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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有负先帝所托

    “太后,您还年轻,怎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田娥只觉得悲从中来,眼眶都忍不住红了,“您只是忧思太重,操劳过度罢了,好好歇息一下就好了。”

    “哎,人生无常,谁能说得清呢,只是我若去了泉下,恐怕无颜面对先帝和父亲。”

    如今她还在,兄长便已经肆无忌惮,若果然有一天她去了,大汉天下岂不是全数落入了他的手中?

    兄长要是个贤明之人也罢,可按父亲的话来说,是贪得无厌,昏聩不明。

    这样的人,如何执掌得了天下?

    难道大汉数百年的基业,最后就毁在梁家人手中,落得个千古骂名不成。

    这念头一起便再难平复,梁太后忽然皱眉问道:“你可知今日禁中,是哪位中常侍在值夜?”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要不我去给您问问吧。”

    梁太后想了想,这才低声吩咐,“你去看一看,若是曹腾或者左一道在,你就让他们过来一下,可若是刘广或者其他几位,你就不用声张。”

    田娥知道太后肯定是有正事要办,“奴婢知道了,肯定会小心行事的。”

    待她走后,梁太后一直坐在灯下凝眉沉思,直到田娥再次进来通报。

    “太后,曹常侍来了。”

    梁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快请他进来吧。”

    曹腾是宦官,当年曾经是顺帝身边最宠幸的人,也因此在内廷之中六位中常侍里面,他的权柄一直最大。

    很快,曹腾便迈着小碎步,很恭敬的走了进来。

    “见过太后,不知深夜相招,所为何事?”

    “曹常侍坐吧。”

    太后说着,指了指一张离她很近的胡凳,曹腾道了谢,含笑坐下。

    田娥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掩上门,侍立在门口。

    见此情景,曹腾便知今夜不同寻常,太后肯定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谁知太后却望着灯盏出神,半晌才低声问道,“曹常侍入宫怕有二十几年了吧?”

    “臣九岁入内廷,至今刚好三十载了。”

    “三十载啊?”梁太后感慨道,“确实好多年了,就连我,仔细算来,入宫也才二十多年呢。”

    曹腾见她忽然提起往事,也摸不清到底要做什么,只得谨慎的随声附和两句。

    “曹常侍,先帝当年待你如何?”

    听到梁太后如此问,曹腾站起来躬身回答:“臣十二岁时,邓太后将我调到太子身边伺候,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待臣如同兄父,至今思来,犹自悲切。”

    他这话说得动情,梁太后亦心有戚戚焉,她一生无所出,先帝却待她情深义重,从未因此而分宠他人。

    至死都没有提升冲帝生母虞美人的位份,还将大汉天下托付给她,如此信重,如今她眼看着却要辜负了。

    “是啊,先帝为人雅顺温厚,待人以诚,只可惜却壮年崩殂,实堪伤怀。”

    梁太后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可如今,我却有负先帝所托……”

    明知太后在打哀情牌,曹腾却不得不接着,“太后一直为国鞠躬尽瘁,先帝在天之灵亦当看在眼里。”

    “自古君王便深谙平衡之术,可自从新帝登基以来,大将军势力日盛,几乎已是一呼百诺,长此以往,恐非吉兆啊。”

    梁冀是太后的同胞兄长,他的得势,原本就与太后有直接的关系,但曹腾觉得,太后没有理由试探自己的忠诚。

    观其颜色,当是肺腑之言。

    毕竟大将军最近行事越发嚣张跋扈,不仅打压和收买朝中大臣,也在内廷势力中安插人手。

    如今六位中常侍中,有两位摆明了站在梁冀一边,还有两人首鼠两端,除此之外,他也大量收买和安插自己的小黄门。

    原先牢牢掌控在太后和自己手里的内廷势力,现在也已经大大地削弱了。

    继续如此下去的话,恐怕整个大汉天下,便只有梁冀一家独大了。

    虽然明面上自己和梁冀是同盟,但这家伙挖起自己的墙角来,也毫不手软。

    曹腾并不是个野心勃勃之人,这半年以来他一直采取守势,多方避让,可梁冀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渐渐的就连他都已经感觉到危机了,只是一时无法明了太后的心意,尤其是李固被无端罢免之后,更是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梁冀半句不是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小心谨慎的问道:“那……太后的意思是?”

    “大将军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便是因为无人能约束于他,可太尉胡广只知唯唯诺诺,司空赵戒亦是仰其鼻息,司徒袁汤又是个明哲保身的。”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中突然迸发出凌厉的光芒,“我想把太尉胡广撤下来,换一个能与大将军对抗的人。”

    到了现在,曹腾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太后的心思,的确是下了决心,打算开始削弱梁冀的力量了。

    话说到这里,他已经不得不表态,略微思索了一下,曹腾便皱眉问道。

    “太后打算推举谁继任太尉之职?”

    梁太后直视着他的眼睛,“曹常侍觉得,大鸿胪杜乔怎么样?”

    曹腾点点头,“大鸿胪为人刚直不阿,清正廉明而有才干,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最关键的是杜乔与梁冀素来便有积怨,两人之间的嫌隙可谓是源远流长。

    早在汉安元年(142),身为八使之一的杜乔便曾经奏报,梁冀的亲信梁让、崔瑗和汜宫贪污千万钱以上,最后导致汜宫被罢官。

    永嘉元年(145)的时候,时任永昌太守的刘君世为了巴结梁冀,便命人用黄金铸成一条有花纹的蛇献给梁冀。

    后来益州刺史种暠揭发并逮捕了永昌太守,以最快的方法上报朝廷。当时的司徒胡广、司空赵戒二人害怕梁冀的淫威,便不敢查办。

    为了推脱责任,便把这条金蛇送到司农府,而时任大司农的便是杜乔。

    梁冀为人贪婪,自然想要把这条金蛇拿回去,便故意找到杜乔,说是想要借来看看,实际上就是私吞。

    杜乔为人正直,哪里会不知道梁冀的那些花花肠子,便坚决不给,并将金蛇上交造册,此举也令梁冀更加不满了。

    后来,梁冀的小女儿早夭,夫妻二人悲伤不已,许多巴结他们的公卿都去送丧。

    杜乔对这种不合礼数的行为非常看不惯,自己没去不说,还怒斥了那些官员,梁冀知道后,更是痛恨不已。

    上次立帝位之事,杜乔又与李固一起,公开同他作对,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足以令心胸狭隘的大将军,必欲除之而后快了。

第31章一盘酥饼引发的灾难

    把杜乔抬上太尉的位置,不仅仅是为了能对抗梁冀,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太尉乃三公九卿之首,若是正常情况下,权力当在大将军之上,可现在能勉强制衡一下梁冀就已经不错了。

    但同样的,梁冀若想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只是胡广并无大的过错,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罢免他吧,到时候没法子向群臣交代啊。”

    计划虽好,要想实施起来却有些麻烦,这也是梁太后最忧心的地方。

    曹腾却笑道:“若太后真心要让胡广离开朝廷,却也容易。”

    梁太后喜出望外,“果真如此,就知道你有办法,快快说来听听。”

    “那胡广年岁大了,脾胃不好,不能吃油膏,否则腹泻不止,明日太后只需……”

    声音越说越小,梁太后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此计甚妙,哈哈哈……”

    两人计议停当,梁太后这才安心,有了曹腾的支持,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制约住兄长,不再让他为所欲为。

    当然这一切刘志丝毫也不知情,对于国家大事,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去考虑。

    他今日心情很好,晚上回来主动温习了一会儿功课,这才睡觉。

    第二日,正是五天一朝议的日子,他与往常一样,早早地便起床准备上朝了。

    谁知等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之后,梁太后却迟迟没有出现,一等再等,几乎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太后才姗姗来迟。

    她面色苍白,神情也有些疲惫,强笑道:“诸位卿家,朕今日身体略感不适,因此来迟,还望见谅。”

    一众臣子立刻纷纷表示关心,梁太后也个个都表达了感谢之意,这一番啰嗦下来,又去了小半个时辰。

    紧接着,梁太后便示意大家开始议事,也不知怎么了,今日的事情格外的多,朝臣们和平日里一样,吵吵嚷嚷的,难以决断。

    可偏偏梁太后今日只是很认真地听取大家的意见,就是不下定论。

    如此拖拖拉拉一桩接一桩,眼看着都快到午时了,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臣子,一直跪坐在案边,时间长了都有些吃不消。

    长时间的朝议,跟后世的开会一样,是可以中途告假去更衣的。

    当然这个所谓的更衣,只是一种比较文雅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去上厕所,顺便活动一下筋骨,或者补充点水和食物之类的。

    胡广身体不佳,又是个打定主意混时度日的,对这种琐碎小事十分不耐烦。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告退更衣去了。

    宫中不许带自己的侍者,所以他刚出来,便有两名不起眼的小宦官,低眉垂眼的走了过来。

    一切都与平日里没有任何不同,胡广也没在意,先去了趟茅厕,出来净过手,便打算在院子里走两圈,松散一下。

    此时有名内侍单端着一盘子糕点走过去,诱人的香味直朝他鼻端扑,胡广闻着味道是他平时最爱的酥饼。

    顿时觉得肚子咕咕叫,便随意招手将他叫过来询问,“这酥饼用的油脂还是油膏?”

    汉代的油膏是指动物油,油脂则是植物油,分得很清楚。

    那侍者很肯定的回答,“回太尉,这酥饼用的是油脂。”

    听说用的是油脂,胡广顿时放了心,“这盘子先给我,你再重新去端一盘吧。”

    像他这种事情在宫中也很常见,何况胡广位列三公之首,地位崇高,些许小事,自然没有人计较。

    果然那内侍什么话也没多说,直接将那盘酥饼递给跟随在胡广身后的人,自己又转身往御膳房方向去了。

    啰嗦了一早上,胡广早就饿了,这酥饼偏又炸得极香极酥脆,吃在嘴里满口余香,不知不觉一口气将满盘子都吃光了。

    刚擦拭完手,胡广便觉得腹中“咕噜噜”一阵乱响,慌得赶紧往茅厕跑。

    这一去便像是生了根,直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起来了,伺候的两名内侍见他脸都青了,也唬了一跳,急匆匆赶去报告给太后。

    听说太尉胡广病的不轻,太后也很关心,“正好今日我有太医随行,赶快去给胡太尉去看一看吧。”

    那名太医不敢耽搁,立马匆匆而去,忍着恶臭给他把了脉,又问明了情况,赶紧开了药让人现煎服。

    一碗药灌下去,拉肚子倒是给止住了,可他才起身,却又一头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这下子,整个崇德殿都给惊动了,侍者们忙将他暂时移到了后殿,太后十分重视,赶紧让人又请了一名太医过来。

    两名太医很慎重地会诊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来汇报。

    “秉太后,胡太尉应该是……中风了。”

    “中风?”

    梁太后奇了,“胡太尉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腹泻了一会儿,就中风啦?”

