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女为悦己者
自从闫慧和秦峰交往以来，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一对男女朋友，似乎谁也没有向对方正式表白过，却又彼此心照不宣水到渠成。
没多久，秦峰小化工公司的会计做账工作就由闫慧接手打理。
一开始她没好意思告诉黄灿和赵晓玲子，知道她们一定会说自己太不矜持，谈恋爱没策略没脑子，别人动动嘴皮子请请吃饭，自己便主动送上门揽下一份差使。直到她们发现她晚上开始带了厚厚的账本回家挑灯夜战，才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一追就认，也太好说话了吧？
她们要再知道自己纯属免费服务，大概白眼要翻上天呢。
秦峰不是小气人，更不是存心占她便宜，他原本坚持支付这份工钱的，是她自己几次三番坚拒不要。
秦峰的化工贸易公司人手不过五六人，很多事都是他这个小老板亲历亲为，挣的是辛苦钱。尤其是跑业务艰辛，一桶一桶的油漆样品送到客户手里，从对方掌握第一关的工程师到选品的业务员，再到客户老板，没有一个不需要应酬。除了过硬的产品性价比，还得有过硬的酒量。
有几次闫慧在他办公室做账到深夜，应酬完客户的秦峰坚持回来开车送她回家。她哪里敢让他送，他不是喝得摇摇晃晃，就是喝到犯胃病，手按在腹部疼痛得呲牙咧嘴，还死命对她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说：“这点子毛病算什么？革命尚未成功，誓把对手喝趴！”
“疼成这样还嘴犟！”闫慧看见他难受的样子，自己的心都抽痛起来，放下手里的账本，满办公室翻箱倒柜也找不到一粒药。
黄埔这边夜里药店不好找，等她心急火燎地打车跑很远买了三九胃泰和牛奶回来，这人已经在木质沙发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将自己的空调衫给他盖上，坐在一旁盯着沙发上秦峰高大粗犷的身躯蜷缩成孩童状，眼眶不由分说地潮湿温热起来。
也许果真如黄灿说她身体里具有“母性”吧，又或者如赵晓玲子说她“同情心泛滥”也罢。她看见秦峰每日里卯着劲儿做事，五分可能性要用上十二分的力气去搏，她就说不出的心疼。
不仅心疼，更加佩服，甚至崇拜。虽然他只是千万私营小老板、广漂中的普通一员，但在她心里，他无怨无悔打拼的样子，可不正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气概？他以一己之力担负起农村老家一大帮子人的生活和希望，是个真正的爷们！
所以闫慧帮他做这点子账是心甘情愿替他分忧，能分担一点是一点，除此之外她一时也帮不上别的。好歹秦峰一再强调她的价值，公司账在她手里他才放心！至于报酬不报酬的，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希望他跟她认真计较，显得生分。
即便如此，秦峰虽拿她没办法但时不时地会寻找机会，用其它方式表示弥补和感谢。比如说是让她帮给家里亲戚挑礼物，那整套的欧莱雅护肤品非给她留一份；比如吃到好吃的馆子总要找个机会带她去尝鲜。
刚确定关系那阵子，她担心和公司关系户谈恋爱惹老板侧目同事闲话，从不肯主动公开。时间一长，秦峰开车来接她的次数多了，难免被熟人撞见，渐渐也就明朗化。
秦峰是个粗中有细的男人，长期开拓市场做业务锻炼出圆熟的社交本领。尽管他认为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干其他人啥事儿？但仍愿意体谅闫慧谨慎保守的个性，竭力帮她在老板和同事面前圆场。时不时地请客吃饭，把她财务部甚至业务部同事一股脑儿捎上。
同事们得到免费招待，吃人的嘴短，不但不揶揄她，反而时常在她面前夸她眼光好，会挑男朋友。
赵晓玲子不经意间问到秦峰和她谈恋的浪漫事件，她想来想去无甚特别，无非就是传统恋爱三件套：吃饭、看电源、压马路。小玲子说不惊喜，没劲。可她觉得挺好，别人谈恋爱不也都一样？难道非要整日里山盟海誓、心跳超过一百二才叫恋爱？
从少女时代至今，她和黄灿几个闺蜜之间几乎没有秘密。恰恰相反，秘密的分享是女孩子们之间友谊的催化粘合剂。
因此对于秦峰在她们的生活场景里迟迟不出场，赵晓玲子颇有微词。之前理由是黄灿正处于事业转折关键期无暇分神，现在她代表处成立，工作慢慢正轨，也提出是时候大家见一见，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闫慧知道，小玲子呢，更多地是好奇心。黄灿则是当初为她来广州在自己父母担过保的，多少有为她把把关的意思。
某回聊天她不小心话赶话惹恼了赵晓玲子，她那嘴不肯饶人，扯到秦峰的事上头，呛她说把男朋友捂得严严实实，是怕被人抢了去？防火防盗防闺蜜吗？当场把她呛了个满脸通红。
她解释不了自己内心深处常犯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忌讳心理，打小就存在，总觉得好消息不能随便说，一说美丽的气泡容易破。她不是不知道，这无非是她的胆怯和不自信在作祟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饭局还能不排上日程？好在秦峰不但满口答应，而且提了好几个吃饭的地方说是任女孩子们选。偏赵小玲子有借机考考秦峰的意思，说是会挑餐厅会点菜是男人见过世面的基本。秦峰便自订了一家西北菜餐厅，约好周日集体接送。
当天傍晚，秦峰开车来接人。他人高马大，比庞亮还高一截，衬托得闫慧娇小依人。
“终于见到本尊，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呀。”黄灿为表重视特地与他正式握手。
“哪里的话，闫慧跟我在一起十句话有五句都提到你们小姐妹，我都听成熟人了。”秦峰真心实意地说：“早就想约你们，一直各种事儿耽误了。”
赵晓玲子瞧了瞧他的车，说：“哟，你开本田雅阁呀。”
秦峰“咳”了声：“我们做小生意的，车子是门面。人家一时摸不清你的实力家底，好歹看看车掂量。过一阵我打算换辆奥迪A4。”
赵晓玲子耸耸眉，这人一句话前半截谦虚后半截显摆，还挺世故油滑。问道：“咱们一共六个人，这怎么坐呀？”
“挤挤吧？能坐下。”庞亮说。
“违章呀，万一给警察逮住怎么办？”小玲子不满地瞄他一眼。
庞亮立马噤声，谁叫自己连台车都没有呢？玲子平日就爱比较，这下子回头又不知要怎么唠叨他。
“那，你们有谁会开车？开我的，我打的。”秦峰拿出钥匙伸给庞亮摇头，给黄灿也摇头。
黄灿说：“我才刚开始学车，梅花桩都不利索呢。我们几个都没车没照。还是挤挤吧。”
上次Franz一行回丹麦之后不久便给她打电话，说广州办不能没台车，他们来广东也不能老租车。鉴于Franz和Klaus巨高的身材，决定买辆别克GL8，空间大安全性强。但是目前广州办只有李凡一人持驾照，这样一来这车可不就成他专车了吗？因此在Franz的催促下，她赶紧报了驾校。
六个人还是挤进车里，一路驶到一家西北菜餐厅。正所谓食在广州，大江南北的菜系在广州都能食到，但这家西北菜倒是少见的气派。
“我是西北汉子，不知道请你们吃啥，就尝尝我家乡风味吧。”落座后秦峰拿着菜单递给她们：“想吃什么随便点，这家口味地道。”
黄灿她们把菜单传了一遍，发现这里吃一顿大概得人均三四百，真不便宜。
“东家点吧，我们也不熟悉西北菜。”黄灿说。
秦峰不再推辞，连菜单也不用看，熟练地叫服务员写单。他点了凉皮、手抓羊肉、羊肉煲、餐厅自制兰州宽面，又点了啤酒。
闫慧提醒他：“两个羊肉，点重了？”
“噢，吃西北菜羊肉必不可少，尤其是秋冬季节食羊肉滋补又养生，这里的羊肉每晚十点从甘肃兰州‘飞的’过来，保证每日都新鲜。”秦峰说：“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羊肉能暖中补虚，补中益气，开胃健身，益肾气，养胆明目，治虚劳寒冷，五劳七伤’。”
说完他温柔地看看闫慧，“闫慧本来就瘦，这几个月还要帮我，相当于打两份工，也得好好温补一下。”
闫慧和黄灿、小玲子眼神对接，三人都“扑哧”笑了。她说：“我还瘦？你看看她俩，我算最结实的了。就这样她俩还天天嚷嚷着减肥呢。”
“减什么肥呀，”秦峰不以为然：“女人嘛，就是要健康结实。我看红楼梦里的薛宝钗比林黛玉适合过日子多了。”
庞亮笑：“我也这么想，可不敢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女孩子们减起肥来是完全听不进男人意见的，好像所有镜子都是哈哈镜，穿什么都说显胖。”
话虽这么说，但他瞧着小玲子的眼神可是既怜爱又骄傲。
赵晓玲子手托粉腮，笑着反驳：“那你们可说错了。我们女孩子减肥、打扮可并不全是给你们男人看的，是给我们自己看的。”
“好好好，为了大家都健康漂亮，干一杯！来来来。。。。。。”秦峰举起啤酒，大家干了。他又接着给每个人倒满：“上菜了，大家先垫垫，待会我主动打一圈箍，一个一个敬。”
闫慧担心他的胃，赶紧按住他拿酒的胳膊劝说：“你别喝那么猛，小心又疼。”
