的时间,居然能够贪污上亿钱。

    多年来利用手中权力,直接为家族安排了八十多人,间接的就更多了,其中许多人都已经是帝国的中层官员。

    韩氏家族巧取豪夺霸占了数千亩良田,山林和旱地湖泊不计其数,其家族子弟欺男霸女,因各种原因打死普通平民数十人。

    家族之祸,身为族长的韩演,难辞其咎,而本人的罪责也不小,当然,这谢罪名虽然重,却不足以使一个一流世家彻底毁灭。

    所以,重头戏还在后头,当年有件惊天大案,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昭告天下。

    那就是梁冀毒杀小皇帝刘缵的事情,彼时他虽然扳倒了大将军,但由于刘志并未实际掌控朝廷,所以便用了叛国的罪名。

    也算是给梁太后和梁女莹留了一点面子。

    但现在梁太后已经去世,而梁女莹也发配去守墓,不存在任何的阻碍,因此这个案子的真相也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汉质帝去世的时候,韩演是宗正,专门负责皇室事务,所以这件事情梁冀要想办成功,韩演肯定会在其中扮演善后的角色。

    下毒谋害皇帝,这是何等恶劣的罪行,除了主犯梁冀之外,其余从犯也一样是杀头夷三族的重罪。

    而关于梁冀谋害汉质帝的前因后果,这几年来,刘志已经陆续搜集了许多证据。

    其中包括太医令孙干的供词,当年负责伺候他的部分宦官供词,以及李固生前亲笔书写的质帝崩逝经过。

    还有梁氏家族的梁让证词,至于人证则有当年汉质帝的贴身内侍,从渤海王府带过来的忠心老黄门,王跣等人。

    “这是弑杀孝质帝的全部卷宗,臣已经抄录了上百份,诸位都看一看,若觉得有什么疑点和不公,尽可以提出来。”

    张陵挥挥手,立即有侍卫呈上百来本卷宗,人手发了一本,概莫能外。

    卷宗里面的记录,条理清晰,严丝合缝,将此案的来龙去脉描述得一清二楚,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地方。

    若实在要挑剔,只能说其中很多证人都已经去世,活着的人证虽然身份给力,但却太少。

    其中李固的手书是最重要的证词,他的笔迹大部分人都熟悉,且其子李燮亦可以出任旁证。

    再联想起昔日汉质帝无缘无故暴病而亡,时任太尉的李固的确是第一个赶到现场。

    当晚便有流言传出来,说陛下因为一句“此跋扈将军也!”,被梁冀怀恨在心,更担心他以后难以控制,所以便下了毒手。

    彼时小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几乎都是梁冀安排的,在他所吃的一碗汤饼中,投了砒霜。

    刘缵吃完腹痛难忍,当时正好在宫中的李固闻讯赶来,小皇帝便求他,“朕中了毒,得水可活。”

    李固正准备给水,却被梁冀给拦住了,说小皇帝只是腹痛,不能乱喝水,太医令孙干与他沆瀣一气,也连声证明。

    李固一犹豫,刘缵便已经倒地不起,再抢救却已失去良机。

    此情此景,李固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可惜悔之晚矣,陛下已经龙驭宾天。

    因此李固立刻要求验尸,只是宫中被梁冀掌控,身为太尉的他竟然无能为力。

    回去后他故意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希望能引起皇太后的注意,彻查此案。

    身为梁氏的一份子,梁太后即使有所怀疑,但依然选择了帮助兄长掩盖罪行。

    仅从这一点上来说,梁氏的覆灭就半点儿也不冤枉,刘志能够留下梁不疑一脉,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众人越看脸色越凝重,只觉得额头冷汗岑岑,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没有任何人,任何世家担得起。

    此时人人都在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开口为他辩解求情,否则此时恐怕难逃同党的嫌疑。

    不过,由于梁冀一案当时就杀了不少人,后来赵戒叛乱所杀的部分人,也与此有关。

    所以到如今,能够牵连此案之中的人,朝堂上已经微乎其微,否则,只怕又是血流成河了。

    “若诸位无异议,明日刑部和太尉以及司隶校尉共同审理,如罪证确凿,当夷三族!”

    这句话刘志说得很平静,却莫名的让人背脊发寒,人人自危。

    如此震烁古今的大案子,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不可能有人蠢到跳出来表示意见。

    这种时候,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赶快跟韩家撇清关系,尤其是与韩氏家族有姻亲关系者,更是战战兢兢,生怕因为此事连累了自己。

    朝堂上顿时一片死寂,大多数的人脸色都十分难看,此案早已过去多年,陛下早不翻出来,晚不翻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彻查。

    很明显有其他的用意,但这个用意是什么,很多老政客都回过味来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陛下到底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要达到什么效果才会罢休,会不会从此大杀四方,停不下手来……

    浸淫官场多年,此刻他们都有些慌了,遇到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皇帝,一切都是未知,谁也不知道明日是雨过天晴,还是暴风骤雨……

    毒杀小皇帝的案子,当天便不胫而走,震惊了整个京师,昔日的流言再次被挖出来。

    百姓们心中都有一杆秤,他们不用任何证据,早已在心中给出了判断。

    特别是其中还涉及到德高望重的老太尉李固,出于对他的敬重和信任,很多儒生和平民都下意识地觉得此事毋庸置疑。

    舞阳韩氏,顿时便成为千夫所指的恶贼,协助梁冀毒弑皇帝的逆臣,如此恶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与百姓和儒生们相反的是,各世家都籍籍自危,他们不敢找皇帝探口风,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尉尹勋头上。

    如今的尹勋,在朝廷中可以说是风头一时无两。

    此时三公缺员一人,更由于御史台和尚书府的崛起,九卿又逐渐式微,所以他的地位更加特殊。

    找他来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为了平复世家的惶恐情绪,免得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尹勋几乎来者不拒,全部接待了。

    当然,他也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案,虽然含糊其辞,却也婉转地表达了一个观点。

    那就是,陛下的主要目的是震慑,而不是清洗,所以只要他们够谨慎,够配合,事情就会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度中,不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当然,如果谁非要与陛下做对,顽抗到底,那结果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这番操作,给许多自认为没有大劣迹的世家,吃了定心丸,他们知道了陛下的真正目的,明白与自己无关,也就不会再恐惧害怕。

    更加不会给出错误的判断,跟随那些激进派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另一部分世家,自知家族弟子良莠不齐,某些人平时确实是贪赃枉法,无恶不作。

    但家族的大部分人还是好的,没有什么大恶,所以他们选择了继续观望,准备看形势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陛下真的不打算株连家族,那么很大程度上他们会丢车保帅,放弃这部分家族毒瘤,换取长久的平安和荣耀。

    但仍然有部分世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如果陛下的真实目的是彻底整顿吏治,那么他们肯定会在劫难逃。

    家族即使不会全军覆没,也会元气大伤,从一二流的世家位置上跌落神坛,从此再难恢复。

    要知道个人遇难,只要家族不倒,随时都有可能东山再起,但如果倒下的是整个家族,那么不会有任何机会重新再来了。

    因此他们心忧如焚、惶恐不安,开始积极地暗中串联,希望借由更多的力量来向陛下施压,从而让他收回成命,逃过此劫。

    至于韩演,在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成了个死人,恨不得从来就不认识他才好。

    这种时候,谁都忙着和他划清界限,撇清关系,甚至有胆小的,用最快的速度休掉了韩家的女儿。

    同样也有立逼着韩家休妻,抢在韩家审判定罪之前想把自家女儿接回来的。

    因为按照大汉朝的律法,夷三族的范围其实并不是固定的,西汉初年,夷三族是指父、子、孙三代,也就是说以宗族为主导。

    但后来渐渐地就乱了,有时候会以父族、母族、妻族为准,还有的以父母、兄弟和妻子为三族。

    具体行刑时如何决定,就看罪名和皇帝的意思了,但一般情况下,出嫁的女儿不会被株连。

    嫁过去还没有生育的新妇,娘家如果够强硬,也可以逃脱惩罚。

    由于韩氏是舞阳有名的大家族,人丁兴旺,与他有姻亲的又大多数都是名门望族。

    在此情况下,如果执行过于严格,那么牵连的大家族也太多了些,此时那些接人的,其实都是在试探陛下的态度。

    如果皇帝不准任何家族接回自家女儿,那么表明他们也有风险,反之则不会牵连到他们头上来。

    刘志本来就不打算多加株连,在他的授意下,刑部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政策,对这些暗箱操作进行了默许。

    只要能够不连累家族,又有几个人会同情怜惜韩演?恨不得他死得越快越好,免得自己沾了晦气。

    第二日,朝廷对韩演进行了公审,对于其他的罪名,面对铁证如山,韩演没有试图狡辩,很爽快地认了罪。

    能够走到司徒的位置上,他也自有其过人之处,绝对看得清形势。

    但对于与梁冀同谋毒害小皇帝一事,韩演坚决不认,可他身为宗正,当时皇帝的葬礼都由他来操办,说不知道陛下是被毒死的,谁也不信。

    韩演清楚,这罪名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承认,所以一口咬定当时入棺封殓之事都被梁冀的人亲自把持,他根本没有机会沾手。

第244章帝王之怒

    毕竟时过境迁,当时的经手人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

    汉代讲究尊卑礼仪,刑不上大夫,何况韩演曾经位列三公,身份尊贵,不可能刑讯逼供,而韩演也吃透了这一点。

    不过,刘志既然挑中了他作目标,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自然是早有准备了,之所以一开始不拿出来,只是为了不走漏风声,在审讯时增加反转效果,一举将之钉死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能够出席如此场合的都是各方势力代表,此情此景,许多人心里又开始活络起来。

    韩演死不认罪,陛下若是敢强行定罪,就是犯了众怒,故意打击报复,那么他们后续的行动方向就完全变了。

    “罪臣确实对部分家族子弟管理不严,造成他们不学无术,放纵狂悖。

    但从未参与谋害先帝,罪臣不敢说什么忠心为国,但也绝不会行谋逆之举。”

    韩演气质清雅,相貌堂堂,说话不疾不徐,铿锵有力,只见他朝上拱了拱手。

    “还请各位帮忙上达天听,韩某此生确实有愧于陛下,但即使粉身碎骨,也决不敢行弑杀之附逆。”

    这番话引起了许多大臣的同情,并非被他的惺惺作态所打动,只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

    作为主审之一的曹腾,冷笑一声,“韩演,你莫以为已经死无对证了,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现在,就让你死个明白。”

    曹腾的性格一向长袖善舞,虽然是宦官出身,人缘却相当不错,而且他做事是个有名的老好人,从不会当堂放狠话。

    如今却言之凿凿,显然是有所依仗,并非空穴来风之言。

    “来人,传众人证上殿。”

    韩演心头一跳,紧张地看着大殿入口,面上却是一派坦然自若,大有我心昭昭,不怕任何质疑的味道。

    几名身穿囚衣的男子被带了上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貌。

    其中一名容貌老迈的男子抬起头来,明显是个宦官,众人都觉得有些面熟,只是却一时想不起来姓甚名谁。

    “罪囚张恽拜见各位。”

    “张恽?这是中黄门张恽?”

    在座诸人都大吃一惊。此张恽何许人也?

    他是大将军梁冀最信任的宫中宦官,完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虽说当时的几位中常侍权势滔天,但与梁冀之间只是利益勾结,算不上他的真正心腹。

    曹腾当年在刘志登基的事情上,因为利益相同,就选择了与梁冀合作,但在其他的事情上,却又坚持了自己的立场,没有对刘志母子俩进行迫害。

    所以梁冀倒台之后,他不但没有受牵连,反而还更得信任,成为刘志的心腹之臣。

    但张恽虽然只是中黄门,却是梁冀真正的走狗奴才,也是他在宫中的耳目。

    当初刘志策划扳倒梁冀时,为了不打草惊蛇,就专门让左悺和唐衡牵制他。

    当时梁冀在宫中的掌控力还不如梁太后,所以很多事情都依靠张恽来代理。

    他在质帝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手,但最信任的还是张恽,所以许多机密事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如果说梁冀真的下毒,谋害了汉质帝,或者说韩演也曾经参与其中,那么张恽绝对是知情人。

    梁冀倒台以后,宫中曾经进行过大清洗,张恽也从此失去了踪迹,但他这种小人物没谁会在意,所以都以为早就死了。

    如今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着实让人吃惊,只是张恽明明才三十出头,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不见,却苍老得宛如花甲老人。

    他若不是自报家门,在座的谁都不敢相信。

    此刻最心惊肉跳的便是韩演,他万万没想到,刘志居然深谋远虑至此,将谋害小皇帝的证人留了下来。

    那么其他几人,也一定都是至关重要的小人物了。

    想到此,他眼皮一阵乱跳,心头涌起无限绝望。

    果然他的预感很快就实现了,第二名男子抬起头来,又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罪囚刘广,拜见诸位。”

    “刘广,中常侍刘广?”

    有了张恽的判若两人在前,对于刘广的形容憔悴,众人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不过刘广与张恽相比,那可曾经是个实实在在的掌权派,当年在宫中的权势,只是稍逊于曹腾。

    他也是顺帝身边的老人了,颇得器重,但他后来利欲熏心,与梁冀紧密勾结在一起,做了许多刘志无法容忍的事情。

    那时小皇帝崩殂,刘广正是在崇德殿负责协助韩演治丧之人,所以若还有第二个人能证明韩演的罪行,自然是非他莫属了。

    当第三个囚犯抬起头时,这次却没一个人认错了,此人正是被治罪不久的太医令孙干。

    之前在梁冀倒台时,他并没有被暴露,因为有梁皇后的庇护,继续耀武扬威的活了下来。

    直到赵戒谋反,他因为直接参与了迫害梁太后,才被判了斩立决,所以说他是几人中入狱时间最短的。

    到了此时,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对于汉质帝被谋害的案子,刘志根本就没打算放过。

    与此案相关的大部分关键证人都被他留了下来,此时若不是要借此干掉韩演,恐怕还会继续留下去。

    很快外面又进来了第四位证人,正是是当初渤海王府的老内侍王冼。

    这位老人是从渤海王府跟过来的唯一侍从,当年,无论梁冀如何迫害排挤,他始终都坚定不移地跟在小皇帝身边,默默的保护着他。

    只是他毕竟人单势薄,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梁冀害死了小主子,若不是想替刘缵申冤,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根本撑不到现在。

    最后进来的是一位年轻儒生,相貌清俊儒雅,脚步坚定而沉稳,正是前太尉李固的小儿子,李燮。

    当初他是唯一陪在父亲身边的幼子,李固被梁冀迫害入狱之时,是刘志安排龙麟卫的人将他救了出去。

    后来梁冀倒台之后,刘志下诏书为李固平了反,而李燮三兄弟却不肯出仕,立誓为亡父守孝三年。

    他们在家乡李固的坟前搭了个草庐,每日里只是读书习文,不问世事。

    等到赵戒叛乱之时,特意派人去请他们出山,许以高官厚禄,让他们证明刘志的皇位得来不正。

    要不是龙麟卫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恐怕当时就会遇害。

    算起来,李固去世堪堪已过了三年,李燮三兄弟的孝期已满,确实可以重出江湖了。

    为皇帝陛下出任证人,这个起点可谓不低,相信此案过后,他的前程绝对一片光明。

    韩演的脸色渐渐地变了,原以为刘志根本无心为汉质帝申冤,只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却没料到他早已是精心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见到面前的这几个本应早已死去的人同时出现,他便知道大势已去,面色一片灰败。

    “孙干,当初梁冀是如何向你讨要砒霜,又如何给先帝下毒的过程,从实招来。”

    刑部尚书周庐厉声喝问,虽然他是几位主审官之中职位最低的,但确实却是正经的主理刑讯的官员。

    所以由他问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关于谋害小皇帝刘缵的过程,孙干早就已经招供了,所以此时也不存在隐瞒不报的情况。

    而且入狱数月他早已经麻木了,立刻面无表情的将当年的供词,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大汉自开国至今三百多年,从未有一个臣子如梁冀这般狂妄大胆,一言不合便直接给皇帝下毒的。

    此种滔天恶行,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尽管此前他们早就猜测到了经过,但此时听来,心中依旧激起了惊涛骇浪。

    在他所叙述的过程中,与韩演毫不相干,紧接着第二位证人便是老宦官王冼。

    当天梁冀为了能够顺利下手,让人将他支了出去,但王冼中途心中不安,又跑了回来,只是迟了一步,没能及时救下刘缵。

    但他却亲眼目睹了最后梁冀与孙干一起,阻挠李固救治小皇帝的全过程,算是补全了孙干的证词。

    老人声声血泪,字字控诉,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在场诸人都曾经是汉质帝的臣子,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皇帝印象深刻,但刘缵毕竟只是个孩子,又只当了半年的皇帝。

    所以他们虽然惋惜,但要说对刘缵有多大的感情,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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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看着老人声泪俱下,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当然大多数人并非良心发现羞愧不安,而是知道自己没资格开口。

    紧接着作证的是张恽,他的证词对于韩演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小皇帝停灵在崇德殿外,尸体溃烂发黑,七窍流血,是人都看得出来是毒发身亡,韩演自然也不傻,不可能看不出来。

    就在他惊慌不安的时刻,张恽代表梁冀带来了指示,让他尽快为小皇帝更衣,并且直接入殓封棺。

    明知此举不合礼仪,但韩演为梁冀的威势所震慑,再加上对方后来又亲自将他招去密谈,许以前程。

    百般权衡之下,韩演最后还是选择了帮梁冀隐瞒罪行,仓促为小皇帝入殓封棺。

    在张恽叙述的过程中,韩演脸色苍白,低着头一直没吭声,他的种种表现也从侧面证明了,张恽的证词都是真的。

    而中常侍刘广的证词,也一样只是补全了张恽的证词真实性,因为他与韩演一起执行了梁冀的任务。

    最后上庭作证的是李燮,他拿出了父亲李固当年书写的原件,算是为整个事件做了一个完美的总结。

    按照大汉的规矩,证人供述完证词之后,嫌犯有权与他当堂对质。

    因此刑部尚书周庐按例询问,“韩演,你若有任何不服,可以与证人对质。”

    韩演终于抬起头来,他的脸色似笑非笑,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凄怆和绝望。

    缓缓扫视了一圈四周,最后摇了摇头,“韩演……认罪。”

    他的双眼空洞如深渊,仿佛在顷刻间失去了灵魂,只余下一具行尸走肉。

    韩氏家族是战国时代韩国的皇族后裔,一直以来都是尊贵无比的家族,赫赫扬扬六百多年的传承,到此刻却毁于他手。

    这是整个家族的覆灭,从此之后韩氏便从世上被彻底抹杀,烟消云散。

    百年之后,谁还能记得,曾经有这么个辉煌的家族在世上来过?