    “启禀太后,胡太尉体内早有征兆,此次突然腹泻,只是使得此病提前爆发出来了而已。”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看来胡太尉这辈子是废了,之后就算是能够醒过来,也肯定会有后遗症状,没办法处理复杂的事情了。

    中风在东汉年间可是个绝症,即使发现的及时,最多也只能

    缓和一点,没办法根治。

    “唉,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来人啊,给我严查,到底谁骗了胡太尉,一定要给我揪出来,从严惩处。”

    太后暴怒,那名送酥饼的小宦官也很快就找到了,但他却大呼冤枉,说是这盘子酥饼自己也是从半路上转接过来的。

    那人让他送到崇德殿门口去,还说是用油脂炸制的,他只是个低级侍者,哪敢违抗,况且他也并不知道胡太尉不能吃油膏,怎么会存心欺骗的。

    此事一路追查过去,涉及到宫中多名内侍,其中亦有些小黄门被卷进来,一时之间宫中人人自危。

    虽然到最后惩处了许多人,事情却就这样不了了之。

    只是有明眼人能够看出来,那些受罚的宦官们,大部分都是梁冀的人。

    难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者,竟然是大将军不成?

    看来即使百般迎合大将军,也未必能落得个好下场啊。

    许多人都开始打起了小九九,开始思考自己以后的出路了。

    这些都是后话,此刻胡太尉突然病倒,梁太后着人将他送回府中修养,又特意派了太医过去。

    这边廷议也没中断,继续开始。

    “诸位,胡太尉这一病,谁能继任太尉之职啊?”

    梁太后环视一圈,缓缓开口。

第32章这下有好戏看了

    不知为何,刘志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诡异,可又具体说不出来,到底怪在何处。

    自从他开始安心读书之后,便对朝政有了一些兴趣,每次上朝的时候,他都会仔细的听着。

    梁太后处理事情,不疾不徐很有手腕,往往朝臣们吵吵嚷嚷争上半天,梁太后三言两语便可以定乾坤。

    只不过以刘志目前的水平,大部分的决策和用意,他根本听不懂。

    这些疑问都被他存在心里,回去后对照着书本慢慢琢磨,有时候也会隐晦的问一问太傅马融。

    但他不敢问的太明显,因为明知道马融是梁冀推荐上来的。

    梁太后平时虽然没有亲自教导他,但却送来了很多以前批阅过的奏章,他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仔细的比较同类奏章的不同之处。

    时间长了,竟然也被他慢慢的琢磨出一些门道来,听政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完全一无所知了。

    就比如今天,一开始他还没多想,以为梁太后真的病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的察觉到许多不同寻常的细节。

    梁太后虽然脸色苍白,声音低沉,但由于两人距离近,就在他身后只隔了一道珠帘。

    所以他感觉得到,梁太后只是刻意压低了声线,造成一种虚弱的感觉。

    而且今天她处理事情的时候,风格迥异,甚至有故意放任和引导朝臣们争论的嫌疑。

    等到后来胡太尉莫名其妙的出事,这种奇怪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了。

    此时,为了新的太尉人选,朝堂上人人摩拳擦掌,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这可与刚才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不同,太尉的人选直接关系到个人的命运,谁都想掺合一脚。

    如此大事件,怎么可能少的了大将军梁冀的身影呢,他第一个站出来,推荐司徒赵戒。

    赵戒与胡广,纯粹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人都是贪生怕死,唯唯诺诺,一点骨气也没有。

    梁冀志得意满,还以为只要是他推荐的,太后绝对会举双手支持,一锤定音。

    可没想到梁太后只是微微一笑,“赵戒的确有资格做太尉,只是他同样年事已高,我担心万一哪天扛不住,到时候又麻烦了。”

    梁冀万万想不到,自己推举的人选会被太后否决掉,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当,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诸位可有其他的人选,不妨说来听听,我们议一议。”

    因为梁冀的原因,一众大臣们踊跃的心情都冷了下来,并不敢轻易的提出人选,害怕打了他的脸,被记恨在心。

    梁太后又问了两遍,大家都支支吾吾,谁也不肯做这个出头鸟,忽然,向来朝议不怎么开口的司空袁汤,站了起来。

    “臣举荐大鸿胪,杜乔继任。”

    此言出,犹如一块巨石惊起千重浪,要知道袁汤此前一直明哲保身,不关己事从不开口。

    可现在他突然推荐杜乔继任太尉之职,明显就是在打梁冀的脸,谁都知道这二人不对付。

    梁冀霍然转身,目光如刀,狠狠的瞪向了他。

    袁汤却淡定自若,仿佛没看见他阴狠的眼神警告,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大鸿胪杜乔为人清正廉明,刚直不阿,行事谨慎精干,在朝堂内外素有威望,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的话得到了一些中层官员的认同,慢慢的也开始有人站出来附和。

    梁冀气得七窍生烟,他原以为罢免了李固,这些人谁也不敢公开和他作对。

    没想到一下子又冒出来这么多,他眼神狠厉地一一扫过,将他们记在心里。

    哼,现在跟我作对,等我有时间,一个一个收拾你们,到时候管教你们后悔也来不及。

    不过他并不担心,杜乔和自己的仇恨由来已久,太后也都清楚,怎么可能把他提上来和自己作对呢?

    谁知人梁太后居然点点头,“大鸿胪杜乔耿直忠厚,能力出众,又正值壮年,身体强健,确实是太尉的最佳人选。”

    梁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可惜隔着一道朦胧的珠帘,根本看不清梁太后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难道妹子她病糊涂啦?

    坐在上面的刘志,看到梁冀扭曲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无比畅快,尽管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梁太后要如此做。

    此时也有一两个人立刻站出来反对,但却都被太后坚决挡了回去,梁冀哪怕心里不痛快,但他却了解自家妹子的性格。

    知道这时不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尽管心里十分窝火,却也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见无人继续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太后即刻就让刘志将太尉的勋绶印信赐下去。

    “臣谢陛下、皇太后信任,必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杜乔掷地有声,并没有丝毫推卸,便接下了太尉印信。

    这些日子,随着老朋友李固被罢免,他一直忧心忡忡,眼看着大半个朝堂,都已经收归梁冀掌握之中,只急得五内俱焚。

    正在他焦头烂额,费尽心力想挽救朝纲的时候,却没想到有天大的机会降临。

    虽然他知道这个太尉不好当,等于直接站在了梁冀的正对面,与他针锋相对,一个不好,自己就有可能落得比李固更难看的下场。

    但只要能为国为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秉承圣人遗训,他杜乔无所畏惧。

    当下大家纷纷恭贺杜乔,梁冀看得心烦,冷笑一声,不等散会便拂袖而去。

    这下有好戏看了。

    许多人都在私下里挤眉弄眼,传递着各种心领神会的信息。

    杜乔好不容易从一堆恭维巴结的官员中挤出来,对着默默立在一旁的司空袁汤拱手道。

    “多谢司空大人举荐之情。”

    袁汤淡淡一笑,“我不过平心而论,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此事就事论事,并无半点私情在里面。”

    杜乔了然一笑,“是,乔自然明白,袁兄公正无私,实乃朝廷之福,希望今后在其他朝政之上,袁兄能够继续秉持公正的立场。”

    刘志一直默默关注着杜乔的举动,见他突然以兄弟相称,明显有想与袁汤结交之意。

    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都说杜乔耿直孤介,宁折不弯,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呀。

第33章仗义每多屠狗辈

    当日下朝之后,梁太后便特地将杜乔留了下来,刘志也陪在身边。

    “你最近可有去探望过李公?”

    太后语气温和地问道。

    “臣与李公是多年的好友,私下里自然常有往来。”

    杜乔坦然回答,丝毫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最近李公正在注释《欧阳尚书》,专心治学。”

    梁太后点点头,“李公是大才,你初上任,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去请教他。”

    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信号,杜乔立刻就领会到了,心中不由得十分高兴,看来,假日时日,李固重返朝堂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刘志心里暗暗称奇,不明白太后怎么突然就不再袒护梁冀,反而处处为他设置障碍。

    难道只是因为他太过目中无人,太后想出手打压一下程度,他不相信梁太后会对自己的兄长一直硬下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发现,梁太后这人虽然在国事上很有决断,但对自己看重的人却比较容易心软。

    上次罢免李固就是个例子,太后明明不愿意,可梁冀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到最后太后依然还是同意了。

    谁能保证在杜乔的问题上,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上辈子,刘志虽然只活了短短的十九年,却经历了太多的不信任,所以他已经不敢轻易的相信谁。

    尽管现在梁太后旗帜鲜明,但刘志好歹没吭声,他打定主意,不闻不问,默默观察就行了。

    他现在名义上是个皇帝,其实毫无根基,比他们这些大臣们还不如,至少他们一个个门生故旧还有一大堆呢。

    从那天开始,宫中借着胡太尉的事情,进行了一场大清洗,许多梁冀安插的人,都被清理了出去。

    剩下的两面派,全都噤若寒蝉,纷纷表态,一时之间,宫内大将军的眼线被清理了一多半。

    朝堂上的风气也有了明显的改变,一部分正义之士,开始朝着太尉杜乔靠拢。

    当然,持观望态度的人是最多的,毕竟梁冀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人印象深刻,谁都担心会被他秋后算账,到时候恐怕性命不保。

    都知道梁冀不会就此罢休,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却十分安静。

    安静得让人都觉得有些不正常。

    朝堂上风起云涌,搞笑的是,却偏偏与他这个皇帝半点不相干,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却是自己的铺子,和他那些不入流的朋友。

    而且他对朝堂上这些士大夫们,也一点都不感冒,“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话虽然有一竿子打死满船人的嫌疑,但在刘志的认知当中,他觉得很有道理。

    你看看这些个满嘴圣贤书的家伙,当初梁冀杀气腾腾,质问他们的时候,除了李固和杜乔外,谁敢站出来吱一声。

    也怪不得历史上的汉桓帝,后来对他们往死里整,他受了梁冀十几年的气,谁也没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

    反观樊超这个真的狗屠,虽然没读过书,职业也低贱,平时还是个混混街霸。

    但若是看对了眼,哪怕寥寥数面,却肯帮他不遗余力的东奔西走,在这点上让他很感动,觉得对方够朋友,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这不,才五六天,又帮他把店铺的事情给搞定了,总共二十万钱,一次性付清,契税两方分摊。

    刘志兴奋不已,正准备出门时,却犯了难,平日里出门,梁太后都允许唐衡带了些碎金,和数目可观的五铢钱。

    但是,二十万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根本无权直接从库房支取,必须通过太后的首肯。

    之前他一时兴起说要买房子,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现在樊超费了老大的劲帮自己谈拢价格,难道他能回个“不好意思,兄弟,我没钱,我就说着玩的。”

    那他以后还怎么有脸与他们厮混在一起。

    既然不愿意失信,可他该怎么跟梁太后说呢?

    说他这个当皇帝的想开个店铺做生意?或者说他嫌弃皇宫不够大,还想在宫外置点儿房产不成?

    唉,都说皇帝是富有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偏偏他刘志就穷得叮当响,总不可能跑去找母亲借吧,那也太丢人了。

    这件事情唐衡是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此时见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模样,便已经明白了缘由。

    “陛下不如跟太后坦白说出来,我相信,只要不是胡乱花销,区区二十万钱,太后还是不会为难你的。”

    “真的?”

    唐衡说话刘志还是挺相信的,主要是这么久了,都没发现他涮过自己,为人稳重可靠。

    “好,我现在就去跟太后说。”

    兴冲冲来到永乐宫的刘志,却意外发现了未婚妻梁女莹也在场,最近她来得比较少了,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

    “莹莹来了。”

    看到她,刘志还有些小惊喜,毕竟两人之间相处得还不错,他喜欢对方的活泼开朗,觉得跟现代的女孩子有些像。

    虽然这感情还算不上是爱情,但至少他也将梁女莹当做朋友了。

    “哼,志哥哥又骗我,我才不相信你真的想我呢。”

    谁知,面对他的热络,梁女莹却小嘴儿一撇,很生气的样子。

    刘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生气。

    “怎么啦?你怎么会如此想?”

