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全文阅读

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陛下小心

    刘志也不敢久留,与袁著匆匆见了一面,便离开了。

    他对袁著的印象很好,敦厚诚实。心中越发笃定是郝絮从中作妖,让他们去凉州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军营中纪律森严,郝絮又是逃犯身份,这次死里逃生受了不少折磨,想必以后会安分点了吧。

    回去以后,他立刻要张让想办法去办两份假的身份文书,连同通关传节和一些盘缠,一起送到了陆奉手中。

    嘱咐他尽快送二人离开京都,免得时间长了,惹人怀疑。

    至于苏小手那边,只能着张让传话,有关胡拓的报酬问题改日再谈。

    做完这件事情,刘志安静了好几天,他得兑现给太傅的承诺,安心读书。

    跑得太勤,早晚会引起太后的不满,万一哪天把这项福利给取消了,岂不是亏大了。

    这日黄昏,他按例去给梁太后请安,却意外地碰见了梁冀。

    当着太后的面,他还是会给刘志几分尊重的,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臣梁冀拜见陛下。”

    “大将军请起。”

    刘志自然也是笑脸相迎,这厮心胸狭隘,此时若是大喇喇受了他的礼,回头又不知道想出什么鬼点子来恶心他。

    “今日大将军是来与我商量聘礼的事情,陛下也不妨听一听。”

    奇怪,往日太后只要是说起他和梁女莹的婚事,都是笑容满面,今天怎么神色淡淡的。

    梁冀哈哈一笑,“如今大汉国运隆盛,陛下又是英武不凡,这成亲的大礼自然要彰显国威。”

    头回听到梁冀赞美自己,只是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刘志心中狐疑,看样子准没好事。

    果然,梁冀接下来的话让他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臣不敢和高祖武帝时相比,就比照惠帝时旧例,聘金两万斤黄金,太后以为如何?”

    黄金两万斤?

    刘志倒吸一口凉气,真亏他说得出口。

    按照当时的物价,一斤黄金等于一万钱,两万斤,就是两亿钱,再加上其他诸如玉璧、珠宝首饰和丝绸之类的聘礼。

    总价值直追三亿钱。

    上年全国的总财政收入才七十五亿钱,听起来似乎很多,但开支巨大,每年所遗余钱无几。

    尤其是自永和元年以来的十几年间,朝廷为了安抚西羌,花费了八九十亿钱,加上鲜卑乌桓部,也是所费不菲。

    现在为了结个婚,平白花掉两三亿钱,那今年岂不是还要倒贴了。

    这一切太后比他更清楚,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国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梁太后看着自家兄长咄咄逼人的架势,只觉得胸口十分气闷,刚才刘志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自己说过好几遍了。

    看他的样子,竟然是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太后缓缓开口,“天家无私事,这么大的数目我也做不了主,还是留待明日朝上公议吧。”

    这显然是推脱之词,但意外的是,梁冀居然没有反对,只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那是自然,若明日廷议没有问题,太后这边想必也不会反对吧?”

    此言一出,刘志心中警铃大作,难道他事先已经联合了朝廷众臣?

    不可能啊,就算他能拉拢一部分人替他说话,可杜太尉那里应该会坚决反对的吧。

    只是他为何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

    见太后点头应允,梁冀便也先行告退了,毕竟此时天色已晚,宫门就要落锁。

    待他走远了,梁太后这才看向刘志,“陛下怎么看?”

    这话可把他给问住了,说心里话,他肯定不愿意给这么多,可若当着太后的面说不愿意,又难免惹她猜忌。

    于是无奈地垂首回道:“一切听凭太后做主。”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去吧,我也倦了。”

    老宫人田娥亲自将他送出大殿,回来却见太后已经进了寝殿,正斜倚在宽大华丽的锦榻上出神。

    “你说,我是不是对兄长太纵容了?”

    田娥正在帮她卸去头上的钗环,打散发髻,闻言手上顿了顿,这种事情她一个奴婢怎好插嘴。

    “要不问问小姑吧,毕竟大将军也是想给她添妆嘛。”

    “哼!”

    梁太后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么多钱,兄长都会拿来给小妹当嫁妆么。他那个园子修了一半没钱了,这是趁机找我伸手呢。”

    这么一说,田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与太后再亲密,终究只是个奴仆。

    太后也不为难她,这些话她憋在心里无处可说,只能藉此发泄一下罢了。

    那边刘志心情郁闷地回了德阳殿,他知道明天的朝议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梁冀一定早有准备,到时候杜乔孤军奋战,太后的立场又不坚定,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梁冀,真是贪得无厌,拿走了朝廷举荐名额还不够,又把手直接伸到国库里来了。

    今天要两亿,那明天呢,是不是变成了三亿四亿,长此以往,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终将国之不国。

    虽然他是个傀儡皇帝,但身在其位,也渐渐地开始融入了角色,很多时候都不知不觉地为国家谋算起来。

    他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烫得他浑身火热,丢下书卷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只觉得屋中憋闷无比,抬脚便往外走,后面几个寺人立刻默默地跟上。

    今晚值夜的是左悺,其他的小宦官他平日里很少有交往,几乎就是陌生人一般。

    明知道梁冀明日早朝要发难,可他身为皇帝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实在是太过窝囊。

    殿外黑黝黝的,只有身后的两盏灯笼,发出昏黄的光晕。

    没有电灯的时代,即使是在皇宫中,到了晚上也是一抹黑,尤其是梁太后崇尚节约,无关紧要的地方晚上不许点蜡烛。

    平时他还觉得没什么,可今日却窝着一肚子火,你节约那几根蜡烛有屁用啊,还不够梁冀塞牙缝的。

    心里有气,脚下就走的快了点,一个不防踢到了东西,顿时身子踉跄差点栽倒,幸好左悺手疾眼快把他扶住了。

    “陛下小心。”

    就着灯笼的光芒,他才看清楚路上有块地砖松了,好巧不巧的就被他给踢到。

    不过这一踢,倒让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自己在这里生闷气有什么用,不如想点办法做点什么。

    即使到后来还是无法改变结局,至少心里头要舒服一些。

    看着搀扶他手臂的左悺,刘志计上心头。

    “扶我去如厕吧。”

第46章谁说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了他

    左悺也未多想,搀扶着他又回到了寝殿。

    “陛下的腿怎么样了?”

    刚进茅厕他就紧张地问道。

    “没事,已经不疼了。”

    刘志打量着左悺,他脸上的关心看起来发自内心,自从上次向他表忠心之后,两人的关系也亲密了许多。

    在袁著这件事情上,左悺为他保守秘密,证明了自己的忠心,也真正获得了他的信任。

    “左悺,你有没有办法给杜太尉传个话?”

    正在给他脱靴的左悺一惊,抬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晌才犹豫地道。

    “有是有,只是这么晚了,恐怕不太容易。”

    刘志也知道,此时宫中已经下了锁,要想无声无息的传递消息,肯定很困难。

    可这事情张让办不了,他跟自己一样毫无根基,唯有像左悺这样进宫多年的,才有路子。

    “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左悺,朕实在无人可用了。”

    刘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中有着明显的软弱无助,让左悺瞬间就红了眼眶。

    这可是陛下啊,大汉至高无上的尊贵天子,却被人逼迫到如此境地。

    “陛下放心,您还有奴婢呢,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会替您完成的。”

    “好,左悺,朕没有错信你,此事可就托付于你了。”

    刘志激动地拉住他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左悺受宠若惊,急忙跪下。

    “陛下如此信重,奴婢当粉身碎骨以报之。”

    “不要如此说,你是朕亲近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将来若朕能亲政,必然不会亏待你。”

    没办法,说起来他是皇帝,却一没钱,二没权,只能画大饼了。

    左悺双眼一亮,“多谢陛下。

    只是这件事情奴婢一个人做不了,毕竟我是您身边的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时候出宫,就算没事也说不清楚。”

    这话说的有道理,刘志点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奴婢向您推荐一个人,

    黄门令单超。”

    “单超?”

    此人刘志有些印象,亦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在宫中很受宠幸,据说上次左一道被贬之后,太后还曾经有意让他升任中常侍。

    “单超与奴婢是同乡,所以知道他的根底,他与大将军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有机会为陛下效劳,定然求之不得。”

    单超和梁冀有仇?

    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不禁好奇地问道,“他们二人有何仇恨?”

    “永和元年(136),梁冀出任河南尹的时候,派人刺杀了洛阳令吕放,却胡乱诬陷给他人。

    当时此案牵连甚广,为此杀了一百多无辜者,单超的兄长也在其中。”

    这桩十一年前的旧案,刘志隐约听说过,却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单超现在也才三十不到,那时候应该进宫没几年。

    杀兄之仇,果然是不共戴天了。

    “好,既然是你推荐的,朕自然都信任,你让他今夜给杜太尉带句话,就说明日朝议梁冀会索要聘金两万斤黄金。

    事成之后,朕会记住他的功劳。”

    “诺,奴婢这就去办。”

    左悺兴奋地站起来,然后出去吩咐那几名寺人。

    “陛下的脚受了伤,你等先小心伺候着,我去太医那里取点药。”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也不会引人注意,那几个小宦官立即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进来伺候刘志更衣。

    左悺打着宫灯出了德阳殿,走到拐角处暗暗观察了下,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直奔单超的住所。

    他们二人是同乡,关系不错,不当班时也常在一起来往。

    作为宫中得意的黄门令,单超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此时正在窗前独酌。

    见到左悺前来,有些意外,“你今日不是当差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左悺径直在他对面坐下,案上放着几碟子肉脯和干菜,酒也是上用的春酒,清冽甘醇,幽香扑鼻。

    “陛下受了点伤,让我去拿点药膏来。”

    说着随手挟起一块牛肉脯放进嘴里,单超很自然地替他也倒了一盅。

    “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伤得不重了。”

    单超仰头喝干杯中春酒,又继续斟满。

    “又在借酒浇愁呢?”

    左悺拿过杯子慢慢品着,顺势打开了话匣。

    单超摇摇头,举头又饮了一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怅惘。

    “今日是我兄长的生忌。”

    两人平日里无话不谈,左悺入宫迟,若没有这个同乡照应,也没有今日的地位。

    上次他被刘志冷落,还是单超出言点拨。

    “大将军如日中天,你就是在这里喝死,也报不了仇。”

    若是往日里,左悺说话自然不会这么冲,可他今日别有目的,便故意刺激他。

    “我知道。”

    单超的声音闷闷的,“从前我以为只要能当上中常侍,就有希望了。”

    说到这里,他白皙的脸上涨得通红,连眼角都充了血。

    “左一道也是中常侍,不过是一点小事,就被打了下来,在那恶贼面前,什么都没用。”

    他大约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情绪十分低落,拿过酒壶就是一顿猛灌。

    左悺急忙抢下来,“谁说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了他,偏有一人能行。”

    单超斜眼看着他,满脸嘲讽,“你倒是给我说一说,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除了当今陛下

    ,还能有谁?”

    左悺一面说,一面注意着他的反应。

    “陛下?呵呵~”

    单超连连冷笑,“他自身尚且难保,指望他,除非兔子也会飞了。”

    “这话你可别说得太早了,陛下聪明过人,但他不是孝质帝,也懂得卧薪尝胆,隐忍不发,将来必然有亲政的一天。”

    宫中提起先帝都是指的顺帝,冲帝和质帝两个短命的小皇帝,根本就是个符号,没人放在心上。

    “你是说……陛下也对大将军不满,想找机会铲除?”