    他……是整个家族的罪人,即便归于泉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虽百死不足以赎其罪。

    听完证词,他的认罪早已在众人意料之中,身为士大夫,即便是死,也不会胡搅蛮缠。

    贵族的荣耀感,让他选择了干脆利落的认罪,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死的越快越好,只因为他已经万念俱灰,再也无颜苟活于人世间。

    庭审很快就结束了,其结果虽然早已在众人预料之中,但过程却极尽曲折,让人叹为观止。

    此事之后,他们对于皇帝陛下的心机和手段,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从前他们都小看了这位年轻的帝王,但自大和傲慢的后果,却让他们承受不起。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帝王之怒呢?当然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了。

    此刻他们心中无不凛然起敬,战战兢兢,东汉末年,由于权臣交替,皇权已经逐渐没落。

    在这些臣子们的心中,皇帝不再那么高高在上,神秘而敬畏。

    封建社会的核心权威,便在于儒家礼制,礼制是规范君主权威的最佳利器,也是士大夫的行为准则。

    但如今礼制崩坏到如此地步,可以胆大妄为到直接毒害皇帝,也难怪几十年后,大汉就直接灭亡了。

    实在是亡得不冤。

    当初刘志选择留下这些证人,便是因为心有感触。

    刚刚登基之时,有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小皇帝刘缵的死,就像一道噩梦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不管是因为物伤其类还是兔死狐悲,又或者是前车之鉴,汉质帝的事死都给他敲了一道警钟,带给他无限的紧迫感。

    也让他明白,只要自己有一点不如意,梁冀是真的会痛下杀手,了结他这个皇帝的性命。

第245章不二之臣

    那时候的他完全就是个愣头青,一心只想着破局,除掉梁冀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后来梁冀死了之后,之所以选择留下他毒杀汉质帝的证据,目的很单纯,主要是为了预防梁太后。

    要说那时候的他,离深谋远虑真的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纯粹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现在,从前他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够好,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真的是个气运之子。

    当初的小心谨慎之举,如今却无意中又为他化解了一个大难题。

    韩演认罪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师的每一个角落,随之而来的便是梁冀毒害先帝的惊天旧闻。

    之前,虽然大家一致认同梁冀死有余辜,但依然有很多人在背后诟病刘志。

    即使梁冀再骄横跋扈,可没有他哪来的当今天子,毕竟是他拿着刀,在大殿上逼着众臣答应刘志上位的。

    不然的话,到现在刘志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侯,还不一定躲在哪个疙瘩犄角里默默过日子呢。

    尽管那时候的刘志,一点也不感谢梁冀把他扶上帝位,可这话说出去谁信呀?

    所以在其他贵族心目中,梁冀是刘志的大恩人,通敌卖国确实是滔天大罪,但皇帝最后赶尽杀绝,怎么说都有点忘恩负义的味道在里面。

    这一点虽然没有人敢明说,但心中多少会有些嘀咕。

    可如今小皇帝的事情一传开,事情便完全不同了,众人都是恍然大悟,难怪刘志顶着梁太后的怒火,也一定要斩草除根。

    敢情梁冀一直有弑君之心呀,这谁能忍呀?

    瞬间刘志的种种行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梁冀对他不再是有恩,而是有仇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

    中德殿中年轻的帝王双目坚毅,虽然报了仇,他也不是个君子,但……

    他是皇帝,是这个天下的最高主宰,而君子,只是为了规范和钳制那些读书人的产物。

    所以,他只要达成目标就好,其他的都是浮云。

    他的面前,是一道诏书,宣告将韩演夷三族的夺命诏书。

    自他登基以来,这不是第一次发布这样的诏书了,他的第一次,都给了大逆不道的赵戒。

    挟持太后,诛杀帝王,这样的罪名在后世都够诛十族了,虽然他也恨得咬牙切齿,差点没绷住,把诛九族给提前拉出来。

    但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怒火,毕竟重刑的目的还是在于震慑,只要能达到既定的效果,没必要多增杀孽。

    这时代虽然人命贱如狗,忒不值钱,但没人也万万不能,眼看着人口越来越少,下滑严重,还是没必要搞什么诛九族了。

    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刘志罕见地亲手草拟诏书,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伯元,云何,此次整顿天下吏治,肃清朝堂风气,任重而道远,朕就靠两位了。”

    堂下太尉尹勋,尚书令袁盱都凛然敛容,郑重其事地举手行礼。

    杀天下贪官污吏,诛世家三族,这样的事情没几个人愿意亲手去做,所以尹勋和袁盱身上的压力不小。

    “陛下,韩氏的诛杀令,就让臣去执行吧,云何主持六部,人事复杂,需要温厚仁义方能统辖。”

    尹勋上前一步,神色沉静地看着刘志,袁盱微微有些动容,他和尹勋虽然同为陛下心腹,但关系并不是很好。

    毕竟同为朝廷重臣,又分属不同的利益集团,没必要走得太近,那样容易惹人猜忌。

    刘志微一沉吟,便点头应允了,“也好,你是太尉,比云何更震得住那些人。”

    尹勋出身并不比袁盱差,巩县尹氏亦是一流世家,其伯父尹睦曾为三公之一的司徒。

    而其兄长尹颂,更是在汉顺帝时为太尉,尹氏家族的多名成员都身居要位。

    其为人刚毅直方,举高第出仕,曾三迁邯郸令,政绩不凡,还曾出任尚书令。

    当日刘志诛杀大将军梁冀,尹勋积极参加谋划,事后被封都乡侯,也从此得到了他的信任。

    一路升迁,如今已经到了职业生涯的顶点,以壮年之身成为三公之首的太尉。

    大汉历史上,也曾经有过丞相、太师之类的雄职,到现在都已成过眼云烟。

    如今太尉之职虽然逐渐式微,却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耀眼存在。

    尹氏两代之内,一门三公,这份荣耀十分罕有,但盛极而衰,居安思危的道理,尹勋又何尝不懂。

    自陛下亲政以来,三公九卿的职权一再被削弱,某些职位甚至已经被边缘化,不再具有实权。

    这次黄琼被罢免之后,刘志甚至未曾补充司徒之职,随着尚书府和御史台的崛起,翰林院和中书省的权力也在不停地扩充之中。

    他有种预感,三公九卿制,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迟早有一天,陛下会大刀阔斧地砍掉。

    取而代之的,将是一套更新更完善的体制,而他尹勋,很可能将是本朝最后一任太尉。

    能否全身而退,还是到最后声名狼藉,全靠自己的取舍了。

    如今韩演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尹勋思之再三,最后决定主动替刘志完成体制改革。

    这并不是仅仅为了自保而采取的策略,他曾经仔细的研究过陛下的种种安排。

    顺着他的思路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最后他不得不赞叹,陛下的选择确实是对的。

    三公九卿制,各种职权混杂不清,体制庞大,办起事来效率低下不说,还特别容易藏污纳垢,是滋生贪腐的土壤。

    尤其是尚书府崛起之后,如今的三公九卿,许多人纯粹就是在吃闲饭,尸位素餐。

    等这次大清洗过后,皇帝的集权行动完美收官,到时候他有理由相信,陛下决不会再养着这么多闲人。

    与其什么事都让陛下自己来背恶名,不如把这个恶名让臣子来背。

    将来皇帝若能成就千古明君,流芳青史,那他今日的退让也就值得了。

    对于尹勋的决绝果断,刘志也有点意外,虽然他比较欣赏对方的才能,但世人谁能不恋栈权势。

    他架空三公的行为,相信在朝的诸位大佬,心中多少都有点儿明白了,可一来他们认为此事尚可徐徐图之,还有挽回的余地。

    二来以他们的权势还可以联手向陛下施压,让他采取折中的办法,不要用这么激进的方法来改革。

    当初黄琼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是正巧遇到天灾,被刘志利用起来,逼迫他退隐。

    不过,他的下场还算是好的了,毕竟黄琼为人比较正直,又帮助刘志进行了科举制度改革。

    而且他还曾经出任刘志的讲师之一,二人之间也算有些师徒之名。

    等过一段时间,刘志甚至打算重新聘他为太子太傅,将来还可以辅佐他未来的皇嗣。

    对于有功之臣,即使双方理念不同,他也不会亏待。

    他现在求贤若渴,即使真的砍掉三公九卿制,只要尹勋自己还愿意屈就,就不会将他赶出朝堂。

    到时候,就怕他下不来架子,毕竟是三公之首啊。

    看着尹勋领命而去,袁盱也神情复杂。

    “云何,尚书府五部也要进行自纠自查,扫清毒虫,日后朕还要倚重尔等呢。”

    到目前为止,六部尚书还差最后一部,礼部。目前礼部尚书的职权分散掌握在太常、太仆和大鸿胪手中。

    其中大鸿胪也相当于后世的鸿胪寺,只是职权划分更单纯,只负责接待外国使臣。

    太常的原班人马将来直接改为礼部,太仆的职责则划分到宫中掖庭来,算是彻底消亡了。

    “诺,陛下,臣即刻开始全面清查,一定会严查到底,不容一丝瑕疵存在。”

    袁盱把话说得太坚决,不留余地,刘志被他气得笑了,这家伙,故意用话来套他的话呢。

    “好了,水至清则无鱼,差不多就得了,只要除掉首恶便可,不要弄得人人自危。”

    这段指示,也就明确地给出了此次大清查的界限,让袁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自从京师戒严开始,人心浮动,从京城到地方,都是一片兵荒马乱,私底下暗流涌动,乱象丛生。

    据最新的消息,兖州那边已经有世家起兵造反,只是这年月信息不通畅,再加上朝廷有意隐瞒。

    所以普通网罗大众还不知道此事,幸亏今春各地都成立了屯田校尉,各州郡能够在第一时间扑灭反抗,不至于酿成大祸。

    而司隶校尉六郡,由于有精兵驻扎,也没有出什么乱子,这就是兵权集中的好处了。

    现在才过去了数天时间,如果继续这么严打下去,后续可能会有更多的骚动。

    袁盱这几天是愁眉不展,整天都是焦头烂额,此时终于讨得刘志的旨意,心中焉能不喜。

    陛下整顿吏治的决心,他看得一清二楚,怕就怕他年轻气盛,不肯收手,逼得那些世家没有退路,联合起来造反。

    到时候局势一乱起来,即使有兵权在手,也难以收拾了。

    “陛下英明,是臣糊涂了。”

    袁盱顺势拍了一记马屁,这是个妙人,正直无私却又刚柔并济,有能力也有手段。

    刘志就喜欢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舒服,不像李固和杜乔,虽然值得敬佩,但太刚则易折,不适合站在权力顶端。

    说实话,若是这二位老臣还在,恐怕下场也跟黄琼差不多,毕竟他们太固执,不懂得变通。

    不像袁盱等人思想灵活,懂得顺势而行。

    “云何啊,这次我就不为难你了,下次你可是责无旁贷了。”

    刘志的话让袁盱心中一紧,还来不及分析,便听皇帝又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记着,只要你忠心为国,不事二君,朕绝不会亏待于你。”

    这话他只说一次,也算是他对袁盱的特别奖赏,当然,这也是一次警告,重点不在于忠心为国,而在于不事二君。

    国就是大汉,他虽然是大汉的天子,却还代表不了整个国家,所以,他要的是一个不二之臣。

    先要忠心事君,后才是大汉天下,至于袁盱有没有听进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诺,陛下教诲,臣当铭记在心,不敢稍忘。”

    袁盱目光肃然,伏地下跪,以最端正的姿态,向他宣誓了自己的忠心。

    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啊。

    刘志哈哈一笑,亲自走下来,双手虚托扶了起来,顺势又在他肩上拍了拍。

    “好,朕相信你,你我君臣共同努力,必能开创一段盛世辉煌。”

    此刻袁盱也是心潮澎湃,今日刘志的种种言行,已经清晰地向他表明了信任的态度。

    为人臣者,能够得到君王的认可,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他终身的目标。

    当然,他也不会就此恃宠而骄,因为信任是相互的,世上岂能有无缘无故的恩宠。

    而且,这份恩宠也不可能永恒不变,需要他用真心来交换。

    “去吧,度过这个难关,相信局势就会彻底明朗起来。”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太直白反而也有假了,刘志已经渐渐地体会到“分寸”二字,过犹不及,是永远的真理。

    ………

    赶在刘志的生日之前,韩氏满门抄斩,京师夏门口血流成河,数百口人头落地。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儿,无一幸免,就这样刘志还算手下留情,只杀了宗族三代,没有涉及其母族和妻族。

    因为韩氏是大家族,其姻亲也同样都是大家族,这要是杀起来,那牵连的人数也太广了。

    百姓们扶老携幼地来看热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面对如此惨烈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反而还拼命吐口水。

    如今可是封建社会,君权天授,在百姓们的心中,那可是如同天神一般。所以毒杀皇帝的帮凶,谁不恨得咬牙切齿的。

    这还只是京师韩氏一族的人口,在其家乡舞阳,还有多达上千人要处斩。

    与他同时处斩的,还有曾经出庭作证的张恽和刘广、孙干等人,他们也都是夷三族。

    只是他们都是贫苦出身,家族人少,没那么打眼罢了。

    巍峨的朱雀门楼上,刘志负手而立,遥望着远处热闹非凡的夏门,陷入了沉思。

第246章就是他了

    跟在他身后垂首而立的张让,恭谨而小心翼翼。

    曾经,他与那时候的蠡吾侯没大没小,主仆之间亲如兄弟。

    可伺候的时间越长,他却觉得眼前的人越陌生,他不再是个平易近人的小主子。

    而是高深莫测的帝王。

    “走吧。”

    静默半晌,刘志淡淡地说着,举步走下了城楼,血腥之后,便是晴天。

    现在,他该展现一位帝王的宽和慈爱了。

    “传翰林院待诏,即刻下诏,凡主动交待罪行者,酌情从轻发落。”

    此诏书一出,天下沸腾,世家们绷紧的心,都松懈了不少。看样子首恶既除,陛下也不打算再多增杀戮了。

    此时的刘志却心情愉快,这一番大动作他考虑了很久,一直担心会收不住势,控制不了局面。

    如今在一批改革新锐派的联合运作下,终于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虽然后面还有些小麻烦,但总体来说已无大碍,不足为虑了。

    通过了这一系列的行动,他已经逐渐树立起权威,也掌握了大部分的军权。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始改革,以确保在短短数年之内,将国家逐渐拉上正轨。

    至于要重现昔日的汉国辉煌,东汉先天太弱,底子不足,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实现。

    走下朱雀门城楼,刘志径直去了永安宫,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郾太后与邓贵人早就操办了一桌好酒好菜,等着他去庆祝。

    若放在后世,十八岁便已经成年了,但在东汉二十岁才及冠,所以尽管他早已成婚生子,理论上来说,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这几年在他的带动下,宫中渐渐的开始重视生日起来,

    无论是他的生日,太后的生日,或者是邓猛还有其他皇族成员的生日,都会举行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

    此风气据说在士大夫里面,也渐渐流行起来,就连民间也开始有人跟风效仿。

    相信再过几年就会成为新的风俗习惯,毕竟有皇帝亲自做形象代言人,推波助澜。

    这些年他亲自当形象代言人的事情也不少了,最最最满意的事情还是合裆裤的流行。

    再也不用担心大风起兮……下面走光了。

    永安宫里一派温馨详和,与夏门外的血腥场面完全是两个天地,走进大殿,刚才还一派威严端肃的皇帝,此刻却脚步轻快,面带笑容。

    仿佛顷刻间便换了一个人,“母亲,今日给孩儿做了些什么好菜?”