    “长嫂说,当初你跟她讲,想出宫去看我,所以她一时感动,才求了长兄的。”

    说到这里,她一脸控诉地看着他,“结果我在家中等了又等,你个大骗子,根本就把我给忘了。”

    刘志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头,还真有这么回事。

    说起来,确实是他不对,于是立刻满脸堆笑地解释。

    “天地良心,你还真是冤枉我了,当初我是打算去看你的,结果他们告诉我,皇帝无特殊事情,不可以拜访臣子。”

    一面说,一面很自然地挽起她的手,歉意地道:“所以我才改了主意。”

    见梁女莹低头不语,似乎有些松动了,于是马上笑着邀请,“走,我陪你出宫去玩,怎么样?”

    梁女莹听了,果然心动不已,“你打算去哪里玩?”

    “到城郭那边,你去不?”

    尽管梁女莹骄纵任性,但毕竟是世家出身,规矩还是有的,最多偶尔随长嫂出门买点东西,也都是在东市那边。

    至于城郭,她更是从未去过,马上便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去,当然要去了。”

    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刘志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没找太后开口拿钱呢。

    可当着未婚妻的面,叫他如何开的了这个口啊。

第34章比珍珠还真

    眼看着梁女莹迫不及待拉着他就往外走,刘志顿时急了,忙朝唐衡打眼色。

    唐衡微微一笑,“女郎,去城郭不比他处,您恐怕得换身普通点的衣裳才行,不然就没那么好玩了。”

    果然这话切中了梁女莹的心思,“那好,我马上去更衣,很快就来,志哥哥等着我哦。”

    女孩子,尤其是爱漂亮的女孩子,只要一换衣服,就没有快得起来的,刘志有大把的时间来劝说太后。

    事不宜迟,刘志厚起脸皮开口了。

    “太后,是这样,我前些日子一时兴起,说要在城郭南街买个铺子,没成想别人已经帮我谈好了价钱,您看……”

    说着满脸为难地看着她。

    “哦?你打算开什么铺子?”

    太后神色平常,看不出到底怎么想的。

    “我想着开个旧书铺子,也卖也租,在铺子里放些胡凳,租看一日多少收些钱,也让那些买不起书的贫家学子有书可读。”

    太后一辈子手不释卷,学问渊博,也很敬重读书人,闻言赞许地点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能够体恤寒门学子,的确是为人君父该有的态度。”

    又问,“那铺子价钱几何?”

    刘志顿了顿,硬着头皮说道:“二十万钱。”怕太后嫌贵,又赶紧补充,“是三间两层的,后面还有个大院子。”

    “确实不贵。”

    梁太后点点头,转头吩咐州辅,“你去从我的私库里取二十万钱来,交给陛下。”

    刘志想不到太后会如此爽快,要知道她平日里很是崇尚勤俭之道,宫中一应开支都卡得比较严格,国家支出也是再三核算,谨慎小心。

    欣喜之后,他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太后是拿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买房子,并未动用库房里的钱,这里头的深意,耐人寻味啊。

    看来他以后花钱还是要慎重考虑了,不能老让太后自己掏腰包补贴他吧。

    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动,太后对他,是真的当自己的晚辈看待,并无二心。

    二十万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加起来差不多一千多斤了,刘志带了好几个侍卫挑着,心里却感叹,这古时候支付起来就是不方便,付个款还得请劳力。

    啥?你问为什么不用金饼或者马蹄金之类的交付?

    要知道东汉末年黄金储量并不大,而且还大部分藏在各个贵族豪强的私库之中,很少在市面上流通。

    贵族们为了方便,也只是使用些散碎金锭,而更多的时候,所谓的多少金,其实只是个度量衡,为了方便计数。

    东汉一斤黄金等于一万钱,听起来黄金的购买力似乎不怎么样,但其实有价无市,大多数人都是用来作为储备资源。

    而且由于那时候的斤与现代也有很大的区别,一斤其实只有224克,连半斤都没有。

    等他们将二十万钱准备好,梁女莹这才姗姗来迟,说是穿着普通衣服,其实也只是比她那些价值千金的衣裳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她平时爱穿鲜艳的红色,但刘志觉得她皮肤不是很白,并不适合。

    今日一身娇艳的杏黄衫子,雪青的宽边绣着金线连枝花朵,反而显得娇俏动人,感觉颜值都提高了几分。

    刘志只觉得眼前一亮,由衷地赞叹道:“你穿这个颜色很漂亮。”

    梁女莹得到心上人的夸奖,顿时笑逐颜开,“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刘志顺嘴滑了一句。

    “咯咯咯……”

    梁女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脸蛋晕红,更添了两分艳色,梁太后见了,不由得老怀欣慰。

    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子,终于找到了可心如意的郎君,她也可以放心了。

    一行人赶到城郭南街,樊超和董班等人已经等半天了,刘志急忙道歉。

    “樊兄,对不住,家中有点事情耽误了,等会儿交割完毕,我请客大家去酒舍好好喝一顿。”

    本来樊超还多少有点怨气,可他满脸堆笑地这么一说,天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无事,房主也来了,还是先把契书签了再说。”

    刘志连连答应,几人进了屋,果然中人秦简陪着个大腹便便的老人等着。

    双方见过礼,略微寒暄了几句,秦简便掏出几份契约,让双方都看一看。

    此事是樊超一手经办的,个中细节早已替他打点清楚,刘志粗略地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老者名叫袁维,看过之后也表示没有丝毫意见,两人便分别用了印鉴,再按了手纹。

    这印鉴刻的便是刘意,他特地让人刻的私章,就是为了在外面行走方便。

    至于按手印,在这个时代叫做“下手书”,已经属于常用的契约手段了。

    秦简作为中人,也一样用了印鉴,这契约一式三份,还需要拿到衙门里去备案交税钱,完事以后两人各持一份。

    紧接着当面交割完房款,这屋子就已经算是刘志的了。

    至于衙门里的事情,他打发张让跟樊超跑一趟就行了,没必要自己亲自去。

    “董兄、陆兄,你们两位今日就可以搬过来住了,被褥行李之类的东西,我安排张让给你们添置好,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直接找他。”

    董班连连答应,这几日他心情很好,与自家老师关系密切的杜乔升任太尉之后,仍然来往频繁。

    这也使得很多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渐渐开始有人来拜访李固。

    果然他留在京都是对的,哪怕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能见证他老人家的复出之路。

    “旧书的来源你不用担心,过两天我会派人送过来,你们帮我整理一下,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这掌柜的也当得也太省心了,董班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只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并没有挂在嘴上。

    买好了铺子,刘志今日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承诺要陪梁女莹逛街。

    樊超等人见他带了个娇艳富贵的女郎,也都急忙告辞。

    “请客的事情,下次见面再说吧,反正也跑不掉。”

    刘志与他们拱手作别,那边梁女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跟这些粗鄙的贱民,有什么好啰嗦的,快带我去逛一逛吧,我觉得这边挺好玩的。”

    她这说法,刘志虽然有些听不惯,但也没有反驳。

    毕竟梁女莹出生世家大族,而这个时代的等级观念又十分森严,自己实在没必要强行要求她转变观念。

第35章他是不是太天真了

    转眼便是初夏时节,五月的洛阳虽然没有后世富丽堂皇的牡丹盛会,却也一样青葱美丽。

    这段日子刘志过得还算可以,虽然在宫内的日子一成不变,每日读书、听政,看奏章……

    但宫外的生活却快活得飞起,他的铺子早就开张了,生意不咸不淡,每日却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来白嫖的。

    董班因此认识了许多寒门学子,经常向他请教功课,搞得书铺子像学堂一样。

    因为三天两头去樊超那里吃狗肉,刘志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他出手大方,人又爽快逗趣,那起人刚开始看他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郎君,还存了占他便宜的心思。

    久了之后却渐渐地打成一片,大多数都是真心与他相交了。

    朝堂上也颇为平静,在杜太尉的刻意整顿之下,风气比以前好了许多,也提拔了相当一批年轻有为的中低级官员。

    梁冀最近的重点并不在朝中,他忙着修建园林,给梁女莹置办嫁妆,年前给的举荐名额也发挥了作用,拿着钱财来求告的普通官员,络绎不绝。

    总之,他是收钱收到手软,花钱也跟流水一样,毫无节制。

    与杜太尉之间目前来看还算是和平相处,只是其中发生了一件插曲。

    梁冀当年的属下汜宫,找朋友、托关系,送了大笔的金银财宝过来,想重新谋个官职。

    拿人手短的梁冀,对此十分重视,亲自找到杜乔推荐他,希望能让汜宫做个尚书。

    杜乔本来就痛恨这种徇私舞弊之徒,但推荐名额在他手里,有许多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杜乔记忆力非凡,听到汜宫的名字,便想起了五年前的往事,像这样贪污千万钱的要犯,按规定是永不录用的。

    因此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梁冀的请求,闹得他很没有面子。

    最让他心痛的是,到手的钱财也退了一部分回去,又给汜宫暂时安排了个大将军府的职务,才算是敷衍过去。

    此事之后,二人之间的嫌隙更加厉害了,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只是在梁太后的调停下,暂时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罢了。

    这些事情刘志都只是默默地看着,并不发表任何意见,毕竟如今的国事他还没有资格指点。

    现在,一切都已步入正轨,梁冀对他也不再时刻盯着了。

    可这一日,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打破了平静。

    今日早朝之后,一封奏疏通过左一道的手,直接来到了他的案前。

    上奏疏的是郎中袁著,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今年才不过十九,算是年少有为,前途一片大好。

    奏疏中建议让梁冀辞官,免得因为“功高震主”将来招致大祸。他还引经据典,历数了许多外戚权臣专权之后的凄惨下场。

    这这这……他是不是太天真了?

    让梁冀主动辞官?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人家如日中天的,凭什么呀。

    好你个袁著,你有这个想法,也不怕死,直接提出来就是了,干嘛非要给我这个傀儡皇帝上奏疏。

    还有,也不知道左常侍与他是什么关系,想必是不错的,否则不会专门替他递奏章。

    哪怕经过了一轮清洗,宫中依然处处都是梁冀的耳目,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只怕会害了左一道。

    唉,现在他该拿这份奏疏怎么办?

    看着案头的奏章,刘志龇着牙吸了口凉气,真是头疼啊,把他交出去吧,不忍心,也让那些有点正义感的臣子们寒心。

    可不交吧,梁冀迟早会知道,到时候恐怕会对他怀恨在心。

    想了想,他决定先把左一道叫过来问一问,能混到中常侍的位置,其人应该不简单才是,只是自己一直没和他打过交道,并不清楚他的为人。

    “陛下见召,不知所为何事?”

    左一道四十来岁年纪,清瘦平和,举止间不卑不亢。

    “这份奏章,你看过吗?”

    刘志把手里的奏章朝他晃了晃。

    “不曾,可是有什么问题?”他立刻意识到事态不妙。

    “左常侍还是先看看吧。”

    说着便着张让拿给了他,左一道愣了愣,坦然道:“臣并不识字。”

    不识字?