    单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情凝重。

    “那当然了,陛下英明神武,奈何毫无根基,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梁贼不除,他始终难以安心。”

    左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拼命替刘志吹捧。

    单超沉默片刻,忽然皱了皱眉头,“不对,你小子今日到底为什么来的?差点上了你的当。”

    左悺神秘地一笑,“你当真要听?我劝你一句,这话一出口,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单超一愣,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复杂难明,忽然他目光一凝,狠狠地把杯子往地上一掷。

    “哐当!”

第47章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声脆响,左悺愕然抬首。

    “好,我就随你赌一把。”

    单超涨红的脸上,血色褪尽,只余青白的冷峻。

    “说吧,陛下想让我干什么。”

    下定决心的单超,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从容,转着手心的杯子,缓缓问道。

    左悺心中暗喜,他知道这并不表明单超相信了他,他只是除此之外无路可走罢了。

    担心隔墙有耳,左悺俯身在他耳边,将刘志的嘱咐说与他听。

    至于后面的许诺,他暂时还没放在心上,陛下若掌不了权,那些都是空话。

    相反,他还冒着巨大的风险,一旦事发,则是万劫不复。

    “这个容易,你回复陛下,说我即刻就办到。”

    对于单超的能力,左悺向来是佩服得紧,闻得他保证,当即松了一口气。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左悺拱拱手,“我也不宜久留,还要赶快去拿药,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自己行事小心点儿,既然上了船,怎么着也要把小命先保住。”

    单超挥挥手,不放心的嘱咐了两句,左悺人年轻,性子又比较冲动,他还真有点担心呢。

    站在窗边,看着那一点荧荧烛火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叹了口气,单超闭上眼,等他再睁开时,只余一片冷峻坚定。

    只见他迅速地换了身普通小宦官的衣裳,拿点姜黄粉在脸上涂抹了一下,佝偻着背低头走出了房门。

    那边刘志送走了左悺之后,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焦灼不安。

    半个多钟头之后,左悺终于回来了,两人目光相接,刘志立即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隐约的喜色。

    不由得心下大定。

    果然等屏退左右之后,左悺立刻压低了声音,“陛下,成了,单超说让您放心,他即刻就去办。”

    刘志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太好了,有机会,你带单超来见我。”

    能在宫里找到一个有本事的暗线,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笼络到手里。

    当夜他安然无眠,他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已经不在他掌握之中了。

    鸡鸣时分,他便已经起床了,每逢五日一次的朝议,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穿上繁琐沉重的正式礼服,乘着六匹马拉的羽盖车,穿过复道,驶向北宫崇德殿。

    天空阴沉沉的,殿外等候的三公九卿们,神情肃穆的依次而入。

    东汉的朝议礼仪,并没有后世那么严格,不需要三跪九叩,还能跪坐在案前商议。

    只是入殿前需要解剑脱履,以示对陛下的尊重,当年萧何获得剑履上朝的资格,便是一种无上的荣宠。

    大汉历史上获得过此殊荣的,还有当年的王莽,和大将军霍光,这些人无一不是权倾一时的大人物。

    正常情况下,大殿中只有一人能获得坐的资格,那便是皇帝本人。

    不过现在还多了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看着眼前不动声色的大臣们,刘志心中有着隐约的期待,他的举动到底会不会给今日的朝议,带来一丝变化呢?

    梁冀大模大样地坐在右首,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看不出与平日里有任何不同,而杜乔也是一贯的严肃冷静。

    妈的,都是老狐狸,涵养工夫个个都比他强,看来,要跟他们玩,自己还差得远呢。

    两边都沉得住气,并没有一上来就刀光剑影,而是抛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消磨时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庭议进入收尾阶段的时候,梁冀这才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刘志心中一紧,来了。

    “陛下大婚在即,这是臣奏请的聘金礼单,还望陛下御览。”

    一封丝绢礼单呈了上来,刘志假装浏览了一遍,然后令唐衡呈给太后。

    珠帘后叮咚脆响,片刻后梁太后平静的声音传来。

    “天子家事即是天下事,州常侍,给诸卿念一念,大家商议着办。”

    “喏。”

    州辅捧过礼单,声音不疾不徐,平缓有力。

    “白玉璧一对,青玉璧一对,羊脂玉玦一双……”

    帝王聘礼有着隆重的仪式感,其中许多东西都是定例,亢长繁琐,听得人昏昏欲睡。

    “……黄金两万斤。”

    最后一句振聋发聩,所有的人都清醒过来,有人甚至不敢相信地看向旁边的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有人在震惊中,半天回不过神来,也有人早知内情,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更有人斗志昂扬,跃跃欲试。

    “诸位有何想法,尽管说来听听。”

    帘幕后梁太后慢声开口,她的不表态,本身就是个不同寻常的暗示。

    “敢问大将军,此聘金可有旧例?”

    第一个说话的是九卿之一的太仆韩縯,皇家婚嫁礼仪本就是他责任之内,问题也中规中矩。

    “自然是有的,当年孝惠帝(刘盈)聘孝惠皇后时,便是黄金两万斤。”

    这个问题梁冀自然是胸有成竹,他命属下幕僚翻遍了史书,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现成的例子,岂能放过。

    韩縯点点头,不再多说。

    刘志立刻敏感地发觉,这个韩縯一定已经暗中投靠了梁冀,刚才那一问看似平常,却堵住了悠悠众口。

    “臣有一事不明,惠帝时全国赋税几何,所余几何,当今每年赋税又几何,余钱几何?”

    沉默中,一人朗声笑道,亦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勋董良。他是武将,说不懂这些谁也没办法质疑。

    梁冀脸色一沉,显然回答不了,太后温声问道:“哪位可解董卿之惑?”

    殿中又是一阵寂静,太后直接点名大司农杨尚,他是负责国家赋税收入统计的,若是推说不知道,那便是失职了。

    此时只能冒着被梁冀记恨的风险,硬着头皮回话。

    “惠帝时赋税今已遗失,然臣知光武帝时,每年赋税收入约为八十八万万钱,余钱约为十三万万。”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梁冀,杨尚接着说道:“上年赋税收入为七十五万万,余钱……没有。”

    没有余钱?

    那国家每年岂不是堪堪用完?许多人都不清楚这些内情,立刻便有人发声质疑。

    “为何开支如此巨大?”

    杨尚顿了顿,见太后并未出言阻止,只能接着回答。

    “除了朝廷和皇室日常维系之外,军费开支也不小,再加上安抚西羌和乌桓,每年还需多花费近四万万钱。”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尤其是对这笔额外开支,大多不服。

    刘志一直偷偷关注着梁冀的脸色,刚开始还无所谓,待听到众人质疑西羌安置费用时,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第48章养不熟的白眼狼

    梁冀是大将军,护羌校尉是他的直接属下,所有拨往那边的钱财,都会经过他的手。

    其中的油水,可想而知。

    众臣七嘴八舌,大多数都觉得不应该给那些羌人过多好处。

    “不过是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给的再多,说反就反了,前些年反反复复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就是啊,宁愿把这些钱拿来养兵马,不服气就狠狠的打,也比给他们送钱的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抚未必是个好办法。”

    ……

    眼看着成功地歪了楼,梁冀非但开心不起来,反而一肚子的气。

    尤其是那几个自己的铁杆拥趸者,居然也跟着瞎吵吵,这些个没眼力见的家伙,难道非要闹着抄他的老底吗。

    刘志看得十分好笑,眼中的兴奋光芒越来越亮。

    哈哈,高,实在是高。

    杜太尉果然没让他失望,特别是光禄勋董良那神来一笔,简直就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梁太后没有如往常一样开口制止,反而沉默着,纵容他们继续议论。

    直到有人开始认真地提建议,要求重新彻查西羌和乌桓的安抚费用,梁太后这才说话。

    “此事是当年先帝订下来的,只是十几年间,有些情况可能早已改变,多少有些出入,确实需要重新调查一番了。”

    梁冀一听脸都黑了,这可是一笔大油水,那些蛮人哪里见过几个钱,随便给点就乐不可支了。

    若是启动调查,万一取消了安抚费用,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可此时太后又明显在拿此事威胁,该何去何从,必须马上决断。

    “臣原想着陛下少年英武,大婚之事不能堕了气势。既然朝廷财政艰难,臣也当为国多加考虑,那就聘金减半,一万斤黄金如何?”

    说起来他也是个人物,转瞬之间就放弃了一万斤黄金,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啊。

    不过,聘金是一锤子买卖,又堆在明面上,还不如西羌安置费用,可以细水长流,又神不知鬼不觉的。

    “诸卿以为如何?”

    太后不答,反将问题抛给了群臣。

    众人交头接耳,互相传递着眼色,良久,左首杜太尉终于发话了。

    “陛下大婚是国家的头等大事,自然不能太简素,大将军为皇上考虑得很周到,臣以为一万斤黄金,刚刚好。”

    他平日里说话十分直接,总是和梁冀抬杠,今儿大概是因为大获全胜,心情十分愉快,话也说得很漂亮。

    总算给梁冀找回了一点面子,让他拉长的脸也缓和了一些。

    最后梁太后拍板定了下来,少了一万金黄金,可谓是皆大欢喜,无论是士大夫集团还是太后自己,都很满意。

    当然,不高兴的只有梁冀,谁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万斤黄金,恐怕心情都好不了。

    刘志只觉得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他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改变了朝堂上的结果。

    果然,事在人为。

    以后他还是主动一点,天长日久,终究可以改变目前的困境。

    下了朝,心情大好的他,又换装去了城郭,如今只要他隐藏好行踪,不闹出事来,太后也不怎么管束于他了。

    等他负手走进铺子里,果不其然又是一番热闹景象,董班被几个少年学子围着,根本脱不开身。

    邓演见他进来,立刻过来招呼,“刘兄,他们几个都在樊家铺子里,你快过去吧。”

    刘志拱拱手,转身又去了樊家肉铺子,老远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肉香。

    如今天气渐渐炎热,狗肉无法储存,所以都是煮熟了或者腌制烟熏过才卖。

    因为刘志的资助,他的生意比以前好多了,手里有了钱钱,也开始卖些猪肉、羊肉之类的了。

    邱老二如今改为在他铺子里帮佣,算是有了份正式的工作,再也不用出去偷鸡摸狗的了。

    刘志一进门,就大声地宣布,“今儿我请客,叫大家都来吃顿好的。”

    刚才在路上时,他就已经吩咐侍卫买了些好酒好菜,再把樊超做好的熟肉多切几斤,十多个人胡吃海塞也够了。

    邱老二一听喜不自胜,“我去帮你叫苏小手他们过来。”

    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这是上次就说好的,袁著和郝絮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天,至今他还没有与他们谈报酬的事情。

    刘志一笑,又打发了人去叫董班他们几个,做东家的发了话,让他们放半天假。

    为了方便说话,干脆包了些菜让邓演带回去与家人一起吃。

    不多时,樊超的小院子里就济济一堂,热闹非凡了。

    人多,就分成了两桌,樊家娘子带着孩子坐一桌,张让和左悺也自觉地挪了过去。

    毕竟在外人面前,他们都是刘志的仆从,经常与主人同桌,于礼不合。

    邱老二想了想,也跑过去了,他没啥本事,但还有自知之明,刘志对他好,自己却不能托大。

    剩下董班、陆奉,苏小手,胡拓和樊超以及刘志自己围了一桌。

    几人也不提其他的,先慢生生地吃着喝着,酒过三巡,刘志这才主动开口。

    “上次多亏了各位出手相助,区区心意,还望不要嫌弃,若是胡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他拿出来的报酬,是几块上好的碧玉玦,都是宫中精品,价值不菲。

    因为这件事情不能明说,没法子找太后拿钱,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东西来抵账了。

    苏小手和胡拓都是行家里手,打眼便知不是凡品,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小郎君义薄云天,我等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这报酬,真不能拿,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其实这结果刘志早就猜到了,毕竟这么久了,对方只字不提。

    “既如此说,我也不强求了,只是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小手看向胡拓,后者是他的师叔,有什么事情他自然不好越殂代包。

    “小郎君但说无妨。”

    胡拓微微一笑,今日他的装扮看起来很平常,也毫无病态,与初见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想拜胡公为师,不知能否如愿?”