秦峰直接来了句：“啰嗦！大老爷们场面上的事女人拦像什么话？”
闫慧只好不吱声了。黄灿见状赶忙接道：“秦峰，都是自己人，不是商务应酬，随意就好。”
秦峰“呵呵”一笑：“我这应酬习惯了。说得对，随意，大家随意。我经常来这家西北餐厅，入乡随俗，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边和饭桌上的朋友吹吹水，吐吐槽，什么负能量都赶跑了。”
眼前一道道菜陆续上来，他给大家介绍：“这手抓羊肉才怎么吃才算地道？像这样，夹片蒜头，再沾点孜然和辣椒粉，张嘴一大口吃下去，享受得很。”
几个人按他说的方法一尝，确实美味。羊肉煲也好，比起广式的羊肉煲，品质好分量足，羊腩也不觉油腻，入口细腻又柔软，有一种羊肉特有的甘香！即使是作为配角的自制宽面也没有草草了事。刀削后的宽面折叠起来，一条老长，有口感之余，又不会觉得太厚、面粉多。
几个人吃得有滋有味，啤酒也很快喝完一打。闲聊中，秦峰和黄灿请教买房的事情，黄灿指了指庞亮，“我们当中他才算专家。”
庞亮不好意思地自我调侃了句：“是啊，我是‘砖’家，只懂口头论，没有执行力。秦峰，你是打算买房吗？”
秦峰放下酒杯，“有这个打算。成家立业嘛，鸟雀生育尚且要筑个巢，不买房怎么成家？”说这话的时候他特意与闫慧目光对视了几秒。
闫慧咬着一口羊肉忘记了嚼，直直地望他，之前他还从没跟她提过买房的事呢。
秦峰倒直接：“这些都是该男人想的事，女人不用多操心，做好女人的本分就好。”
“呵呵，就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呗。”赵晓玲子调侃。心想闫慧这丫头福气倒好，自己怎么就摊不上这样的好运呢？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啤酒喝了不少。秦峰的胃病慢慢发作起来，脸色不大好看，但他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勉强撑到最后。
结账的时候秦峰刷卡买了单，顺手将发票递给闫慧，闫慧将发票检查了一遍，仔细叠好放入自己皮包里。
抬头一看，秦峰一只手死死抵住胃部，眉头拧成了麻花。
第61章 秦峰求婚
眼见秦峰胃病来势汹汹，一个西北大汉都扛不住，面上五官扭曲咬紧牙关忍痛。
闫慧急得不行，谁都听得清楚轻微颤抖埋怨的声音里夹带者心疼：“叫你少喝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爱惜！怎么办？啊？药带了吗？”
黄灿一看这不行，赶紧跟秦峰和闫慧说：“发作得这么严重，光吃药可能不顶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样，都别开车了。闫慧你陪秦峰去医院，我们几个打的回去。”
秦峰还死要面子，摆摆手说老毛病而已，自己能撑得住，坚持要原车送大家回去。庞亮、小玲子也劝他万一胃穿孔什么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庞亮站在饭店门口拦下两辆的士，先把闫慧和病号塞进其中一辆，又细心地交代了司机医院地址，直到目送的士开走，才招呼玲子和黄灿上车回家。
回家路上，黄灿担心闫慧没带钥匙要给她留门。赵晓玲子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兴致阑珊地劝她，早点睡不用等门：“人家男的都展望未来、计划买房的事儿了，像这样的夜晚小慧还回出租屋干啥？以秦峰的经济条件，估计在恋爱市场挺抢手的，配小慧绰绰有余。小慧是个没心眼儿的人，我看得提醒她加把劲攻城略地，把山头占了插上旗子宣布所有权。”
说着转头提醒黄灿：“就这样，你给她打电话，叫她今晚安心照顾病人别回来了。”
黄灿骇笑，忍不住捶她一下：“哪儿有你这样的闺蜜，踹人跳坑的？”
赵晓玲子嘟嘴：“哼，别不识好人心，我这是为她着想呢。捡到宝了还不赶快实名认证？万一将来有变，以她不争不抢的温吞性格，怎么可能斗得过其他妖艳贱货？她这是运气好！好运气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
“我看秦峰这人虽有些粗狂，有些江湖气，但人没大毛病，对小慧蛮实诚的。”庞亮觉得小玲子说得也没错，她身上对敢爱敢恨的特质特别明显，是黄灿和闫慧身上所少见的，也是令他着迷的所在之一。
“秦峰硬件条件是不错的，虽然只是个私营小老板，但比打工强，自己前途自己拼。”赵晓玲子肯定闫慧的眼光，不过也不是十全十美：“不过这个秦峰吧，身上大男子主义太重！也就小慧，换我，哪怕换灿灿你，谁受得了啊？”
黄灿也早查觉出男强女弱，不过刚才看他们俩人发票一递一收的默契样子，琢磨过后诚恳道：“鞋子各穿各人，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的脚知道。秦峰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性格与小慧倒榫卯相合。”
另一边，的士到达医院，闫慧小心翼翼地扶着秦峰挂急诊。
医生做了询问和检查之后给开了药，说最好做个胃镜，但胃镜需要空腹，开了张单子让他们明天再过来。
没办法，闫慧只好再打了辆车送秦峰回家。回到秦峰宿舍，发现连口水也没有，只好开烧水，再用两个杯子互相倒腾把热水置凉，才给他把药吃下。胃药不是止疼药，一时半会好不了，秦峰倒头瘫在床上，连衣服也没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闫慧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看表都深夜十一点了，虽然放心不下床上病躺着的大老爷们，但这么晚了自己留下不太好。
她拿起手机给公司老板发了条短信，谎称自己发烧请假一天，实则是想押着秦峰明天去做胃镜。别看秦峰男子气十足，一听到胃镜马上愁眉苦脸，病虎变小猫。
闫慧背上包蹑手蹑脚往门口走，突然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一看，一条网线带路由器就这么从墙边一直拉到床腿还缠两道，这秦峰半夜摸黑上洗手间还不得摔死啊？再四处看看屋子，资料乱堆，脏衣服臭袜子就那么揉成团散丢在各个地方。亏他怎么住得下去，这简直像个猪窝嘛！
闫慧看不过眼，又把自己的包放下，立即动手轻手轻脚收拾起来。
晨光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钻入房间，唤醒了床上昏睡了一夜的秦峰，他睁眼发了会呆，手掌摸了摸腹部，感觉该死的胃疼已经放过了他。
他摸自己的头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晚躺倒之后什么也不知道了，亏得闫慧的小身板又扶又抗他这一米八几的大个，那么晚了也不知她一个人安全回家没？
他蹭的掀开身上的薄毯翻身下床，一边往客厅走一边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己地屋子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样，所有物件被归置得钉是钉铆是铆的，桌上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走到卧室门口，他站住了，客厅的沙发上躺卧着一个小小身影，身上衣服皱巴巴的，怀里搂着个抱枕。
这一个夜晚，闫慧不仅照顾生病的自己，还打扫整理完屋子，不知忙到几点才打个盹，她定是累坏了吧？
秦峰走上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闫慧的脸，轻微地拨开她脸上的乱发。看着她，觉得心里无比踏实。继而庆幸自己好彩，遇见这么一个女孩，跟外面他认识的哪一个都不一样。现今这社会，女孩子们都成精了，一个二个眼高于顶爱往钱眼里钻。
她呢，你给个桃，她便掏心掏肺，恨不能还你一整座李子林。
秦峰心里大男人的柔情怜惜一股脑儿涌上来，他双手穿过闫慧的小身板，不费吹灰之力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闫慧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漂起来似地，一睁眼，目光和秦峰的脸和凝视的眼神撞了个正着。脑袋转动再一看，自己正被他公主抱，就快走到床沿了。她只觉脸上立刻火烧火燎起来，来不及细想挣扎道：“哎，你别，快放我下来！”
秦峰不肯撒手，她挣扎得厉害，结果俩个人都失了重心，“砰”地摔倒在床上。
闫慧被摔得忍不住“哎呀”了一声，耳朵嗡嗡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只听秦峰哑着嗓子心疼地问了句：“摔着没？”
她脑子一片空白发不出声音，和秦峰的眼神就那么对视着。。。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俩个人并肩坐在床上互相只是笑而无话。许久，闫慧才推一推秦峰：“得起了，今天你还要去医院做胃镜呢。饿久了胃更雪上加霜。”