    郾太后逗弄着怀中的阳安公主,目光温和,“都是猛女在忙碌,我尽在这儿享清闲了。”

    邓猛回头脆声笑道,“还不是母亲安排的好,妾只是跑跑腿而已。”

    这些日子刘志的政务越来越忙,鲜少有时间来看望郾太后,邓猛则每日都带着孩子过来与她请安。

    在邓猛的刻意经营下,婆媳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融洽,现在孩子半岁了,郾太后居然罕见的没有提起为刘志纳妃的事情。

    甚至于宗室和大臣们也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当然这个期限并不是无限制的。

    最多一年半载,如果邓猛不能再次怀孕或者生下皇子,到时候后宫之中肯定就会热闹起来了。

    这一年半载有一半是邓演的功劳,到了这地步,她有不有登上后位的机会,就看她自己的命了。

    这是个典型的家宴,三十六道菜有一多半都是刘志爱吃的,剩下的也全都符合郾太后的口味。

    刘志只略略瞟了一眼,便明白了邓猛的良苦用心。

    十二道热菜,加上十二道冷菜,四汤四素四糕点,集合了大汉如今能做到的最豪华菜色。

    卤鹿筋、炖鱼唇、烤野乳猪、虎骨汤……都是现代人难以尝到的珍馐美味。

    平日里郾太后崇尚节俭,以太后之尊,也只吃些很平常的肉鱼时蔬,一餐最多就四五个菜。

    她吃得少,一般就动几筷子,剩下的便赏给近身伺候的人。

    只有面对儿子刘志的时候,她才会铺张浪费,生怕他吃得不够开心,这份慈母心肠却让身为皇帝的他很享受。

    今年生日,刘志升格成为父亲,有了可爱的孩子,宴席上也就多了许多欢乐。

    阳安公主才五个月,还在吃奶,当然邓猛不可能亲自喂养,毕竟作为后宫的女人,伺候好自己的夫君,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小公主性子很活泼,咿咿呀呀的闹个不停,把郾太后爱得不行,连吃饭都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志儿,你和猛女还需多多努力才行呀,希望等到明年你生辰的时候,能够再添新丁。”

    郾太后无限关切地盯着邓猛平坦的小腹,让刘志觉得很有压力。

    他已经很勤奋了,好不好,奈何生孩子这种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还是要靠缘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东汉的皇帝大多数都子嗣稀少,轮到他这个穿越者,也没什么改变。

    莫非冥冥中真的有“气运”二字在左右?

    一家人有说有笑,气氛温馨融洽,就连平日里腼腆的益阳公主,也鼓起勇气给皇帝哥哥敬酒。

    还没等吃完饭,外面内侍进来通报,“陛下,徐中郎将求见。”

    徐璜?

    这可不是个没眼色的主,肯定是出了事情,刘志不动声色地起身,朝郾太后笑笑。

    “母亲,这几日事多,我过去看看,你们继续吃着,不用等我了。”

    郾太后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知道他有正经事,耽误不得,赶紧挥挥手。

    “去吧去吧,不用挂怀,我们娘儿几个慢慢享用。”

    刘志含笑走出永安宫,见到徐璜沉声问道。

    “有什么事情,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登上御辇,卷起车帘,徐璜跟在旁边低声禀告。

    “陛下,益州有人密报,有妖道四处传播收徒建教,从者如云,如今已有十万教徒。”

    “妖道?”

    刘志心中一凛,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黄巾起义,张角不是就以传播道义,画符治病来笼络教众吗?

    可在此之前,没听说有大规模的邪教组织啊?是弄错了,还是因为他改变了历史,所以黄巾起义也提前啦?

    “拿来我看看。”

    徐璜赶紧递上密报,刘志一眼便看到“五斗米教”这个名称,只觉得十分眼熟。

    再往下看,教主张陵,倒是与御史中丞张陵同名同姓。

    此张教主出身甚至更高贵,乃是开国军师张良的第八世孙,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五岁。

    若无造假,倒也确实是个世外高人。

    接着看下去,刘志越看越熟悉,忽然间就恍然大悟,这不是正一道教的创始人张天师吗?

    要说在后世,张天师的名号比他刘志可响亮多了,而且世代享有皇族供奉。

    天师家族世代相传,无论朝代如何变迁,也能岿然不动,是继孔圣家族之后,又一个受到王朝供奉的家族。

    直到二十一世纪,天师家族依然能够屹立不倒,享受百姓香火。

    如此算起来,岂不是比他这个皇帝强多了。

    张天师创立的可是正统道教,怎么可能会是邪教呢,这其中必有蹊跷,难道有人故意诬告于他。

    放下密报,刘志想了想,才问道,“是何人告密的?”

    徐璜立即躬身回答,“是益州青城郡守钟储。”

    青城郡守?

    以他的身份上报,难怪徐璜会如此重视了,刘志眉头一皱,这个时机……未免太凑巧了一些。

    他正大张旗鼓整顿地方吏治,这钟储就来了这么一出好戏,若不是他正好知道其中的底细,肯定会追查到底。

    那么,青城郡的吏治整顿就会被混淆过去。

    青城郡……一个蜀中大郡,到底有什么惊天大案需要钟储如此费心隐瞒?

    呵呵~有意思。

    刘志的嘴角上扬,笑出个危险的弧度。

    “走,这事我们要好好谋划一下。”

    对于陛下的迷之反应,徐璜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皇帝自有深意,岂是他能随意揣测的。

    哼!一个二个的,别以为他已经杀了韩演一族,就不会再妄动干戈了,看来他真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能量。

    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不过这次他们可怪不得他冷酷无情了,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刘志就近来到德阳殿,与徐璜一起进了书房。

    “这五斗米教朕之前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虽然信徒众多,遍布全国七八个州。

    但的确是纯正的道家教派,秉承老庄之精义,清静无为,导人向善。”

    徐璜一愣,这才明白了刘志刚才的笑容,“如此说来,是青城郡守误会了不成?”

    “这可说不好。”

    刘志摇头一笑,“要不这样吧,我明里派个巡察御史过去,调查五斗米教的事情。

    你派人跟着一起去青城郡,暗地里调查钟储,看看其中到底是误会还是有意为之。”

    徐璜马上领命,“臣定然悉心调查,把其中的古怪查个清楚明白。”

    “嗯,夏门那边,除了主犯韩演等人,悬尸示众之外,其余人等就直接拖去乱葬岗埋了吧。”

    要不是为了震慑他人,刘志可并不喜欢挂得满是人头,到目前为止,他都只是发号施令,并未亲自去领略那些血腥场面。

    “诺,陛下仁慈。”

    刘志心中晒笑,如今的他早已跟仁慈二字搭不上边了,心肠越来越硬,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可怕。

    “好了,这些日子你和杨俭多辛苦一下,把那些人给朕看牢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即扑灭。”

    有自己的禁军就是好用,比跟那些个花花肠子一大堆的臣子们打交道,舒服多了。

    怪不得后来朱元璋要建立东厂了,确实是指挥起来方便。

    徐璜答应着下去了,刘志干脆坐下来处理奏疏,他每日都要处理大量的政务。

    有各州郡的日常奏报,也有的是因事而奏,其中还有军中和龙麟卫的密报。

    这么大一个国家,除掉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光是大事就多得让人头疼,没日没夜地批阅处理,也忙不过来。

    唉~现在他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日理万机。

    当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可真不简单啊。

    忽然,一封并州的军报引起了他的注意,最近忙着整顿吏治,已经有几天没重点关注战事了。

    这是州辅通过龙麟卫送过来的奏章,例行汇报了并州的军情。

    他们将乌桓首领千台伯德用计抓住之后,想利用交换的过程,突袭乌桓部落。

    这个计划他上次就已经呈报给刘志了,此次却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原来千台伯德被俘之后,他的兄弟葛布塔见机不可失,竟然起了异心,想趁此机会夺取首领之位。

    不但拒绝交换,并且在部落内放出风声,说千台伯德其实早就已经被汉军杀了。

    所以之前的计划已经无法实施,皇甫规将军主张将千台伯德放回去,让他兄弟二人互相残杀。

    当然,放回去肯定是有条件的,千台伯德必须做出些让步,与他们达成某种协议。

    不然的话,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因为千台伯德被抓的消息早已传回朝廷,羽林军更是以押解的理由派去并州。

    所以兹事体大,关系到的人事实在是太多了,皇甫规与州辅二人都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向皇帝请示。

    也幸亏州辅是刘志的亲信,能够通过龙麟卫的秘密送信渠道,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到他手中。

    否则走正轨途径的话,一来一去都过了一个多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什么计谋都失去了意义。

    当然,本身这个计划也急不得,必须先拖几天,让葛布塔能够掌握更多的权力,好与千台伯德分庭抗礼。

    而千台伯德不逼到绝望的份上,也不可能与汉军达成条件苛刻的协议。

    军事上,刘志自认并不擅长,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指示,让边境各将领拥有临事自决的特权。

    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瞎指挥贻误军机。

    如今皇甫规的请求送上来,他一时也无法判断,不知该如何是好。

    京师这边的武将,有资格与他议事,又有将帅之才的,而且他还信任的人,还真的找不出来。

    刘志苦苦思索,望着对面墙上的大汉疆域图发呆。

    忽然,他眼睛一亮,是了,怎么把他给忘了。

第247章知己知彼

    “来人,有请阳邑侯。”

    阳邑侯何许人也?

    正是老将张耽,他在汉顺帝时出任匈奴中郎将,戍边多年。

    永和五年与六年时期,他与老将马续一起,多次大破乌桓部落的吾斯和北匈奴的单于车纽。

    也是他首次垂绳翻越通天山,袭击了乌桓部落的老巢,大获全胜,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

    所以说若有一人最了解乌桓部落,那肯定非张耽莫属了。

    只是他因为年纪大了,旧伤复发,早在冲帝年间,便已经从军职上退了下来。

    刘志曾经潜心研究过边关局势,对于张耽的事迹很有些印象,所以此时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张氏家族在大汉只属于中游,所以在张耽退休以后,其家族子弟并没有身居要职的。

    这个家族被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越来越默默无闻。

    此时,张耽正在自己郊外的庄子里休养,他身上的旧伤太多,常年受病痛折磨,因此不愿意住在城中。

    接到陛下的宣召,一家人都慌了神,如今吏治整顿闹得沸沸扬扬,韩氏家族刚刚被杀了个寸草不生。

    此时此刻突然接到皇帝陛下的传召,叫人如何不担心?

    “君侯,莫非是家中子弟出了事情?”

    张耽的夫人罗氏面色雪白,颤抖着声音看向他。

    到底张耽曾经驰骋沙场,心理素质还是非常强大的,略微想了想,便摇头道:

    “你放宽心吧,应该不是。毕竟家中儿郎们没一个有出息的,不管犯下何等罪行,也不至于惊动陛下。”

    哎,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罗夫人心中虽然还是忐忑不安,到底还是没那么害怕了。

    倒是张耽,一脸的平静,赶紧换了件衣服,便随着前来宣召的左悺同去了。

    路上他稍微探了探左悺的口风,可惜对方也不知究竟,此时天色已晚,眼看着就已经要到酉时了。

    等到了皇宫,应该已经入夜了。

    按照皇宫禁卫的规矩,一般没有紧急事情,皇帝是不会在晚上召见臣子的。

    何况还是他这样已经荣退的臣子,再说了,即便是没有退下来,他也没有被皇帝在晚上召见过。

    突然想起前些天,有消息说皇甫规大破乌桓,还生擒了首领千台伯德,莫非与此事有关?

    想到此,总算有些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脑中开始思索与乌桓有关的各种信息。

    毕竟他在冲帝年间便已经离开了朝廷,对于现任的皇帝一点也不了解。

    这几年朝中风云变幻,他虽然远在郊外,但许多事情也有所耳闻,这位小皇帝为人如何,他不敢妄自断定。

    但很肯定的是,绝对是一位激进派,从他派兵夺取河曲地带,又主动攻打乌桓来看,是一位主战的皇帝。

    此时刘志已经移驾中德殿,北宫那边是内宫,晚上不方便召见外臣。

    进入中德殿,张耽不敢放肆,小心谨慎地见礼,他年轻时性格粗犷,但今时非比昔日,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失误连累家族。

    “老将军无需拘束,朕只是突然想起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又转头吩咐左右赐座。

    至此,张耽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谢陛下赐坐,不知陛下有何事相询,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志示意左悺,将州辅的密报拿给了张耽,后者仔仔细细地将内容浏览了一遍。

    “朕想问一问老将军,这千台伯德到底是放得还是放不得?”

    对于这种为国家一辈子征战沙场的老人,刘志还是很尊敬的,因此言语很是客气。

    “这……臣也不敢断言,不过臣可以将乌桓那边的情形说给陛下听听,以作参考。”

    张耽说话行事都很谨慎,不敢逾越半步,生怕无端的惹上祸患。

    刘志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老将军但讲无妨。”

    张耽起身走到对面的疆域图前,用手指点着给刘志讲解。

    “陛下请看,整个辽东、辽西都属于鲜卑族,而乌桓部落独占一方,此两族同出于东胡,自秦时便已经开始兴旺起来。

    只是当时匈奴势大,一般人没有注意到罢了。”

    鲜卑族的势力范围并不比匈奴人少,只是辽东和辽西在大汉人的心目中,属于苦寒蛮荒之地,因此对它的关注度远远不及西域地带。

    这是由于当时的地理知识匮乏所导致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辽东和辽西的广袤土地是如此的肥沃,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此时的鲜卑族也以游牧文化为主,完全没有发展农耕文明。

    反而是乌桓部落由于与并州相邻,对于大汉的冶铁,纺织和农耕都有所接触。

    因此他们如今处于一种半游牧半农耕的状态,在文明的发展上,比辽东和辽西要领先一步。

    所以在边境各部落中,乌桓的战斗力也是最强大的,因为他们已经懂得了制造铁制武器和铠甲。

    自西汉末年,匈奴分裂为南北两半之后,对于大汉的威胁也不再那么强烈。

    乌桓部落和西羌逐渐取代了匈奴的地位,成为大汉帝国最强劲的对手。

    此部落与大汉交往数百年,受到汉文明的影响非常深,他们的首领也懂得了兵法和御下之道。

    但骨子里却又保存了游牧民族的彪悍粗犷与野蛮,依靠着通天山天险,长期劫掠并州和幽州等地。

    瞅准了大汉皇帝仁义爱惜名声,每次打不赢的时候就立刻投降,老实几年又故态萌生。

    如此反反复复,令人疲于应付,这些年来,也曾有皇帝下决心要敲掉这个部落。

    但因为一直无法消灭它的主要力量,所以只能任其出尔反尔,拖来拖去拖成了心腹之患。

    通天山山势陡峭,只有一条路进出,剩下唯有垂绳下悬崖的方法,也无法搬运重兵。

    何况当年已经被张耽用过一次,乌桓部落识破了这个伎俩,在悬崖下派了重兵驻守。

    所以这个方法也无法再复制一遍了。

    既然不能越过通天山,那么便没有办法消灭乌桓主力,要想削弱他们的力量,只剩下智取这一条途径。

    听完张耽的叙述,刘志沉默了。

    思索良久,才又问道:“通天山其他的悬崖都无法通过吗?”

    张耽很肯定的点点头,“是的,只有一处悬崖比较矮,可以垂绳通过,其余的都非常高大陡峭。”

    这么一说,刘志反倒觉得还真有办法攻打乌桓了,用油布造一些简易的降落伞,或者是热气球之类的。

    这样便能寻找一处幽深无人的峡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乌桓境内,虽然能进去的人是很多,但足以破坏其防御。

    不过设计制造降落伞和热气球,都需要时间,后期的训练也一样,不可能一蹴而就。

    想到这里刘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多谢老将军为我解惑,朕想任命你为谏议大夫,平日里不用上朝公务,只需要做顾问参谋之职。

    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谏议大夫只是六百石的闲职,掌管顾问,应对、议论之事,并不担什么风险。

    而且按照皇帝的意思,他还只是个兼职,张耽哪里敢拒绝,急忙答应下来。

    “臣已老迈不堪,若还能为国、为陛下尽绵薄之力,当万死不辞!”

    “那就有劳老将军了。”

    刘志自然知道他不会推拒,立刻便让他担负起责任。

    “张老将军有没有去过辽东辽西之地,对那里的地理环境有何看法?”