    在场诸人都是一愣,偷盗乃是见不得光的贱业,哪怕名为神偷,本质上还是贱民。

    堂堂贵介公子,不嫌弃他们的身份,就已经让人很惊讶了,至于学偷技,听起来完全就是个笑话。

    胡拓呵呵干笑两声笑,“小郎君说笑了。”

    刘志正色道:“刘某没有说笑,是真心想学,当然,也不是为了去盗取财物,只是喜欢而已。”

    这爱好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世上有钱人的怪癖千千万,可刘志这个最是奇葩。

第49章失手啦?

    两人一阵无语,最后还是胡拓先反应过来,干咳两声。

    “咳咳,这个我们师门有规矩,小郎君你并不符合收徒标准。”

    原以为如此说,刘志定然会知难而退,谁知他却毫不气垒。

    “胡公,我也不为难你,那就不收徒,只当是指点下我,怎么样?”

    说着又将手里的玉珏塞过去,“一点心意,胡公拿着买酒喝。”

    这胡拓是个极其贪财之人,所以之前苏小手请他出手时,才会有言在先。

    只是后来事关重大,不得不报与师门知道,结果却被告知不许收取报酬,弄得胡拓十分郁闷。

    看着手里的玉珏,胡拓眉开眼笑,到了手的钱财,怎么可能还送出去,岂不是要被天打雷劈。

    何况一码归一码,此事与前事无关,再说了,朋友间切磋指点一下,那是也是很正常的嘛。

    “好说,好说,有时间自然会指点下小郎君的。”

    嘴里说着还故意露了一手,也没见他如何动作,手中的玉珏便凭空消失了,仿佛变魔术一般。

    引得刘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立马就心痒难熬,“胡公果然神乎其技,要不就把这个教给我好了。”

    “哈哈,不过雕虫小技耳,等会儿我教你就是,包管一学就会,只是需要勤加练习而已。”

    苏小手在旁边看得很无语,只不过他也明白这位师叔的脾性,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就懒得理会了。

    搞定了这件事情,刘志心情更是舒畅,几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说着说着刘志便问到了那天救人的事情。

    “那天在夏门亭救人,一定很精彩吧?”

    苏小手点点头,“的确是出了点状况,只是最后有惊无险,说起来还多亏了那夏门亭的亭长,替我们遮掩过去。”

    “你是说孙怀孙大哥?”

    刘志想不到这件事情还和他扯上了关系。

    “就是他。”

    苏小手很肯定的说道,“当时我们定在未时动手,陆君负责引开守卫,我和师叔打算用一具乱葬岗的尸首,将袁郎中替换掉。”

    可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正在换人的时候,突然来了队巡逻的甲士,张口就喝问我们在做什么。”

    刘志听的惊险,忍不住问道,“这缇骑巡逻都是有规律的,怎么会突然冒出几个人来?”

    苏小手抿了口酒,摇头道:“这却不知,也可能只是个意外吧。

    若不是那亭长走出来,说是吩咐检查下尸体,看有没有腐烂恶臭,我们几个恐怕还难以脱身。”

    “孙大哥为人古道热肠,虽然是那孙寿的从兄,却并不与他们为伍。”

    刘志听罢也不禁大发感慨,若是孙怀不伸出援手,那天晚上即便苏小手几人能全身而退,但袁著肯定是救不成了。

    若是惊动了梁冀,惹得他怀疑,说不定还会弄得满城风雨,四处搜捕嫌疑,到时候又有许多无辜的人受累。

    可以说他当时那句话,实际上救了很多人。

    几人评论感慨了一番,都各自记下了孙怀这个人情。

    刘志又问起就郝絮的事情,这一问引得苏小手都忍不住笑起来。

    “陆君的药实在是太霸道了,那郝絮可是吃足了苦头,之前吃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可以说是痛断肝肠,偏偏还死不了人,只能生受着。

    当天我们假装梁府的仆从去传话,说是必须马上出殡,晚上又把他从墓里挖了出来。”

    想起郝絮服毒之后的惨状,刘志至今记忆犹新,确实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惨”。

    “你不知道后头还有更惨的呢,那个解药当真是奇臭无比,我捂了口鼻都被熏得头晕眼花,那郝絮我看就是生生被臭气熏活过来的。”

    苏小手说着很不厚道的笑了,胡拓也在旁边哈哈大笑,只有陆奉本人,依旧面无表情。

    “小郎君是没看到当时那个情况,他吐得那个昏天黑地的,肠子都快呕出来了,哈哈……”

    这情景听起来就觉得很搞笑,尤其是那郝絮自命清高,穿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一副目无下尘的名士风范。

    看来苏小手他们几个对郝絮的观感也不佳,否则不会如此调侃,相比而言,他们对袁著则更多的是敬重。

    “我估计经过此事之后,

    这个人再也不敢轻言去死啦。”

    刘志点点头,“但愿如此吧,只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再连累袁兄才好。”

    说实话,这件事情袁著完全是被他这个好基友给坑了。

    “说是不连累,路上还得袁郎中费神照顾他。他伤了元气,没有十天半月的复不了原,可我们担心夜长梦多,就雇了辆牛车把他们送走了。”

    看来郝絮吃的亏不小,谁叫他出那个馊主意的,就该好好的整一整,不然以后还是不长记性。

    其实刘志对陆奉的往事也非常好奇,可他知道此时询问,他们绝对不会说。

    算了,以后找机会慢慢打听吧,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陆奉绝对是绿林道上有名的高手,而且还以侠义闻名。

    原本只是想笼络董班这个李固弟子,没想到还顺带着捡了个宝。

    反正现在人在他手下,该怎么去打动他,那是自己的事情,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几人酒足饭饱之后,刘志便将胡拓拉到一边,缠着让他教授几手绝技。

    胡拓因为先前便已经答应了,又贪图他的玉珏,便也顺手推舟给他小露了几手。

    又手把手详细的讲解其中的诀窍。

    刘志本就是此道中人,又聪明伶俐,何况偷技就和魔术一样,有些技艺看起来高深莫测,其实说穿了一钱不值。

    很快他就领悟了其中的关键,像模像样的耍弄起来,除了手法不够熟练之外,看起来已经很像那么回事了。

    胡拓眼睛一亮,这小郎君还真是个学偷技的好苗子呀,只可惜他是富贵人家出身,不然自己还真要收个徒弟。

    虽然他没有教什么高深的独门绝技,但刘志这领悟力,也已经十分惊人了。

    比起苏小手当年,也不遑多让。

    刘志学了这手新的绝活,心中得意不已,自己在一旁练习了一会儿,便觉得手痒痒,忍不住想卖弄一番。

    就好像小孩子得了个喜欢的玩具,总想着要去同伴面前炫耀一般。

    否则就像锦衣夜行,实在没什么意趣。

    眼珠一转,他匆匆告辞回了皇宫。

    进宫门的时候,正遇着匠作大监陈蕃出来,刘志化了妆,又刻意垂首遮掩,他并没有注意到。

    两人擦身而过,刘志一时技痒,忍不住便出了手。

    一枚云纹玉佩顺利地落入掌中,刘志悄悄捏了捏,喜不自胜。

    “站住。”

    谁知正在此时,身后传来怒喝,刘志顿时身子一僵,他……失手啦?

第50章不知者不罪

    “你是何人,随意出入宫禁,见上官而不行礼,是何道理?”

    这番质问简直是雷翻了刘志,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转头来。

    “陈卿,是我。”

    陈蕃一惊,他虽然是个文臣,却常年练武,身手敏捷,感知也比普通人敏锐些。

    刚才刘志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毕竟是在宫门口,他也不敢造次。

    所以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想先看清楚人再说。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陛下本人,顿时有些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

    “陛下,请恕臣出言无状。”

    刘志不欲与他纠缠,笑了笑,“不知者不罪,陈卿何罪之有。

    停顿了一下,又嘱咐道:“今日见到我的事情,还望陈卿毋与人言。”

    陈蕃立即保证,“陛下放心,臣定当守口如瓶。”

    “呵呵,那就好。”

    刘志打了个哈哈,急忙跑路了,他微服出游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老是站在宫门口像什么样子。

    陈蕃走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可偏偏又说不出个究竟,忽然间他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

    却见自己腰间悬挂的玉佩不见了踪迹,结绳的断口整整齐齐,不由得一愣。

    难道……

    随即又忍不住拍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那种事情怎么能怀疑到陛下身上去。

    光是想一想,都已经是大不敬了。

    只是,他到底何时掉的玉佩?为什么除此之外毫无印象。

    苦思不得其解的陈蕃摇摇头,算了,掉了就掉了,以后注意点就行啦。

    刘志偷偷掂了掂手心里的玉佩,不觉暗自庆幸,刚才那陈蕃绝对是察觉到了点什么,否则他不是个多事的人。

    更不会为了一点点事情小题大做。

    看来他还是技术不到家,自己现学现卖,就得意忘形了。

    以后行事万不可如此轻浮孟浪,无论什么事情,都要稳打稳扎,步步为营才行。

    正想着心事,前面唐衡已经在半路上迎了过来。

    “陛下,太后要你即刻去见她。”

    刘志微微一惊,看唐衡的神色应该是急事,会是什么事情呢?

    “太后何时传话过来的?”

    “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打发中大人过来催了一遍。”

    他说的中大人,就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田娥,乃是一种尊称,并非实职。

    田娥是梁太后身边资格最老的女官,一般都是近身伺候,基本上不会去做跑腿的事情。

    连她都亲自出动了,可见事情的确非同小可。

    此时自然已经来不及更换衣裳了,只得擦了把脸,便匆匆赶往永乐宫。

    进殿之前,他一直都在猜测今日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毕竟早上才出了争论聘金的事情。

    难道梁冀不服气,过后又出什么幺蛾子啦?

    待到进殿之后,却发现太后心情似乎很好,一二十个宫女,正捧着各式各样的豪华礼服供她参观。

    见到他进来,立刻笑容满面地招手,“快来看看,这些吉服你还满意吗?”