秦峰应声。闫慧扯过自己的衣物套上，害羞地跳下床跑进洗手间。
秦峰抓抓头笑了，翻身下床穿衣，却无意中震住了。呆愣几秒之后嘴角边荡漾起笑容。
等到闫慧拾掇好出来，他居然有点结巴了，既似安慰又似道歉地对她说：“小慧，那个，对不住，昨天晚上酒喝多羊肉也吃多了，可能有点燥。。。。。。我。。。。。。”
闫慧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带着点哭腔声音微弱：“你，你什么意思啊？关羊肉什么事儿？。。。。。。”
“哎，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秦峰见她一脸受伤的表情，赶忙纠正自己的词不达意：“我是说，今天咱们别去医院做什么胃镜了，咱们看房子去！”
“看房，我们一起？”
“对！我们一起。两个人的家当然要一起选。”秦峰笃定地说。
迎着他灼灼的目光，闫慧仿佛被巨大的幸福席卷、拍打，懵懂地自言自语起来：“怎么办？我，我还没跟家里人说啊。。。。。。”
秦峰裂开嘴大笑，一把将她拥入怀抱：“也一起！男子汉大丈夫的，当然要亲自当面去老婆家提亲！”
第62章 车轮滚滚
黄灿管理下的丹麦乐斯广州办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不断微调，逐渐步入正轨。
身为上司，她严格要求手下人当日事当日毕，能当天回复的邮件绝不拖延到第二天。李凡带头以身作则，即便去到珠三角验货，也必定在现场及时完成当天的验货报告。
虽然自己常常在办公室工作至晚上八、九点，但黄灿并不提倡加班。她强调，在本公司职能、工作量合理分配的情况下，一天八个工时，充分利用时间、讲求效率的话，绝大部分工作可按时保质完成。与其经常性礼貌性、表演式加班，倒不如在专业熟练度和效率方面找找原因。
有老板和元老带头，新员工很快在工作节奏与态度上协调一致，最后都顺利通过试用期转正。
稳定了员工和办公室事务，黄灿开始安排出差行程，对下游供应商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巡视。只有深入了解工厂的运作并时刻对其现状做到心中有数，才能开展下一步的采购优化。
长三角城市群和珠三角城市群，无疑是目前中国经济活跃、最具创新精神、综合实力最强的城市群。近年来就制造业而言，长三角与珠三角之间的对比、竞争是业内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两区域产业发展模式孰优孰劣之争各有论调。
就乐斯供应链而言，各取两区优势，将大型、户外产品采购集中于长三角，而工艺复杂、需要上下游链更成熟的花灯类产品集中于珠三角。
黄灿先远后近，巡完长三角工厂才返回珠三角。每次进入东莞、顺德等广东人工厂，她都会入乡随俗，在各厂的关公神像面前拜上一拜，有的厂还给土地公设香位。
黄灿只知道关公从“当时义勇倾三国”的蜀汉名将，到“万古祠堂遍九州”的神圣化偶像，是自宋元明清以来，社会各阶层对其不断美化和神化的结果。却不明白为什么广东人生意人崇尚关公而不是拜财神呢？
直到某位工厂老板答疑解惑说，关公本就是武财神，最讲“忠、义、信、智、仁、勇”。而这几个字正是生意人所需要的生财之道。
某次刚进顺德某厂给关公上了一柱香，老板娘就出现在她身后，非得亲热挽手将她拉入自己办公室喝功夫茶。
一通云山雾罩的恭维和闲扯之后，老板娘竟然当面嘴里调蜜、实则喷粪地传播关于黄灿的闲话。先是说自打听到黄灿从普通跟单员鱼跃化龙的新闻之后，自己厂里的业务骨干向她辞职，理由竟然是要向黄小姐学习，自我突破，绝不在工厂继续蹉跎时光。
继而提醒她，工厂间有传说她和Franz存在不正当关系，因此晋升如坐火箭，说与她听多加提防，一般人她还不愿提醒。
饶是黄灿权衡再三明知不该得罪人，终究没能忍得下恶气，冷脸推杯当即告辞，直接下车间去了。她愤然不解，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传谣言者本身就是是非之人。都是职业女性，如何无端存着如此满满的恶意？
回到公司她余怒未平，却接到一封来自监狱的信件。这年头贴着邮票的平信越来越少见了，竟然是前老板袁力行寄来的。也不知他是从谁手上得到她办公室地址。
信中除了简单问候，袁力行以极其平淡之语感谢她过去在乘星的工作，同时表示他并不反对她接管丹麦客户，反而十分理解，让她不要产生无谓的心理压力，好好干。
黄灿已知袁力行刚被判了两年刑期正在服刑。想必往来信件都要经过狱警检查才能发出。她手搓信纸五味杂陈，实在很难设身处地理解袁信的心境和深意。
秦峰不愧是执行力超强的人，求婚之后立即行动起来，雷厉风行地寻找婚房。
他把看房地点圈定在自己公司附近。黄埔区虽然不像天河、越秀等区繁华便捷，但近两年来逐渐发展，建成不少大规模居民小区。最终他们相中了一个叫盈彩美居大型楼盘内的三居室。虽然是二手却是新房，可以省却费时繁琐的装修流程。
十一月签下购房合同时，全国几乎所有大中成市房价同比涨幅创年内新纪录。政策调整，贷款购买的首套商品房，首付款比例调整到30%，贷款利率不低于基准利率1.1倍。即便政策开始收紧，房价仍然眼见节节高升。
这套婚房99平米总价68万，在闫慧眼里可谓置业一次性到位，她已经开始想象将来孩子们的儿童房朝向、双方亲戚来到住哪间。
直到秦峰去闫慧家提亲前，她也未见过未来公婆妯娌，只在电话里互相客套过几次。秦峰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民，两个姐姐也没什么文化，他作为家族中最出息的那一个，话语权相当独断。
比起妈宝男、富二代，秦峰算得上是闫慧心中真正男子汉的形象。从小到大，无论家里学校单位上，甚至朋友间，她永远都是那个不起眼的存在。没想到这点子所谓朴实无华在秦峰眼里都变成了优点。
带秦峰回老家提亲前，闫慧心里多少有点儿顾虑，怕自己的原生家庭惹他嫌弃，尤其是自己头脑不大灵活的哥哥。几次三番想给他打打预防针，话到嘴边总也出不了口。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多余，秦峰见到她哥半点没有表现出惊讶和嫌弃，事后还“嘿嘿”一笑说：“我家也一大家子人一堆破事，咱们往后日子长着呢，不光自己好，将来还要带上两家人一起将日子过红火。”
闫慧父母面对秦峰热情诚恳的提亲和实实在在的彩礼，着实喜出望外。尤其是闫母，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就连家中亲戚也上门凑热闹，敦促着尽快把两人的婚事定下。
顺顺当当的，闫慧与秦峰的婚期定在了下年元旦。
既然回到C城，许多思俩口子和闫慧这一对少不得约饭聚会。当着许多思的面，秦峰就让闫慧打电话给老板把工作给辞了，叫她以后专心管理自己公司账务，当好贤内助就成。
许多思见闫慧言听计从，凡事以秦峰为先，回头打电话给黄灿忍不住评价道：“真是各有姻缘莫羡人。什么样的钥匙配什么锁。看来婚姻也不一定非得强强联手，强弱搭配也是好伴侣。小慧这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黄灿倒不这么认为，闫慧从来踏踏实实谨守本分，拔高了讲也算某种“高下不慕”的境界。遇见价值观相契合的人，自然能看到她身上的光芒。
圣诞节前后，许多思告诉闺蜜们，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只因家中风俗害怕惊动胎神，双方父母尤其是婆婆再三叮嘱，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能说出去。她自己也是头胎懵懂，极担心稍有不慎空欢喜一场，才缄口保密。直到胎像稳定这才欢喜公布于众。
听到喜讯黄灿惊叹不已，没想到不久前在她眼中还是英姿飒爽女孩儿模样的好友，转眼间竟是要当妈的人了！电话一挂她便兴高采烈去买了两本妇婴大全书，孕期防辐射衣给许多思快递过去。
只是对于许多思提议她当孩子干妈的主张被她给推辞，说还是让贤给闫慧、小玲子好了。许多思了解她对于“妈”字的敏感，不作坚持，体谅地一笑作罢。
闫慧和秦峰在最短的时间内搬入新房，紧锣密鼓地张罗婚事。由于都是外地人，秦峰又思量趁着婚礼宴请客户聚个人气，最后决意把婚宴拆整为零，广州、C城、秦峰老家全都摆上一遍。
好友结婚这么大件事，赵晓玲子和黄灿总想为闫慧的婚礼多出一份力。无奈秦峰不但能干而且独裁，说什么从今往后家里大事闫慧说了算，小事听他指挥。所谓大事呢，在他而言大概指的是国泰民安、普天同庆的事儿，小家里所有的事都算小事。
既然帮不上大忙，赵晓玲子干脆趁圣诞，和庞亮一起去乌镇旅游去了。
与此同时，经过几个月的努力，黄灿终于拿到驾驶执照。
生活的列车滚滚，朝着希望的明天节节前进，一切仿佛映照在广州四季如春的绿树花影中，摇曳着诱人的影像。
第63章 工厂枪击事件
2010年元旦，闫慧婚礼过后，她暂留在喜宴最后一站大西北婆家，开始了婚后新考验。