    “辽东、辽西地域广阔,土壤肥沃,水草十分丰美,只是冬季气候过于严寒,不太适合居住。”

    他所说的也是大汉人普遍的看法,主要还是因为东三省的冬季过于漫长,古代没有暖气,当时连棉花也没有,仅靠皮毛和柴火御寒,所以资源上缺乏,养不活大量的人口。

    这是由于当时简陋的物质资源所决定的,并非由于他们见识短浅。

    张耽是武将,刘志宇也不打算与他讨论开垦种田之类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陛下的意思莫非是想收回辽东、辽西两地?”

    既然已经做了这个谏议大夫,刘志又问得如此明显,再装聋作哑,也不是张耽的性格。

    “确实有这个打算,老将军帮我合计合计,如果要攻打辽东和辽西,朕该如何做?”

    他对边境的了解仅限于各类文书,不像张耽他们在边境生活多年,对鲜卑族各部落十分了解。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决定战略方针之前,很有必要参考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的意见。

    “鲜卑各部落战力强悍,之所以没有像匈奴一样成为强大的对手,主要的原因在于他们相互间内斗厉害,没有形成统一的王庭。”

    知道刘志想攻打鲜卑族各部落,张耽不敢大意,尽量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都客观地描述出来。

    “但最近十几年来,一些小部落已经逐渐的消亡,只剩下数个大部落,暂时相安无事,形成了某种平衡。”

    刘志若有所思,频频点头,听得十分的认真,他的诚挚态度也鼓励了张耽,更加卖力的分析起来。

    “但老臣认为,投鹿侯部落相比较而言,要比其他部落强大一些,而且这种差距正在逐年增加。

    以臣所判断,如此下去不加干涉的话,再过几年,该部落很有可能会统一鲜卑各部,与乌桓成为东西两大强敌。”

    “投鹿侯?”

    对于鲜卑各部落的首领刘志的了解,仅限于字面上的资料,闻言十分重视。

    “老将军,请为我详细讲讲这个投鹿侯到底怎么回事?”

    “投鹿侯与其他鲜卑族首领不同,他从小接触汉家文化,曾经请过老师教授经文,少年时还在并州幽州等地,游历求学。

    其妻子是并州大族出身,嫁给投鹿侯后,带去了大量的汉家奴仆与工匠。

    因此他的部落要比其他的部落富饶得多,其子檀石槐出生于并州,一直养在外家。”

    仅仅只是这些资料,刘志便已经感觉到这个投鹿侯不简单。

    “其人治理有方,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将自己的部落从一个不入流的小部落,发展成为鲜卑最强大的势力。

    数年前,臣曾经与他多次打过交道,感觉其人看起来虽谦卑有礼,实则野心勃勃,长此以往,必成大患!”

    刘志没有任何的犹豫,便坚定地相信了张耽的分析,因为他所说的这些资料根本骗不了人,自己只要派人去调查一下,马上就会知道。

    “看来朕要小心防备这个投鹿侯了,将来若是攻打乌桓部落,一定要防止投鹿侯趁机偷袭。”

    见刘志如此信任自己,张耽十分感动,朝廷的主流论调,一直认为除掉北匈奴之后,其他各部落不足为患。

    但只有他们这些长期在边疆保护国土的将士们才知道,西羌、鲜卑、乌桓和匈奴,单独任何一个,确实都撼动不了大汉边防。

    但架不住他们一个个都在强盛起来,而大汉的军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弱下去。

    此消彼长之下,力量的平衡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被打乱,若是大汉不能重振雄风,重视边疆各族的问题,恐怕危险已经近在眼前。

    可笑朝中那些摇唇鼓舌的文人们,带着傲慢与偏见,纸上谈兵,眼看着一年年失去了大好机会。

    但现在情况终于有了变化,年轻的陛下显然雄心勃勃,剑指北疆,想彻底解决西疆和北江疆的异族问题。

    “辛苦老将军了,今日天色已晚,就不留将军继续夜谈了,来日若有需要,还想与老将军畅谈一番。”

    刘志也知道,自己今日冒昧地将他从郊外宣招过来,家中亲人一定正在惶恐不安。

    何况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至于其他的情况,没必要急于一时。

    来日方长,他可得好好计划一番,也要听取多方意见,对于鲜卑部落,他彻底的收起了轻慢之心。

    看来胡拓秘密训练的间客组织,可以派上大用场了,先将它们投放到乌桓部落的战争中,去试试水。

    幸好自己早已考虑到战争问题,提前让他在各部落的俘虏中,挑选了一批人来训练。

    现在第一步,马上将他们派出去收集情报,看来他对边境的情况太想当然了,没有进行详尽而客深入的了解。

    若不是张耽提醒,自己早晚要吃大亏。

第248章九品十八制

    受此事启发,刘志产生了新的想法,把那些荣退的老将军都召集起来,组成个军事参谋部。

    一来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二来也能趁机凝聚军中力量。

    虽然名义上他是把军权都收拢过来了,但实际上许多将领都和他不是一条心。

    所以凝聚力不够,无法如臂指使,更不能保证军队的忠诚度。

    只能说建立起了一个框架,还无法做到高枕无忧。

    而且大汉的武将世家,力量也不容小觑,表面上他们已经脱离了一流世家的行列,被文官集团彻底压制。

    但如今乱世将至,他需要武将们为他稳定边疆,也需要他们为自己稳固皇权。

    何况文官集团的势力过于膨胀,需要扶持武将集团来平衡。

    任何时候,一方势力单独强大都不利于皇权的统治。

    同样的,他需要武将世家的同时,对方也急于通过与皇帝结盟,提高他们这个群体的整体地位。

    他们已经被打压得太久,一旦有机会,就会如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紧紧握住再也不会放开。

    像马续、卫瑶、张纡、吴武……等等老将,都曾经戍守边境,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其中马续还是太傅马融的弟弟,他曾经历任度辽将军、护羌校尉等职,战绩不凡。

    马续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侄孙,他不但精通兵法,且从小熟读五经,是个文武全才。

    大将军梁商就很欣赏他,曾经赞扬马续多谋善断,深晓兵要。

    永和六年他与张耽一起大破北匈奴,但因为征调异族兵士过多,引起了激烈的反抗。

    因此被汉顺帝罢免,而此时其兄长马融又得罪了梁冀,马续从此解甲归田,再也没有出仕。

    为了提高武将集团的权力,他打算效仿清朝,成立一个类似于军机处的机构。

    名字嘛就叫做军机府,掌管全国兵马调动,军事参谋和战事策略方针的制定。

    文官集团方面,也可以成立一个相应的机构,例如秘书省,作为皇帝的顾问和参谋,参与制定国策。

    趁此机会,也可以顺便撤销三公九卿,袁汤可以调入军机府,而尹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调往中书省。

    把中书省的规模也扩大到一定的程度,这样一个各朝混搭的朝廷架构基本定了型。

    尚书府撤销,提高六部尚书的级别,直接向他负责,同时掌管全国的具体事务。

    至于袁盱则可以作为秘书省的负责人,级别不会降低。

    当晚刘志便召集心腹相商,尹勋、袁汤早有心理准备,都无异议。

    何况刘志也不会亏待他们这些能臣,本来他手底下就缺人才,好不容易培养几个心腹,怎么可能会弃之不顾。

    一连数天,中德殿中络绎不绝,刘志召见了各方面的势力,咨询了大量的意见。

    最后才在朝会上正式提出来,进行全员讨论。

    经过了之前的预热,再加上这一阵腥风血雨的大清洗,朝中持反对态度的人,至少明面上是一个也不见了。

    所争论的焦点都在于如何改制,才更能贴合目前的实际情况。

    最终,朝廷张榜天下,确立了全新的朝廷结构。

    由三公九卿制,正式更改为九品十八级,每等有正从之别,不在十八级以内的叫做未入流,在级别上附于从九品。

    正一品:

    文职:太师、太傅

    武职:太保、天下兵马大元帅

    从一品:

    文职:少师、少傅、少保、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

    殿阁大学士、御史台左右督御史。

    武职京官:京畿卫大将军

    武职外官: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

    正二品:

    文职京官: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各部尚书、内府总管

    文职外官:各州牧。

    武职京官:军机府总参。

    武职外官:抚军大将军、中军大将军、上军大将军、镇军大将军、国大将军、南中大将军。

    从二品:

    文职京官:内阁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中常侍。

    文职外官:各郡守、各国相,各都尉,西域都护。

    武职京官:各禁军中郎将

    武职外官:征东、征南、征西、征北四征将军。

    镇东、镇南、镇西、镇北四镇将军。

    正三品:

    文职京官:御史台左右督御史、宗正府丞、大理寺卿,太常寺卿。

    鸿胪寺卿中大夫令,尚书郎,侍郎,中书令,执金吾,将作大匠,大长秋。

    文职外官:河南尹、京兆尹、巡察御史,右扶风尹、左冯翊尹。

    武职京官:御前统领、中领军将军、各王府长史。

    武职外官:安东、安南、安西、安北四安将军。

    平东、平南、平西、平北四平将军)

    从三品:

    文职京官:光禄寺卿、太仆寺卿,散骑常侍,侍中。

    文职外官:西域都护副校尉,各州盐铁专运使。

    武职京官:军机府参议、王府护卫长,御前侍卫长。

    武职外官:各杂号将军

    正四品:

    文职京官:大理寺少卿、太子府少卿、太常寺少卿、太仆寺少卿、鸿胪寺卿、御史台各给事中,御史少丞。

    司直,长史,太常丞,光禄丞,太中大夫,卫尉丞,宫殿掖门司马。

    京职外官:河南尹丞、京兆尹丞、各郡守督邮。

    武职京官:军机府副参议、中护军将军、武卫将军,御前一等侍卫。

    太仆寺马匹总管、王府司仪长、各侍卫统领。

    武职外官: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

    中坚将军、骁骑游击将军、左军将军

    从四品:

    文职京官:内阁侍读学士、翰林院侍读学士、翰林院侍讲学士、国子监祭酒。太仆寺丞,宗正府丞,大司农丞,少府丞等。

    文职外官:盐铁运副使。

    武职京官:车郎将,户郎将,骑郎将,

    四品典仪、二等御前护卫。

    武职外官:建威、建武、振威、振武、奋威、奋武、扬威、扬武、宁朔、左积射、右积射、强弩等杂号将军。

    东中郎将、南中郎将、西中郎将、北中郎将

    振威中郎将、平虏中郎将、典军中郎将、抚军中郎将、武卫中郎将、护匈奴中郎将

    平虏校尉、讨寇校尉、护羌校尉、护东羌校尉、护乌桓校尉、护鲜卑校尉、西域校尉、西戎校尉、东夷校尉

    正五品:

    文职京官:普通参议、光禄寺少卿、各给事中。

    宗正府理事官、各部郎中、太医院院使。

    文职外官:黄门侍郎,给事黄门侍郎,符节令,庶子,中庶子,礼官大夫,赞飨。

    太史令,太乐令,太祝令,太宰令,太医令,食监,祭酒,博士,中散大夫,谏议大夫,议郎,谒者,常侍谒者。

    武职京官:御前三等侍卫。

    武职外官:偏将军、裨将军千户。

    从五品:

    文职京官:翰林院侍读、翰林院侍讲、鸿胪寺少卿、宗正府副理事、御使、六部员外郎。

    文职外官:、盐运司副使公车司令,南宫卫士令,北宫卫士令,左都侯,郡史,长史,右都侯,考工令,侍御史,御史员,尚书仆射,中郎。

    武职京官:鹰扬将军、折冲将军、虎烈将军、宣威将军、威远将军、宁远将军、伏波将军、虎威将军。

    荡寇将军、昭武将军、讨逆将军、破虏将军、讨寇将军、怀远将军、绥边将军

    文职外官:各京县令。

    武职京官:安夷护军、抚夷护军

    武职外官:长官使、长官、百户。

    从六品:

    文职京官:翰林院修撰、光禄寺署正、钦天监五官正。

    文职外官:从事中郎,县令。

    武职京官:和戎护军、殄虏护军

    正七品:

    文职京官:翰林院编修、大理寺左右评事、太常寺博士、国子监监丞、

    内阁典籍。

    太常寺典籍、太仆寺主薄、部寺司库、兵马司副指挥、太常寺祝官、赞礼郎、鸿胪寺鸣赞,侍御史。

    文职外官:京县县丞、京兆府教授、训导、县令、教授。

    武职京官:城门史、太仆寺马厂协领。

    武职外官:左长史,右长史,记室,中书郎,参军。

    从七品:

    文职京官:翰林院检讨、中书科中书、内阁中书、光禄寺署丞、典薄、国子监博士、助教、钦天监灵台郎、祀祭署奉祀、和声署署丞。

    文职外官:太常掾,太史丞,太乐丞,太祝丞,太宰丞,太卜丞,太医丞,校长,给事谒者,尚书丞,县长。

    武职京官:七品典仪。

    武职外官:副都尉。

    正八品:

    文职京官:司务、五经博士、国子监学正、学录、钦天监主薄、太医院御医、太常寺协律郎等。

    文职外官:盐运司库大使、盐道库大使、盐课司大使等。

    四氏学录、州学正、教谕,史令,丞相少史,监丞,县尉,县丞。

    从八品:

    文职京官:翰林院典薄、国子监典薄、鸿胪寺主薄、钦天监挚壶正、

    祀祭署祀丞、神乐署署丞等

    文职外官:盐运知事、训导。

    武职京官:八品典仪。

    正九品:

    文职京官:礼部同馆使、钦天监监侯、司书、太常寺汉赞礼郎等

    文职外官:县主薄,侍诏,明堂丞,灵台丞,县史等

    从九品:

    文职京官:翰林院侍诏、国子监典籍、序班、刑部司狱、钦天监司晨、博士。

    太医院吏目、太常寺司乐、工部司匠

    文职外官:司税、司狱、司仓、巡检等。

    武职京官:太仆寺马厂协领。

    此制度一出,中央格局为之一变,官吏机构不再繁杂而职务不明。

    此之前简洁明了,从上到下,能够以最快速度贯彻国策。

    对刘志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加强了中央集权,将皇权凌驾于一切职权之上。

    这一系列改革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但也有遗憾,原太尉尹勋自愿辞官归隐,不再入职朝廷。

    刘志再三挽留,无奈尹勋去意已决,他自觉使命已经完成,没必要在留在朝中。

    更为了改革制度做出表率,使得一些被降低职位,满腹怨言者无法发作。

    不过临走前,他推举被梁冀罢免的光禄勋尹颂,出任中书省大学士。

    二人虽然都姓尹,却并不是亲属,尹颂的才能出众,刘志亲政后,当时的太尉黄琼也曾经征召过他,但却被他以为母守孝的理由拒绝了。

    刘志亲召他进宫应对,发觉尹颂其人虽不在朝堂,但却对朝中事务十分清楚。

    而且,他对此次改革也十分赞同,并给出了不少建议。

    他的建议主要针对的律法,东汉时律法秉承了西汉武帝时期的制定的法律条文,外儒内法,刑法十分严苛。

    后世虽然经过了一些删减,但仍然律条芜杂,苛条无限。

    而且有些律法条款已经时过境迁,不再适合如今的形势,经过这么多制度改革之后,两边也产生了许多矛盾的地方,有些抵触。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需要尽快解决,刘志当即决定任命他为中书省大学生,联合秘书省与翰林院一起进行律法修撰。

    一个国家的法律条文,必须要紧密结合国情,为了国家的中心思想所服务,否则意义何在?

    所以,刘志十分重视,一直以来他都忽视了法律条文的重要性,既然要改革,就必须改得彻底一点。

    现在,也到了该动一动土地政策的时候了。

第249章不破不立

    可这个土地政策不好改啊,一个弄不好,就是颗臭雷,该炸的没炸着,还糊了自己一脸翔。

    民以食为天,食从哪里来?

    在古代人民的心中,唯有土地才是生存的根本。

    同样的,无论多富裕,唯有土地才是衡量世家规模的标准。

    所谓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就是个理想的中流家族标准。

    因此他们都把土地看成安身立命的根本,谁动了,他就跟谁急。

    胆小怕事的百姓们,没有了土地,一样能拿起镰刀锄头来造反,世家也是一样。

    真把整个阶层给得罪了,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在整个漫长的封建社会历史中,土地问题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解决,只能说是轻与重的问题。

    在目前的环境下,土地兼并问题已经成了社会一大毒瘤,由此产生的阶级矛盾日益尖锐。

    如果无法有效缓解,那他做多少改革都是一场空,如浮沙聚塔,根基不牢。

    可要怎么样既不彻底激怒世家阶层,又能有效的进行土地改革呢?这其中的度该如何掌握?