    刘志赶紧走到她身边,原来是他和梁女莹大婚时要穿的礼服都做好了,送过来给太后掌掌眼。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豪华服装,刘志才突然惊觉,原来他的婚礼已经近在眼前了。

    心中一时不由得感慨万千,他这身体才虚岁十六,放到现在也才是中学毕业的年龄,完全就是个半大孩子。

    可在古代,这年龄结婚一点也不稀奇,就连十二三岁结婚的都大有人在。

    没办法这时代的人平均寿命太低,婴儿夭折率又高,如果不早点结婚,许多人都难得看到孩子长大成人。

    像梁太后的夫君汉顺帝,

    驾崩的时候才三十多岁,放到现在还年轻得很。

    所以古人很多三十多岁就已经自称老夫了。

    对于这些吉服,刘志根本不上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多,大婚那天光是换衣服,岂不是都要烦死人了。

    嘴里还是敷衍的应和,“都好看,都喜欢。”

    “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送过去,你全部试一试,有不合身的地方,赶快改还来得及。”

    此时的梁太后,再也不是那个朝堂上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而是个张罗小妹婚事的长姐。

    既开心期待,又有着无限的担心。摩挲着梁女莹的华丽吉服,感慨万千。

    “小莹看到这些吉服,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其实梁女莹与她并非一母所生,但她才出生母亲就去世了,梁太后怜她幼年失母,所以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只是难免娇宠溺爱了些,性子有些骄纵,梁太后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之前很为她的婚事着急了一番。

    想要匹配容貌身世都佳,脾气还要温厚包容的男子,可真不容易。

    千挑万选的看上了刘志,又心疼她即将远嫁。

    如今刘志成了皇上,对梁女莹又好,可谓是令她意想不到的结局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梁女莹脾气暴躁,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不过,有她在,慢慢在旁边指导着,小莹也聪明,时间长了,自然就合格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当皇后的,自己当年还不是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吗。

    对于大婚,刘志一样的也有期待,之前梁太后曾经许诺,成亲后便开始让他参政,然后逐步放权。

    至于对梁女莹本人,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可他对她更多的是责任,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梁女莹在他眼里就像个邻家小妹,活泼可爱,却也仅此而已。

    皇帝陛下大婚,是举国欢庆的大事件,随着婚期的临近,几乎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了这上面。

    太后和大将军都忙得不可开交,大司徒和宗正,太仆等相关部门,也是一样忙碌起来。

    此中唯有一人悠闲无比,正是准新郎刘志。

    趁着没人注意,他邀约了黄门令单超在宫外密会。

    在大汉朝廷中,宦官是一群特殊的存在,他们几乎掌握了整个内廷的权柄,甚至涉及到外廷的部分权力。

    当初梁冀若不是联合了曹腾,取得宦官势力的支持,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整垮李固。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汉桓帝的五候之一,就有单超,而且他还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史上汉桓帝花了整整十几年的时间,才摆脱梁冀的控制,可他却不想等那么多年。

    堂堂穿越者,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还这么窝囊的话,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51章我等愿与陛下共进退

    说起豆腐,他有一点很不明白,不是相传西汉时淮南王刘安发明的吗?

    为毛他来了这么久,从没见过,难道史载有误不成?

    为了保密,今日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城郭一家偏僻的酒舍里,整个酒舍都被他包了场,侍卫们也被他打发去喝酒。

    单超也很谨慎,乔装成一名普通的商人,前来赴会。

    “奴婢拜见陛下。”

    一见面,他就大礼参拜,显示出他彻底投靠刘志的决心。

    “快快请起,现在是外面,不用多礼,你就称呼我一声刘君即可。”

    话是这样说,可单超依然毕恭毕敬地侧身坐在了下手。

    “这次多亏了单兄帮忙,来,我敬你一杯。”

    刘志笑容满面地举起了手中的杯子,让单超心中大为惊异。他与刘志并无直接的交往,只是远远地见过几次。

    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少年,容貌出众,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不敢当,奴婢……”

    刚说到这里,却看到刘志有些责备的眼光,连忙改口。

    “当不得刘君致谢。”

    说着站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痛快,来,大家共饮一杯。”

    左悺和张让也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杯子,笑容可掬,“请。”

    刘志以袖相掩,饮尽杯中清酒,环视一圈席上三人,心中十分高兴。

    不管怎么说,他也在宫中发展了三个自己的人手,虽然少了点,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以点带面,将来效忠他的人,必然会越来越多。

    “单兄,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大将军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我有意铲除,却苦于没有自己的人手,不知道单兄有何主意?”

    单超万万料不到刘志会如此直接,不过也好,不需要藏着掖着的了。

    想了想,这才说道:“其实朝廷内外痛恨梁贼之人颇多,只是摄于其淫威,不敢声张罢了。

    若是陛下真有剪除此恶贼的决心,不怕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帮手。”

    说到这里,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只是我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还望陛……刘君不要见怪。”

    刘志一笑,知道提条件就好,说明他是真心想跟着自己干。

    “单兄请说。”

    单超深吸了一口气,“要想剪除梁贼,必然风险重重,一旦事情败露,追随您的全部都是杀头破家之罪。

    若您中途意志不坚,半途而废的话,还不如就保持现状的好。”

    这些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左悺吓得脸都白了,不停地对他使眼色,可单超却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刘志肃然起敬,左悺和张让都是无条件的服从,忠心固然可嘉,却少了些谋略和胆气。

    而单超却两者皆有之,正是他目前迫切需要的人材。

    “单兄问得好,你们都以为我有退路,所以一旦情况不妙,就会意志不坚。”

    刘志长叹一声,语重心长。

    “想必先质帝的事情你们也应该有所耳闻,只是当面骂了他一句,梁贼都不能容忍。各位以为,他能忍下一个背后谋划除掉他的皇帝吗?”

    这么一说,众皆凛然,确实,作为皇帝,他所冒的风险,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所以,请诸位相信我铲除此獠的决心。成,则与各位共富贵,败,则共赴黄泉。”

    单超不禁动容,这小皇帝虽然年少,却大有当年武帝初年之气势。

    “我等愿与陛下共进退,绝无二心。”

    三人同时举手下拜,沉声向他表露忠心。

    “好!”

    刘志忍不住哈哈大笑,“各位请起,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来,共饮一杯。”

    四人举杯共饮,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澎湃的斗志。

    “刘君,我向您再推举一人,此人与我情同手足,与梁贼亦有仇恨。尝与我言,此生若能诛杀此贼,死亦无憾矣。”

    听得这话,刘志不禁双眼放光,“是何人?单兄快快请讲。”

    说句装逼的话,他现在是求贤若渴啊。

    “此人正是中常侍徐璜。”

    “徐璜?”

    刘志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六位中常侍中,州辅和曹腾忠于太后,还有两人左右逢源,而刘广和徐璜却摆明了站在梁冀一边。

    单超推荐的若是别人,还情有可原,可偏偏是梁冀的铁杆粉丝徐璜,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单兄,你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吧?”

    与他关系亲密的左悺,第一个出声质疑,单超在宫内人缘好,表面上和谁都走得近,与徐璜自然也不例外。

    但若说他们二人情同兄弟,他还真没有看出来。

    “自然是真的,如此生死攸关的大事,我怎敢乱开玩笑。”

    单超不以为杵,正色说道。

    “稍安勿躁,既然单兄敢推荐他,自有他的道理,且耐心听他分说吧。”

    刘志看起来是在说左悺,其实话却是说给单超听的,婉转地表明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徐璜少时家境贫寒,兄弟三人乞讨为生,几欲饿死道旁,幸得一富商怜悯,施舍了些吃食钱财,后来又收留了他的两名兄弟。”

    年幼入宫当宦官的,哪个都有一腔辛酸史,好人家的孩子,只要还能勉强活下去,谁忍心把好好的儿子送去受那样非人的苦。

    左悺和张让听了,也都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心中不由得也沉重起来。

    “当时他因为身患恶疾,以为必死无疑,所以便独自离开了,后来阴差阳错入了宫。

    这两年也派人去打探了两个弟弟的下落,把他们从那家人接了出来。”

    单超一边喝酒,一边娓娓道来。

    “那富商对他两个弟弟一直很好,不仅从未打骂,还让他们识文断字,学着做生意。”

    后面的,刘志已经隐约猜到了些,果然,单超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谁知孙寿觊觎富商家的财产,与梁冀合谋,假装赠予他车马,并开口借钱五千万。

    富商知他明借实抢,可迫于无奈还是拿出了三千万钱来,只是他哪里知道,梁冀要的是他的全部身家,怎么看得上这点钱。”

    此时左悺已经叹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扶风巨贾士孙奋,是也不是?”

    看来这件事情很有名,刘志是穿越的,自然不知,张让之前只是个偏僻县候家的小寺人,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就是前年的事情,当时轰动一时,梁冀诬告士孙奋的母亲是他家管理财物的奴婢,说她偷了白珠十斛,紫金千斤逃走了。

    这纯粹就是无稽之谈,可扶风官府却将士孙奋兄弟关押起来,严刑拷打,最后屈死狱中。”

    左悺摇头晃脑感慨不止,“最后,梁冀把他家钱财共计一亿七千多万钱,全部占为己有。”

    财帛动人心,士孙奋家富可敌国,怎能不让梁冀眼红。

    刘志却有些疑问,“那士孙奋既然如此富有,就没有寻求些庇护吗?”

第52章此一时彼一时也

    “怎么可能没有,只是这大汉天下,还有何人敢拭其锋芒?”

    单超讥诮地一笑,“那时徐璜还不是中常侍,等他得到消息便去求告梁冀,愿意投靠于他,只求能留土孙奋一命。

    可惜等他拿到梁冀手书,拼命赶到扶风的时候,已经迟了。”

    刘志等人听了也是慨然长叹,当时徐璜的绝望和痛悔,定然是剜心刺骨。

    “从此他表面上依附梁贼,忍辱负重,想找机会为恩公报仇,只是这机会实在是太过渺茫了……”

    “梁冀国之蛀虫,恶行累累,可谓是磐竹难书,此贼不除,国将不国。”

    刘志一拳锤在案上,满面激愤,这些话是真,但大义凛然却多半是装出来的。

    越是了解梁冀的所作所为,他就越是充满了危机感,梁冀这样贪婪无厌之人,绝不会允许一个有自主思想的皇帝存在。

    早晚有一天,他会对自己出手,到时候他拿什么拯救自己,拿什么与权势滔天的梁冀对抗。

    “陛下忧国忧民,将来定然是直追文景之帝,千古流芳。”

    单超不愧是单超,马屁拍得如此流畅自然,让人心情大好,飘飘欲仙。

    咳咳,就是太过了点,刘志颇有自知之明,脸上忍不住微微一红,还好喝了不少酒,看不出来。

    “找时间,你给我引荐下徐常侍,我如今最缺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才。”

    单超一笑,“徐兄此时就在外面,等候陛下召见。”

    “哦?”

    刘志大喜过望,“快快有请。”

    这单超还是很善解人意嘛,今日能结交到徐璜,真是意外之喜,毕竟他是中常侍,也算是位高权重。

    到目前为止,徐璜是他笼络到的地位最高之人,他在宫中浸淫多年,肯定会有一帮自己的人手。

    这让他期待不已。

    单超下去之后,没多久就带了一人前来,打扮成仆从的样子,低眉垂首,确实很难和他平时意气飞扬的样子联系上。

    “臣徐璜拜见陛下。”

    “请起,在外面徐君不用如此多礼,就称呼我刘君即可,快快请坐。”

    既然存心拉拢,自然要以礼相待了,印象中当年高祖和光武帝都是靠的礼贤下士,往后数,刘备不也靠的这一手吗。

    也就是说,汉朝的士人很吃这一套,屡试不爽。有现成的套路,何乐而不为?