赵晓玲子但凡和庞亮有些什么娱乐项目，不忘拉上黄灿做电灯泡，美其名曰关爱独居单身女性工程。
听说电影院上映了部美国导演卡梅隆的科幻大片《阿凡达》，票房火爆影评极佳，以赵晓玲子追热点的性子怎能不第一时间出现在电影院。这部片子最好的观影效果是3DIMAX，广州的IMAX影院就那么几家，远远高出其他片子的100元票价也挡不住观影热潮。
带上3D眼镜，观众无不被电源恢弘壮阔的场面和新颖奇妙的3D效果给深深吸引。影片讲述的是地球人类试图从遥远的潘多拉星球开采矿产以解决地球的能源危机，而与潘多拉土著“纳美人”发生的一系列矛盾冲突。黄灿赞叹卡梅隆超凡的想象力，看得全程无尿点。
突然，观影厅手机铃声大作，周围观众纷纷向她们这边投来十分不满的注视，黄灿才意识到自己手机忘记静音，赫颜慌张从包里翻出手机按灭，看见是明辉打来的。
她实在不乐意错过电影情节，又怕明辉找她有急事，斗争了两分钟还是拱背弯腰摸出影厅回电话。
“我想我是第一批得到消息的，不到一个小时前，朝晖工厂发生枪击案，据说是冲着佟总去的。”明辉的声音里有些紧张，他的工厂与佟若水的都在番禺距离不远，业内都知道黄灿与佟若水走得近。
“什么？枪击案？”黄灿陡然从旖旎绚烂的电影画面中被一股阴森寒气拉入现实。“天呐！这怎么可能？那佟姐受伤了吗？抓到肇事者没有？”
“详情外界还不得而知，现在整个朝晖工厂乱了套。据说被击毙的是朝晖的一个副总，男的，总之不是佟若水。”明辉继而安抚她：“你先别急，稍后你亲自打给她为好。”
“看来我公司和朝晖刚刚开展不久的几个项目要受影响。但比起佟姐的安危，这都不算个事儿。我只是觉得，一家工厂能发生这样的事件，简直匪夷所思！”
“这的确是我们灯饰制造业少见的恶性事件。明天势必引起全行业的广泛关注。”明辉声音严厉起来：“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得姑息！搞实业开工厂还搞出人命来了，叫同行惴惴啊！”
谁说不是呢？黄灿挂记佟若水，看到一半的电影也抛诸脑后，接着拨打电话，连拨了三次佟若水终于接了。
黄灿焦急地张口就问：“佟姐！谢天谢地你没事！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安全，你放心。”电话里佟若水的声音极力保持镇定，但声线仍颤抖地厉害：“派出所的人正在现场搜集证据做调查，我现在没法子多说，回头打给你。”
“好，你先处理事情。等你电话，保重。”
黄灿收线，恍惚地回去观影，一出好戏变得索然无味。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她也没接到佟若水打来的电话。枪击事件在行业内已经传开，各种各样的揣测、怀疑把佟若水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黄灿除了电话向其他人打探消息，还派李凡专门跑了一趟朝晖工厂摸情况。将各种零碎消息，可信的不可信的拼凑起来，大抵有几种说法。
有说佟若水在公关法国梅兰公司项目上存在受贿受贿嫌疑，甚至与梅兰采购老板之一私自联合成立销售公司牟利；有说佟查出诽谤她的副总身上诸多问题和证据，正准备拉他下马，对方恶从胆边生雇人谋杀，结果错杀；还有与佟若水无关，是该副总开除过的一名员工不服，挟私报复，用一把自制手枪当场射杀副总。
事实未明之前，这每一种说法漏洞都多得像筛子。比如说一个员工怎么可能自制手枪？枪是那么容易制出的吗？
可李凡倒认为这个不难，灯饰厂几乎都有五金车间，钢管铁片随地，经验丰富的老五金师傅没准儿用车床弯得出一把杀人武器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知道呢？”李凡耸肩摊手说。
也真是，小的时候黄灿也听闻过好几桩奇事，有听说中学生在学校打闹玩耍，互相掷黄豆当弹珠，结果一个孩子便被一颗黄豆“流弹”打中太阳穴呜呼毙命；还有人好端端地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突然倒地身亡，脖子被割开大半，祸害竟是一根风筝线。至于暑假江边戏水溺毙的孩童那是每年都有。
谁也无法预测，灾祸和明天哪一个先到。
大约一周之后，佟若水才匆匆与黄灿在咖啡厅简短一叙，她看上去情绪相当低落，说到被卷入的谣言更是愤怒，握住咖啡杯的手指忍不住发抖。
佟若水与被害副总之间长期的争权夺利被他人的唾沫演绎得残酷冷血，而在她自己看来那些不过都是工作中正常的摩擦，只是时间长程度严重一些。该副总确实曾经质疑她执意达成与法国梅兰公司的项目，并且多方搜索不利于她的证据，双方在老板面前因此争吵过多次，但最终对方也没能成功。佟若水因此与该副总关系恶劣至白热化，事发前她已经冷处理，打算将他调离现职。
但要因此而说对方报复买凶杀人，并且还误被反杀，那简直就是荒谬无稽！
案发当天，工厂大门口的监控记录下了现场。当时该副总正准备出门，司机象往常一样将轿车挺在厂门与办公楼之间的空地等待，他从办公楼出来走到车门口，自己拉开后座门时听到有人叫唤姓名，一回头便被人用形似手枪的武器，近距离射击毙命。
事发突然，保安和司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凶手立刻跳上事先停在厂外的摩托车逃跑了。
警方通过监控锁定凶手正是该厂一名前车间十年老员工，一个月前因为与车间主任发生激烈争执演化成肢体冲突，而被该分管副总开除。可能被开除时该人未将旧厂服完全上交，才能轻而易举混进工厂行凶。
分析下来案件其实很明确，就是一个思想变态的人不满上司处置而引发的血案。说到底算是一场后果极端的劳务纠纷。
“至于其他揣测纯属恶意中伤，扯蛋！”佟若水气得把咖啡重重顿在桌上。“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置他人名誉于何地？”
黄灿伸手握住她的拳头，提醒道：“世上永远不缺少吃血馒头的群众。放在心上你就输了。好在有公安警察明察秋毫，不该你管的事就别管了。流言这种东西日久自会平息。但我替你为难一点，平白传播落下个在自己厂子阶级斗争的名声，于你今后的人事管理恐怕不利？你恐怕需要提前心理建设。”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畏缩，公道自在人心，这么多年我一心扑在厂子里，虽然管理严格但都是照章办事。知我者如你，如我老板，如跟随多年的亲信，必定不会因一件意外全盘否定我。否则拼命奋斗还有什么意思啊？”
佟若水身子往后倒在沙发靠背上，重重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提醒黄灿：“但我不能不从这件枪击案中吸取教训。劳动纠纷是一件必须审慎处理的大事！千万不要以为每天跟同事打交道就忽略了人性阴暗面。处理纠纷时一定要十分注意方式方法，观察人心情绪。你在工作中也是一样，上下级之间有时候就是容易被搞成对立面，关系是关系，别把同事当朋友。灿灿，千万以我为戒啊！”
黄灿听她如此说，感觉得到她被这件事搞到有些心灰了，一时无话，只好问道：“那现在枪击案凶手抓捕得怎样了？”
“这就要靠警察了。”佟若水说，“我老板已经公开悬赏一百万捉拿凶手。”
第64章 丽江邂逅
春节前夕，乐斯广州代表处工作氛围显得比平日轻松愉快多了。大半供应商以及行业下游工厂，早在半个多月以前就陆陆续续开始工人返乡、机器停产，只剩少量人力坚持完成尾单。就算黄灿手下人心不散，许多事在无工厂配合的情况下也难以完成，能加紧赶进度的各岗位都在狂催，催不及的心里大致有数，只好搁置以待开年。
黄灿提前半月向丹麦总部申请了广州全体员工的年终奖，除夕前一天工资奖金由第三方人事托管公司准时打入员工账户。这样的薪酬发放，既无意外惊喜也无忐忑猜疑，每个人能拿到手多少心中有数也无须比较，办公室里因此祥和一片，大家把年终总结大会开成了其乐融融的茶话会。
春节于国人是万家团圆、举国欢庆的好日子，一年之中富贵荣辱也罢，贫穷辛贱也好，到了这一特殊时间点，似乎人人都将其他一切暂时放下，专心致志地访亲会友、觥筹交错、醉酒当歌。
黄灿身边每个人都在期待春节长假的到来，每个人状态都轻松开心，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对春节不感冒，欢乐气氛仿佛与己无关。她跟随大家一起玩笑一起频频聚餐，可是心里的温度却像高原上煮水，怎么也沸腾不起来。
过年最大的意义是什么呢？不就是亲人、团圆？不就是回家吗？这一切她都已失去，不再拥有。那么过年与她有何特别？她打心眼儿里并不期待过年，以及几乎所有叫她必须脱离日常工作节奏、区别于正常家庭人群的节假日。
这两年来忙碌的工作、马不停蹄的差旅中日子过得白驹过隙，每一周审视着自己排满的todolist，她在压力中反倒生出一种充实和自在，知道自己明天、下周以及下个月人在哪里、将做何事，没有时间彷徨、犹疑，没有多余的情绪空白需要填补，这种状态在别人眼中被称之为工作狂，但在她心里是目标明确的踏踏实实。