    想想其实也属平常,能进宫做宦官的,有几个是家庭富裕的,没读过书,也是正常的。

    刘志看了眼不远处的唐衡,他与左一道都是太后心腹,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袁郎中建议让大将军主动辞官回家。”

    此言一出,一直淡定自若的左一道,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

    “这孩子,怎么会……”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这封奏章可有经过第二人手,或者说,还有谁知道内容?”

    听到刘志的话,左一道晦暗的眼睛重新燃起了光亮,急切地说道。

    “没有,臣保证没有任何人知道内容,而且他交给臣的时候,也没有外人看到。”

    “没有外人看到?”

    刘志敏感地扑捉到他话里的漏洞。

    “当时只有他的好友郝絮在,他们关系亲密,情同手足,应该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袁郎中年少气盛,也是一番好意,朕只恐大将军误会,所以想替他遮掩过去,不知左常侍以为如何?”

    刘志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因为此事再起波澜,又弄得满城风雨的。

    “多谢陛下恩德,臣替这不懂事的孩子……”

    还没说完,外面左悺匆匆进来,“陛下,大将军来了,说是要让您为他讨个公道。”

    两人皆是一脸震惊,怎么可能?他这耳目也太灵通了吧,他才刚接到奏疏呢。

    “左常侍快避一避吧。”

    刘志立刻指了指后门方向,谁知左一道才抬脚,门就被“呯”的一声踢开了。

    “陛下,现在连个毛孩子都敢欺到我头上来拉屎了,真当我梁冀无能吗?”

    他人还没进来,嘴里便已经在大叫大嚷,完全没把刘志这个所谓的皇帝放在眼里。

    到了这个时候,逃是逃不开了,刘志见他两眼圆瞪,气势汹汹,便知道今日不能善了啦。

    一手偷偷压住那份奏疏,一边强自镇静地笑道:“大将军威武雄壮,谁人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欺负于你,怕不是误会吧。”

    梁冀根本懒得理他,见左一道低眉垂首站在旁边,冷笑道:“呵呵,左常侍要是对我有意见,拿到朝堂上议论就行了,怎么?还想阴我不成?”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左一道面色如土,“大将军,这真是个误会,您可不能听旁人挑拨离间。”

第36章好你个登徒子

    “误会?挑拨离间?哈哈哈……”

    梁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仰头纵声狂笑。

    “那个郝絮满京都的嚷嚷,说我马上就要滚蛋了,你居然还有脸说什么误会,当老子是个傻的吧。”

    MMP,刘志恨不得破口大骂,这郝絮才是个傻子吧,影都没有的事情,你就敢到处去说。

    猪成这样子的人,他还真是开了眼界。

    左一道听了也是一脸绝望,这下子只怕没办法保住袁著了,就连自己也要受到牵连。

    “陛下,你怎么说,嗯?”

    他威胁地重重哼了一声,爆凸的金鱼眼白多黑少。

    “这个嘛……我看他纯粹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适合当官,朕马上就免了他的职,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去。”

    刘志想和稀泥,只要混过眼前这一关就行了。

    “小孩子?有他这么大胆子,敢直接插手朝廷公卿任免的吗?这是扰乱朝纲的死罪,必须严惩。”

    此言一出,刘志便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了,可他已经尽力了,现在的他,还没有跟梁冀拍桌子的底气。

    虽然忍了这口气,只是心里头闷闷的,总觉得憋得慌。

    “我已经派人去捉拿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了,到时候倒要好好问一问,到底是何人指使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阴毒地瞟了眼左一道,令得他浑身凉透,如坠冰窟。

    看来,梁冀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见他们都耷拉着头不吭声,梁冀心中无比得意,他奶奶的,老子暂时动不了杜乔那个老儿,难道还动不了你们这些个小角色吗?

    真当我老虎不发威,就成了病猫啦。

    梁冀大闹了德阳殿,然后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刘志半晌做不了声,看着左一道叹了口气。

    “朕……无能,也帮不了你,还是赶快去找太后商量对策吧。”

    左一道面如死灰,匆匆行了个礼便出去了,刘志呆呆的坐在案前出神。

    这都是些什么事呀,要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少年人一时热血上头罢了,对梁冀来说,根本半点影响都没有。

    可坏就坏在,袁著完全不考虑梁冀的性格,像他这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闲气。

    再加上这段日子以来,他在杜太尉那里受了些气,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这下倒好,袁著自己给撞到枪口上去了,他肯定会大张旗鼓闹得天下皆知,以此来立威,也趁机警告那些骑墙的人。

    唉~

    刘志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宫廷里闷得慌,于是逃避似的准备出宫去透透气。

    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他留在这里也起不到半点作用,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出了宫,刘志便直奔铺子里,谁知董班正在给几个少年讲课,看见他来也只是点点头,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陆奉向来高冷,平日里沉默寡言,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刘志在店子里站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只好转身又朝樊家跑,想着去喝一顿,解解愁,偏巧今天樊超并不在家。

    妈的,今天都是什么运气呀?

    百无聊赖的刘志,又不想回宫,只能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

    今日跟他出宫的是左悺和张让,唐衡有事去了长乐宫,而且最近几个月左悺的表现也很不错,渐渐地便重新得到了他的信任。

    知道他心情不好,两人也不敢劝,只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几条明面上的大街,都逛过很多次了,没什么新鲜感,刘志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进了条巷子。

    开始还没注意,可绕了两圈,便发现自己迷路了,左右看看巷子里静悄悄的,家家都关门闭户,连个问路的都找不到。

    正无计可施之时,只听得“吱呀”一声,旁边的一扇木门打开了,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低头走了出来。

    那姑娘脚步匆匆,手里提着个藤篮,似乎有什么急事。眼看就要走过去了,刘志心里一着急,伸手便拦住了她。

    还不等他开口,那小姑娘便横眉立目的瞪向他。

    “哪里来的登徒子?快给我滚开。”

    看来是被误会了,刘志也没生气,立刻笑着解释:“小娘,我是问路的,请问往南大街去怎么走?”

    那小丫头长得十分可爱,浓眉大眼,肤色微黑,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衣衫,看起来家境贫寒。

    她睁大眼睛像看傻子一样打量了他两眼,撇嘴冷冷一笑。

    “哼,迷路?说的像真的一样。我警告你,再不让开,我可就要喊人了。”

    见这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刘志,张让在旁边气得不行,立刻冲上前来护着自家主子。

    “喂,你怎么说话的?我家郎君会调戏你?你也不拿个镜子照一照,就你那寒酸样子,谁看得上啊?”

    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性格火爆的,张让话才出口,刘志便知道要糟。

    果然,那小丫头立刻把篮子往地上一放,两只袖子一撸,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让的鼻子就骂。

    “好你个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小娘我可是南巷一枝花,别打量着你们人多我就会怕。”

    说到这里,忽然扬声唤道,“长兄,快出来,有人欺负我。”

    一名比刘志年龄略大的高瘦少年,提着根扁担就应声冲了出来。

    “妹子别怕,有兄长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刘志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误会可真是闹大了,平时身后都跟着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可今日他心情烦闷,勒令他们回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偏偏今日就出了点麻烦。

    虽然心里对这丫头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有些生气,可此时也知道不宜与别人硬来,万一他们再喊几个人出来,岂不是白挨一顿打。

    “这位兄台,我们真没欺负你家妹子,只是不小心迷了路,还请指点一下。”

    那少年见他面生,举止穿戴也贵气,不像是城郭这边的人,便也不敢造次。

    谁知那小丫头却在旁边嘲笑道:“长兄,他问我往南大街怎么走,还说不是故意的。”

    刘志莫名其妙,“我都转了好几圈了,再说了,这话怎么故意啦?”

    那小姑娘说话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一样,又脆又响,指着他旁边的一条岔路道。

    “从这里出去拐一道弯,总共没有五十步就到了南大街,还说你不是装腔作势。”

第37章久仰大名了

    刘志满脸愕然,三人面面相觑,都是哭笑不得,难怪这丫头认为自己在调戏她。

    正在此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演儿,怎么回事?”

    随着说话声,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出来,她长相偏清丽柔弱,但眼神却坚定精明。

    “母亲,这位郎君说他迷了路,妹子却说他欺负人。”

    少年对母亲十分恭顺,叙述事实的时候,也并没有添油加醋。

    那女人目光清亮,上下打量了刘志几眼,又从左悺和张让身上一扫而过,微微一笑。

    “这位小郎君,小女无状,多有得罪。”

    刘志见她温文有礼,也连忙笑道:“无事,只是场误会而已。”

    那小姑娘见了很不高兴,跺跺脚撒娇的摇着母亲的胳膊,“母亲,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妇人立刻沉下脸来,“猛女,休得胡闹。”

    猛女?卧槽,这名字真是名副其实,果然很猛,只是听起来有些搞笑。

    那猛女见母亲发怒,不敢继续说下去,只得偷偷的瞪了刘志几眼。

    一个小姑娘,而且其中确实有误会,刘志也不打算跟她计较,只是好笑的摇摇头。

    “演儿,你给这位郎君带下路吧。”

    那少年老实持重,见母亲开了口,立刻乖乖放下扁担,对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诸位慢走。”

    那妇人行礼的姿势十分优雅,令刘志暗暗称奇,这家人虽然家境贫寒,却气质不凡,像是受过正规的教养。

    果然如那个猛女所言,转过一道弯,没几步就到了大街上,那少年完成了任务,刚准备离开,刘志却叫住了他。

    “多谢兄台,还没请教你高姓大名。”

    “些许小事,当不得谢,某姓邓,名叫邓演。”

    “姓邓啊,这可是个好姓氏,当年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就是元候邓禹。”

    他这几天刚好在看东汉的开国历史,便随口感叹了两句,反正天下姓邓的多了去了,抬出个名人来,别人脸上也有光彩。

    “惭愧,郎君所言,正是高祖。”

    邓演拱了拱手,面对刘志惊愕的眼光,颇有些羞惭之色。

    “那邓太后又是尔何人?”

    “是在下的姑祖母。”

    刘志听了,十分感慨。要知道当年邓太后也是垂帘听政,邓家权倾天下,并不比现在的梁冀差。

    这才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即便败落,也不至于穷困到如此地步吧。

    邓演苦笑了一下,“家父原先是掖庭署郎中,数月前不幸病故,因治病家中债台高筑,母亲不得已只得卖了房子,搬到城郭这边来了。”

    原来如此,人生昨富今贫不过瞬息之间,刘志感叹了两句,便自我介绍。

    “我叫刘意,就在那边开了家旧书铺子,与你家相隔不远。”

    邓演闻言惊喜地说道:“原来你就是董先生的东家,久仰大名了。”

    “看来你是认识董班了。”

    刘志一笑,想不到绕来绕去还是熟人。

    “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因家中贫困,所以经常去铺子里蹭书看,可董先生却从未苛责,每有讨教还悉心解惑。”

    邓演是个实在人,这情况刘志也早有所料,他当初开店也只是为了多结交些朋友,并不在意盈亏。

    “这么说来,大家都是朋友了,不瞒你说,我今日家中有事,心中十分烦闷,正想着找个人陪我说说话,也不知邓兄有没有空?”