    “徐君,今日能得你相助,真是意外之喜,在座的各位都是信义之人,为国之大义,不避艰险,实乃可敬可佩。”

    刘志慷慨陈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抛几顶大帽子过去,好话谁不爱听。

    能把自私自利说得大公无私,清新脱俗,哪个都高兴。

    众人听闻果然皆虎躯一震,自觉逼格高了几个层次,本来各怀私利,此时连自己都感觉是义之所在了。

    “刘君谬赞了,我等定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接下来大家举杯共饮,相谈甚欢,徐璜不负所望,给刘志出了不少主意。

    这个小集团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却分工明确,徐璜负责打探梁冀的消息,单超在宫内活动,观察和拉拢人手。

    左悺负责联络,两边传递消息,张让则帮着联络宫外人员。

    酒酣耳热,刘志单独与徐璜密谈。

    “陛下,臣以为唐衡可以争取,我与他相识多年,对此人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对梁冀的所作所为,其实也颇为不满。”

    刘志对唐衡本就抱有好感,两人也曾为此交谈过,当时他表明了只对太后效忠。

    所以此次他并不敢声张,毕竟梁太后与梁冀是血脉至亲,一旦知道自己要对付梁冀,恐怕会立即阻止。

    甚至还有可能与梁冀联合起来,废了他这个有名无实,却又不乖乖听话的叛逆傀儡。

    听了他的顾虑,徐璜哈哈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的情况不同,他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意,所以才会如此说。”

    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吧,臣先想办法探探他的口风,若是行,您再找机会跟他说。

    他是您身边随侍之人,若不能收为己用的话,十分危险,这些事情早晚会被他发觉。”

    这话意味深长,明显是在告诉他,要是不能收服唐衡,便只有干脆做掉方能保平安了。

    刘志心中一凛,除了梁冀,他还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杀心,毕竟他以前只是个普通人,缺少上位者该有的杀伐决断。

    “如此甚好,那就辛苦徐卿了。”

    “要想对付梁贼,光凭我们几个还远远不够,陛下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或者说章程?”

    徐璜一脸殷切地望着他,刘志不由得一阵汗颜,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只想着多拉拢些人手再说,有了自己人,什么都好办。

    现在被他一问,顿时便感觉到不对劲,他人手再多,能有梁冀多吗?

    何况人的忠心,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培养起来的,一帮乌合之众,人多又有什么用。

    反而是人越多,泄露秘密的几率就越大,到时候事没办成,还全军覆没……

    刹那间,他冷汗直流,湿透了衣背,忽然意识到,作为一个领导者,他真的完全不合格。

    徐璜从小乞讨为生,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就明白了答案。

    “徐卿,说来惭愧,我目前还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他的坦率让徐璜有些意外,这位少年天子的确是能力不足,但他却并不忌讳掩饰。

    为人君者,如果能有海纳百川的胸怀,那比任何才干都强。

    就像当年高祖和项王,论文才,项羽是世家公子,从小熟读兵书;论武艺,项羽是当时的第一武将,力能举鼎。

    可偏偏最后却是高祖大获全胜,霸王自刎乌江,除了时也运也,主要还是性格上的原因。

    徐璜是个有心人,当年入宫时,曾得贵人指点,所以一直找机会读书识字,成为极少数文采不错的宦官之一。

    当然,要论学识,他肯定比不上曹腾,毕竟后者入宫之前就已经饱读诗书,乃是因为家遭不幸才当了宦官。

    “臣以为,梁冀虽然恶行累累,但他有拥戴之功,陛下若想动他,就必须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否则难免被后世所诟病。”

    刘志皱眉,除非能拿到他毒害刘缵的证据,其他的理由都难以让他彻底击垮。

    可即使如此,在外人眼中,是梁冀一手将他拱上帝位的,哪怕这个理由确实冠冕堂皇,但他刘志依然难逃过河拆桥的嫌疑。

    当年汉宣帝之所以不敢动霍光,除了忌惮他的势力之外,也是有着这方面的顾虑。

    唉,要想不落话柄,除非……梁冀造反。

第53章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你觉得,梁冀有没有不臣之心?”

    徐璜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有,也许没有,可只要陛下想要他有,就一定会有。”

    这话说得实在太拗口了,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刘志却秒懂了。

    不管梁冀有没有造反之意,只要刘志下定了决心要铲除他,就凭他的所作所为,想要安个谋逆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徐卿果然机智过人,还请同诸位一起为朕谋划。”

    刘志眼前一亮,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于是又召来单超、左悺共同商议,张让则守在门口,为他们放风。

    “陛下要想推倒梁贼,光靠我等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取得朝中诸位大臣的帮助。”

    徐璜不愧是他的智囊,提出了比较有建设性的提议。

    在这点上刘志也很清楚,但他被梁冀有意与众臣隔开了距离,无法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

    “前次陛下向杜太尉示好,臣也趁机向他透露了些意思,太尉对梁贼深恶痛绝,两人早已势同水火,我看第一个就可以拉拢他。”

    单超也在一旁出主意。

    太尉是三公之首,能得他相助,自然事半功倍,刘志正准备欣然应允,徐璜却连连摇头。

    “此举不妥,太尉的确痛恨梁冀,但他也素来不喜我等宦者,不屑于共谋,何况他目标太大,与他合作容易泄露机密。”

    这么一想也挺有道理的,树大招风,梁冀本来就很针对杜乔,如果与他接触过多,确实不妥。

    几人又陷入了僵局,个个都低头拼命寻思,忽然单超哈哈笑道。

    “要说我还真有个绝佳的人选,亦是我们同乡,此人出身世家,位高权重,且为人刚毅正直。”

    刘志一喜,连忙问道:“是谁?”

    “尚书令尹勋。”

    原来是他。

    的确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了,东汉时期的官制与西汉最大的不同,就是光武帝刘秀将三公的权力全部赋予了尚书台。

    而三公几乎成了空架子,若三公想要掌握尚书台权力,则必须要有“录尚书事”这个后缀。

    正因为三公的权力被大大削弱了,而尚书台的最高长官--尚书令的权力便增长了不少。

    光武帝命令御史中丞与司隶校尉、尚书令专席而坐,所以京都称之为“三独坐”,可见其地位之超然。

    尹勋的从祖尹睦曾为太尉,从兄尹颂做过司徒,据说他年少之时,每每看到书上那些忠臣义士的事情,都会慨然长叹。

    所以他对梁冀的所作所为向来都看不惯,但他与杜乔也政见不和,所以平时都是中立,表面上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要劝服尹勋,你有几分把握?”

    太尉只是名义上好听,要讲实权,还是尚书令更实际,若能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何愁大事不成。

    “至少有五成把握。”

    单超不是个喜欢夸海口的人,五成的几率已经不低了,刘志点点头。

    “好,那尹勋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徐璜也在旁边叮嘱,“无论如何,都要以稳妥为主,万不可急于求成。”

    “诺,我知道了,超必然小心谨慎,不会轻易泄了机密。”

    知道事关大家的生死,单超也不敢大意,虽然他立功心切,但也不会拿身家性命来冒险。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个兄弟要照顾。

    “奴婢倒觉得,还有个人可以试一试。”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左悺开了口,眼见着自己寸功未立,他也有些急了。

    “是何人?”

    刘志现在是急于组建自己的班子,任何有可能的人选都不会放过。

    “新上任的光禄勋袁盱。”

    袁盱是汉和帝时名臣袁安的孙子,袁家数代都不畏强权,和外戚争斗,其父袁敞就是被当时的大将军窦宪诬陷致死。

    上次董良公开与梁冀做对之后,被他使人诬告,已经被削了职,继任的便是袁盱。

    他平日里与梁冀无任何交往,从表面上来看,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左悺凭什么认为他会参与此事?

    后者却神秘地一笑,“陛下可还记得袁著,袁郎中。”

    这两人都姓袁,莫非有什么血缘关系?不对呀,如果袁盱和袁著是亲戚,上次他任光禄勋时,梁冀就应该会反对才是。

    “说起来袁盱与袁著是族兄弟,二人年龄又相差甚远,可少有人知,其实袁盱也算是他的老师。

    袁著幼时聪颖好学,袁盱很赏识他,便常常亲自教导。”

    想不到他二人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想必袁著“惨死”之后,袁盱痛失爱徒,心中一定非常不满了。

    只是,如此私密之事,左悺又是如何得知的?

    “嘿嘿……这个嘛,他们汝南袁氏是名门望族,我这个人呢又有点坏毛病,喜欢留意别人的趣事。”

    左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得好听,不就是喜欢四处八卦吗,现在刘志却觉得这是个大大的优点了。

    “哈哈……这个坏毛病好,要是能说服袁盱,记你一功,以后还要帮我多打听着点。”

    得了皇帝的夸奖,左悺喜出望外,立刻回道,“奴婢定当再接再厉。”

    他这一说,几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又商量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进展,不过气氛却很愉快,君臣相得。

    午饭过后,大家陆续乔装离开,刘志心中第一次充满了信心,登基一年了,到了今日才取得些实质性的成果。

    虽然还只是个雏形,但他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总有一天,他会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不再活得战战兢兢。

    徐璜今日的话也提醒了他,做事不可茫然无计,必须要有章程,否则终究难以长久。

    如今宫内既然已经理出些头绪,那宫外是不是也该收网了。

    以樊家和董班为首,多招揽些能人异士,组成自己的备用人马,毕竟那些宦官也未必很可靠,自己还是要多做准备才是。

    想到这里,他直接去了旧书铺子里,今日他打算和董班摊牌,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性格。

    相信他们也不会辜负自己。

    意外的,书铺子里却只有邓演一人在,往日里那些白嫖的学子们也不见了踪迹。

    “董先生被后面的学堂请去讲课了,陆君也陪在一起。”

    陆奉与董班向来是形影不离,刘志摇摇头,“你把门关了,我们一起去樊家吧。”

    路上,刘志又询问了下邓家目前的生计,邓演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等父亲的忌日一过,母亲就准备改嫁了,到时候可能会搬回里巷那边。”

    这时代礼教并不严格,女子改嫁实属平常,何况他母亲也才三十出头,人又长得美艳娇弱。

    只是这样一来,刘志心里却没了底,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跟自己冒险。

    “那你呢?也准备跟过去?”

第54章拜见陛下

    邓演苦笑着摇摇头,“弟妹还小,肯定会跟着去梁家,我若也去了,将来谁继承父亲的香火。”

    “梁家?”

    他现在对姓梁的都很敏感,立刻问道,“是哪个梁家?”

    “那人名叫梁纪,原先与我家是邻居,是个鳏夫,父亲过世后,对我家也多有照顾。”

    刘志点点头,“与大将军那个梁家可是同宗?”

    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之前他还是挺看好邓演的,两人年龄相仿,平日里很谈得来,私底下他把对方当做了朋友。

    一旦他与梁冀扯上了关系,自己就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他与大将军并不是本家。”

    刘志刚松了一口气,却听邓演接着说道:“不过却也是亲戚,梁叔父是孙寿的亲舅舅。”

    “亲舅舅?”

    他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得,这下全完了,“既然你家和大将军成了亲戚,以后岂不是会飞黄腾达了?”

    邓演一愣,他自然听出了刘志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不过他却并未介意,耐心地解释。

    “那是你不认识梁叔父,此人虽然是孙寿的舅舅,却是个诚挚君子,忠厚老实,与大将军家也没多少来往。”

    刘志听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想想孙怀,他也是孙寿的从兄,却与她完全不是一路人。

    “对不住,是我太想当然了。”

    “没事的,若不是因为我家和他相识多年,只怕也要误会。”

    邓演笑笑,他是什么人,刘志平时还算是很了解的,两人纵论天下时,对大将军多有抨击,很看不惯他的各种恶行。

    “其实,我还是很担心母亲的,梁叔父虽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总会受些牵连。

    大将军身为外戚,若不收敛,将来必定结局凄惨,我只怕到时候他一样说不清楚啊。”

    说着皱眉长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刘志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假如有机会让你参与铲除大将军,以后还能凭此功劳解救母亲,你愿不愿意?”