    这段时间刘志咨询了大量朝中官员的意见,现在朝中的新锐派十分活跃,大部分人都赞成改革。

    而他们本身就代表了世家,所以他们的意见更具有建设性。

    最后还是新晋泰山郡守陈寔的一封上书,让他茅塞顿开。

    自从去年年底,陈寔高中科举魁首之后,便被刘志派到泰山郡任县令,那里曾经是贼首公孙举的老巢,也是整个青州被破坏的最严重的地方。

    陈寔家境贫寒,是朝中极为罕见的黔首出身,当时许多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但刘志却认为,越是被破坏得厉害的地方,机会与风险并存。

    不破不立,能否做出成绩,就看各人的本事了,何况青州郡守李膺也是个爱民如子之辈。

    有这样的上官做后盾,如果陈寔还不能干出一番事业来,那只能说其人能力平庸,他刘志看走了眼。

    幸好陈寔不负所望,他雷厉风行,配合巡查御史,大刀阔斧地整顿当地吏治。

    将那些平时贪婪无耻,鱼肉乡里的地方官吏,都狠狠地捋了一遍。

    又趁着官府和土豪的土地文书都被匪徒烧毁了,重新勘察和分配了土地。

    由于当地百姓在兵灾中死亡较多,清查出来的多余土地,足够分配。

    朝廷又下诏免了灾区的赋税,还为百姓发放了赈济灾粮,且由官府出面借给他们种子,并可由劳役抵消。

    李膺号召全郡大修水利,所出劳役数量由家中实际田亩多寡决定,政府只管吃。

    如果是多出来的劳役,可付给一定数量的工钱,但不付现钱,登记在册之后,将来可抵用赋税。

    就这样,青州的水利建设,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成绩斐然,成为其他州竞相效仿的对象。

    除此之外,民生恢复效果也不错,天可怜见,青州今年风调雨顺,秋粮大丰收,极大地缓解了当地财政。

    而陈寔所在的县,也是各方面成绩最突出的地方,李膺对他十分赞赏,特别上书皇帝,要求给予他嘉奖。

    后来刘志将李膺晋升为青州牧,而陈寔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泰山郡守,其升官的速度之快,让人眼红。

    但人家的政绩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即使眼红也无话可说,刘志对青州进行了通报表扬,要求各州郡向此看齐。

    此举大大激发了各地方官的勤政热情,当然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老百姓。

    而是为了能够做出政绩,升官发财。

    可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能达到刘志预定的要求就行了。

    虽然他现在开始在各级学堂大搞忠君爱国教育,但也不妨碍大家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

    谁还不是个红尘俗人呢,必要的物资奖励还是很有必要的。

    说起来光武帝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尤其是汉章帝,认为低级官吏俸禄太少,不足以养家糊口,在这种情况下想让他们不贪污真的很难。

    因此东汉一直很注意提高官吏待遇,其核心思想也就是高薪养廉。

    同时对于官员的考核制度也在逐步完善,赋予御史风闻奏参的权力,一旦查实立刻免官。

    而考核优秀者将获得升迁、超迁、增秩、赐爵、赏金、画像、立祠、下诏书表扬、死后谥号评定、追赠荣誉官职以及上朝特殊待遇等表彰。

    所以汉章帝时期的吏治还算是比较好的,但到了东汉晚期,渐渐的又不行了。

    现在刘志双管齐下,一边大肆严惩贪官污吏,一边对于清廉明政者进行表彰,带动官员的积极性。

    如今全国的风气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在此基础上刘志才想着开始进行土地改革试验。

    最近陈寔的一封奏报送到了他手中,正好是关于土地改革的诸多建议。

    其中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那就是土地兼并的根源在于土地买卖。

    东汉初年,光武帝利用战争收回的大量土地,分发给普通平民,还调低了赋税。

    盛世时还好,一旦遇到天灾人祸,为了活命,就不得不将自己的田地卖出去。

    而失去了土地的平民,不是沦为奴仆就是沦为流民。

    世家豪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巧取豪夺,不断增加自己的土地与奴仆数量。

    时间久了,渐渐的就形成了一种常态化,百姓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少,世家豪强也在此过程中逐渐强大起来。

    但简单的禁止土地买卖也一样行不通,会带来更多的社会矛盾。

    打个比方,若一个小老百姓家里遭了灾,等着拿钱救命,你不让他卖田地,难道一家人抱着饿死吗?

    置办田地,也是乡下土财主一辈子最崇高的理想,拿着钱不让他买田买地,估计跟剜了他的心一样难受。

    说到底还是其中这个度的掌握,就像走钢丝一样,如果不能找到那个恰当的平衡点,便很容易翻船。

    土地问题是个永恒的难题,这一点即使到了现代也一样,都是在不断的摸索和试验中进行调整,以期更适合现在的国情。

    所以照搬任何一个朝代的政策都有弊端,只有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可怎么样才算是合适的呢?

    刘志自从穿越以来,就是个侯爷,没几天又当了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真正了解底层百姓的生活。

    他只能多方听取意见了,说白了就类似于后世的民意调查,广泛征集各阶层的建议。

    然后进行汇总研究和提炼,以期望能制定出一个各阶层都能接受的土地政策。

    当然后世的典范政策,也具有参考性。

    即使只学过中学历史,但其中有两次土地改革,刘志印象深刻。

    第一个就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永业田和口分田制度。

    当时蚕桑养殖业高度发达,唐代又重开了新丝绸之路,对于丝绸的需求量急剧增加。

    所以与唐太宗规定,每丁成年之后将分给一百亩田地,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只准栽种桑榆等养蚕树木。

    另外八十亩为口分田,可随意栽种作物。

    二者的区别是永业田为私人财产,可以随意买卖,死后也不收回。

    可口分田的所有权在于国家,若家中人丁减少,便会被强行收回,重新分配给其他的家庭。

    唐朝初中期一直保持了这个政策,也直接铸就了唐代的繁荣,成就太平盛世。

    到了唐玄宗的时候,为了增加国库收入,改为租庸调制,增加了地主阶层和国家的收入。

    但也为安史之乱后,国家形势的急剧恶化,埋下了隐患。

    所以和口分田和永业田的制度,在唐代还是很正确的。

    第二种就是清代的摊丁入亩制度,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废除了以前的“人头税”。

    政府放松对户籍的控制,农民和手工业者从而可以自由迁徙,出卖劳动力。

    各地方政府,查清各处地田亩多少,按亩均摊税赋。

    其派丁多者,必其田多者也,其派丁少者,亦必有田者也。

    清代的“人头税”,就相当于汉代的“算赋”和“口税”,也就是说,不再按照人口收税,而按照田地的多寡来收税。

    这样就大大减轻了农民的赋税,而那些地主豪强的赋税则有所增加。

    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社会矛盾,很有借鉴性,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于目前土地已经严重兼并的情况,无法改善。

    也无法把大量事实上成为奴仆的百姓,解救出来。

    调查研究需要时间,政策的制定更需要慎重考虑,所以一时之间也急不来。

    这期间刘志把更多的精力投向了边疆,首先他同意了皇甫规等人将千台伯德放回去的请求。

    背地里却加紧研制降落伞和火药,有了无坚不摧的利器,一个通天山天险,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同时大量向辽东,辽西,乌桓,东羌,西羌和匈奴,乌孙等地派遣间谍。

    一来收集当地的情报,二来进行一些挑拨离间的活动,第三嘛自然是进行一些适当的破坏。

    这也是间谍战的常规操作,作为现代人,自然很明白间谍在战争中所起的巨大作用。

    至于一去不回的羽林军,在现在这般风声鹤唳的情况下,谁还会在意呢?

    再说了,并州那边一直没有大的战争,而皇帝陛下又接受了乌桓首领千台伯德的降书,将他放了回去。

    最关键的是,皇帝陛下似乎对打仗的事情也不再那么有热情,一直闭口不谈。

    这让大部分的文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军机府的设立,不过是陛下为了平衡朝堂势力的手段罢了。

    如此这般,一直顺利的来到了年尾,这一年间虽然出现了扬州和荆州的大水灾,但总的来说还算是勉强平稳度过了。

    而轰轰烈烈的吏治整顿,也以益州青城郡守钟储的大案而完美收官。

    这件案子在全国都引起了轰动,要知道青城郡虽然地处偏僻的西南,但却在富饶肥沃的成都平原之上。

    在春秋时代,青城山地区还是一片泽国,后来太守李冰修建了划时代的都江堰。

    从此以后造就了富饶美丽的成都平原,富裕再加上天高皇帝远,这两个有利因素也成了滋生贪腐的沃土。

    蜀中一直是整顿吏治的重点地区,同时由于地理情况复杂,少数民族众多,也是战乱频发的地段。

    因此,此地的情况刘志十分重视,要知道蜀中气候宜人,人杰地灵,作为天下粮仓的地位一直被忽视了。

    而且由于人文环境浓厚,也诞生了不少人才,所以张陵才会选择青城山来做为他的传道之地。

    他得到以后,被人尊称为张道陵,号天师,仅在蜀中就拥有十万信徒。

    在龙虎山和扬州一带还拥有二十万信徒之众,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会导致一场席卷全国的大暴乱。

    对于正统的道教,刘志并不反感,古代科技不发达,难免滋生各种教派。

    但只要是劝人向善的教派,他都欢迎,信仰有时候也能被拿来当做统治的工具。

    而且还十分好用。

    所以刘志才下决心,一定要替张道陵洗去污名,彻底查处青城郡的贪污案。

    果然,巡查御史和龙麟卫不负所望,两股势力一明一暗,通力协作,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将此案查了个明明白白。

    此案的幕后黑手正是益州世家杨氏家族,他们在益州盘踞多年,掌控了许多重要职位,还是蜀中豪富。

    虽然朝廷一直很注意,州牧和各郡守都是从外地派来的,但架不住人家能把对方架空。

    到后来,不是被排挤走,就是选择了同流合污,当然,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自己的前程装聋作哑。

    而青城郡守钟储,正是与杨氏家族同流合污之辈。

    这次皇帝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清洗,他们自知难逃法网,于是绞尽脑汁想了这一招祸水东引之计。

    一方面五斗米教实力强大,抢走了他们的不少人力和资源,正好借机会除掉他们。

    另一个方面,那当然就是栽赃陷害,转移皇帝的注意力,希望能就此躲过一劫。

第250章大汉国师

    整个案子的破解过程,甚是有趣,如今已被人津津乐道,四处传颂。

    却说当日御史中丞张陵派了魏朗为巡察御史。

    魏朗字少英,会稽上虞人也,其履历亦是十分精彩。

    年轻时曾任县吏,善文,县长度尚命其为曹娥作诔辞,文成,自感不及邯郸淳所作而放弃。

    后来其兄为乡人所杀,魏朗持刀大白天刺杀了仇人,亡命到陈国,从博士郤仲信学春秋图纬。

    因文才出众诣太学受五经,名动京师,许多名声卓著者都争相收他为徒,其中就包括李膺。

    魏朗初辟司徒府,再迁彭城令,时中官子弟为国相,多行非法,魏朗不畏强权,经常上章奏弹劾。

    也因此遭到了幸臣忿疾,一直郁郁不得志。

    这次张陵破格将他提拔为巡察御史,就是看上他性格矜严,嫉恶如仇。

    到了青城郡之后,他假意调查搜集五斗米教的罪证,与郡守钟储表面上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有龙麟卫密探暗中保护,他也不怵,故意泄露出五斗米教的诸多证据,以证明对方不是邪教,并委婉地表示可以花钱消灾。

    钟储急了,为他与杨氏家族牵线搭桥,在此过程中,魏朗逐渐掌握了杨氏家族的诸多犯罪证据。

    为了迷惑对方,他还收受了不少钱财,只是全部登记在册,以便将来作为证据之一。

    不仅如此,为了能够挖出更多的资料,魏朗与龙麟卫合作,伪造了五斗米教的各种罪证,当面传回京城,取得了对方的最终信任。

    只是钟储和杨氏家族没有想到,这些奏章半路上又被龙麟卫给劫了下来,并没有送到皇帝手中。

    这操作是真的很牛皮,若没有刘志钦命的龙麟卫做后盾,谁敢公然伪造罪证?

    当然,魏朗的胆识与智慧也是出类拔萃的,一般的御史,谁能有如此胆气?

    这其中看似轻松顺利,其实风险重重,只要一露馅,就会被人下黑手灭口。

    魏朗做事胆大心细,他与张道陵接触之后,两人达成协议,五斗米教是为了洗脱罪名自救,而他是为了挖出蛀虫。

    张道陵能耐通天,他信徒广泛,遍布蜀中各阶层。

    除了普通平民,也会有许多富户,甚至就是在各大世家也一样有不少的信徒。

    两人合作,将这杨氏家族查了个底朝天,掌握了许多第一手的材料。

    到最后,魏朗还全身而退,杨氏被龙麟卫传回的假消息所蒙蔽,还对他感激涕零,赠予了丰厚的礼品,派人护送出益州。

    正在他们为顺利逃过一劫沾沾自喜的时候,却被朝廷以雷霆手段一网打尽,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杨氏家族,成为了这次吏治整顿运动,最后的祭旗人头。

    以血腥开始,又以血腥结束,但中间的过程却又温和得多,年底总结数据呈上来后,刘志乐开了花。

    由于开启了轻罪主动退赔,概不追究,重罪主动交待,罪责减半的司法程序。

    在血腥震慑之下,许多人都采取了主动,这一轮全国运动,刘志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退出的土地,钱财,和房产不计其数,望着他上位以来,终于充盈了的国库,他感觉自己的底气也足了。

    从前他虽然把自己的私库赚满了,可对于一个庞大的国家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何况一个国家如果老是需要皇帝自掏腰包去建设,那他这个皇帝当的也太失败了。

    当了三年半的皇帝,就只在查抄梁冀那一次,看到国库满过一回,为了解决灾荒,又给花出去了。

    现在这一批钱,他可得好好规划一下,好钢用在刀刃上,不能再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缺哪补哪了。

    年底,他召集顾问和参谋们,想仿照后世,制订一个全新的五年计划,顺便把拖延了这么久的第一次土地改革,给确定下来。

    建和三年的冬天,整个大汉朝廷的气象为之一新,从上到下都忙着搞年终总结。

    这次总结与之前历史上任何一次都不同,刘志就此进行了特别指示,不需要粉饰太平,也不需要自我批评。

    只需要忠实的记录全年的重要事情即可,然后逐级进行审阅汇总,用来作为五年计划得参考。

    因为从这些事件里,便能够清楚的看到每个地方的优势和缺陷,在如今这个时代,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汇聚数据的办法了。

    全国大清洗,将刘志的威信提高到了顶点,一声令下,庞大的国家机器便迅速运转起来。

    这效率,从前的刘志连想都不敢想,不过数据的采集和分析,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工作。

    等到新的五年计划制定出来,怎么着也要到明年正月里了。

    眼看着元日越来越近,刘志却在考虑另一件事情。

    现在的年号建和还是当初梁冀和梁太后共同制定的,现在他有这个底气开启新的纪元,也从此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

    元日大朝贺上,也是刘志登基的第五个年头,他正式公布改年号为熙元。

    今年也就是熙元元年。

    “熙”在古汉语中是一个特别吉祥的词,代表了光明和兴盛,也有引申为和乐、喜悦之意。

    “元”是开始,不管取其中哪个意思,对刘志来说都非常合适。

    虽然目前的问题还是很多,但与三年半前他刚刚上位的时候相比,简直已经是天壤之别。

    踌躇满志的十八岁帝王,高高端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下面乌压压一片人头,意气风发。

    数年来缠绕在心头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他双眼明亮而自信,举手投足间沉稳而坚定,霸气侧漏。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他制定了新的风俗,要求在正月初一到十五挂灯笼,贴春联。

    贴春联可是一个的全新操作,甫一推出就风靡一时,汉代时,春节会挂桃符,上面写有“神荼“、“郁垒“等上古神明的名字,用以趋吉避凶。

    但对联据说目前发现最早的,是在三国周吴孙权时期,真正普及是在明朝。

    这与三国时期律诗的迅速发展有关,东汉晚期,律诗虽然还没有特别流行,但也已经有了。

    只是在东汉的文化中,诗只是小道,是文化中的一个小分类,并不受重视。

    刚开始刘志心中痒痒,很想当个文抄公,将后世的灿烂诗词提前展示给他们开开眼界。

    但后来还是决定算了,作为一个皇帝,既然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谋生,就没必要为了虚荣而剽窃。

    只要他支持诗的发展,相信要不了多久,东汉的诗词也会迅速繁荣起来,创造出辉煌灿烂的文化。

    到时候一样会有打动人心的瑰丽词句,流传千古。

    对仗工整的对联,本身可以算作律诗的一个分支,何况东汉骈文的发展已经到了高峰,所以写写对联什么的,对于这时代的文人来说,真的是小意思。

    刘志亲手写下了第一副对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让人镌刻起来,挂在崇德殿的楹柱上。