    他好容易才拉到个能说话的人,满脸希冀的看着对方。

    邓演被他这么一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想到刚才自家妹子还冤枉了别人,于是笑道。

    “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就陪郎君走走也好。”

    刘志大喜过望,“你我年龄相仿,何必这么客套,就称呼我一声刘兄或者直呼姓名都可。”

    邓演到底出身名门,落落大方,从善如流地拱拱手,“刘兄想去何处?”

    “已经过了午时,我还没用餐呢,不如我们找个酒舍,坐下来慢慢聊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兄请。”

    几人就在这南大街上找了个外观还不错的酒肆,刘志也懒得费心点菜,直接道。

    “捡你们拿手的菜式上一桌,沽点好酒。”

    那掌柜的一看他的做派,便知道是从内城那边过来的贵人,立刻连声答应,殷勤准备去了。

    这边刘志便与邓演闲聊,他一时好奇,又问了邓家其他人的情况,才知道他祖父乃是邓太后从兄,当年虽然也跟着沾了点光,却也并未发达。

    邓家嫡枝现在虽然没以前风光了,却也还不错,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是比以前低调多了。

    要说邓家虽然与梁家一样是外戚,但邓太后对娘家人管束严格,倒也没有梁家现在这般嚣张。

    也因此,邓家除了个别人,其余的都还是落了个平安。

    两相对比,不得不说邓太后比梁太后要有手腕得多,当年她可以说一不二,无论是朝廷还是家族,都被她牢牢的握在手里。

    关键后世还对她推崇备至,认为她是一代贤后。

    梁太后明明品性谦和,可却过于纵容兄长胡闹,始终在名声上差了邓太后一大截。

    “你们如今家遭不幸,难道族中就没人帮一把手吗?”

    邓氏是诗礼传家的名门大族,怎么也不至于对同宗不闻不问吧。

    “唉,先父为人并不喜与族亲交往,这突然间去求人,哪里开得了口。”

    看来邓氏确实是凋敝了,各顾各的,不再同气连枝。

    刘志不禁摇头,“那你们母子几个,如今何以为生?”

    这时代礼教虽然没有后世严格,但能让女子做的事情也少之又少,而邓演又太过年少,确实难以生存。

    “母亲不许我出去做事,让我先安心读书,生计全靠她和妹子二人刺绣所得,偶尔也靠亲朋接济一二。”

    他说着,满面惭愧,很为自己的无能郁闷。

    刘志很同情他的遭遇,有心帮他一把,于是叹息道。

    “唉,我刚才还想着请你到我家铺子里帮帮忙呢,董兄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谁知令堂不准你出来做事,真是可惜了。”

    他知道邓演自尊心强,直接开口帮他,怕他脸皮太薄,接受不了,便以退为进,想让他主动请缨。

    果然,邓演一听眼睛都亮了,急忙表态。

    “真的吗?家母听说董先生是李公的弟子,很是欣赏,说李公学识堪称大家,让我同董先生多来往呢。

    若是能在他那里做事,家母必然会应允的。”

第38章太后毋忧,还有我呢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啦。我对这边不熟,想找个合适的人选真是不容易。”

    邓演立刻绽开了笑容,“刘兄千万别这么说,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这样就能为母亲分担一些生计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用完餐我们一起过去。”

    说实话,铺子里也确实缺个人,陆奉基本上百事不管,董班又忙得团团转。

    他当初招揽董班,主要还是想与李固搭上点关系,要真是让他累到了,自己也不好意思。

    一时菜上齐了,几人便边吃边聊,邓演到底出身名门,虽然开始时还有点拘谨,熟悉了之后也十分健谈。

    他与董班那种愤青不同,虽然家遭不幸,却依旧心境平和,而且对于京都中的事情了解的比较多。

    两人一顿饭吃下来,感觉越聊越投机,彼此都有一见如故之感。刘志郁闷的心情也逐渐好转,变得有说有笑起来。

    吃完饭刚准备起身,刘志却发现邓演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筷子的荤菜,露出可惜的神色。

    心中立时明白过来,但这时代读书人的面子观念很强,即便他想让邓演打包回去,恐怕对方也会严词拒绝。

    出得门来,他悄悄拉过张让,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张让为人机灵,立刻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一定办好。”说着一溜烟的转身跑了。

    这边刘志与邓演几人,又来到了董班的旧书铺子里,里面的人虽然没有上午那么多了,却也还有两个穷书生一直缠着他。

    董班以前在南阳的时候还做过官,并不是个完全的书呆子,见刘志去而复返,便知道确实有事。

    于是抱歉的让那两个书生下次再来,转头却见他与邓演携手同行,不由十分惊讶。

    “你们二位是如何认识的?”

    刘志哈哈大笑,“这个说起来,却是有些糗大了。”

    于是便笑着将之前发生的误会,详细的讲给了他听。

    董班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要说邓猛那个小姑,确实是有点泼辣劲儿,不过心地还是好的。”

    众人借势取笑了他几句,便把这事丢开了。

    刘志这才对董班道:“我看铺子里忙得很,所以想请董兄给你打个下手,那些整理书籍和抄录的事儿,以后都交给他来做吧。”

    董班也知道他并不在乎是否盈利,就想着多结交几个情投意合的朋友。

    “那赶情好,我以后可就当个甩手掌柜啦。”

    几人正聚在一起聊天,忽听得外面传来吵嚷喧哗之声,紧接着便有一队持戟甲士闯了进来。

    一进门就气势汹汹的嚷嚷,“奉大将军令,追查逃犯。”说着那群甲士便准备开始进去搜查。

    左悺急忙上去拦住,掏出了一方黑色的令牌,为首的小头目见了,脸色大变。

    “原来有贵人在此,冒犯了。”

    立刻一挥手,“此处不用再查。”

    一群甲士像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呼啦啦又冲了出去,临走那小头目还朝他们拱拱手,以示歉意。

    董班与邓演都看得暗暗称奇,要知道大将军的人飞扬跋扈是出了名的,一般的达官贵人他是丝毫面子也不会给。

    尽管刘意声称自己是皇室宗族,但说真的,京都中能让梁冀顾忌的刘氏宗族还真没有几个,而且个个都是数得上号的,其中并没有刘意这样籍籍无名之辈。

    看来,他的真实身份不简单啊。

    “大将军如此声势浩大,不知又在捉拿什么人?”

    董班叹了口气,在他的心目中,梁冀就是汉庭之贼,凡是被他追捕的,都是忠良仁义之辈。

    刘志叹息了一声,“是郎中袁著,他上书给陛下,说大将军功高震主,应该辞官归隐。”

    众人闻言,一时皆默,即便是董班这样愤世嫉俗之人,也知道此举太过天真。

    “唉,只不知这次要连累多少人了,朝堂之上又是一轮清洗。”

    尽管刘志只是个傀儡皇帝,可每天接触的都是国家大事,不知不觉间也总会带些出来。

    董班深觉有异,虽然他把刘志当成朋友,可心目中也只觉得他是个仗义贵公子,从不知道他还有此忧国忧民之心。

    众人感慨了一会儿,刘志因为此事勾起了心思,担心左一道的安危,便急着打道回府了。

    回宫后,他便直奔永乐宫,在殿门口遇见州辅,于是停下来问了问情况。

    这才知道大将军和太后为了此事争执了一番,不欢而散,到现在太后都在生闷气呢。

    刘志进去的时候,果然看到梁太后面色郁郁地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才勉强招呼了两声。

    “太后,我刚从宫外进来,大将军正派执金吾四处搜捕袁著和郝絮呢。”

    太后听了面有愠色,“这个袁著也是咎由自取,无缘无故的为何上书责骂大将军。”

    刘志一愣,这肯定又是梁冀的一面之词,幸亏那份奏疏他还没有销毁,一直随身携带着。

    闻言便直接拿了出来,“其实那个袁郎中也是一片好心,并没有任何辱骂大将军的意思,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太后不妨先看看吧。”

    梁太后将信将疑的伸手取过奏疏,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孩子平时看着倒是个机灵的,怎么竟做出如此蠢事。”

    先前梁冀跑过来跟她大吵大闹,说是左一道对他不满,指使郎中袁著和郝絮二人四处造谣,辱骂于他。

    然后立逼着太后罢免左一道中常侍之职,还要将他下狱问罪,至于袁著那样的小角色,他才懒得提呢,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六位中常侍中,完全忠于太后的已经不多了,如果撤掉左一道,再补上梁冀的人,对宫中的掌控力,她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兄长了。

    可现在左一道有把柄在别人的手中,她偏偏无可奈何,只能在这里暗暗生气。

    如今一看却是他小题大做,故意借机打压自己的属下,不禁十分气愤。

    自己和梁家血脉相连,荣辱一体,处处都为家族着想,可兄长呢,一心只想安插自己的势力,丝毫也不为她和国家考虑。

    她一个妇道人家,为了大汉天下和皇室殚精竭虑,兄长不但不支持,反而处处扯她的后腿。

    想到此处,心中顿时觉得无比的孤单和委屈,幽幽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无比的颓丧。

    这一刻,平时在外人面前端庄高贵的梁太后,此时竟如一个平常的憔悴妇人。

    刘志见了,心中一动,很真诚地看着她徐徐道:“太后毋忧,还有我为您分担呢。”

第39章以后休要再提

    梁太后愣怔地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看得刘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呐呐地道:“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帮不了太后什么忙,可只要您吩咐,我都会尽力而为的。”

    温和地一笑,梁太后叹息道:“皇帝长大了。”

    想想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细细想来,这才堪堪一年时间,他的变化真是有目共睹。

    招手让他近前,梁太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长高了,也清瘦了许多,在宫里不习惯吗?”

    刘志心头微微一暖,太后平日里对他管教比较严厉,从未如此嘘寒问暖。

    立马摇头笑道:“没有,过得挺好的,可能是在长个子吧。”

    又问,“最近都在看些什么书?太傅教到哪里了?”

    刘志跪坐在太后膝前,认真地一一回答,梁太后又考校了他的功课,刘志的回答都中规中矩,虽然没有很亮眼,却也不错了。

    要知道旧年六月间,他还连字都认不全,如今这水平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了。

    “你很好,等下个月大婚之后,就开始学着处理政务了,希望两三年内,能够放心的将天下交给你。”

    这话已经是明确地向他保证,准备逐渐让他参政,数年后就移交政权。

    但刘志却不敢大意,本着谨慎的态度推辞道。

    “志生性愚钝,国家大事重如万钧,动辄关系到万千民生,太后还是多辛苦几年吧。”

    他这话既是试探,也有些真心,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会不清楚,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太后听了心里十分烫贴,“你知道慎重对待国事,这的确是个君王该有的态度,治国理政,当慎之又慎,听取多方意见。”

    “谨记太后教诲,吾当时刻以此为鞭策。”

    刘志郑重其事地举手齐眉,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

    “好,只要皇帝与我同心协力,还有何愁?”

    梁太后发自内心的微笑,第一次,她不再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对刘志竟然也生出些慈母心肠。

    虽然她才三十五岁,可身体却日趋衰弱,自知难以长寿,错过了刘志,她已经没有时间和心力再培养出一位好皇帝了。

    “你登基也有一年了,对朝堂格局可有什么看法?”