    “若真有此种机会,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能够为国效力,是我辈荣光。”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苦笑,“可我无权无势,便是有机会,也没人看得上我。”

    听他表明了心迹,刘志心里便踏实了,哈哈一笑,“邓兄何必妄自菲薄,说不定这样的机会很快就会有呢。”

    邓演只当他在和自己开玩笑,也没多想,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去了樊家狗肉铺子。

    如今樊超门口的幌子已经换了,改成了“樊家肉铺”,不再以狗肉为主。

    院子也修葺一新,见到他来,不用吩咐就直接关了门,好酒好肉地端上了桌。

    刘志刚吃过饭,并不饿,只是借着酒桌子上好说话罢了。

    “今儿没外人,樊大哥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如今的刘志说话已经比之前有底气得多,跟着他们出门的几个侍卫,早就被左悺收买了一多半,只剩下一名梁冀的忠实属下。

    但这人有个大缺点,就是好酒贪杯,只要见了好酒,就跟狗子见到肉骨头一样,两眼发直,腿都走不动路了。

    所以大家伙联合起来对付他,刚才在酒舍就已经把他给灌醉了,这会儿还把他仍在旧书铺子的客房里呼呼大睡呢。

    樊超是个爽快人,他能有如今的舒心日子,全靠刘志,所以把他视为自己的财神一般。

    酒过三巡,刘志终于开口了,“樊大哥可有想过要建功立业?”

    “我?”

    樊超指着自己的鼻子,朗声大笑。

    “就我这么个糙人,大字不识一个,年纪还一大把了,这辈子能吃饱喝足就够了,什么建功立业,都是鬼扯淡。”

    年纪一大把?

    刘志差点被酒给呛到,虽然樊超五大三粗满脸胡茬,可充其量也就二十五左右。

    放在未来社会,那可是青春年华,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结果这家伙居然就打算养老了。

    “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人想与你共谋大计,你有没有胆子干?”

    “哪有这种好事,除非做梦吧。”

    升斗小民,一没靠山,二没钱财,就连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好事情。

    所以樊超只当他在酒桌子上开玩笑,并未当真。

    “相识这么久,樊大哥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小郎君你人够豪爽,够仗义,更没有瞧不起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是个大好人。”

    虽然有些奇怪,刘志为何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话题,但樊超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好,假使我想请樊大哥帮忙做件事情,有些危险,但若是成功,便能平步青云,你敢不敢干?”

    樊超一愣,他这人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内里其实挺精明,刘志对他再好,毕竟也没到生死相托的地步。

    “小郎君可否先说明白是什么事情,万一我做不来,误了你的事就不好了。”

    “好,那我就明说了,樊大哥可能也早就看出来,我不是普通的皇室宗亲。”

    这点樊超是认同的,他身边跟着的张让,左悺和唐衡等人,明显都是宦官。

    按照大汉的制度,至少要王侯才能有宦官随侍,而且通过上次营救袁著的事情来看,他虽年少,却在京都势力不凡。

    只是刘志自己不表明身份,他也聪明的不去打听,这样的贵人,能够折节下交,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莫非小郎君是哪家的王世子不成?”

    大汉各个诸侯王平时都在封地,无召不得私自入京,但某些王世子或者王子,却可以特许留在京都。

    樊超是平民,自然弄不清楚其中的关系,所以只能如此猜测。

    “意思有些近了。”

    刘志微微一笑,“我姓刘,名志,之前曾为蠡吾候。”

    “刘志?”

    樊超失声低呼,立刻便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直呼了当今陛下的名讳,顿时脸都白了,急忙跪下。

    “草民……真不是故意的,您……真是陛下?”

    心里一急,连话都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与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形象大相庭径。

    旁边的邓演和邱老二都在发愣,一脸懵逼,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你乃无心之失,朕恕你无罪。”

    刘志端坐不动,肃然回道,当了一年的皇帝,不知不觉间,他身上也有了些身为天子的威严。

    认真端起架子来,还是很有些王霸之气的。

    说着掏出一枚印信,在樊超衣襟上盖了个朱红的印章。

    邓演凝眸细看,脸色也禁不住变了,急忙行参拜之礼。

    “草民邓演,拜见陛下。”

第55章朕,愧对祖先啊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懵了,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来。

    “拜……拜见陛下……”

    乱七八糟的的一阵参拜,动作歪歪倒倒参差不齐,可刘志却一点也不觉得搞笑。

    他出身草根,自然明白这些小人物面对上位者时的惶恐,当初他第一次拜见太后的时候,也比他们强不到哪里去。

    “诸位请起吧。”

    众人急忙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弯腰站在两旁,满脸的惴惴不安。

    其实刘志也知道,只要他暴露身份,有些事情便不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从前。

    但他现在偏偏又不得不倚仗他们,反正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真相的。

    作为帝王,他早已失去了与平民百姓轻松交往的权力,这一点,他已经逐渐认命了,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都坐吧,不用拘束。”

    除了邓演到底是贵族出身,大方落座以外,其余的人都面面相觑,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跪坐下来。

    “前次邱老二说我瞎了眼,分不清忠奸好坏……”

    还没说完,邱老二便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陛下恕罪,草民……民……不会说话。”

    他一紧张,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了,只急得头上冒冷汗,忽然间“啪”地给了自己个大嘴巴。

    “都怪这张臭嘴,叫你乱说话,陛下,我罪无可恕,求您千万别杀我老母亲。”

    好家伙,他这一巴掌可真没留手,半边脸顿时就肿了起来,痛哭失声。

    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样子,刘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故意没有立即阻止。

    这家伙那张嘴,确实没有把门的,不让他长点记性,以后恐怕还会再犯错。

    “好了好了,你那时候也不知道我是谁,不知者无罪。起来吧,日后说话要记得,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要照顾就行了。”

    邱老二喜出望外,急忙谢恩,又赌咒发誓,“往后再叫我乱说话,就舌头上长个疔,连饭也不能吃了。”

    说得刘志都笑了,“行,你记着就好。”

    被他这一打岔,先前严肃的气氛,无形中缓和了不少。

    “我不是要翻你的旧账,是借着这个话头说事。”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解释了几句,免得刚开口又被他给打断了。

    “诸位也都知道,我本是个小小县候,却无意中卷入了大位之争,说起来全靠大将军拥戴。”

    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这个皇帝,我当得不情不愿。”

    这世上还有不想当皇帝的人?众人心中皆是不信,可没人敢质疑,连脸上都不敢露出一丝端倪。

    “我知道这话没人肯信,当皇帝多好啊,万人之上,唯我独尊。”

    刘志嘲讽地一笑,“可到了朕这里,却是个摆设,朝政自有太后和大将军处理。

    就连尚书台的奏章都先要投到大将军府上。朝廷提拔个人才,还得先问过大将军同不同意。”

    “朕这个皇帝不是瞎子,而是那祠堂里有牌位,不闻不问方能保命,否则的话,皇室宗亲多的是人想当。”

    刘志一脸悲愤,越说越气,除了想以此来打动樊超、邓演等人,也想借此一抒胸中恶气。

    “朕身为大汉天子,却眼看着他专权误国,滥杀无辜,置百姓于水火之中,无能为力,朕,愧对祖先啊。”

    说到动情处,刘志举手作拭泪状,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脸,仿佛正沉浸在悲痛中,却又不欲让人看到自己失态。

    众人不由得义愤填膺,皇帝都被逼成这样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樊超脾气暴躁,第一个忍不住站了出来。

    “大将军这是要造反啊,他把皇帝陛下的事情都抢来做了,那陛下您算个啥呀?”

    刘志听得差点翻白眼,前面说得还像那么回事,后面你多事问这一句干什么。

    难道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傀儡,要你提醒啊。

    “就是,那梁冀居然敢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还做了那么多恶事,让我们这些老百姓以为是您干的,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邱老二双拳紧握,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误骂皇帝的罪魁祸首,妈的,差点害得他被杀头,实在是不共戴天。

    “大将军倒行逆施,窃国篡权,实乃国贼也。”

    到底邓演是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我大汉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对,人人得而诛之!”

    ……

    一时间群情激昂,个个都争着表忠心。

    见情绪都调动得差不多了,刘志这才站起来,感动地看着他们。

    “有尔等忠心赤胆的子民,是大汉的福气,何愁国贼不除,朕,就靠你们了。”

    “陛下,草民邓演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陛下,您如此看得起我等,樊超这条贱命就豁出去了。”

    ……

    一个普通平民,若不是有此等奇遇,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更别说还被皇帝如此看重了。

    几人此时热血上涌,就是让他们立马去死,只怕也会毫不犹豫了。

    “好,能得诸位相助,朕无需忧心矣,哈哈哈……”

    刘志开怀大笑,亲手将邓演和樊超扶起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齐心协力,为国除害。”

    “诺!”

    几人齐声应诺,胸中都是豪气冲天,原来我也不是平凡人啊,从现在开始,就是陛下的亲信了。

    “都坐下吧,我们来共商除贼大计。”

    刘志带头重新坐下,“如今宫内被梁贼把持,朕行动皆有人监视,所以,我想在宫外培养些人手,诸位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樊超点点头,“我还有一帮兄弟,都是总角之交,可靠得很,可以把他们都收拢过来。”

    他原先是街面上的一霸,成了亲才渐渐收心,但原来一起混的兄弟也没断了来往。

    “很好,你放手去做,朕先封你个卫士长,一应资金都由朕来提供,以后若是能招揽更多的人,就给你升官。”

    听到自己刹那间就成了官身,樊超喜不自胜,朗声抱拳应诺。

    “臣定当不负使命。”

    他不懂朝廷制度,以为是个官就可以在皇帝面前称臣了,刘志也不与他计较。

    “我之前在太学读书,那里很多学子都对梁贼十分不满,有几位与我过从甚密,可以慢慢地说服他们。”

    邓演说话就比较含蓄了,绝不会大包大揽,小小年纪,行事就已经很稳妥了。

第56章永不录用?

    “太学生是吧,朕知道了,很好,要不这样吧,我去找人,让你重回太学,这样行事方便些。”

    经过他这一提醒,刘志依稀记起,桓帝亲政之后,发生过一件很著名的事件,“党锢之祸”。

    似乎就是因为反对宦官专权,太学生们聚众闹事引起的,具体的内容他也记不清了。

    可见这些太学生们的力量不容小觑,何况从古到今,读书的年轻人都有个通病,喜欢议论国家大事,激扬悲愤。

    他们大多都是官宦子弟,用得好的话,也是一股不容小视的势力。

    “朕先给你个郎中,也好便宜行事,以后的前程,就看你自己了。”

    对于刘志来说,这些官职都是句空话,但他金口玉言,皇帝亲口封的官职,谁敢说是假的。

    “诺,臣遵命。”

    邓演躬身一礼,双眼中迸射出激动而兴奋的光芒。

    天降奇遇,只要他能紧紧抓住,何愁不能重振邓氏昔日荣耀。为了这个目的,哪怕拿命去赌,也值了。

    几个人里面,他是最清醒的,知道此事有多危险,一旦败露,万劫不复。

    邱老二左看看、右看看,邓演和樊超都得了封赏,就他两手空空,顿时就有些急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了,真是该遭雷劈啊。

    “陛下,我可以帮您去游说苏小手的师门,让他们效忠皇上您。”

    “哦?”