她就是喜欢工作。工作给她带来成长，带来成就感和不菲的收入。在团队里她现在是中心，无论是面对老外、供应商还是员工，她享受那种自信满满、日益精进的良好感。可每逢节日长假她便不得不形单影只、无所事事，游离于人群之外，让她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非平常”，或者说“奇怪”。
许多思沉浸在孕育新生命的喜悦之中，与她电话联络三句话不离孕期变化育儿打算。闫慧新婚燕尔，婚礼后便没机会碰面。佟若水自打工厂枪击案之后情绪不佳。赵晓玲子和庞亮过年回乡却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黄灿实在没办法强迫自己接受任何人“一起过年”的邀请，朋友们的好意她完全领会，但那种被生生安插在别人家扎堆的亲戚、融洽随意气氛中，格格不入的感觉，想一想都令她如坐针毡难以接受。
所以当除夕万家热闹准备团圆饭的时候，黄灿乘上了去丽江的飞机。
她一个人拖着二十八寸大行李箱，入住古城事先预定好的客栈。丢下行李便迫不及待地出门看风景。
傍晚的丽江，落日熔金，古城被天际云层蔓延开来的神秘的橘红色光辉温柔包裹着。极目眺望，远处参差的山雪浸染着烁烁红晕，清冽的空气中飘荡着植物与泥土的味道。丽江古城的每条街区都有它独特的韵味，一边可见熙攘结伴的人群，另一边则是宁静田园的街道。四周小桥下流水潺潺，如乐伴奏夜色。情调各异的酒吧纷纷亮起了霓虹灯，欢歌笑语，一片繁华。
在丽江即便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泡吧，大约也不那么扎眼吧？来到云雀之巅，谁人不是奔着挣脱庸俗生活的琐碎藩篱、放飞自我而来？
黄灿放下杂念，决心好好享受丽江的“一米阳光”。早晨欣赏古城静谧柔和、舒缓的慢节奏，随处可见的花，光滑的石块路，淙淙浅唱的流水，感觉心气都跟着沉淀干净了起来。沿着青石板路踽踽独行，听着脚板与青石的叩叩细声，真有那么几个瞬间闪念想要停留在此，像许多文艺青年向往的那般，开一间小客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迎来送往一盏故事。
在她晃晃悠悠沉醉时光的间隙，偶尔接到朋友们打来的问候电话，明辉得知她一人旅游，特意要介绍自己在丽江的朋友招待她，黄灿倒是觉得没必要的，只是好奇这人可真是知交遍天下呀，这般强大的能量输出功率，是远非一般人可达到的境界。
末了人家还调侃一句“丽江是艳遇之都”云云，把她给逗乐了，笑着反击道：“存心艳遇的人哪儿都能艳遇，于一地一城何辜啊？”
丽江客栈中的游客们常于晚间聚于花园堂屋，天南地北的人凑在一起喝酒品茶侃大山。初三住进来两间新客人，互相招呼才发现也来自广州。其中一对老夫妻一见黄灿开心地用白话聊起天来，无奈黄灿的粤语到现在还说得磕磕巴巴。
“聊什么这么开心？”一个男声在黄灿身后响起。
猝不及防地，黄灿的心脏“突”地猛跳了一下。她倏然转头。
一个高大匀称、笑容阳光的大男孩出现眼前，大大方方向她伸出一只手：“Hi，你好，我叫杨逸。这两位是我爸妈。”
黄灿慌忙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噢你好，我叫黄灿”。
这位男孩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长得么就只一个字：帅！有几分貌似《永不瞑目》里的陆毅。关键是他的嗓音，多么像当年的江云溪啊，简直太像了！
“我从家里带了上好的生普，大家一起尝尝？”杨逸坐下来，轻车熟路地使用客栈的功夫茶盘。
“你长得倒不像广东人。”黄灿忽然说。广东本地人长得岭南特征明显，老让她想起五祖初见六祖惠能说的那句：“尔乃獦獠”，当然如今大不相同了。
“哦，二代移民嘛。”
大家天南海阔攀谈起来，互相简单介绍。杨逸是金融人士，在银行工作，所在位置竟然也在珠江新城，离黄灿单位只隔两条街道。
丽江旅游的外地人经常自行组团结伴去景点，如此不但互相照应，也能节省一些租车、请导游的费用。大家聊熟之后当即决定，明天结伴包车去看玉龙雪山。
次日众人先是乘坐索道上山，下索道后需要走到山顶的步道不算长，对黄灿来说强度刚刚好。杨逸的父母对高原反应有些恐惧大于实际，拿着氧气瓶不停吸氧表情严肃。杨逸对父母细致耐心地照顾着，还不时分神叮嘱黄灿及随行他人：调整好呼吸，慢慢的走台阶，不要急，感觉高原反应就停下休息。
黄灿自我感觉还好，拿着傻瓜相机拍照不停。玉龙山顶几乎没有雪，晴天之下格外漂亮，壮丽山河的景象气势磅礴。略为遗憾的是当天雾稍微大些，看不到雪山下面的风景。
终于爬到玉龙雪山那块4860米的海拔碑石前。黄灿听得身后呼哧带喘的声音：“来，黄灿，赶紧把相机给我，我给你拍几张留念。。。。。。待会，我可能，可能就不行了。”
黄灿回头这才注意到，杨逸整个脸煞白，嘴唇都发紫了。看他一路关照着父母和身边其他人，还以为他没事儿，其实高原反应不轻啊！
黄灿赶紧把他搀扶坐下，从包里抽出一罐氧气给他吸。瞧着他英俊的面庞，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丝好感。这个男生不但举止温文尔雅，又这么体贴善解人意，一定挺受女孩子们欢迎的吧？
欢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为期一周的丽江之旅结束时，黄灿和杨逸一家人都已熟稔，相互留了联络方式，约好各自搭机回广州后择日再聚。
在黄灿心里，分别说“改日聚”多半是社交客套，她又不是主动社交型，没过几日也便忘了这回事。生活中萍水相逢擦肩而过何其多，到最后不都变成了手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而已。
开年后她重新投入紧张工作。Franz通知她，丹麦总部正计划一次中国供应商拜访之旅，将几位重要供应商老板邀请到总部参观、座谈，与各部门深入交流，促进合作。由黄灿带队，李凡随行。同时要求黄灿当着丹麦全体同仁的面，进行自己第一次的述职报告。今后她必须每年前往丹麦例行述职一次。
这次丹麦之旅无疑是对黄灿及广州办一次十分重要的检验，她立刻感受到身上压力巨大，决心尽最大努力准备一份述职PPT报告。虽然出国时间定在四月中旬，但需要准备的事项很多，尤其是她护照还未申请。
抽了空她赶紧回了趟C城办护照，同时在许多思两口子的陪同下，匆匆给父亲扫了次墓。
许是准备资料、写PPT伏案时间太长的缘故，某天她在办公室加班间隙抬头，听见自己的颈椎“咔咔”做响，酸痛不已。接下来几天，无论她怎么做脖颈操，酸痛不但没能缓解而且有加重的趋势，以至于连平日背的单肩包都感觉负重难忍。
黄灿对医院有难以消弭的恐惧症，只是到五羊新城找了家盲人按摩松骨治疗。按摩师告诉她这是颈椎病，白领常见，平日里一定要注意多运动。她想想也是，过去这两三年真是挺对不住自己这副单薄的小身板的，似乎从来都没有悉心呵护过它，更别提坚持运动。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何况这个状态实在太影响工作，万一出国时犯病如何是好？琢磨后她打了几个朋友电话，让他们推荐个好点儿的健身房，她必须把运动健身当作大事来抓。最后她选定了推荐中口碑较好的“力美健”，天河正佳分店离她不远，利于坚持。
不曾想，去到力美健的第一天，她又与那位英俊的丽江男孩，不期而遇。
第65章 金刚芭比
第一天下了班去力美健时，黄灿着实被健身房内热火朝天的场景感染了一把。
健身顾问带领她参观了场地设施，许多专业器材她都不会用，倒是对小房间里的健身操课程很感兴趣。健身顾问让她在一台设备上做了个简单测试，不一会儿打印出一张表格。指着表格上的数据，顾问分析说她的体重偏轻、体脂率低，以减肥为目标完全没必要，她的健身重点应在增肌和塑形上。
说实在的，黄灿并不认为人体必须死板追求检测表格上的数据，有益健康保持活力便好。她很爽快地花了四千多元办理了年卡。但这还没完，顾问又叫来一位私人教练向她推销私教课，煞有介事地对她诱导，健身是门科学，每一种器械的用途、每一块肌肉的发力都是需要专业调教的，一般人搞不懂的情况下瞎练，不但无效而且有害。
黄灿相信教练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再三表示自己需要先感受体验之后再进入下一步。倒不是心疼每节私教课四百元大钞的高昂费用，以她目前的薪资，除了房贷以及朴素的日常开销没有任何其它负担。乐斯给她的福利很好，交通、话费、商务餐饮等全额报销，对于她每月附上发票的报销统计表格，Franz以及总部财务总监几乎从未有严苛查问。
她只是私教本身不太感冒，满场子极目所见的私教几乎都是肌肉鼓胀四肢发达。眼前这位据说曾拿过健美先生奖，正煞有介事地现场向她展示和介绍什么，胸大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自成一线成为波浪型的麒麟臂，饱满的胸大肌，紧致有力有型的倒三角背部、肌肉线条清晰的八块腹肌和前距肌，分离度够清晰、围度够粗壮的大腿肌肉。
站在健身专业角度看来，这也许是力与美的展现，但这种美显然远远超出了黄灿的欣赏范畴，她可不想把自己练成金刚芭比啊！
见她无意购买私教，人家也就不再太热心，交代了一下存物、淋浴设施就放手不管了。