    于是元日的第一天,所有来上朝的臣子们,都要毕恭毕敬的在那里瞻仰吟诵一番。

    当然,刘志也收获了满满一箩筐的赞美之词,现在对于这种歌功颂德行为,他已经麻木了。

    听得太多,要是没啥技巧,拍不到点子上的,基本他已经没啥感觉了。

    去年的朝贺上,他在舞蹈的服装上搞了点新意,带动大汉人民穿合裆裤子的风潮。

    其效果让他非常满意,现在贵族们基本上都已经改了习惯,为了上下骑马方便,如今已经开始流行起开岔的外袍。

    今年的朝贺,他自然又要弄点新潮玩意儿出来,那就是让人耳目一新的歌舞剧。

    当年他刚刚与梁女莹大婚的时候,为了摆脱她的纠缠,故意将戏剧这种形式搬运了过来。

    后来梁女莹在芳林园组建了一支戏剧班子,主要是为了排遣寂寞打发时间,偶尔还会在贵族宴会中表演。

    这种形式也渐渐的流传了出去,如今洛阳西园中也有了常驻的戏班子,但多是短剧,还没有后世那样的长篇叙事戏剧。

    表演形式也是且歌且舞,但汉代的唱腔与歌舞刘志真的是不敢恭维,总的来说以端庄肃穆为主。

    总结起来就是,动作舒缓,唱腔沉稳悠扬,结合戏剧的表演形式,让人看起来昏昏欲睡,难以领略到戏剧的魅力。

    早在一年以前,刘志便指示宫中乐师,对唱腔和舞蹈动作进行了改革,要求舞姿曼妙轻盈,歌曲轻快优美,节奏加快。

    大朝贺的歌舞剧,选择了一出花好月圆的爱情题材,欢快喜庆,看得人耳目一新。

    将整个宴会的气氛也掀上了高潮,这才是歌舞剧应有的魅力嘛。

    用不了多久,他相信这种新的表演形式,就会流行开来,甚至会发展出更多的流派。

    作为皇帝,他只需要给出一个方向就行了,至于后期会怎么发展,发展成什么样子,他根本没打算去干涉。

    文艺的魅力,就在于丰富多彩,和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

    朝贺之后,他首次举行了大型的祭天活动,由首任钦天监张道陵主持。

    是的,没错,历史上十分推崇佛教的汉桓帝,改换了灵魂之后,虽然不至于打压佛教,但却选择了推广道教。

    汉朝皇帝和太后大多数信奉黄老之学,但在张道陵之前,并没有形成正规的道家教派。

    所以真正说起来,道教的历史要短于佛教,两个教派都引人向善,但佛教的转世之说,在乱世时,给了更多绝望的人一线希望。

    道教讲究无为而治,顺其自然,而修炼成仙也过于虚无缥缈,所以在后世,佛教的规模逐渐盖过了道教。

    但在东汉晚期,道家的思想绝对占着主导地位,尤其是在民间有着很深的基础。

    而佛教反而只是在贵族阶层流行,并没有形成全国层面的发展。

    因此早在听说张天师其人的时候,刘志就开始打起了主意,帮助他推广道教。

    然后利用宗教对人心的影响力,加强统治,也防止诸如张角的“太平道”之类蛊惑人心的教派产生。

    青城郡贪污案结束时,他便下了诏令,让张道陵进京面圣。

    时年一百零三岁的张天师,看起来精神矍铄,童言鹤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

    刘志选择在千秋万岁殿单独召见了他,刚开始张天师有些怀疑,以为皇帝是像秦始皇一样,为了炼制仙丹,求取长生不老之药。

    但他很快就发现,在这位少年天子的灵魂中,并没有对于神明的敬畏之心。

    他与自己之间,只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

    刘志承诺将道教提升到大汉国教的地位,但却要求他们稍微修改教义,将忠君爱国的思想,巧妙的融合进去。

    张道陵出身名门,年轻时一心向道,无意于功名利禄,在安帝和顺帝期间,他曾多次接到朝廷的征辟,都被他拒绝了,并从此躲入深山之中,潜心研究经义。

    后来为了更好的传播教义,他开始组建正一教,三十万教徒,听起来似乎很多了,成绩斐然。

    但张道陵却很不满意,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这样下去何时才能见到道教的鼎盛兴起?

    原本他以为要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才能达成心愿,但现在希望突然出现在眼前。

    对于荣华富贵,他不屑一顾,钦天监的职务他也毫不稀罕,但将道教定为“国教”这个诱惑,却直接击中了他的心坎,让他欲罢不能。

    平心而论,刘志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也并没有违背道教的宗旨,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道教也不再是老庄时期,推崇小国寡民的格局了。

    对于他的犹豫,刘志并没有放在眼里,张天师家族与其他的道教流派不同,一直以来他们都选择了与王朝合作。

    也说明他们这个流派,讲究入世与出世之间的平衡,并不会假清高。

    当然该给的尊荣他都会给,例如封他为正一真人,为他在洛阳修筑天师道宫等等。

    一番推拒之后,张道陵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他的所有条件,正月初一,大年的第一天,他正式向大汉臣民们亮相。

    正一教,也被以诏书的形式正式定为大汉国教,而张道陵也是实际意义上的大汉国师。

第251章土地改革

    张道陵一生在各名山大川传教,从未踏入京师繁华地,尽管他名噪一时,贵族阶层却对他很陌生。

    这次为了宣扬教义,他也是拼了,身着青色太极图道袍,雪白的长髯临风飘扬,手执拂尘。

    站在高台上占卜做法,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从容,仅仅是这一亮相,便以其世外高人的魅力,征服了现场大多数的臣子们。

    张天师平日里是以画符治病网罗教徒,但此时的场合,要想让人印象深刻,这个手段就不出彩。

    不过,能够活到一百零三岁,自创一教,怎么可能没点独特的本事。

    常规的祭天之后,刘志又为他精心安排了一个祈福活动,在新年的第一天,为大汉开坛做法祈求国运。

    这一次他换了身纯白色的道袍,宽袍大袖,纤尘不染。

    手持一柄清风剑,脚踩七星罡步,风度翩翩,刷的一抖袖,顿时云雾缭绕,如在仙境之中。

    刘志看得兴致盎然,这么赏心悦目的大型魔幻秀,他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好怀念呀。

    不过见识短浅的大汉人民,可被糊弄得不轻,平日里那些装神弄鬼跳大神的巫术,与此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刘志扫了眼目瞪口呆的人群,优越感油然而生,小样,瞧你们那点出息,这就被震撼啦?

    以他的经验,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果然,张道陵不负所望,大袖飘飘,剑尖上无火自燃,青绿色的火苗随风摇曳,点燃了所有人的眼睛。

    一阵仙雾缭绕,张道陵身上的雪白道袍,竟然在瞬间变换了颜色,成为一袭黄色长衫。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精彩绝伦的表演彻底征服了他们,一个个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刘志,都不得不佩服。

    要知道古代可没有那么多的科技声光设备和化学用品,能够玩出这样的效果,确实靠的硬本事。

    一场祈福活动下来,张道陵已经将大汉的贵族们完全征服了。

    活动结束,立刻就有许多人围拢过来,一个个眼冒精光。

    “老神仙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

    “果然不愧是已经入仙之人,真人有通天之能。”

    “难怪陛下推崇备至,奉为国师了,真是活神仙呐。”

    ……

    面对一片盛赞,张道陵淡定从容,不为所动,好一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世外高人形象。

    当天京师的街头巷尾便传开了,都说张道陵是陆地神仙,手段通天。

    刘志特地下诏,将西园里面一处金碧辉煌的楼阁群,赏赐给他作为道宫,当天便更名为天师道宫,由皇帝亲自赐下了牌匾。

    张道陵带领着追随自己的徒子徒孙住了进去,新春期间,天师宫香火鼎盛,来往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短短时间内,天师道的名声便响彻京师大地,坊间四处津津乐道着他的种种神迹。

    炼丹修仙原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正因为太过玄虚,所以让人望而却步,这也是道教传播的阻碍。

    但亲眼所见的非自然现象,却是实实在在,让人不得不选择相信,再加上皇帝陛下亲自为他打卡宣传,道教以最快的速度迅速风靡全国。

    形势一片大好,可刘志却越来越忙碌,国家渐渐的步入正轨,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茫然无序。

    经过多番协商,新的土地政策终于新鲜出炉。

    刘志取消了“口赋”和“算税”,不再有人头税,将所有的税收加入到田亩数量之中。

    这是仿照了清朝时期的摊丁入亩制度,但田亩的范围更广泛,包括了旱地、山林、草场、水域等等。

    由于田地肥瘦不同,按三等收税,且严禁抛荒,不管你种不种地,都按照数量收取。

    收取方式可以用粮食,也可以折合成铜钱,比较灵活。

    考虑到很多普通百姓已经没有田地,刘志决定对全国土地进行大清查,并重新丈量,凡是属于巧取豪夺抢占的土地,都要退回。

    田亩数量、面积与官府登记不符合的,也要清退,并且组织百姓垦荒,开垦出来的土地可分配给农民。

    大兴水利,将几个有名的大泽如云梦泽、巨野泽等等,通过疏通河道,进行围堤排水等措施,人造出大量的良田。

    加上之前清理贪官污吏退回的土地,以及各地匪患后收回的土地,已经勉强够重新分配了。

    按照每十五岁的男丁一百亩分配,二十亩瘦地,八十亩良田,遇到水域面积大的,其中一部分可折合成水面。

    结合唐代永业田和口分田的制度,二十亩为自留地,八十亩为国家所有,如家庭人丁数量发生变化,将重新分配。

    若家中没有儿子,女儿不外嫁的话,可按同等资格分配土地。

    自留地是私产,可以出租,也可以买卖,租期最长为十年。

    口分田属于国家,不能出租转让,如果改行入工籍,或者沦为奴籍,必须收回。

    劳役方面,也同样按田亩数量来分配,高门大户拥有大量的奴仆,却按照户口人数服役,导致国家劳役人口紧张。

    只有军役还是以人口数量为基准,鉴于在册人口越来越少,规定凡是服兵役带十名私兵者,可直接成为新兵什伍。

    并可以此类推,但限制私兵数量为五十名,最高可做到队正。

    这也相当于给不善于读书的富家子弟,开了另一条晋升通道,但入伍之后,私兵必须统一服从指挥。

    扬州、荆州、豫州等等人口密集,田地不足的地方,将迁移一部分人口去河曲地带居住。

    手工业者和经商者可以迁居到常住地点,不再强制局限户口。

    另外,对于家中奴仆的税收,采取了阶梯制度,高于五十名奴仆的加三分之一的税收。

    而高于一百名的,加一半,高于二百名,加一倍,五百名以上加两倍,千名以上加三倍。

    鉴于王莽的教训,刘志没有生硬的要求收回世家土地,而是修改了收税方式,让他们承担更多的责任。

    这些措施,有效地减轻了农民的负担,也增添了国家税收,唯一不满的是世家豪强,但由于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也选择了隐忍接受。

    刘志与他的参谋团们殚精竭虑,听取了多方意见之后,才出台了这些政策。

    时间点也正好,选在了整顿吏治之后,不然的话,光是分配土地这一关,就没办法执行。

    刘志下诏三令五申,如果清查土地和分配期间,被举报查实有舞弊之嫌,将严惩不贷。

    至于五年国家计划,今年的基本上已经定了,光是土地新政策的执行,就需要大半年的时间。

    还有常规的春耕秋收,以及大量的水利工程,劳动量庞大的垦荒任务,各地方官的事务早已被填得满满拍拍。

    且垦荒和水利工程,都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必须在保证农业生产的前提下进行。

    这时代没有机械,全靠人力肩扛手抬,修个普通大小的水库,都要好几年才能完成。

    不过,火药的研制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差不多已经有了比较稳定的配方。

    将来可以运用到炸山和修路上,到时候可以大大提高水利工程的修建效率。

    不过这暂时还是秘密,他不打算说出来,毕竟火药在目前最主要的用途,还是战争。

    到现在为止,知道他雄心勃勃,想收复西域和辽东、辽西以及崖州的人,还少之又少。

    当然,如果进一步打通丝绸之路,重新开始丝绸和瓷器贸易,那就更好了。

    再大胆一点,开海路,进行海上贸易战争……大汉说不定可以成为地球的中心,真正的天汉之国。

    咳咳,那都是后话,只能说有那么一种可能,如今的他还是按部就班,一点点来吧。

    一个有梦想的皇帝,总比碌碌无为的好,不是吗?

    所以,大汉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基本上都围绕着提高农业生产这个主题。

    首先要把肚子填饱了,才可能考虑其他的。

    治理大泽,修筑江堤河堤,修建多个水库,督促农业生产,提高产量和效率。

    如何防灾、减灾也是个重要的课题,无法回避。

    毕竟这些年来,各种天灾接连不断,几乎已经成为常态了,修筑水利设施,本身就是为了应对旱涝灾害的发生。

    鉴于这几年地震频繁,刘志发布了地动救灾诏书,指导地方官府和百姓,如何在地震来临时,正确地逃生,将灾害减弱到最小。

    所幸这些年来,地震虽然比较多,但是级别都不是很高,按照现代的标准,估计最高就是个五点几级,大部分的都在三四级左右。

    其余冰雹、风灾和蝗灾,朝廷也都集思广益,制定了应对策略,这里面自然也掺入了刘志不少的后世理念和做法。

    虽然他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但对于科学知识严重匮乏的古人来说,这些知识已经十分牛逼了。

    真是……优越感满满啊。

    正月十五,刘志将所有的政策都颁布了下去,顺便再下诏规定今日为元宵节,正式将中国的又一传统节日确定下来。

    这一天,京师处处都张灯结彩,通宵达旦的欢庆。

    熙元年间,政通人和,最先感受到太平光景的,便是洛阳人。

    自顺帝驾崩以来,政权更迭如走马观灯,直接导致了朝廷动荡不安。

    所谓神仙打架,小民遭殃,京师的百姓们是活的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如今陛下一统江山,稳固了政权,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纷争,于百姓们而言,绝对是件值得拍手称快的大好事情。

    目前,唯一的变数,就是当今天子还没有皇嗣,结合东汉最近一百来年的遭遇,这可是个不容回避的大问题啊。

    于是春节过后,宗室老臣们又旧调重弹,开始催促他选秀纳妃。

    一通大道理压下来,再加上朝廷大臣们也全都跟风上奏,从不上书的太傅马融也振振有词。

    “皇太子乃国之根本,若陛下无子,也民心不稳,朝纲动摇,乃国之大忌。”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刘志竟然无言以对,于臣子们来说,这可是经验之谈,谁让大汉一连数代君王都短命不说,还子嗣稀少。

    他刘志不就是以藩王之身登上大宝的吗?历史上汉桓帝儿子早夭,皇位才落到了汉灵帝头上。

    若他不重视这个问题,就算自己不在意皇位传给谁,可臣民们不会这么想啊。

    难保他们动起了小心思,对于自己政权的稳定性来说,确实至关重要。

    皇太后郾明受到几位宗室元老劝说,也加入了催促大军。

    暗地里开始有言论指向了后宫唯一的女人,邓猛。

    说她狐媚皇帝,偏偏自己又无能不能诞下皇子,好妒刻薄等等,以至于邓猛最后也顶不住了,主动开始要求刘志选妃。

    在众口一词的情况下,刘志终于松口了,暂定于今秋选秀。

    凡年龄在十五至二十岁之间的适龄未婚女子,家世清白,容貌出色,品性良善者,皆可自愿报名参加。

    同时也颁布了遴选家人子的命令,征选年龄十二岁以上的女子入宫,为期五年,到时候会放回家中嫁人。

    进宫时会给予家人一定数量的补偿,在宫中为婢还有月钱,出宫时也会发放路费。

    这就相当于在宫中打工一样了,而且还有一丝希望麻雀变凤凰,攀上皇帝这个高枝。

    退而求其次,就算在宫中能做到个女官,也是不错的。

    同时内府也公开征集绣工、乐工、厨工等等技术方面的人才,当然工钱也更优厚。

    虽然订于八月选秀,可前期的准备工作却不少人从夏天开始内府和掖庭署就要忙碌起来。

    尽管刘志一再强调,不准备大肆选妃,但架不住有许多世家想往宫中塞人。

    这么年轻有为的皇帝,又后宫空虚,不努把力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有没有?