    刘志有些不相信,“你真有这个把握?”

    这小子只是个不入流的小瘪三,他能和苏小手搭上话,就已经让他很惊奇了,凭什么胡吹大气。

    “不瞒陛下说,我早逝的兄长便是盗门中人,还是苏小手的师兄,当年也很得门主喜爱。”

    邱老二神情黯然,“可惜他后来为了掩护同门失手被擒,被官府杀了头。所以,当时门主便许诺,日后我若有求于他,定不推辞。”

    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这就难怪了。而且从上次他们义救袁著来看,也是些性情中人,能够分得清大是大非。

    “行,只要你能把盗门拉过来,朕一样不会亏待你。”

    这次他没有事先封赏,一来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能力,二来嘛,盗门如果投靠他,也需要进行安抚,到时候一并赏赐也不迟。

    得了刘志的亲口许诺,邱老二也是喜滋滋的,显然认为自己肯定能手到擒来。

    正说着话,便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樊超立刻起身去看,却是董班和陆奉。

    他们讲课回来,看到了邓演留下的字条,所以便过来了。

    董班人很敏感,一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这些人虽然平日里也对刘志比较尊重,但也还在朋友范畴之内。

    可现在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仿佛对方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着实让人费解。

    樊超偷偷把自己衣襟上的印章撩给他看,那是刘志的私印,上面刻了他的名字,并不是大汉传国玉玺。

    玉玺是皇权至高无上的象征,目前名义上归他使用,实际上还是掌控在梁太后手里。

    别说带出来了,就是在宫中,他也无权私自拿走,自有专门的掌印黄门侍郎,而且还是太后的心腹。

    没有她的懿旨,根本无法调动。

    但即使是私印,也一样是皇帝的身份象征。古代对印鉴的规定十分严格,如果有人敢假冒私刻皇帝印章,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等同于谋逆。

    所以邓演才会在见到印章之后,立刻下拜,不再有任何猜疑。

    董班曾经做过李固手下长史,自然也是懂的,无比震惊地抬头看着刘志。

    后者却冲他微微一笑,柒分贵气,三分威严,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油然而生。

    当然,这也少不了他们在知道刘志的身份之后,眼中自动增加的光环加成。

    “草民董班,拜见陛下。”

    他做过官,礼仪方面自然是无可挑剔,陆奉的反应也不慢,微微一愕,便也跟着拜倒。

    “两位请起,坐这边来,朕有事与你们相商。”

    这两人早就算是他的属下,所以刘志说话的时候也随意些。

    等他们坐下,邓演便主动地将整件事情详细地述说了一遍,董班听后,眼中闪过异彩。

    他来京都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的老师,如今能够与陛下说上话,是不是也意味着他老人家起复有望了。

    看到他激动而又充满希冀的目光,刘志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叹息一声。

    “抱歉,李公的事情,朕是真的无能为力,我曾经在太后面前略微提了两句,她便大发雷霆,还说……永不录用。”

    刘志并没有隐瞒,而是选择了如实相告,半点也没有利用此事吊着他的意思。

    “永不录用?”

    董班的脸上由震惊到颓丧,再到一片黯然,“可惜了他老人家那颗拳拳爱民之心,却无法继续报效国家了。”

    “不过,这件事情的根源却不在太后身上,我能感觉得到,太后其实很欣赏李公,对于他的罢免也心存内疚。”

    当初李固被罢免太尉之职时,就有许多人想不通,他是太后父女俩一手提拔上来的,一直以来都委以重任。

    怎么可能忽然间翻脸,而且还毫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陛下的意思是说,症结都在大将军身上?”

    谁都知道大将军梁冀和李固格格不入,之前就颇多冲突,后来又因为迎立新帝的问题,几乎撕破了脸。

    他想整垮太尉,是人人皆知的事实,但让他们想不通的是,太后为什么会同意罢免李固。

    如果能够搞清楚真正的原因,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关于李公的问题,我已经有些猜想,但目前还无法证实,容我再慢慢调查,此事急不得。”

    董班感激地点点头,“让陛下费心了,其实老师如今正在安心治学,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白替他操心罢了。”

    李固本就遭到梁冀的忌惮,所以董班说话的时候十分谨慎,生怕给他惹祸上身了。

    他对李固的这份心,也是刘志最欣赏他的地方,所谓忠孝节义,便是指的他这种人吧。

    “这个朕都知道,你不用担心。”

    刘志笑了笑,“怎么样,董兄可愿意追随于朕,共除国贼?”

    以董班对梁冀的仇恨,本来是没什么问题,但他与其他人不同,有着老师这个顾忌,害怕出事之后连累于他。

    所以刘志还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选择跟随自己。

    “我……”

    果然,董班刚刚冲动地开口,又立刻打住了,脸上现出纠结矛盾的神情。

第57章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刘志大度地一笑,“无妨,你可以多考虑一下,迟些答复我也没问题。”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这种关系到许多人生命的机密之事,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没有退路。

    董班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真的不看好这个两手空空的少年皇帝。

    关键他一个光杆儿,啥像样的属下也没有,光靠他们这些人,打死他也不相信能够扳倒手握重兵的梁冀。

    “你有什么疑问,尽可以问我。”

    李固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果能通过董班获得他的支持,自己的力量又将大大增加了。

    “陛下可有什么计划?”

    这话与之前徐璜所问雷同,但此刻他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再茫然无计了。

    “自然是有的,只是还不成熟,需要各位群策群力,帮朕再多多筹谋。”

    说着便将之前他与那几位宦官商议的计划,大致地讲了出来。

    董班和邓演都是边听边想,一副深思苦索的模样,而樊超等人则一脸茫然,他们都是粗人,让他们指哪打哪,跑得比谁都快。

    可对于这些权谋政治,却是半点也不通了。

    陆奉则是毫不关心,一脸的淡漠,他是绿林豪杰,朝廷大事与他何干。

    “陛下能够得到部分内庭势力的支持,确实是个良好的开端,如果外庭能够再得到一些拥戴,就更好了。”

    董班不愧是李固的得意门生,政治敏感度果然非同凡响。

    “可要扳倒梁冀,没有兵权支撑,恐怕难成大事。”

    刘志点点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老毛也曾说了,枪杆子里出政权。

    没有自己的兵马,他获得再多的支持都是一句空话,梁冀只要故技重施,直接拿刀架在脖子上。

    相信那些王公大臣们,没有几个能挺住,到时候只怕还会反咬一口,以求自保。

    “梁家两代都是大将军,族中子弟大多数是武将,在军中势力根深蒂固,要想从武力上胜过他,根本没有可能。”

    刘志的计划当然不是去争取军权,那才是梁冀最重要的权柄,很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我才想培养一批义士,到时候出其不意将他拿下,然后以谋逆罪名立刻定罪,让他没有时间调动兵马。”

    名为义士,其实就是死士,只不过拿来哄人而已,董班当然懂得,只有樊超等人不清楚其中的窍门。

    “这个办法确实是有很大的可行性,但要能保证训练期间不泄露机密。”

    “招揽人手和训练,我只有拜托各位了,你们都是我最相信的兄弟,交给别人朕实在是心中难安。”

    刘志抬眼,里面满满的都是“套路”,哦不,是诚挚和信任。

    “陛下放心,这件事情包在臣身上了,保证绝不泄露天机,否则就……”

    樊超左看右看,拿起一根棍子“啪”地一折两断。

    “否则就如同此棍!”

    “樊大哥不必发如此重誓,朕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以后大家性命相连,当齐心协力,共同进退才是。”

    其实他还真有些感动,并不是装出来的,毕竟他们本身都过着平静的日子,是自己强行把他们拖下水的。

    现在他们不但没有怨怼,还打心眼里维护自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他自认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将来他若是能掌权,不,他一定能掌权,肯定不会亏待这些出生入死的追随者。

    “诺。”

    众人齐声应诺,个个眼中都有光彩流动。

    谁不想建功立业,飞黄腾达,或者青史留名?

    “好了,今日就先商议到这里,我出来得太久,该回宫了,免得那梁贼的耳目生疑。”

    对于刘志来说,今天是里程碑式的时刻,他从此不再是孤军奋战,前路渺茫。

    “诸位都要小心行事,宁可不成也不要有危险,特别是自身的安危,我不想看到你们出事。”

    这番叮嘱将樊超和邱老二等人感动得不行,热泪盈眶地将他送出门去。

    直到刘志一行人出了巷子,看不到马车踪影了,樊超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进门就赶紧关上,还下了两道门栓,来到院子里,几人大眼瞪小眼,都感觉在做梦一般。

    “天哪,想不到我邱老二这辈子,居然也能和陛下坐在一起喝酒,当真是死也值了。”

    看着一脸梦幻般恍惚的邱老二,却没人笑话他,自己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到最后都忍不住笑起来,实在是今天这事太不可思议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诸位,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董班手捻短须,沉声问道。

    “还能怎么看,陛下以性命相托,我等自然也是以命相报了。”

    樊超是个把义气看得比天高的人,第一个开口嚷嚷道。

    邱老二迟疑了一下,也接着说道:“我也是一样的,愿意为了陛下去死。”

    邓演也不落后,“陛下知遇之恩,当粉身碎骨以报答。”

    “那好,诸位既然都有此心,我们就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替陛下做事。”

    董班之前说要考虑,可行动上却已经在组织规划了,他当过官,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几人中的领导者。

    “这事才刚起步,保密是第一位的,樊超去找人的时候,先不要透露陛下的身份,只说是有贵人招揽侍卫。”

    樊超连连点头答应,“我知道了,绝不会透露出去。”

    “邱老二则不同,可以跟门主说实话,但其他的人也不能说。”

    “诺,就按董先生说的办。”

    大家对他还是很信服的,基本上言听计从。

    “邓演去太学以后也是一样,可以先用自己的名字,秘密联合一批反对梁冀的学子,不要打着陛下的旗号。”

    “谨遵先生嘱咐。”

    最后董班又看向了陆奉,“陆大哥可否帮忙联络些绿林豪客,到时候好为陛下所用?”

    陆奉无所谓地点点头,“随你,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董班感激地一笑,却没有多说,他知道陆奉对朝廷没什么好感,完全是因为他才应允的。

    安排好了众人,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这件事情,他没打算瞒着老师,如果能取得他的帮助,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不能的话,也可以给他参谋参谋,只要老师不亲自参与就行了。

    还有,他很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太后明明不愿意,却被逼无奈罢免他的理由。

    他有种预感,也许这个原因能帮上陛下的大忙。

第58章以后你不用再来了

    京郊农庄中,已经五十多岁的李固,正在窗前奋笔疾书。

    花白的头发日渐稀疏,使得他标志性的高额头,更加抢眼了。

    此时一名老仆过来通报,“家主,董郎君求见。”

    李固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毛笔,“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董班便进了书房,非常恭敬地行礼,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侍立着。

    李固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既不是你的上官,也不是你的夫子,不必执礼太恭。”

    董班立刻答道:“昔日先生对某训益良多,某早将您当做自己的夫子了。”

    在刘志等人面前,他一直自称是李固的弟子,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说穿了,他就是李固的迷弟,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当初李固贵为太尉时,他并没有想过来攀附。

    可一听说他落难了,却不远千里来看望,还为此迁延稽留,不肯回乡。

    也因为感念他这份真心,李固才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这个话题跟他也牵扯不清,李固懒得再讲,垂目问道,“你今日所为何来?”