黄灿只好四处晃悠了一阵，观察别人如何使用器械。但她对于什么方向感、器械使用一向低能。没办法，跑步机总会使用。跑了半小时之后她觉得不甘心，光跑步珠江边上也能，何必花这冤枉钱？好胜心起，她开始站在别人身旁，一边假装拉伸一边偷偷学习。
等别人离开，她立刻坐到器械上，咬牙使劲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又是憋气又是羞愧脸都涨红了。
“这个是练腿外展和内收，锻炼臀中肌、臀小肌，大収肌的。”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提示音。
黄灿猛一抬头，正撞上杨逸忍俊不禁的目光，“杨逸！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健身房资深会员啊。”杨逸说：“刚才我在那边练，就看见你满场子不知所措地这儿转转，那儿看看，不像来健身，倒像来打酱油的！”
“好哇！你嘲笑我是小白对吧？”黄灿自己也觉得好笑，佯装生气，其实心里对再次相遇很是开心。
“谁还不是从小白练起呢？”杨逸笑，俯下身帮她把脚下的重量拴调轻，“健身不练腿，到头一场空。这个是锻炼腿部内侧肌肉以及臀部外侧肌肉的，使用方法是一，调整插销位置，让双腿的开合幅度尽可能大；二，用膝盖向内或者向外发力，而不是用脚来发力；三，双腿缓慢还原，不能直接放松。来，照我说的试一下。”
黄灿依言尝试，果然感到肌肉的紧张发力。她一边做杨逸一边替她数数，再告诉她一个动作要做多少组，中间停顿秒数。接下来在他的指导下，黄灿又学习使用了其他几种器械，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久未运动的她累得直喘。杨逸建议道，健身要循序渐渐、持之以恒，今天就到此为止。
黄灿有些内疚自己占用了他的锻炼时间，提议请他吃饭，各自淋浴后在休息区碰头。
洗完澡换身衣服出来，一眼看见焕然一新的杨逸。他穿健身服的时候肌肉线条不夸张刚刚好，穿上黑色T恤又显瘦精神。黄灿忍不住赞道：“你这样的身材才叫健美，那个。。。。。。”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吧？”杨逸接口自夸，一点儿也不掩饰自豪得意。
“对。”黄灿被他逗笑了。俩人就在同一商场吃了顿麦当劳。杨逸说她健身的行头不对，带她直接下几层去到体育用品区帮她挑选健身衣、半截手套什么的。虽然是个男孩子，但黄灿发现他挑选物品的审美十分符合女生的心意，基本上他的建议，她照买不误。
不知是运动激发多巴胺的缘故，还是这一晚相处的愉悦感，回到家黄灿只觉神清气爽，睡眠特别香甜。
借着准备丹麦述职材料的机会，黄灿准备对广州办的规章制度及岗位职责做一次全面的审视和重改。之前狠抓业务、产品、质量，认为内部管理相对容易、不重要，多少有些想到哪儿是哪，口头规定的意思。加上公司规模小人员少，有什么事她通常召唤一声，立在办公室中间就把规矩定了、事情宣布了。当然事后不忘让助手简单整理记录要求全员签名存档。
但佟若水的枪击案给了她警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等到哪天公司规模扩大，可能很多习惯已成痼疾，要修改矫正所花费的时间精力、面临的困难就不是一星半点。
其实自广州办创立至今，黄灿在内部管理上还未遇到过重大疑难和阻滞。
一方面，顶头上司Franz给予她充分的信任与放权，中方的大情小事一向只问结果不纠结过程，似乎很认可黄灿对他表述过的：“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其人似乎深具中国人所说“大智若愚、用人不疑”的领导风格。
而丹麦总部责权分明严谨，互相之间视越界越级为禁忌，只要是Franz认可同意的事项其他人绝不僭越。
另一方面，广州办由她创建，所有员工都经由她面试、招聘、培训过来，最关键连薪资也是她定。在这一亩三分地她有着貌似绝对的话语权，而且专业过硬几乎熟悉各个岗位。员工们凡事只看她听她行事，向她汇报负责少有异议。而以她的个性，同事们只要工作胜任，个性脾气之类她都能理解包容。
一段时间内黄灿几乎产生了“管理学不难、人际关系如鱼得水”的错觉。对的，必是错觉无疑。她才刚踏入上升的轨道，许多工作都在摸索阶段，太顺利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经验缺乏而忽略了问题。无知者才无畏。
如今黄灿也时不时参加一些行业人士聚谈和饭局。但凡这种场合遇见，明辉总是选择坐在她邻座，彼此交流颇多。
某次明辉听到乐斯广州办的架构情况，先是盛赞她的代表处人员精干、办事效率高，业内人士提及都是如此评价，放眼望去，像乐斯这样采购规模的中资公司哪可能只有这么区区几人？继而提醒她，扁平化管理虽然貌似高效，实则容易“一言堂、闭目塞听”，久而久之员工的责任感弱化，反正都是老板决定、老板担责。
所以黄灿专门开了个会，要求全体员工提交个人岗位责任。虽然提交上来的报告零零散散也无惊喜，但她倒从中看出一二人的条理清晰、有管理潜质。
李凡自不必说，他原本工作老成，不善领导却擅独立作业，对技术更有钻研的兴趣。另一个意外的倒是质检阿勋，这个同期招来差点试用期被开的小伙子，因为学习精神刻苦逐渐超越其他人成为验货的一把好手。而且此人特别注意细节，下到工厂常能看到别人视而不见的东西，一经逮住便非常较真。
这是优点，但偶尔也是问题。比如黄灿说原则上不提倡加班，他就会较真说验货员每天往返顺德、东莞等地，即便到点离厂，回家路程上那一两小时通勤算不算加班？
黄灿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向他解释道：一来超长通勤并不是每天都发生，二来这种通勤、堵车情况无法核实计算，三来她已规定适当折算通勤时间用补休替，四来本公司每年休假日比国家法定日都多。相比较同行或其他企业，她认为公司考勤制度是公平且合理的。
阿勋想一想大概认为在理，乐呵呵一笑算是接受，从此也就不再提起，日常工作照旧卖力。
黄灿于是花了许多时间，加班加点整理完成了一部《公司守则》并附上《行业保密协议》、《岗位职责》等规范文件，让所有员工一一传阅并签字确认。
当行政助理将所有签署好的文件摆放在她办公桌上，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在去总部前她需要完成拾遗补漏，同时这也算系统性地检查了一遍自己近期对管理的学习成果。
黄灿不希望自己把身体练成金刚芭比，但特别希望在头脑上锻炼成那个样子。
第66章 老板与职业经理人
据说办理了健身卡、信誓旦旦要坚持运动的人当中，起码有一半以上中途而废。要不是杨逸的来电督促，黄灿的卡大概也不知要丢到哪个被遗忘的角落。
穿上新买的行头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一个半小时，再去干蒸湿蒸二十分钟，整个人确实有焕然一新的舒服感。再加上俊男美女的搭配，心情就更好。每当健身结束和杨逸结伴去吃饭逛书店商场的时候，黄灿总能感应到别人从四面八方投来欣赏甚至艳羡的目光。
杨逸当真是非常好的一个小伙伴，不但幽默风趣还十分能够揣摩女孩的心思和感觉，让黄灿偶尔心底冒出“怎么那么懂我？”的惊喜。
除了严格健身和热衷游戏，杨逸的另一爱好竟然是逛街。黄灿还从没见过比他还爱逛街购物的男生，自己也自愧不如。这点反差还挺有趣的。
黄灿不像杨逸长期检出每周四次以上健身，她在他的督促下顶多每周两次。随着是日推移，健身之后杨逸约黄灿的后续活动日益花样增多，从吃饭、逛街渐渐增加到看电影、观画展。甚至周末大半天活动刚结束，她才进家门，他的电话就追过来了，硬是磨着她玩儿联网游戏。对游戏她既没兴趣又不擅长，却磨不过他听上去略带撒娇的请求，总是充当“炮灰”，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也丝毫没关系，反正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他应该同样如是。
在情感方面，黄灿承认自己习惯性被动。她是一根火柴，隐藏着光和热，需要外力点燃。而杨逸的主动热忱正如那一抹磷火，不知不觉中将她心的一角悄悄点燃。。。。。。
经过一系列紧张准备，丹麦述职近在眉睫。此次小型客供见面会，Franz和黄灿商议之后，最终定下供应链邀请对象为宏源吴总、宁波亿元张总、朝晖佟若水和赛德明辉。旨在新老结合，产品互补。
乐斯的总部位于丹麦第二大城市及重要港口奥尔胡斯，因此他们要从广州飞阿姆斯特丹再转机到达哥本哈根，然后乘坐内陆小飞机飞往奥尔胡斯。
李凡和黄灿怀揣着第一次出国的激动兴奋，拖着大行李箱出发了。这一次，他们可算名副其实担任着一行大老板们的领队呢。
到了机场，几位老总异常客套热情，直言到了丹麦还需要黄灿李凡罩着。但他俩心里透亮，诸位都是人精，什么大场面不司空见惯。人家对你客气，不过因你身在其位罢了。
及至过安检，三位男老板与两位女老总和李凡不得不分道而行。佟若水和黄灿、李凡过普通安检，三位男老板过VIP通道。