    见刘志凝眉不语,又温声鼓励,“你大胆说,错了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刘志点点头,低头沉思片刻,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这才谨慎开口。

    “当初未入京都时,我曾听人议论,说朝中大将军、李太尉与太后您三分势力,相互制衡,因此天下太平。”

    提到李太尉时,刘志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后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丝毫异样。

    于是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自李太尉走后,大将军声势日隆,太后您又多方忍让,如今天下,已是他一人独得两分矣。”

    他措辞委婉,意思却表达得很直接,还自以为聪明地选择了今日这样的时机。

    严格地说起来,他这也属于年少气盛,与袁著的行为没多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份地位悬殊,而且刘志与太后之间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其实这也怪不得刘志,他毕竟不是生长于斯,无法切身体会到古人的宗族观念和血脉情怀。

    也小看了外戚对于一名皇太后的重要性。

    梁太后沉默良久,这些情况她又何尝不知,但兄长不听劝告,她也无可奈何。

    毕竟两人休戚与共,她真要是把兄长踩下去了,满朝公卿见她没了倚靠,立马就敢蹬鼻子上脸。

    不过刘志能看到这些,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自己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个好帝王。

    于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解决?”

    这个问题刘志自然早就设想过无数遍,不过在太后面前,他却不敢全说真话,否则这一年的隐忍岂不是白挨的。

    “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太后莫怪。”

    “无事,你说吧。”

    得到梁太后首肯之后,刘志这才说道:“大将军之所以如此行事,还是仗着太后您的恩宠,可梁家并不是只他一人,我听闻您的二弟梁不疑,生性敦厚,颇有尊父之风。”

    太后原本以为他会建议自己如何打压梁家,现在却颇觉意外。

    他的话也让梁太后不自觉地想起了父亲梁商,他一生谦恭温和,任人唯才,素有贤名。

    只可惜长兄却从小骄横任性,不喜读书,整日里斗鸡赛犬,半点也不像他。

    父亲对他也颇为头疼,临终前还嘱咐自己,要严厉管束于他,免得坏了梁氏百年清名。

    可如今自己也与他老人家当初一样,根本就对他束手无策。

    至于二弟梁不疑,确实性子温和,喜欢与一干文人墨客交往,只是自己入宫早,与他交往不多,相互间有些生疏淡漠。

    也许……这个方法倒是值得一试。

    刘志一直在暗中观察太后的脸色,此时见她若有所思,心中很是振奋。

    “还有,我总觉得吧,大将军是外臣,宫中应该还是太后您的天下,不能让他过多的插手。”

    他说这话自然是有私心的,梁冀在他身边安插了太多的人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根本毫无自由。

    不仅如此,一旦哪天他对自己不满意了,想无声无息干掉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一点上,太后也很不满,尤其是今日他对左一道伸手,那可是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

    “朝堂上,杜太尉公正无私,但却独木难支,若是能让李公回来相助……”

    刘志越说越顺嘴,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白天和邓演纵论天下的内容给捎带了出来。

    等到他发现太后面色凝重时,已经晚了,急忙打住,尴尬地“嘿嘿”干笑了两声。

    唉,明知道李固是太后的禁忌,自己偏偏还要提,她刚对自己态度好点,得,这下倒好,只怕是全毁了。

    他年轻,涵养功夫不到家,心中懊恼,脸上便清楚明白地带了出来。

    梁太后本来确实有些不高兴了,但见他如此表情,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刚才有言在先,他无论说什么,自己绝不生气,何况李固被罢免得不明不白,她也知道那些士大夫们,私底下多有不服。

    奈何,她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为。

    “李公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唉,不说也罢,以后休要再提起复之事。”

第40章皇帝老儿真是瞎了眼

    刘志自知失言,低头连声应诺,心中却暗道,董兄,对不住啦,我真的尽力了。

    见他诚惶诚恐,梁太后也放软了声调,“个中缘由你也不用知道,朝廷中正直有才之士颇多,也不是非他不可。”

    又谆谆教诲,“朝廷选拔人才自有制度,品性、才学,资历都是标准,其中当以品性为最。

    学识再好,若生性奸猾贪婪之辈,反而为祸更甚。”

    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刘志表面恭顺,心内却不停吐槽,难道没才华就不是祸患吗,有才学的起码还要沽名钓誉,顾忌点名声吧。

    像梁冀这样不学无术,蛮不讲理之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只是他对梁冀再不满,也不敢在梁太后面前表现的太过分,人家才是亲兄妹呢,而自己与太后却只是个名分,毫无血缘关系。

    这点亲疏远近他还是分得清的,哪怕自己和梁女莹成婚之后,妹夫和兄长之间也还是差了那么一层。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宫歇息去吧。”

    梁太后又教导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了,自己也有些疲惫,便将刘志打发回去了。

    今日虽然经历颇多,但刘志此时心情却很好,袁著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却因此加深了太后与大将军之间的嫌隙。

    而且他与太后的关系也更进一步了,这都是好的现象,至于李固的事情,他本来就没有做指望。

    果然,昨日那封奏章还是起了作用,第二日永乐宫便拿了诏书过来,让他用印。

    虽然罢免了左一道的中常侍之职,贬为长乐宫太仆,却把州辅给补上去了。

    对于梁太后来说,州辅也是她的心腹,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最关键的是,梁冀对这个结果也默认了,没有继续吵闹,而且据说这几天太后连续召见她二弟梁不疑,似乎相谈甚欢。

    其实对于梁不疑,他还真没有什么印象,此人十分低调,并不引人注目。

    还是前些天听董班议论天下文人之时,提了那么一嘴,说他儒雅随和,有乃父遗风,于是便记在心里了。

    那天特意在太后面前提了一下,没想到她还真的听进去了,也算是个意外之喜吧。

    只是希望这个梁不疑能够争气一点,可千万别辜负了他的推荐呀。

    翌日传来消息,潜逃的郎中袁著,已经畏罪自杀,尸体在外城里巷之间寻到了。

    梁冀恨意难消,将其扔在夏门亭外,扬言曝尸七日,以儆效尤。

    此举的真正目的,自然是意在震慑群臣,否则怎么不挂在城门口,反而放在离宫门如此近的地方。

    朝议时,看着耀武扬威,满面得色的梁冀,刘志心内叹息,整个朝会的气氛也十分沉闷。

    下了朝,他情绪有些低落,便再次出了宫。

    上次去没能遇到樊超,这次他直奔狗肉铺子,见到他来,樊狗屠也很高兴。

    “你可真有口福,刚到的好货,我还在收拾呢。”

    邱老二闻声探出头来,得意洋洋地卖弄,“小郎君来了,今日这顶级的黑狗,可是我送过来的哦。”

    给樊超供货的那几个人,刘志都认识,但其中最熟的还是邱老二。

    这家伙喜欢吹牛,本事和运气偏偏都不济,今日终于扬眉吐气,自然要好好得瑟一下,立刻就拉着刘志开始吹嘘。

    他说话风趣,又喜欢讲些稀奇古怪的里巷传闻,刘志也喜欢与他说话。

    “小郎君是不知道昨日有多惊险,我逗了那黑狗半天,好容易将他引到条死巷子里来,刚用绳圈把它套住,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涌进一队缇骑。”

    说着神秘的低声问道,“你猜怎么着?”

    这家伙惯于故弄玄虚,所以刘志也未当真,只是顺着他的话虚应了两句。

    “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难道我抓的是啥贵人家的犬不成?”邱老二指手画脚,说得口沫悬飞。

    “后来我一想,不可能呀,就算是贵人家的狗,也不用动这么多缇骑吧,于是就赶紧翻墙躲到后面去了。”

    刘志听他说得顶真,不像是吹牛的样子,倒来了些兴趣,“别是在抓什么逃犯,正巧被你给遇上了吧。”

    邱老二一拍大腿,“还是小郎君聪明,对啊,你们知道那个在夏门亭示众的袁郎中吧,我可是看着他被抓的。”

    想不到邱老二昨日撞见的是这件事情,刘志感慨一声,“听说他是畏罪自杀的,估计是怕受活罪吧。”

    “哈哈哈……畏罪自杀?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

    邱老二闻言突然爆笑起来,直笑得满院子打滚,让刘志莫名其妙,也觉得微微有些愠怒。

    虽然他并不同情袁著,觉得是咎由自取,但人都死了,邱老二这态度也过分了吧。

    于是把脸一沉,“你笑什么?人死为大,何必还取笑于他。”

    邱老二见他生气了,急忙解释,“你哪里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自杀,明明就是装死好不好。”

    这话过于惊悚,让刘志也大吃一惊,“这种事情,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呀。”

    “我亲眼所见,怎么是胡说呢,都说袁郎中是个义士,我要拿这种事来逗趣,天打五雷轰。”

    见邱老二一本正经地赌咒发誓,刘志也不由得信了几分,“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我刚躲到墙后,就看见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结果发现是条死路。

    眼看着后面追兵要到了,情急之下便抓了两把墙灰抹在脸上,又捡了床烂席子,把自己裹起来装死。”

    他说得绘声绘色,刘志却觉得有些半信半疑,“那些缇骑这么容易就相信啦。”

    “也是凑巧,他倒下去的地方,刚好是我勒死那条黑狗的地方,地上好大一滩狗血,把他身上都染红了。”

    对于他的质疑,邱老二不以为意,感叹道。

    “那袁郎中也是个狠人,我看到有个队正,在他腿上扎了两戟,他居然也忍着一动没动。”

    听到这里,刘志也终是信了,不由得摇头叹息。

    “他也算机灵的了,只是没想到大将军要曝尸七日,就算他有本事不被发现,七日不吃不喝,饿也饿死了。”

    此时樊超也端了些酒肉过来,屋子小,他们适才所说嗓门又大,早听了个清楚明白,便也出言感慨。

    “这袁郎中年纪轻轻,就敢上书朝廷弹劾大将军,比那些个公卿们强多了,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没天理。”

    邱老二愤然道:“皇帝老儿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任凭这般恶人胡作非为……”

第41章帮我偷个人

    刘志听了哭笑不得,他满打满算今年才虚岁十六,怎么就成了“皇帝老儿”了。

    再说了,他一个傀儡天子,自己还被梁冀欺压得翻不了身呢,哪里有余力去保护别人。

    此时樊超见他说得不像话,立刻低声呵斥。

    “这还没灌黄汤呢,你就已经不清醒了,那天子如何也是你能胡咧咧的。

    就算是自己不想活了,也要想想你老母亲。”

    邱老二自知失言,赶紧陪笑打混,伸手假装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瞧我这张破嘴,几位都是自家兄弟,想必不会怪罪的。”

    这时代侮辱君王是重罪,若是被人密告到官府,查实之后难逃一死,所以樊超才会急忙打断。

    “来来来,喝酒,我敬两位一杯,就当赔罪啦。”

    邱老二是个酒鬼,一见到酒就走不动路,今日傍着刘志白吃白喝,此时早已乐得眉开眼笑,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刘志心里头却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大石头,总有些神情恍惚。

    那袁著如果早就死了,倒也无所谓,可他偏偏还活着,又凑巧让他给知道了。

    此时的他躺在这初夏的烈日下,就这般一点一滴走向漫长的死亡过程,心中不知该有多么的绝望和愤怒。

    若他会后悔,大约也要痛恨自己这个皇帝的无能吧。

    从袁著的身上,他也看到了一些自己从前的影子,热血,冲动,自以为是。

    上辈子,他有次不小心偷了个给母亲送救命钱的青年,后来知道了真相,因为不忍心,又给送了回去。

    被扒窃团伙的老大知道后,带了一群人将他往死里打,意欲杀鸡骇猴。

    要不是他的朋友兼师父阿明跪下替他求情,下水道里只怕又多了一具无名男尸。

    当初他被七八个人拳打脚踢时,心中的绝望和愤怒,至今仍然清晰如昨……

    突然他灵光一现,“喂,你那个叫苏小手的神偷朋友,若是能帮我将袁郎中偷出来,我出五万钱。”

    邱老二被他的突发奇想,惊得目瞪口呆,嘴里的肉“啪嗒”掉了下来。

    “这……这……”

    刘志眉头一挑,嘲讽地看着他,“怎么?你平日里不是大吹特吹,说苏小手如何如何厉害,除了皇宫里头,什么地方都能来去自如吗?”