    上次他来时,李固已经明确表示不希望他与自己过往甚密,董班也很识趣,已有三四个多月没来了。

    为官一辈子,几番大起大落,李固虽然性格刚直不阿,看人看事却十分老道。

    见董班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便知道是有事。

    “先生,您猜猜我那旧书铺子的主家是谁?”

    李固晒然,“左不过是个王侯公子罢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您猜不到。”董班得意地笑了两声,忍不住炫耀,“是陛下。”

    “谁?你说是谁?”

    向来宠辱不惊的李固,也讶然追问。

    “您没听错,就是当今的大汉天子啊。”董班喜滋滋地说道。

    “他跟你说什么啦?”

    李固眉头一皱,心头涌起一阵很不妙的感觉。

    “陛下也对梁冀老贼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想要将他铲除掉,您觉得……”

    还不等他说完,李固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跟陛下说,你是我的弟子?”

    看着面前神情严厉的老人,董班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李固生气了。

    “我……对不住,之前不清楚他身份时,我就已经冒充您的弟子了。”

    董班呐呐地说着,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两手局促不安地搅动着。

    李固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沉声道:“你仔细地将经过给我讲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董班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哪敢违抗,急忙开始叙说,生怕因此而激怒了李固,从此之后再也不让他进门。

    李固听得很认真,不时地还会追问几句,在他的引导下,董班又回忆起许多之前被忽略了的细节。

    到了这时候,他也已经明白了,从相识的那一刻起,陛下就在打他的主意了。

    而他还傻乎乎地往里面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都说陛下胆小懦弱,不学无术,看来也并非如此啊。”

    听完他的叙述,李固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张口感叹。

    当初他拼命反对立刘志为帝,便是听说他性子软弱无能,而清河王刘蒜则果敢坚毅。

    大汉天下已日益衰落,内有宦官专权,外戚干政,外有羌族作乱,天灾人祸不断。

    如今的大汉,正需要一位有雷霆手段的天子,清除奸佞,收复失地,再振汉国雄风。

    此次失利,他心如死灰,然忧国忧民之心不减,刘志的行为又让他再次看到了一丝希望。

    也许,这个表面上一无是处的少年皇帝,能够给他个惊喜也说不定。

    “此事你既然已经参与,就要一心一意,不要再想着有什么退路,出了事,别说你,现在就算是我,只怕也是洗不清了。”

    基本上,他被强行绑架上了刘志的贼船,没有任何余地。梁冀本来就对他欲除之而后快。

    如今有这么个上好的理由送到他手边,想必他梁冀也不会错过的。

    “诺,某必当破釜沉舟,义无反顾。”

    董班刚刚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想不到李固竟然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

    “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还没高兴两下,却听见李固来了这么一句,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三两下膝行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先生,我错了,您原谅我把,先生,您不能赶我走啊,呜呜呜……”

    李固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这孩子原先挺机灵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变傻啦。

    “我没有要跟你划清界限,只是我这里有梁冀的耳目监视着,不方便来往,以后我自会安排怎么与你传递信息的。”

    半晌董班才渐渐明白过来,李固这是变相地答应帮助他了,心头不觉涌起一阵狂喜。

    “诺,谨遵先生教诲。”

    “好了,你先回去吧,容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切记不可鲁莽从事。”

    “诺。”

    董班在人前精明稳重,可一到了李固面前,智商立马下降,等走出庄园,冷风一吹,突然就明白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被那个看似无心机好说话的小皇帝,给带坑里去了。

    如今明哲保身的李公,已经被他牵连,他伸不伸手,日后梁冀都会把这笔帐算到他头上。

    如此一想,不觉冷汗直流,难怪李公曾说他不适合入朝堂,真是步步惊心呐。

    动不动就有抄家灭族之祸,只是,他已然毫无退路,只能竭尽所能去促成此事,或许还能因祸得福。

    且说刘志那日回宫之后,却接到了太后的训示,言称婚期已近,让他专心准备,近日不可再随便出宫玩耍。

    今时不同往日,刘志手下已经有了可靠的人手,可以替他跑腿和传递消息,自己出不出门,也没那么重要了。

    转眼便是六月间,整个洛阳京都都在谈论着陛下的大婚盛典,尤其是那一万斤黄金的聘礼,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听说了吗,说是按照惠帝时的旧例呢,啧啧,这进门就是皇后啊。”

    大汉历史上,直接娶进门的皇后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宫中步步为营,拼搏出来的结果。

    像梁太后本人,当年十三岁进宫时,尽管出身世家,本身又容貌出众,才名远播,也不过才封了个贵人。

    直到元嘉元年,(132年)才被封为皇后。

    当年霍光权倾天下,女儿霍成君进宫时,也没能以皇后之礼迎娶。

    可见如今梁氏在朝中,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无人能与之抗衡。

    豪华的迎亲队伍,特意绕城一周,引得万人空巷,竞相争看。

    四匹雪白的大宛宝马,通体神俊,拉着巨大赤色飞凤马车,缓缓前行。

    端坐其中的新娘子梁女莹,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第59章“孤家寡人”

    尽管还未到赐封之时,但她却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了皇后的正式礼服。

    上绀红下皂黑的深衣,隐领和袖缘饰以赤黄色的丝绦,头戴赤金步摇冠。

    金色的桂枝缠花点缀着洁白无暇的珍珠,随着车轿颤颤巍巍。

    上面装饰着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兽,象征着皇后母仪天下的威严。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伴随着热闹非凡的礼乐,将整个京都的气氛都掀起了高潮。

    此时路边一座酒舍里,一名青衣男子击节长叹,“如此穷奢极欲,慷国家之慨,我大汉天下危矣!”

    这男子三四十岁年纪,儒雅清俊,眉眼间却一股正气。

    坐在他对面的白胖年轻人,正是黄门令单超,只见他微微一笑,“袁公果然是个忠义正直之士,在下佩服。”

    原来此人便是光禄勋袁盱,他与单超是老乡,交情不错,今日陛下大婚,他心情沉重,便借故开溜了。

    反正梁氏一族今日都忙得人仰马翻的,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路上正遇到单超,便邀他来喝酒,言语间有意无意地谈了些奸贼佞臣的往事,言词激烈,大有影射梁冀之意。

    袁盱一肚子火本就没地方发,又喝多了酒,何况他早感觉到今日单超意有所指,所以借着酒劲,故意顺着他的话,大发感慨。

    “忠义之士?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袁盱仰天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悲凉。

    单超不动声色地替他斟满杯中酒,“袁公可是想起了令从弟?”

    提起袁著,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这孩子虽然不是他的亲弟弟,但他却倾注了许多心力来调教,两人情同兄弟。

    就算他行事莽撞,但却罪不至死,可梁冀不依不饶,非要至他于死地不说,甚至曝尸七日,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汝南袁氏也是世家大族,在他的淫威之下,敢怒而不敢言,连给袁著收尸都没胆子,任凭他被弃于荒郊野外,魂魄无依。

    “唉,某空为九卿之一,却连自己的从弟也保不住,惭愧呀……”

    袁盱的眼睛都红了,他是真的心疼啊,可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借酒浇愁了。

    仰首又是一杯清酒,恨不得一醉方休。

    单超神秘的一笑,伸手按住了他手中的酒杯。

    “假若令弟并没有死,还活在世上呢?”

    “什么意思?”

    袁盱一愣,满面狐疑地看着他,但见他的神色却不像是作假,心下不由得“蹦蹦”直跳。

    “袁公请看看这封信。”

    单超说着从怀中掏出个信封,含笑递过去,这是袁著离开洛阳前,写给家人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第一眼,袁盱的手便忍不住颤抖起来,袁著的字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可是在他的教导下一点点练出来的。

    迫不及待地一口气看完,他又忍不住从头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收好。

    抬头看着单超,他眼中的狂喜完全掩饰不住,忽然起身整了整衣裳,弯腰下拜。

    “多谢单兄传信,还请告知袁某,这位义薄云天的刘君,到底是谁?某要好好地感谢他。”

    “袁公真想知道?”

    谁知单超却并不着急,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最好先想清楚了再说。”

    袁盱面容一窒,对方出手搭救袁著,恐怕另有目的,他对袁著感情深厚,但不代表整个袁氏家族。

    略微想了想,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刘君救了阿郎,袁著感激不尽,若对方有所求,某定当竭尽全力以报答之。”

    这番话明确地表达了他的立场,他本人可以甘受驱使,但与袁氏其他人无关。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其实刘君出手救袁郎中,纯粹就是义之所在,并没有任何的目的。”

    单超哈哈大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位刘君尊讳一个志字。”

    “什么?”

    袁盱勃然变色,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今日娶亲的那一位?”

    “袁公心里知道就好,不必说破。”这里是酒舍,人多嘴杂,哪怕是雅间,也需提防隔墙有耳。

    单超缩回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在你该相信他无所图谋了吧。”

    “某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是他……救了阿郎。”

    到了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相信,陛下居然会出手救袁著,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个懦弱无能的少年,对梁冀言听计从,丝毫也不敢拂逆。

    而且,朝中重臣大多都清楚刘志的处境,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完全被梁冀给架空了。

    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陛下能够在梁冀手底下,无声无息地救出袁著和郝絮,就一定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

    而且,他的性格也绝不像表面上那么胆小怕事,难道……他们全都走了眼,错判了陛下的性子?

    “陛下也难啊,你要体谅他,当初袁郎中上书之事,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暗地里出手相助了。”

    单超举起手中的杯子,向他做了个请的姿态,继续叙说。

    “他的处境,不用我说,你也都明白,可他这心里头却比谁都清楚,这大汉天下,已经岌岌可危矣。”

    这话袁盱是深有同感,他袁家几代人都嫉恶如仇,若不是顾忌着背后的庞大家族,他宁愿与梁冀来个硬碰硬。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粉身碎骨,也全然不惧。

    “刘君年少气盛,想力挽狂澜,却又苦于无人相帮,只能孤军奋战……”

    单超一边说着,一边借着喝酒,暗暗观察着袁盱的脸色。

    见他虽然神色复杂,却大有赞同之意,心知对方已经动了心思,于是趁热打铁,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大肆游说。

    “我等奴婢看在眼里,却苦于无权无势,只能替他干着急。想来朝中定然有不少有识之士,只可惜却不知他的心事。”

    他在这里且说且叹,句句似乎都只是在自己感叹,半点也没有劝告袁盱的意思。

    可话里话外的,却又明明白白地在拉拢于他。

    此时袁盱的酒意倒醒了一半,他本就对梁冀恨之入骨,如今听闻刘志也有此意,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即使没有出现他搭救袁著的事情,他也一样会选择效忠陛下。

    “请转告刘君,就说袁盱之心,昭昭可鉴日月,愿为君马前之卒,肝脑涂地。”

    两人目光相接,单超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毅,欣然应允,“好,我一定替你转达。”

    “来,以后你我都为刘君效力,当同心协力才是,请。”

    二人同时饮尽杯中美酒,不由得相视一笑。

    此时楼下浩浩荡荡如长龙般的迎亲队伍,才刚刚过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959/ 第一时间欣赏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作者:共赏清歌所写的《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为转载作品,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介绍:
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刘志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帝位,唉,好好地相个亲而已,竟然成了大汉天子。
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