看着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佟若水转头呵呵笑，不无揶揄地对黄灿说：“看见没？这并不是男女有别。这是真正的老板与职业经理人的区别。”
黄灿对于首次去欧洲正兴奋着呢，这个职业经理人身份于她正如一枚闪光耀眼的勋章。因此对佟若水的感慨并不以为然，只耸耸肩回应。她觉得再正常不过，人家都是私营企业家，而且基本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所有财富、荣誉、地位都是劳动所得。尤其门槛低、含金量不高的制造业老板更是不容易。有什么必要眼红和攀比的呢？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她斗志满满、信心十足，相信凭借自己的打拼，未来会更好！来到广州，她工作在专业对口的外贸行业，成为了外企高管，结识了行业专家拓展了人脉，现在除了全国飞还能出国商务公干。这一切若是父亲还在世也必定会为她高兴和骄傲吧？
她还正年轻，接触的事情仍有限。随着自己工作的纵深发展，时迁境移，一扇扇过去不了解未设想过的大门将不断向她打开。
过了安检，三位头等舱老板去贵宾厅休息。明辉特意过来邀请她们两人一起进去，说他有银行白金卡贵宾厅名额可用。
黄灿一听开心地自座位上刚蹦跶起身，就听见佟若水客气又坚决地拒绝了明辉。见佟若水拒绝得认真，她只好没事人一般坐回原位。佟若水若不去，她总要做伴，不可能丢下人家跟明辉走吧？
明辉温和再请：“还是给个面子一起进去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好。丢下两位女士在外头我心里过意不去。不然的话，我也不进，请你们在外头吃碗面？”
可佟若水坚持推拒。黄灿觉得她的好面子有点儿莫名其妙，女强人的自尊心当真无处不在啊。
拗不过她，明辉只好放弃。没过多久，他却又从贵宾厅出来了，走到她们座位前，伸手从背包里变魔术似的，“嘿”地掏出一个苹果递给黄灿，又伸手“嘿”地掏出一罐酸奶递给佟若水。
他居然从贵宾厅藏食物出来逗她们，这样孩子气的行为与他老板的形象反差太萌啦！黄灿捧着苹果哈哈大笑得前仰后合，连佟若水的表情控制也宣告失败。
等到登入机舱，三位男老板又一致地坐在头等舱里，而他们都是经济舱座位。刚入座，黄灿接到明辉短信，说是愿意跟她调换座位，毕竟十几小时的长途飞行太辛苦。黄灿吓得赶紧回复不用谢谢。人家花钱购买的享受她怎么好意思占用。大概也怕同行其他人说闲话，要避嫌之故，明辉也便没有坚持。
黄灿由衷对身旁的佟若水来了一句：“明总人真不错，暖男啊！”
佟若水闻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问道：“会不会。。。。。。他对你。。。。。。”
“打住！无稽之谈！”黄灿觉得必须纠正她的错误思路，坚决更正：“交往下来，我觉得明总是个难得的君子，热心助人，从来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再说了，人家是有妇之夫。你要想偏我可生气了。”黄灿堵了口气闷闷地想，这人与人之间难道就没有纯洁的友谊？
佟若水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你呀，还是年青，怎么还存在非黑即白的认知呢？世界上许多事情都存在灰色地带嘛。我只是想说，没有利用价值的话，人与人之间是很难建立真感情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做人交友在看见热热闹闹的应用层面时，还得时刻深究底层代码？”黄灿并非完全否定她的论调，只是觉得非要如此赤裸裸地分析人复杂的情感和意识形态，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按照这种理论，一切岂不变得萧索无味？那她和许多思、闫慧之间的友谊又如何？甚至和身边持此论调的佟若水之间的惺惺相惜又当如何？
也许是欧旅超长时间的相处，她看到了佟若水的另一面，多少逃不脱庸俗妇女的一面。以前在她眼里，她可一直是职业精英女性的形象。
从黄灿微妙的表情中，佟若水觉察出她对自己说法的不以为然，甚至带着些微不喜。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只好装作无事，一笑略过。
且不说言多必失。交浅言深便是犯了踩踏朋友之间界限的大忌。自己尚且松懈犯错，亏得还信口开河好为人师。
第67章 丹麦商旅
在黄灿的脑海里，关于丹麦的第一个联想便是凄美的美人鱼故事。除了安徒生童话让这个梦幻般的国度享誉世界外，它也以风景如画、高福利幸福感强而著称。Franz曾经告诉她，丹麦的夏天，晚上九点还是亮如白昼，而冬天过了下午两点天就会暗下来，九月份开始就会断断续续地下很多的雪。
在她的想象中，丹麦孩童每当圣诞节就躺在有着透明天窗的精致小木屋里，等着圣诞老人从屋顶飞过，向他们的袜子里投送礼物，身旁的火堆闪着温暖的火焰。
到达奥尔胡斯当天，老Mr.Jacobsen和Franz亲自开车来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宾。虽然经历了一天的辗转转机、坐车、等待与时差的疲倦，却丝毫不影响众人的热情，入住酒店后接着便浏览了当地的景致。果然，丹麦风景每一帧都美丽似明信片，谋杀了黄灿和李凡不少菲林。
乐斯总部是绿荫掩映下一幢砖红色群楼房，明明是国际集团，房子看上去却像积木搭建，童趣十足。看着房顶上硕大的公司标志，黄灿和李凡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好像总算回了趟娘家。要知道，广州办其他员工基本上还习惯性把所有老外当做“客人”。
任何关系之间，没有产生深度链接的时候，是很难口头强调出归属感的。
进入总部办公室，Franz带领中国队参观讲解各部门职能，将人员一一互做介绍。大家受到了所有人热情的招呼。尤其是黄灿和李凡，跟总部同事在日常无数的邮件和Skype会议中早已熟稔，此刻见到真人，彼此终于把名字和模样对上号，热情拥抱笑谈，很是开心。
Franz提议，在正是开会之前，他将先带领大家去参观乐斯的物流配送中心，以及去各大超市看产品了解市场。
这样的安排正符合中国团队的心意，不多了解乐斯了解市场，后续会议便少了许多信息支撑。
Franz首先带领大家驱车前往乐斯配送中心即仓库。去之前黄灿和李凡以为仓库大同小异，每家工厂都有，见得太多无甚稀奇。但一到现场才知欧洲现代化仓库与国内大多数企业仓库的巨大差异。他们被现场体量巨大、整洁有序、数据库控制的仓库所折服。
乐斯配送中心于不久前刚升级换代，他们找来著名的SSI胜斐迩作为指定系统供应商。新配送中心拥有两个高架仓库和可容纳几万个托盘位的箱式自动化立体仓库，以及十台双深度托盘堆垛机等。SSI同时提供全新的集货区、输送技术以及胜斐迩广泛的物流软件WAMAS®等。这里是乐斯北欧最大配送中心，所有从中国OEM生产的货物集中于此，并发往法国、德国、比利时等各欧洲子公司及客户。
Franz找来配送中心人员向大家演示并讲解了全部数据化管理的库存解决方案，细致到每一盏灯甚至每一个零配件的可靠追朔。
如此一来，下回遇到乐斯因质量、破损向供应商索赔时，将极大减少供应商针对数据的真实、准确性提出的质疑。
紧接着众人跟随Franz接连参观了几家欧洲著名的连锁超市。这个环节是吴总、明辉等老板们最为重视的。要知道，乐斯是设计、生产、销售中间商，这些连锁超市才是真正终端大客户。国内具备相当实力的制造商甚至会跳过中间商，直接进攻超市大客。
当然，那绝对是最难啃的硬骨头，搞不好肉没吃着，还不小心让骨头崩了牙。相比之下，乐斯更是诱人香软的大蛋糕。
在Audi、B&Q、Kingfisher等超市参观，黄灿才发现欧洲零售超大连锁的生态和国内不同。她要学习记忆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眼和脑都忙不过来。
已经对欧洲市场具有丰富经验的明辉在照明灯饰产品区招呼她，然后拿了一盏台灯上的价标示意她仔细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黄灿朝他瞪眼张嘴，表情震惊。
她只负责采购端，对公司产品在欧洲的市场销售价确实没太关注过，但制造成本、采购价了如指掌。可这价标上的零售价竟然是她广州办采购价的十几倍之多！
“看到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制造业仍然处在食物链的低端。设计是人家的，附加值和盈利是人家的，市场占有率是人家的。我们还没能摆脱贩卖廉价劳动力和原材料的困境啊！”明辉无奈又痛心地摇摇头，将台灯放回货架。
恰巧佟若水听到此言，也感慨接道：“正是基于此，我曾野心图强励志要做设计型制造商，但中国设计比起中国制造困境更甚。”
“改变，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黄灿由衷说：“我觉得自己的设计还是要推、还要重视商标、版权的注册，哪怕一年只卖给外商一、两个系列，也算埋伏练兵。”