    “我……”

    邱老二一时语塞,随即辩解道:“可你这个又不是东西。”

    刘志把脸一沉,“你说袁郎中不是东西?”

    “不是不是,我是说他是个大活人,又有那么多甲士守着,怎么偷啊。”

    “我要知道怎么偷,还用得着请他吗,你只管问他干不干,要是嫌钱少,价钱还可以商量。”

    刘志没好气地看着他,反正他也是试着尽下心,若最终还是不成功,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又说:“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成与不成跑腿费少不了你的。”

    邱老二眼睛一亮,随即又赶紧推辞,“那怎么行呢,小郎君你义薄云天去救袁郎中,我邱老二没本事,只能跑跑腿,要是收了你的钱,成什么人了。”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苏小手。”

    说着顺手抓了条卤狗腿

    ,不等刘志再发话,便一溜烟地跑了。

    唉,真是贱啊,刚才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现在一想到钱,心都疼坏了。

    “啊呜!”

    恶狠狠地猛咬了口狗肉,邱老二恨恨地想,我就是吃,也要把本给吃回来。

    这边刘志等人继续慢慢吃着,等候邱老二的消息。

    原以为他这一去起码也要一两个时辰,没成想一个时辰不到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

    来人二十多岁年纪,瘦小平凡,是属于丢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人。

    刘志立刻就明白了,此人就是传说中的苏小手。

    “见过刘使君,这单生意我接了,不要钱,但有两个条件。”

    苏小手开门见山,直接跟刘志摊牌,可他说话带点口音,把“刘”念成了“牛”,听起来成了“牛屎菌”。

    刘志的嘴角抽搐了下,“苏兄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一声刘兄,或者是小郎君都行。”

    不把这个称呼改一下,后面的话他根本没法谈啊,太出戏了。

    “小郎君高义,我苏小手也不能不讲道义,只是这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需得请位师门高手过来协助,他收不收钱,我就说不准了。”

    想不到在古代,这盗贼也有正规的师门,刘志一听颇感兴趣。

    “没问题,你那个师门高手只要不是漫天要价,都可以。”

    “还有,我需要一名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协助,一枚可以自由出入京都的令牌。”

    按理说这两个条件都不过分,刘志身边的高手也不少,可没一个人是他的心腹。

    其他的事情他借人没问题,可偏偏这件事情走漏不得半点风声。

    正在为难时,只听一人朗声道:“某愿随苏君同往,您只需想办法弄一枚令牌即可。”

    刘志讶然回首,却见陆奉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双手负在身后,昂然卓立,倒也确实有那么几分高人风范。

    苏小手打量了他两眼,疑惑地拱手相询,“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南阳陆奉,字承之。”

    “你就是那个千里独行,除恶务尽的陆承之?”

    苏小手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显得十分激动。

    刘志立时就明白过来,这陆奉很可能当真是个名扬天下的侠士,瞬间不由得两眼放光,无比热切地看向他。

    “正是在下。”

    相比于苏小手的激动不已,陆奉却安之若素,果然越看越有高手之风。

    “在下亦是出自南阳,当年您的事迹可谓是家喻户晓,万人传颂……”

    陆奉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些许旧事,何足挂齿,就不必再提了。”

    “谨遵足下所喻。”

    苏小手对他执礼甚恭,双眼灼灼地看着他,那样子,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迷弟。

    这样子云遮雾罩的,刘志不由得愈加好奇,可陆奉当着人的面,口口声声主公,给足了他的面子。

    他也不好此时相问,免得漏了陷。

    “令牌没问题,现在就可以给你。只是你那个师门高手,也不知何时能请过来?太迟的话,只恐袁郎中坚持不住。”

    这装死的活也不是人干的,若袁著真能挺过去,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的造化恐怕还在后头。

    “小郎君不用担心,有了陆君这样的高手相助,今晚就可以成功。”

第42章好,朕相信你

    “既如此,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刘志肃然起敬,盗亦有道,今日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侠盗之流,邱老二这样的不过是个小瘪三罢了。

    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之前多次邀约,都被他拒绝了,显然并不想与所谓的贵人打交道。

    今次出重金请他,却万万没料到他竟然肯免费出手,要知道此事的危险性十分之高。

    一旦失手,则性命难保。

    无论如何,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当夜刘志在宫中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心里始终记挂着苏小手和陆奉等人的行动。

    为了以防万一,他把张让留在了铺子里,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早给他报信。

    当然,他之所以不敢入睡,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当天跟随他去樊家的人,是左悺。

    虽然表面上他不像以前那么两面三刀、四处讨好,但到底与自己不是一条心。

    所以他一直担心左悺会去告密,从回宫之后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哪怕如厕都寸步不离。

    按照他的猜测,苏小手他们应该会选在凌晨动手,毕竟那时候守卫们的警惕性最低,也是最容易疲惫疏忽的时刻。

    在床榻上折腾了一会儿,刘志觉得浑身难受,干脆爬起来找了本书来看。

    只是到底有心事,根本看不进去,没几下便走了神,捧着书卷开始发呆。

    左悺轻手轻脚的给他添了盏温水,刘志被惊醒,微微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陛下,奴婢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从前,奴婢也的确是做了很多让您不放心的事情。”

    左悺忽然跪下,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十分坚定。

    “可后来奴婢想通了,奴婢是陛下的奴婢,此生绝不负您。”

    摇曳的烛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眼神却平静而坦荡。

    刘志静静地看着他,内心却不停地挣扎,他该选择相信吗?

    回想相识以来种种,其实左悺也没做过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举动,自己厌恶梁冀,便也迁怒于他。

    大半年来,对他爱搭不理的,也让他受尽了冷落,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为人处事怎么可能像历经沧桑的唐衡那般圆熟通达。

    也许,他该给左悺一个机会,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搞不定,他以后更别提什么治国安民了。

    “好,朕相信你。”

    左悺惊喜地抬头看着他,刘志冲他微笑着点点头。

    “你跟着我也时日不短了,对你的品性多少有些了解,也愿意相信你的忠诚。从前种种,就让他就此过去吧。”

    “诺,陛下,奴婢当万死以报深恩。”

    左悺以手举额,然后俯身叩首,郑重地许下诺言。

    “哈哈……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心腹臂膀,还需倚仗你帮我办事呢。”

    刘志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令得左悺受宠若惊,“陛下,已经夜深了,您还是先安歇吧,有什么事情,奴婢会立马禀告。”

    “有你这番话,朕可以安心睡觉了。”

    刘志真的依言上榻睡觉,很快就发出了细碎的鼾声,左悺小心翼翼的替他盖好被子,调暗了烛火,坐在胡凳上安静地守着。

    只是相信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何况他是拿着一群人的性命在赌,不得不小心应对。

    表面上已经安然入睡的刘志,其实正在努力的控制着呼吸,侧耳倾听着左悺的动静。

    这是他对左悺最后的考验,只要安然度过了今晚,以后就会把他当做自己人对待。

    天色大亮以后,刘志才猛然从梦中惊醒,“呼”的一下坐了起来。

    “陛下,您醒了。”

    左悺的声音温和的传来,刘志看着低眉垂首恭顺谦卑的他,立刻便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睡着的,更不知左悺有没有什么行动……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辰时末了。”

    今日不用上朝,起晚点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人找他,但他心里有事,却是无法安心。

    “张让回来没有?”

    刘志一边更衣洗嗽,一边问道。

    “还没有。”

    左悺摇摇头。

    食不知味地用过早餐,刘志便打算换衣服出宫去了,虽说到现在为止,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但不亲眼见见,到底不放心。

    谁知才出德阳殿的大门,就被人给堵住了。

    白发苍苍的太傅马融,直接堵在了路中央。

    “陛下,圣人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若总是这样一日曝十日寒,便是天资聪颖,又有何用。”

    看着一脸正义凛然的老太傅,刘志很想顶他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可惜他这些朋友都上不了台面,没法子拿来说事,最近他跑外面有点勤,耽误了不少课程,大约马太傅忍无可忍,终于动怒了。

    要说马融虽然是梁冀推荐上来的,但无论是才学、能力和品性,都堪为大家。

    唯一为人所诟病的就是风骨这一条,怎么说呢,刘志觉得虽然不敢苟同,却也能理解,他只是太惜命罢了。

    但为人师表这一点,他真是无可挑剔了,谆谆善诱,苦口婆心,为了他这个顽劣的学生操尽了心,完全违背了梁冀希望他不学无术的愿望。

    见马太傅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刘志一阵心虚,“太傅且先行,我马上就到。”

    “臣还是与陛下同行的好。”

    马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大有记忆中,中学教导主任的架势,这是有多不信任他啊。

    刘志想背着他开溜的小算盘,顿时落了空,只得讪讪地随他同去,转身又给左悺打了个眼色。

    左悺知他心中所想,立刻会意地落后一步,帮他探听消息去了。

    刘志之所以放心地用他,一来天色大亮,苏小手他们的营救行动是否成功,都已经无关紧要。

    二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为了探听消息绕上更多的人,到时候出了事情难以收拾残局。

    书房里,他心不在焉的跟着马太傅温习功课,幸好他记忆力还算不错,这些内容都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马融也看出来他有些不安心,但为了磨砺他的性子,却故意拖着,就是不让他走。

    忽然,一夜未见的张让趋步进来给他换茶汤,刘志心中一紧,拿眼偷偷看着他。

    张让垂首,侧身挡住马融的视线,刻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刘志眼尖,立刻发现他掌心有张字条,上书着两个大字。

    “速来!”

第43章大汉好基友

    刘志脸色微变,他认出来这是董班的字迹,难道陆奉他们真出事啦?

    “太傅,我有点急事,下次一定补上,可否先行离开?”

    马融年老精于世故,又怎会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真的着急,立刻点点头,“陛下且便吧。”

    刘志如释重负,赶紧溜了出来,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一群侍卫,灵机一动,急忙朝茅厕跑。

    一进去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失手啦?”

    皇帝专用的茅厕其实很豪华,里面有专门的盥洗室,铺着地毯,打扫得一尘不染,还熏着龙涎香。

    别说在里面谈事情,就是办点啥不可描述的事也没关系。

    “陛下别急,人已经救出来了,现在安置在城外村子里。”

    见他误会了,张让连忙解释。

    “那董兄写这个字条来是干什么?”刘志松了口气,旋即又莫名其妙的问道。

    “是这样的,那个袁郎中死活不肯走,非要让我们把他的好友郝絮,也给救出来,还说什么不能独活。”

    张让摇头叹息,那可真是头犟驴,谁来也说不通,死咬着不能撇下郝絮,自己远走高飞。

    刘志点点头,这家伙还算讲义气,生死关头,依然不改初衷,他们两个也称得上是大汉好基友了。

    “那个郝絮现在怎么样了,大将军把他抓起来了吗?”