    没准自己的家族还能出个皇后,光耀门楣。

    东汉时期,当外戚可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那可是意味着权力啊。

    至于皇帝宣布的外戚不得任五品以上的职务,那也好办得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只需要用家族旁支女子,或者父亲兄长本身没出息的那种就好了。

第252章惊天霹雳

    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若是自家女儿真的入了陛下的青眼,谁知道他一高兴会不会又来个破例恩赏呢。

    况且,只要能生下继承人,将来做了太后,成为新皇帝的外家,一样能够飞黄腾达。

    遴选制度也被刘志固定下来,征选宫婢五年一次,至于选秀,他真觉得没必要太勤,女人太多了也忙不过来。

    他还得顾惜这小身板呢,可别被吸干了。

    于是便将祖制三年一次,也改为五年,并下令,若已有子嗣,皇帝四十岁以后停止选妃。

    至于理由嘛,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年龄大了以后再生皇子,过于宠溺,容易产生换掉太子的冲动,引起朝纲动摇。

    在大汉历史上,这样的先例可以说是屡有发生,开国皇帝刘邦就是如此,差点儿废掉太子,立戚夫人的儿子如意。

    由此引起了十几年的混乱,后来武帝也是如此,无论再英明神武的帝王,都难以摆脱这个怪圈。

    刘志自问凡人一个,完全就是借了后世的光,论格局论才能,他真不如高祖和武帝多矣。

    所以很有必要在头脑还清醒的情况下,把制度定下来。

    此令一下,朝野一片赞颂之声,一水的赞誉之词,都在夸他英明神武,是个仁义明君。

    走过了生存困难期,刘志的格局也渐渐地不同了,不再是个仅仅为了活命而努力的傀儡皇帝。

    现在,他已经开始以这个国家的主人自居,作为主人,自然要为了国家的生存发展而考虑了。

    这年春天来临的时候,刘志借口带着御前侍卫去广成苑打猎,实际上却是去检验新式武器的效果。

    唐衡带着人在深山中忙碌了差不多两年,有刘志提供的配方和思路,很早以前就研制出了普通黑火药。

    但刘志并不满意,他挖空心思地回忆,寻找到一些后世稳定火药的线索,交给他们继续努力。

    虽然如今的火药,在冷兵器时代已经能够横扫天下,但却过于不稳定,太早拿出来,只会造成严重的安全隐患。

    所以,他宁愿等着,反正集中权力,整顿吏治也需要时间,无准备的仗,还不如不打。

    前几天,唐衡终于来报了喜讯,终于开发出性质比之前稳定得多的黑火药。

    刘志之所以派他负责此事,一来唐衡幼时家中是铁匠,对武器比较熟悉,二来他做事稳妥,不会冒进。

    此事刘志并没有给他过大的压力,也没有规定期限,为的就是希望能有个满意的结果。

    听到火药初步研制成功,刘志龙心大悦,决定亲自去检验一下成果,于是才有了去广成苑打猎的事情。

    广成苑的规模比上林苑要小得多,地段也更偏僻,里面只修了些简单的殿宇。

    但广成苑的自然风光,却比上林苑要雄奇峻险得多,山深林密,很有些原始风貌。

    里面圈养的猛兽也更多,对于打猎来说,广成苑其实更刺激更好玩。

    只是刘志一想起他提出来要去打猎的时候,臣子们那怪异的脸色就有些气不顺。

    不就是上次在上林苑闹了个笑话吗?

    哼,朕还没找你们护驾不利的责任呢,居然敢背地里笑话他。

    事过境迁,刘志也只是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去找谁的麻烦,只是吸取了教训,以后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如此大意了。

    哪怕身为帝王,身边从者如云,也一样有别人照顾不到的时候。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还是皇帝,身系一国之安危。

    广成苑路途遥远,一来一去,刘志定了五天时间。

    一路上不疾不徐地欣赏着沿途风光,日暮时分才到达广成苑,当晚便宿在此处。

    他的秘密兵工厂,便藏在广成苑后面的崇山峻岭之中。

    第二日,休息好了的刘志,带着人继续进发,因为山路陡峭难行,只能弃了马车,骑马前行,一头钻进原始丛林之中。

    这般自然风光,后世已经难得一见了,因为有人保护,安全无虞,刘志一路上还有闲心欣赏美景。

    还好兵工厂离广成苑不远,中午之前便顺利抵达,这里是个马蹄形的小盆地。

    四周都是巍峨高山,只有一条路进出,十分隐蔽。

    因为在广成苑皇家林园的外围范围之内,此地又山势陡峭,周围的猎户和樵夫轻易不敢涉足。

    再加上山中这几年的时间,轰隆隆雷声不断,山民们都传说此地有个大妖在修炼。

    那些晴天霹雳,都是因为雷神在劈那只成了精的妖怪呢,于是更不敢接近了。

    山谷内修筑了许多简单的木头房子,许多工匠在忙忙碌碌。

    唐衡恭恭敬敬地迎出谷外,为刘志介绍此地的情况。

    “陛下请看,这里是硝石池,那边是硫磺库房,木炭是在山上烧的……”

    刘志随着他参观了一遍,虽然简陋了些,但也有某有样,是个完整的武器工厂了。

    最后,唐衡带他去看了成品,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内容。

    库房分为原料库和武器库,一东一西离得很远,之前的研发过程中,出过多回事故,有两次还比较惨烈,后果很严重。

    尽管刘志事先已经警告过,还规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但毕竟是个新事物,有些代价也是难免的。

    成品分为几种形态,火雷、火箭、火药桶,火枪和火炮刘志认为急不得,慢慢来,暂时还没有开始研制。

    其中火箭是最容易的,在箭头处固定一个火药管,点燃引线发射出去,落地后会发生小的爆炸。

    由于火药量少,火箭的爆炸杀伤力并不强,最多只能引起中等程度的伤害,但其主要目的是放火。

    而且这东西不能用于单兵作战,而是适用于大型战争,你想想,两军对垒之时,铺天盖地的火箭从天而降,爆炸声此起彼伏。

    光是声势,就足以让人心神俱裂,直接瓦解人的斗志。

    刘志让几十名侍卫在空地上实验了一下效果,靶子是绑了麻绳的木头桩子。

    一连三轮箭雨之后,烟雾弥漫,爆炸声不绝于耳,即使田晏的手下都是些百战之兵,依然被这赫人的声势所震撼,久久说不话来。

    可想而知,在战场上只会更夸张。

    至于点引线的材料,用了自制的简陋版火柴,这东西不难制造,只需要有红磷即可。

    接着,又实验了火雷,其外型为带花纹的圆形铁球,类似于后世的手雷,只是没那么先进罢了。

    一样的需要点引线,然后像手榴弹一般扔出去。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惊得人目瞪口呆,许多人都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半天听不清声音了。

    烟雾散尽,木头桩子已经被炸飞,碎裂成无数块,满地都是,而地上更是被炸出了一个小土坑。

    “我的天,太可怕了,这要是炸在人身上,岂不是都成肉沫了?”

    兴致勃勃抢着第一个做试验的樊超,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这哪里是人间武器,简直就是天神手段,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可事实都摆在眼前,又容不得人不信,此时他们再看陛下的眼神,除了钦佩还有更多的敬畏。

    我们的皇帝陛下,果然非人哉!

    这算什么,他们还没见识到炸药桶呢,等会儿记得要让所有人都塞住耳朵。

    不然真的有可能会震聋了。

    这次他们来到了山谷之外,一来是免得破坏了里面的设施,二来里面是个盆地,回音太大,耳朵受不了。

    一行人选择了处悬崖,这里也是唐衡平日里拿来实验的专用场地,周围的崖壁被炸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十分可怕。

    火药桶可不比火雷,杀伤力成倍增加,危险性特别高,需要专业的人员操作。

    所以就由唐衡的属下来演示,一名瘦小的青年男子,扛着火药桶,动作熟练地固定到悬崖上的坑洞中。

    然后点燃引线,用腿在山崖上借力跺了一脚,身子轻灵无比的倒窜出去。

    得到严正警告的众人,躲在一堵山崖之后,捂住了耳朵。

    田晏不敢大意,即使隔了山崖,还是让数名身材魁梧的大汉组成人墙,挡在了刘志前面。

    用血肉之躯,为他筑建了一层防御。

    自从上次在上林苑遇险之后,作为御前侍卫统领,他一直很自责。

    虽然皇帝并没有责怪他,但他却不能原谅自己,主动要求鞭打一百,以作惩戒。

    从此之后,无论何时何地,田晏都小心谨慎,任何微小的漏洞都不放过,就怕旧事重演。

    十几秒之后。

    “砰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腾起巨大的火花,顿时烟雾弥漫,万千碎石飞溅。

    整座山峰都在摇晃,仿佛地动来临之际。

    哪怕刚刚见识了火雷的神奇效果,但火药桶的威力依然让人齐齐变色。

    这哪里还是一种武器,完全就可以媲美自然的雷霆之力。

    巨大的雷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休,一个个被山石灰土覆盖得灰头土脸的人群,却半天反应不过来。

    “好家伙,幸好堵住了耳朵,不然直接变聋子了。”

    待到烟尘尽歇,性子急躁的樊超抖了抖头上的碎石块,第一个冲了出去。

    展示在他面前的情形宛如神迹,那一片山崖已经直接消失,豆腐般被削掉了。

    只留下满地的山石和灰土。

    “这这这……要是拿去炸城墙,那不是直接炸塌了?”

    刘志微微一笑,对这个效果很满意,目前的情况下,无论攻打哪里,都已经是无敌的存在。

    关键是手段太震撼人心,如果利用这一点,发起闪电战,杀伤巨大的同时,还能摧毁人心。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复东北和蒙古,拿下西域诸国,打通丝绸之路。

    到时候,仅凭丝绸和瓷器贸易,他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同时还能从其他地方收购粮食,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人了。

    一众侍卫们兴奋地围着山崖议论纷纷,他们都是从边疆战场上拼过来的,知道战争的艰难和残酷。

    但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有了眼前这些神兵利器,打仗,纯粹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想获得军功再也不用拿命来拼,只需要捡豆子就成了。

    这么一想,他们忽然间都开始羡慕起被派往并州的羽林军来,他们哪里是去受罚呀,简直就是享福去了。

    随随便便跑一圈,就能拿到诸多功勋,实在不要太轻松。

    检验完了武器效果,刘志这才施施然回峡谷,重新清理一番,个个灰土土脸的,也确实不像样。

    “效果非常不错,就目前的速度,你们一个月能生产多少?”

    听说可以投入生产了,唐衡瘦了一圈的烧饼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回禀陛下,如果重新组建作坊,把一些不需要技术的事情,交给普通工匠去做的话。

    臣有把握一个月生产五千支火箭,五百支火雷,三十个炸药桶。”

    说完又有些歉意的道,“不过这要算上之前储存的火药粉,如果重新生产火药,那么下个月的产量最少减七成。”

    刘志自然明白,硝石和硫磺的产量跟不上来,没有机械化的帮助,生产过程也非常之麻烦。

    能有这个产量,他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无妨,这样吧,你加多一些火箭的生产量,火药桶减少到十个就行了,有这些数量已经足够。”

    新式武器的作用主要在于震慑,一旦对方丧失了斗志,大汉的精锐铁骑和步兵一样能够横扫千军。

    何况辽东、辽西和北匈奴那边,并没有什么特别高大坚固的城池要攻坚,火药桶拿来吓唬下他们就行,主要还是依靠火箭覆盖打击。

    唐衡一听喜上眉梢,火药桶的用量是最大的,而每支火箭的用量却非常之微小。

    “既然如此,那臣下个月交八千支火箭吧。”

    “哈哈,很好,等到打完了仗,朕给你记头功。”

    刘志龙颜大悦,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陛下,臣不敢居功,这都是陛下您的英明主意,臣不过动了动手罢了。”

    唐衡是宦官出身,溜须拍马本来就是强项,刘志也不在意,又能办事又会说话,岂不是更合心意吗?

    此地不宜久留,下午刘志一行人便返回了广成苑,准备在那里休息玩耍两日,再回京师。

    而广成苑中,还有一支秘密军队在训练……

第253章恕臣直言

    那就是拉风又炫目的空降部队。

    滑翔机之类的高科技,他实在无能为力,研发起来也需要大把时间,但降落伞却是最基本的东西。

    何况他这个还是基础简易版。

    他在学校曾经做过手工折纸降落伞的小实验,虽然结构非常简单,但大体上能够明白其工艺原理。

    伞面材料最好办,直接用丝绸就行了,据说最早的降落伞,就是用的丝绸。

    伞绳也选择的蚕丝线,在编织上要求紧密结实,下面缀的重物直接用铜钱。

    他画好了分步骤的结构图,交给龙麟卫的苏曜去制作和训练人手。

    这东西关键是要明白原理,刘志大概地备注了空气的阻力和浮力,以及山谷中上升气流对降落伞运行轨迹的影响。

    他向来是个不负责任的现代科技搬运工,很多时候就给了个概念和方向,然后随便工匠们鼓捣。

    这次已经是很负责任了,细节方面描述的很到位,并嘱咐刚开始的时候寻找地势比较平缓的山谷,尽量在下面搞好安全设施。

    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也该到了他检验成果的时候。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刘志神清气爽地召见苏曜。

    “回陛下,空降营已做好准备。”

    经过数年的打磨,当初的神偷苏小手,如今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龙麟卫校尉。

    精气内敛,仿佛一头藏起了利爪的猛虎。

    这次检验与昨日的火药武器相比,可就要赏心悦目得多了,只是震撼程度一样巨大。

    五名短打装扮的士兵,背着降落伞,平静地临风而立,下面是高达十几丈的悬崖,崖底是一泓平静的黛蓝色湖水。

    这地点选得不错,只要会游泳,基本上都不会出大问题。

    刘志等人站在对面山崖上观看,只听得一声令下,五人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惊得众侍卫差点儿失声呼叫。

    还没等他们从惊讶状态中缓过神来,五朵青绿色的降落伞缓缓绽开,在空中随风飘扬。

    这神奇而美丽绝伦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五朵绿色的“花”。

    随着降落伞的下降,很快融入到周围葱茏的环境之中,不再那么显眼,若不是亲眼看他们跳下去的,不注意的话还很难发现。

    刘志的关注点却与其他人不同,他留神这五人控制降落伞的技巧,发现他们能够娴熟的控制方向。

    要知道跳伞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山谷中气流多变,一旦遇到极端气流很容易失控。

    所以不光要经过千百次的训练,本身还要悟性高,再者对天气的选择也很重要,尽量不在大风或阴雨天跳伞。

    几分钟之后,五朵降落伞相继着陆,有三人落在了水中,一人安全落地,唯有一人挂在了树上,果断抽出腿上绑定的匕首,割断了绳索,人也安全无虞。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被征服了,这个降落伞也太神奇了,居然能够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而且还一点事也没有。

    简直就是天降神兵呀。

    “一共训练了多少人?”

    就目前这水平,用来奇袭已经够用了,关键是能够动用多少数量。

    “回陛下,已经训练好了的有八十人,本身都是探子,还有一百名正在训练。”

    八十人,配合火雷,攻克通天山天险,足够了。

    几名年轻的侍卫见状跃跃欲试,也想去过把瘾,感受一下从天而降的威风。

    御前统领田晏到底见识不凡,立刻沉声拦住了他们:

    “这降落伞可不是个好玩的东西,必须经过千百次的严格训练,尔等不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在御前侍卫中具有绝对权威,说出来的话自然无人不服,众人听了这才知道,看似轻松的跳伞,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好,再给你一个月时间,给我凑齐一百人,到时候有用处。”

    苏曜听罢,双眼一亮,这表示陛下已经认同了他的成绩。

    “诺,臣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至此,刘志此行的两项任务都圆满完成,一个月后大漠草长莺飞之时,大汉铁骑,便将长驱直入,踏破贺兰山缺,封狼居胥。

    等踌躇满志的刘志回到京师,却见到了一个一意想不到的人,渤海王刘悝。

    经过提醒,他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平原王刘硕要成亲了,刘悝是代表兄长来迎亲的。

    因为之前并没有这个打算,所以刘志并不知道他会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亲王娶妻,对方不过是个县侯之女,有必要纡尊降贵,千里迢迢来迎接吗?

    见他面色不悦,郾太后连忙在中间打圆场。

    “悝儿出门前,曾经写信请示过的,都怪我考虑不周,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因为是件小事情,也就忘了跟你说一声。”

    刘悝做事十分任性,习惯先斩后奏,仗着马氏夫人和郾太后宠爱,无所顾忌。

    刘志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情肯定是他自作主张,想必是在平原王府呆的无聊起来了,就打算跑到京城花花世界来玩耍一圈。

    于是花言巧语说服了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反正这边有郾太后打掩护,皇帝也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就把他怎么样了。

    说穿了还是有恃无恐。

    因为迎亲这种事情也待不了多久,刘志懒得为了这种小事情,惹得母亲在中间为难。

    于是训诫了几句,便轻轻放过了。

    郾太后对刘志的两个弟弟,向来视如亲生一般,尤其是对刘硕更有一份愧疚在里面。

    因此对于他的婚事,郾太后是十分看重,细阳侯岑福的女儿岑宁,便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

    棘阳岑氏是武勋世家,也是曾经的外戚,家世显赫,但到了这一代,也开始没落了。

    不过她看中的却是素有孝顺之名的岑宁本人,且性格温婉贤淑,正是她喜欢的类型,也符合刘硕本人的要求。

    细阳侯也很满意,自家的女儿眼看都快成老姑娘了,还能攀上个亲王,自然是满心欢喜了。

    两家商量的婚期在三月底,专门请太卜算过的吉日,等到二月中旬出发,一路上不疾不徐,到了平原王府还能修养个十多日再举行婚礼。

    为此郾太后特意设宴款待细阳侯家的女眷,准新妇岑宁也出席了。

    刘志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岑宁不是容貌惊艳之辈,但眉目柔顺,神态举止端庄大气,毫无忸怩之态。

    这样的女子宜家宜室,是个很好的郡王夫人之选。

    郾太后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岑宁的手嘱咐了一番,又赏赐了不少珠玉宝器和绸缎做添妆。

    岑宁款款道谢,不卑不亢,进一步赢得了郾太后的好感。

    再过几天,送亲的队伍就要出发了,刘志也知道自己的三弟是个不靠谱的,便特意从龙麟卫中拨了些人手去护送。

    免得路上照顾不周,耽误了婚期事小,若出点什么意外,自己难得同母亲交代。

    安排好了这件事情,刘志的心神便放在国事上去了,如今正是土地改革的关键期,万万放松不得。

    因为政策颁布之前,已经大量征求过各阶层的意见,所以虽然也遇到了不少反对声浪,却代表不了主流思想。

    大部分有头脑的士大夫,不管心里头是否真的愿意,至少明面上都选择了支持。

    所以一个多月以来,从反馈回来的各种信息来看,土地清查和丈量还算是比较顺利的。

    因为开启了秘密投诉渠道,有部分偷奸耍滑,想隐瞒土地面积的豪强,都被人抖了出来。

    按照事先公布的惩罚条例,每隐瞒一亩,除了没收多余的田亩数量之外,还要额外上交五百钱来赎罪。

    这可是让他们心肝肉疼啊,没办法,拒不交钱者,必须坐牢,一亩两天,类似于后世的拘留。

    大汉帝国的牢房,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地方,条件那是出了名的脏乱差,臭水横流,还有一堆的老鼠跳蚤。

    一群养尊处优的土财主们,自然是一天也呆不下去,只能忍着怨气交钱了事。

    刘志才不担心他们隐瞒不报呢,瞒得越多,他收到的钱也就越多,送上门的钱财,不要白不要。

    除了这件大事情,在刘志心里,还有一件也是同等重要。

    他计划三月中旬天气暖和的时候,发动全面战争,这事儿他没打算事先和文臣们商量,只是知会了几个有把握的心腹之臣。

    各种准备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趁着现在自己手里还有钱,新式武器又横空出世。

    他打算用最短的时间,拿下乌桓、辽东和辽西。

    这事儿无论如何不能瞒着军机府的大臣们,他还得倚仗这些人给自己参谋呢。

    听说皇帝陛下要同时对三方作战,即便是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几位老将军,也吓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陛下您是说同时攻打乌桓部落和辽东、辽西数个部落?”

    军机府总参马续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赶着又问了一遍。

    刘志气定神闲地一笑,“是的,朕打算同时攻打乌桓和鲜卑,用一个月,收复北疆。”

    “一个月?”

    马续和张耽等老臣都忍不住面面相觑,是他们在做梦,还是陛下在说胡话?

    北疆地域辽阔,光是纵马横推,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何况那里的胡族都彪悍善战,又占着地利之便。

    倾全国之力,集中攻打其中一个部落,也不敢夸大话说能够成功,何况是全部。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

    顿时,老将军们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之前看陛下挺明白的一个人呀,不说雄才大略,至少也是条理分明。

    怎么这突然就开始犯糊涂了呢?

    “陛下,恕臣直言,以大汉目前的兵力,这是不可能完成的,还请陛下三思。”

    马续虽然性格耿直,到底几起几落,如今早已学会了隐忍,在皇帝面前,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

    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

    其他几位老将军也立刻点头附和,“陛下,大汉雄兵虽然厉害,但也不是天兵天将,无法做到这般神仙手段。”

    哟呵,这些曾经直来直往的老人,如今也学会了反讽?

    只是,这么明显的骂人不带脏字眼,就不怕朕发怒砍头吗?

    一个个胆子也忒大了。

    “诸位先毋须急着劝说朕打消念头,若朕真的得了天神手段,可以以一敌万,任何天险大河皆可飞渡,又当如何?”

    刘志微微一笑,不怪他们,古人嘛,就是见识短浅。

    “神仙之说虚无缥缈,陛下可千万不能随意相信,否则只怕是国无宁日矣!”

    他这么一说,马续大急,东汉时期虽然各种神仙之术流行,但也有如张衡之类的无神论者。

    尤其是马续这般常年征战的将军,一生杀人如麻,更不相信鬼神之说了。

    “朕并不相信鬼神,只是说拥有的手段可以相媲美罢了。”

    算了,反正很快这些新式武器就要出世了,自己还需要取得这些武将集团的支持,提前亮出来也无妨。

    再说了,也只是在有限的几位高层之间,绝不会走漏风声。

    否则自己没办法给他们说清楚,更不可能取得明确支持,并帮助他制定作战方针了。

    “陛下此言当真?世上真有这种神仙手段?”

    很显然,几位老将军还是不愿意相信,所以刘志决定让他们亲眼去看一看。

    “这样吧,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明日张让带你们出去走一趟,亲眼见识一下再做决定。

    不过,此行是绝密,哪怕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泄露半分。”

    见刘志如此郑重其事,几位老将军都是半信半疑,也许陛下确实有什么高明的手段,但即便如此,也绝不可能一月内同时收复整个北疆。

    很可能陛下受人蛊惑,高估了那些手段的威力,他们还是走一趟的好,亲眼评估一下,了解清楚内情。

    这样也才有充足的理由,劝说陛下放弃这个荒唐可笑的计划。

    要知道,一旦陛下不管不顾的执行,到时候付出代价的可都是大汉边军的铁血男儿啊。

    若是牺牲太大,更有可能直接摧毁大汉边防,招致这些异族的集体报复,到了那时候……

    大汉危矣!

第254章无所不用其极

    一趟山中之行回来,几位老将军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打!狠狠地打,打得他们鬼哭狼嚎,哈哈哈……”

    几人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份疯魔比刘志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臣请缨出战,这个什么参谋让给其他人做去吧。”

    张耽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豪情万丈。

    “他不行,就是个病秧子,只能留下来养老,陛下您还是派臣去吧。”

    马续一看不干了,立刻也抢着说道,“您看看,臣这身板,绝对的舞得动四十斤的大刀,老当益壮。”

    “马老丈,你说话要凭良心,我哪里是个病秧子了?”

    张耽急了,打了一辈子的仗,虽然胜多败少,但到底打得艰难无比,好容易有机会纵情驰骋。

    作为武将,谁不想体验一把那畅快无比的感觉啊。

    这两天,他们着实被震撼得不清,到最后都已经麻木了。

    陛下说神仙手段,果然没有夸大,不,甚至比想象中的仙人手段更厉害。

    完全就是超出了想象的极限,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到过。

    难怪陛下一直主张发动全面战争了,原来是有所依仗,十拿九稳啊。

    现在想来,陛下虽然年轻,却是真的稳得住,换作他们早就狂得没边了。

    几位老将军摩拳擦掌,争得面红耳赤,眼看就快打起来了,刘志赶紧在中间拦着。

    “诸位老将军,还是先帮朕制定作战计划吧,只要你们真想打仗,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一听有门,老将军们暗地里相互挤了挤眼睛,正准备围到地图前开始讲解。

    刘志却微微一笑,将他们带进了新的作战室。

    三个巨大的沙盘赫然在目,几人对边境的地形十分熟悉,一打眼,立马便惊讶地认了出来。

    “这是乌桓部落,那个是辽东投鹿侯部落,还有一个是辽西的三大部落联合地形。”

    沙盘制作得栩栩如生,完全就是微缩的山川河流,仔细观看,竟然与记忆中丝毫不差。

    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震撼过后又陷入了沉思,若是从前,他们也有这么一个微缩的立体地图,用不着那些什么神兵利器,整个战局也会截然不同。

    “此是沙盘,朕花了许多功夫,派了大量探子描绘地形,这才做出来的。”

    几人肃然起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道理谁都懂,可思路却没有陛下这么开阔。

    这……就是将军和天子的差距吗?

    “诸位请看,若朕想同时攻打这三个地方,该如何动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大胜利?”

    闻言众人急忙收敛起心神,看着沙盘,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良久,马续首先发表意见。

    “陛下,若是攻打乌桓,臣觉得选择这一处山崖比较妥当,派几十人用降落伞进入。

    随身携带一些霹雳火雷弹,一部分潜入乌桓首领大帐,制造混乱,另一部分人想办法炸开出入的路口,大军趁机长驱直入。”

    刘志仔细看了看,马续选择的这处山崖,位置确实极佳,崖底是一条小河,离乌桓首领的大帐也不远,这样行动起来比较方便。

    “不错,这个策略的确可行。”

    其他几人也都认可了马续的方案,毕竟武器变了,作战方式也跟着变得简单粗暴起来。

    紧接着,老将军卫瑶也对攻打辽西各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辽西与其他地方不同,没有一个特别突出的大部落,每次打仗的时候,都是这三个部落联合出兵。

    因此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同时出击,三个部落之间便没有时间相互支持,如果兵力不够,也可以采取围城打援的方式,半路伏击,逐一消灭。

    至于胜败,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第一个出其不意,有心算无心,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二个占了武器的便利,如果这样还打不赢,那也就不用谈什么一统天下了。

    关于辽西三部的战争方案,也很快就一致通过了,无人表示疑问。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辽东投鹿侯部落上,那里……确实有些麻烦。

    经过这段时间的严密调查,发现投鹿侯其人野心勃勃,这些年私下里招兵买马,训练士卒。

    沿着边境线偷偷布置了重兵,还依山傍水修筑了许多坚固的军事据点,进可攻,退可守,几乎固若金汤。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若不是张耽提醒,刘志事先派人侦查清楚了,就这样想当然的贸然进攻的话,大汉军队恐怕要吃大亏。

    “陛下的兵力打算怎样分布?能够调集多少人攻打辽东?”

    几人也不急着出主意,反而开始询问起刘志的打算。

    “凉州、并州和幽州原有的边军,人数大概在七千左右,加上五营士卒有三营在此境内,刚好凑够一万。

    三州的屯田校尉部,有五千人之多,去年招募了荆、扬二州的士卒五千人,已经训练了快一年,可以派上用场了。

    可以征调的各族归义军有三万人,其中乌桓和辽西,各派五千汉军,一万归义军。

    辽东派一万汉军,一万归义军,若是觉得不够,朕可以从益州再抽调两千士卒,青州和徐州的屯田校尉亦可调过去。”

    大汉边军向来以一当百,兵力并不多,靠的就是武器超前,再加上整体素质强大。

    北疆全面开战的话,还要防着北匈奴和西羌各族趁火打劫,所以西域都护府和益州的边军,能不动用为最好。

    刘志未雨绸缪,准备了数年的时间,才能够腾出这么多的兵力来。

    吴武刚想开口,忽然间又眉头一皱,“不对啊,陛下,虎贲军和羽林军不是也在凉州吗?加起来也有四千人呢。”

    众人一听,也都恍然大悟,怎么一直觉得哪里算得不对呢,原来是这两支军队。

    他们的编制都隶属于禁军,但实际上却又驻扎在凉州,也难怪陛下会算漏了。

    刘志哈哈一笑,“不瞒各位老将军,这四千人,朕早已派往辽东边境了,让他们先熟悉环境。”

    “也就是说,有一万四千汉军攻打辽东投鹿侯部落,再加上一万归义军,应该足够了。”

    张耽的话还没说完,马续便冷哼一声,“恐怕有些军队,比归义军的战斗力都不如。”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羽林军,那战斗力……啧啧,确实没眼睛看,拿他们和归义军相比,都是抬举了。

    不管怎么说,除掉他们,汉军也有一万二千五百人,不少了,最近百年来,大汉还从未一次性动用过这么多的正规军队呢。

    要不是陛下想速战速决,真用不着这么多人。

    就这样,羽林军被彻底的忽视了,甚至在讨论兵力部署的时候,也没把他算在数。

    不是不想用他,主要还是怕他拖后腿。

    几人围着沙盘,详细地研究着辽东的战略规划,刘志承诺把大部分的火箭,都用在投鹿侯部落。

    十几个火药桶,也全部投入进去,直接炸开一些地势比较险要的军事堡垒。

    这样投鹿侯看似牢不可破的边境防线,就变得如纸一般容易戳破了。

    张耽不停的出主意。

    “臣建议,一旦开战,就立刻派人将他的儿子檀石槐和岳丈控制起来。

    投鹿侯只此一子,爱若性命,肯定会投鼠忌器的。”

    打仗嘛,只有立场之分,关键是输赢,至于过程,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以前的皇帝,他还真不敢当面这么说,顺帝就十分注重仁义道德,这些手段你背地里可以随便用,他也不会追究。

    但若敢直接提意见,肯定会得到一通训斥,但刘志却不同。他做事不拘一格,只要不是过于残暴,他几乎不问过程。

    所以他们也才敢在陛下面前明说了。

    “不错,攻心为上策,这招妙极。”

    果然,刘志不但不恼,还连声称赞,这极大地鼓舞了诸位老将军的热情,更加卖力的出谋献策。

    最后,他们终于达成共识,将攻打辽东的计划确定下来。

    “好了,大的方针就暂时如此吧,至于细节方面,就让各军统帅自行发挥,我们就不要过于指手画脚了。”

    打仗嘛,肯定要准备充分,但也不能太死板,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有许多他们也未必能预测到,只能靠将军们随机应变,临场发挥了。

    刘志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他还真不是那种天赋异禀之人,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办吧。

    他作为皇帝,只要做好他们的坚实后盾就行了。

    议定之后,刘志便开始暗中调兵遣将了,同时通知益州和西域都护府做好防范工作,严阵以待。

    而这一切,朝中的大部分文官都不知道,他们依然在忙碌着新土地政策的执行。

    何况春耕正忙,各部门都忙得不可开交,陛下又一派悠闲姿态,因此谁也没有主意到,战争已经迫在眉睫。

    进入三月上旬,细阳侯府派出了长子岑广送亲,由于嫁妆比较多,又路途遥远,所以雇佣了专门的马队运送。

    疯玩了一个月的刘悝,也恋恋不舍地踏上了归途,刘志怕他半路上又出点妖蛾子,暗中嘱咐护送的龙麟卫,一定要把他给看牢了。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拿他们的人头是问。

    对于胆大包天的刘悝,他是真的不放心,这家伙,想起来就头疼。

    前脚送走了他们,郾太后又开始忙着准备长社公主的婚事了,这一嫁一娶,可真够她忙碌的了。

    不过,只要母亲开心就好,刘志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一转眼,就是三月中旬,正是花红柳绿,春光明媚的时节,京师的红男绿女们,都开始踏青游玩。尽情地享受着这美妙的时光。

    可在边境,所有的大军都已经部署到位。东汉百年来最宏大的战争,无声无息的拉开了序幕。

    熙元元年,三月十五日。

    凉州牧种暠亲临边境,见证了史上最惊天动地的战事。

    护羌校尉段颎,昨夜便已经带领一万五千名大军,进入了预定的埋伏区域。

    另一支特殊的队伍,也趁着夜色的掩护,潜进了茫茫深山之中,天亮之前,他们便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在黎明时分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一个接一个跳下了山崖。

    此处悬崖特别的陡峭高大,几乎垂直呈九十度,断面光滑如镜,想用垂绳的办法进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一带并不在乌桓兵力的监控之中,完全就是无人地带。

    山脚下,早有汉军密探在等候,等到一百人到齐,立刻换上了乌桓部落的服饰,跟随着他们兵分两路,融入了草原之中。

    两个时辰之后,太阳快到中天的时候,十数声巨响远远近近地传来,四处都是惨呼悲号。

    看守着乌桓与大汉间唯一通道的军队,被从天而降的霹雳,炸得血肉横飞,顿时就乱了套。

    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似乎是首领大营的方向。

    “不得了啦,首领残暴,得罪了上天,这是长生天降下灾难了,我们赶快跪下来祈求上天原谅吧。”

    正惊慌失措之际,也不知谁的大嗓门响起,周围立刻一堆的人开始应和。

    面对如此密集的雷霆之威,乌桓士兵那简单的头脑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心中只剩下恐惧。

    无数的人扔掉弓箭和大刀,匍匐在地,无限虔诚地开始念念有词。

    爆炸声就是最好的讯号,段颎等人立刻冲了出来,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匪夷所思。

    乌桓人完全失去了斗志,整个心神都被彻底的摧垮了,再也提不起刀箭。

    他们甚至十分麻木地看着大汉军队将他们像驱赶羊群一样聚拢起来,交给随后的归义军押解起来。

    别说他们了,对于那些霹雳火雷弹的威力,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识到,满地的断肢残臂,惨不忍睹。

    熊熊大火肆虐燃烧,到处都是焦肉的难闻气味,混杂着浓郁的奇怪火药味,十分呛人。

    段颎双眼一亮,真是个好东西,可惜……太少了啊。

    要是这么一路轰炸下去,那场面,别提有多爽了。

    大手一挥,率领着大军,毫不停留地直奔乌桓首领驻地而去,没有片刻的犹豫。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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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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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