    “抓倒是没抓起来,那人说是个名士,其实只是个布衣,大将军根本没放在眼里,直接派人上门传了个话,让他自我了断。”

    刘志听了苦笑着摇摇头,这无权无势的就敢跟大将军叫板,也不知到底是勇气可嘉呢,还是傻得冒泡。

    “那他现在人呢,不会已经自挂东南枝了吧?”

    “暂时还没有,听说正在准备棺材,打算抬到大将军府门口服毒自尽,以求能让他放过自己的家人。”

    这时候倒想起家人来了,刘志叹息一声,要是他们上书之前就能多想想他们,就不会如此冲动了。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赶紧想办法救人才是。

    “走吧,我们赶快过去看看情况。”

    按照陆奉留下的话,他们直接出宫去了大将军府那边,这边住的都是豪门望族,刘志不敢抛头露面,便在附近找了家酒舍。

    不一会儿,张让便领着苏小手和陆奉几人过来了,后面还有名病殃殃的中年男子。

    黄瘦面皮,走起路来有气无力的,身上的衣裳宽松得像挂在竹竿上。

    “小郎君,这是我师叔胡拓。”

    “见过小郎君。”

    胡拓拱拱手,病歪歪的样子,实在不像个高手,不过人不可貌相,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都善于伪装。

    像苏小手,今日就穿着身豪门仆从常见的青衫,背脊微驼,脸上带着丝谄媚讨好的笑,十足的贵族奴才。

    “现在情况如何了?”

    时间紧迫,刘志也懒得废话。

    “现在人已经出发了,正在朝这边过来,估计还有一刻钟就到了。”

    “几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苏小手点点头,“为今之计,只有混进人群中,想办法把他的药换掉。”

    “梁府肯定会派人验看,什么药能够瞒过他们的眼睛?”

    刘志很好奇,难道世上真有那种传说中的假死药吗。

    “我年少时曾去过益州永昌郡那边,那里的深山中有种鬼面菌,人若误食之后就会七窍流血,浑身青紫肿胀,脉搏全失。”

    陆奉缓缓开口,“但只要服下本地的臭虫草,就能活过来,而且没有任何影响。”

    这也太神奇了,完全就是现实版的假死神药嘛,刘志听得心动不已,等事情过去,一定要找陆奉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整个事情好像他都出不上半分力吧,但董班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叫自己过来。

    “是袁郎中,他非要见你一面,否则就算是救出郝絮,他也不走。”

    还是苏小手揭开了谜底,看得出来,他也觉得很无奈。

    只犹豫了三秒,刘志就点头答应了,袁著虽然也在朝中为官,但他级别太低,没有资格上朝,所以应该不认识自己。

    现在,他只想赶快把这两个人送走,有多远走多远,免得夜长梦多。

    正聊着,外面已经传来喧闹声,苏小手侧耳倾听了下,“他们过来了。”

    几人立刻下楼,正式开始行动了。

    昨晚的行动其实更危险刺激,可惜刘志无缘得见,现在,他却可以大饱眼福了。

    他选的酒舍位置,刚好可以从二楼的窗子看到梁府的大门,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商贾或其他豪门家奴。

    一具漆黑的棺材已经停在了梁府侧门外,刘志一眼就认出了郝絮,雪白的宽袍大袖,颀长挺拔,风度翩翩。

    确实挺有名士风范的。

    只见他昂然不惧,全无前来赴死的悲戚惶然,手中执一酒壶,且歌且饮。

    “陟彼北芒兮,噫!

    顾览帝京兮,噫!

    宫室崔嵬兮,噫!

    人之劬劳兮,噫!

    辽辽未央兮,噫!”

    歌声一咏一叹,激越嘹亮,如猿之悲啼动人心魄,令得观者无不动容,尽皆失色。

    刘志有些目瞪口呆,听出这是梁鸿的《五噫歌》,一首讥讽帝王权贵不知百姓疾苦的著名诗作。

    这下子,他算是彻底出了名,在儒林中清名大盛了,可他真的是怕连累家人才来自杀的?

    明明就是花样作死兼拼死也要拉上全家一起走吧。

    刘志忽然间便很怀疑,袁著上书给他,应该都是受了此人的怂恿吧。

    据左一道所说,他平日里一直敦厚诚实,两家又是几代的交情,所以才会帮着传递奏章。

    眉头微微一皱,刘志直觉地便对此人有些不喜,看似无私无畏,实则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此时楼下的郝絮已经歌咏完毕,仰头饮尽壶中美酒,顺手往地上一抛,掏出怀中一个油纸包,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药粉尽数倾倒入口中。

    这悲壮的一幕震撼了周围的看客们,现场一片寂静,有许多人不忍心地低下了头。

    可惜,郝絮自以为潇洒不羁的死法,却顷刻间破灭了。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他便开始捂着胸口吐血,很快,鼻子、眼睛和耳朵中也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样貌十分恐怖。

    一直强撑着的郝絮也栽倒在地上,转瞬的工夫,便浑身青紫肿胀,不停地抽搐。

    四周传来阵阵惊呼,看客们捂着眼睛一哄而散,妈呀,太可怕了,这郝絮死就死吧,干什么非要这样子吓人。

    没事看什么热闹嘛,今晚肯定会做噩梦的吧。

     

第44章差距有点大啊

    如此诡异恐怖的画面,刘志却突然觉得想笑。

    也许是因为明知道他不会死吧,所以心里头少了那份对亡者的尊重。

    妈的,不是不怕死吗,就让你尝尝痛得死去活来,然后死里逃生的滋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作。

    越是经历过死亡的人,就越懂得生命的珍贵,就像他自己,从前天不怕地不怕,总觉得烂命一条,什么都无所谓。

    而现在,死过一次之后,他却体会到了生命的美好和可贵,再也不敢轻言放弃。

    只是这鬼面菌的效果着实夸张了些,郝絮躺在地上抽搐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周围零星的几个看客都面露不忍,而那些梁家的守卫们,居然无动于衷,甚至拿戏谑的目光打量着他。

    此时,梁府内终于走出个虬髯大汉,正是梁冀的从弟梁让。

    只见他大步走到郝絮身边,抬脚就踢了两下,惹得旁边郝絮的亲友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开口指责。

    一名守卫立刻跑过来蹲下,将手放在他颈边,试了试脉搏,然后朝梁让点点头。

    “滚吧,大将军心善,就不追究其家人之罪了。”

    梁冀的凶名京都无人不知,为了只兔子便能灭人家满门,今日的确算是善心大发了。

    几个抬棺的郝家亲友不敢违抗,强忍着泪水将郝絮的“尸体”放进棺材里,默默地抬着往回走。

    一路上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却也只敢摇头叹息,谁也不可能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等人都散完了,梁府的仆从提着水桶出来,将门前地砖上的血迹冲洗得干干净净,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志这才下楼,坐着一辆普通的旧马车,径直去了城郭铺子里。

    从头到底,他这个自诩内行的人,却愣是没发现苏小手到底何时换的药粉。

    难怪当初人家不肯和他比试了,自己和他相比,还是个门外汉,苏小手与他相较,岂不是自贬身价。

    等他来到铺子里的时候,苏小手他们几个还没有回来,为了以防万一,董班今日没有开门营业。

    院子里樊超和邱老二也在,邓演却放了假,毕竟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起来都是他临时起意,若是万一出了事情,这些人全都要受到连累。

    看到刘志过来,董班对他点点头,“等会儿陆奉会过来接你到村子里去,这孩子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不见一见你,说什么也不肯走。”

    “知道了。”

    刘志颇觉无奈地答应道,他是真的不想见袁著,简直就是没事找麻烦。

    “我有点担心那个郝絮,当初袁著上书陛下之事,并无外人知晓,就是他自己在外面嚷嚷出来的。”

    董班眉头一皱,“有这种事?我虽没见过郝絮,但也听说过,据说此人擅长清谈,平日里所作所为大有古风。”

    有古风?

    王莽还崇尚尧舜之德呢,说穿了就是装模作样。

    “只希望他经此一事之后,能够有所改变,否则逃到哪里都是白搭。”

    几人都是摇头叹息,又坐了会儿,陆奉果然和胡拓一起回来了。

    这次去见袁著,干系太大,刘志不想让人发现,便请求胡拓帮他乔装改扮一番。

    “此事我是瞒着家中做下的,所以不想让那几个侍从知道,胡兄可否帮我想想办法?”

    “这个没问题。”

    接下来,胡拓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古代易容术。

    只见他掏出个包袱,里面有好几个小瓷瓶和油纸包,手法熟练地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最后又贴上了三缕胡须。

    换过衣衫,刘志对着铜镜看了看,里面是个皮肤粗糙黧黑的青年人,不注意细看的话,绝对认不出来。

    这个……好像跟他想象中的差距很大啊,难道不是应该一张人皮面具直接套上去吗。

    不过,人皮面具什么的也过于神乎其技,按理说古代不可能达到那种水平,很可能只是传说吧。

    接着,又吩咐身材和他差不多的张让假扮自己,他则与陆奉和左悺出了城郭。

    这是刘志第一次走出洛阳城,外面广袤的田野与后世有几分相似,但低矮破旧的村落却提醒着他,这里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东汉时代。

    马车一路奔驰到邙山脚下,此处古木参天,苍翠欲滴,山上多是富贵人家的墓地,而山间却散落着偏僻的小山村。

    陆奉带他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袁著正躺在床上休息,听见是刘志来了,急忙跑了出来。

    “拜见恩公,著险死还生,感激涕零。”

    看着一揖到底的袁著,刘志急忙伸手相扶。

    “袁兄不必如此客气,梁冀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此举人神共愤,我不过略施援手罢了。”

    短短几天的逃亡生涯,袁著便已经憔悴不堪,又黑又瘦,满脸胡子拉碴,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有神。

    听了刘志所说,苦笑着摇摇头。

    “惭愧,袁某贸然上书,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还连累了几位友人,也不知郝絮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他已经被救出来了,只是吃了点苦头,今晚你们就能汇合。”

    知道郝絮无事,袁著激动不已,又是深深一揖。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著当铭记于心,不敢稍忘。”

    “言重了。”

    刘志也懒得一直同他客气,便转了话题,“你们打算去哪里?”

    袁著无奈地摇摇头,“我在外地并无亲朋故友,天下之大,实不知该往何处去。”

    没地方去?这可危险了。如果四处乱闯,很容易被官府抓住,到时候岂不是白救了。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袁兄可介意去凉州投军?”

    袁著苦笑了下,“有什么介不介意的,只要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成。只是投军所需的文书和传节,一应俱无。”

    “这个你无须担心,我自会替你办好,去了以后,可直接去找护羌校尉张贡旗下别部司马杜方。”

    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就说正月里同他打过架的那位介绍过来的。”

    上次同杜方打架之后,梁冀趁此机会大做文章,准备拿他作法,后来还是曹腾在中间劝解才作罢。

    杜方也因此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被父亲杜乔怒斥了一顿,又赶回凉州去了。

    杜乔与梁冀是死对头,把袁著托付给他,肯定会好生照顾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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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介绍:
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刘志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帝位,唉,好好地相个亲而已,竟然成了大汉天子。
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