黄灿朝离他们稍远货架旁的吴总努努嘴：“你们看吴总对低价的感触就比旁人少一些，他多少占有热镀锌技术、环保优势，和老外讨价还价底气更足些。”
行程占两天的参观及市场考察对黄灿来说最是受益匪浅。不但对乐斯的市场占有率、质量水平、价格等认识更深刻，同时对以前在乘星和各类展会上接触过的外国同行有了更直观、更系统的了解。为以后无论是横向、纵向比较提供了翔实依据。
如此一来，回到总部再次坐在会议桌前，信心和底气强势多了。
在总部与四家供应商的会议谈判由Franz和Klaus带领相关各部门进行，除了晚宴接待，老Mr.Jacobsen都只露脸不参与，看来决意逐步将乐斯经营交由年青一代。
会议进展顺利，除了厘清近期生意上的阻滞如索赔事件等，各家或多或少都拿到了乐斯今年开发的新项目。吴总更是心情大好，他的产品独树一帜无人竞争，他本人是强技术型老板，除了语言需要黄灿翻译，谈判起来行云流水。比较弱势的倒是佟若水，她是管理型领导，没有工程师、成本会计在身边，开发和报价讨论起来颇感吃力。
谈判中唯一跳跃的音符当属明辉了。随着Franz对成本的认知上升，在价格谈判上越来越是一把好手。以至于明辉在会议间隙忍不住用中文向黄灿悄悄抱怨道：“低价还要质优，这本身就是矛盾、悖论。”
但黄灿牢记此时的甲方立场不置可否。于是明辉改用迂回策略，价格谈不动，他就从改变工艺上下手。
几次交锋下来，Franz面上困惑之色越来越深，在他这样凡事有板有眼的丹麦人看来，明辉的策略有“狡猾”之嫌，可落在国人眼里，这个叫做“变通”。
Franz在中国接受惯了老板们的盛情款待，知道哪怕是商务差旅也需劳逸结合。两天会议结束之后便包下一艘大船，载着中国团队在浩瀚碧蓝的北大西洋上扬帆起航。
壮阔的海洋、颠簸的大风大浪兴奋了所有人的神经。李凡他们站在船舷连赞美都词穷，一个劲儿叨叨：“太美了，太美了！”第一次摆弄鱼竿的黄灿，居然在船员的指挥下钓上一条大鱼。
兴奋没过多久，她和李凡还有佟若水便躲到下层船仓里狂吐去了。丹麦船员们倒是惊讶几个中国男人扛得住风浪不晕船。
黄灿把这次领队丹麦行当作一场战役充分准备、谨慎对待，幸好不负所望，整个行程在双方合力之下，在友好互利的气氛中圆满收官。
拖着行李箱返程时，她已和几位老板们打成一片。哥本哈根机场上空一条连续播报的信息令她驻足半晌，挥挥手示意大家：“同志们，不用紧赶慢赶了，我们的航班取消待定了。”
明辉听清播报，“嘿！”了一声：“又是法航罢工。这就是自由与民主的矛盾。”
大家无可奈何笑了起来：“得了，这趟丹麦之旅算是把什么元素都凑齐了！”
第68章 殊途有别
闫慧结婚之后开始打理秦峰的“汇图化工贸易公司”的财务工作。尽管是自家生意，身为老板娘无需打卡，她却坚持每天坐班。说是干会计的，实则行政、文员刚工作，她能干的全干了。甚至连原先请的保洁阿姨都打算给辞了自己干。
秦峰瞧在眼里美在心里，老婆跟自己一条心，吃苦耐劳还没怨言。他有几个同行哥们儿，公司规模情况差不多，聚会喝酒聊起来，比他心里舒爽的没几个。一般都是“夫妻店”，男主外管业务，女主内管财务，别人家老板娘工作重点是握紧财权命根子，防止老公有钱变坏花心，他的媳妇儿却一门心思想着为公司防暑堵漏、节省开支，对于他的决策花费行踪从无二话。
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肯于付出的女人，这话一点不假。秦峰美则美矣，还是很心疼老婆日渐消瘦的身板。
“小慧，家里家外事儿太多了，保洁阿姨不能辞，你吃不消的。”秦峰晚上吃着闫慧煮的饭心疼劝她，“你看你都瘦了，让你闺蜜看见该说我刻薄老婆。”
闫慧笑，“你不是老说男人女人都该做好自己的本分吗？我一个打工妹，知道生活不易，啥叫珍惜。我给自家干活，心里舒坦，不觉得累。”
秦峰也笑了，说出自己打算：“小慧，你看咱们家也成了，这业是不是应该也更上一层楼？”
“你有什么打算？想多拉些业务？扩张？公司账上回款顺利，流动资金还算充裕。。。。。。”
“是扩展，但不是那个扩张法。”秦峰说道：“我们做中间贸易始终利润薄，上游下家两头卡。这些年我不但积攒了些客户，也把行业摸得透透的。我们与其从别人手里拿货，干嘛不自己生产？产销一条龙，将来打出品牌、名气就更不得了，提前奔富裕阶层。”
闫慧就一会计，这种大规划从来没想过，嚼着一口饭眨巴眼睛望着丈夫：“你的意思是自己开厂？那得多少钱才够啊？”
“大概多少钱我做了个预估，确实缺口不小。咱们刚结婚嘛，花了不少钱。。。。。。”
闫慧望着他许久不吱声，眼帘垂了下去。秦峰一看觉得不对，怕是老婆误会自己在抱怨结婚的事，刚要开口解释，闫慧却低低地来了句：“早知道就先别急着买房了，你做事要紧呀！”
一句话把秦峰腔子里的柔情蜜意全涌上头，他放下碗筷坐到闫慧身边，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叹息道：“我秦峰真是有福气！会找老婆！”
过了一会他才商量道：“买房的事绝对正确。你看这房价一天天的涨，结婚没个自己的房子不叫家。而且吧，这房子本来也是金融工具嘛。我的打算是，开厂的钱账上不够，房子可拿以去银行抵押贷款，再找人融点资。。。。。。”
虽然知道闫慧不会反对，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脸色怎么看着不太好呢？该不会是她不经事，听说抵押投资给吓得吧？“小慧，小慧你没事吧？”
“我，我不知怎么的，最近老头晕。”
“我就说你最近瘦的累的！”秦峰二话不说，抓了车钥匙便送老婆上医院。
两小时后，他又载着闫慧从医院回家，一边开车一边给黄灿报喜：“灿灿同学，你闺蜜刚检查出来怀孕了！我有儿子了！嘿嘿嘿，你也要抓紧哟！”
闫慧假装生气打他一下手背，嗔道：“瞧你那个得瑟劲儿，看把你给能耐的。开车不能打电话。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人家医院都不准做性别预查的。”
“我说是儿子就儿子！我秦峰是一定要生儿子的人！”
闫慧斜睨了眼一脸傲娇样的老公，不再分辩。其实生男生女她都喜欢都无所谓，可她更愿意遂了老公的愿。
得知闫慧喜讯，黄灿高兴极了，果然许多思说的没错，闫慧不但“傻人有傻福”，而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结婚、生子这样人生头等大事，她顺顺利利一蹴而就。
黄灿忙打电话给赵晓玲子，却发现小玲子听了之后声音并表现出惊喜，反而有点心不在焉。“小玲子，你怎么了？又和庞亮吵架了？”
“吵架？”赵晓玲子冷淡地笑了一声，“恋人之间，能认认真真吵架那证明感情还是热的，就怕哪一天连吵架的兴致和力气都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
“闫慧怀孕了是吧？我也是。”
“哦。。。啊。。。”黄灿没想到是这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闫慧和秦峰有了孩子连朋友也跟着欢天喜地，可赵晓玲子是未婚先孕，说“恭喜”吧，好像不合时宜挺尴尬。而且她知道，这俩人虽是同居但感情一直没到火候似的。
“那，你和庞亮打算怎么办？他怎么说？”这事儿即便身为闺蜜也不好僭越出主意。
赵晓玲子沉默许久，才轻声回答：“他能怎么说。我昨天哭了一晚上，他还不是手足无措。这事儿我们俩都有责任，谁叫我们不当心呢？明明知道结婚尚且不具备条件，房子没有，住出租屋，经济状况不好俩人的生活都勉强，哪里负担得起孩子？我们能给孩子提供什么样的生活、教育条件？”
黄灿黯然，但不能不开导：“小玲子，话也没那么绝对。娇花有温室养法，小草有小草的长势。那么多普通家庭像你我不也成长得好好的？何况，未来你和庞亮一起努力，生活会好起来的。”
“只能这么想吧。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决定请假和庞亮回老家，跟家里人商议结婚。”赵晓玲子千般无奈地叹口气：“就这么着吧。”
“也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随时找我。”
黄灿挂断电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曾读到过的一段话：一个人什么时候决定出国读书、选择一份什么职业、跟什么人谈恋爱、何时决定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选择的三岔路口，人都以为那不过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而放下电话的赵晓玲子，不让庞亮跟着，一个人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却毫无头绪，只觉得脑袋里空空如也。
回到C城，赵晓玲子和庞亮才发现，结婚这件事远远不是他们俩个人一咬牙一跺脚就能成的事。庞亮拎着见面礼上赵家门，茶还没喝上一口，人被赶出来关在门外不说，连东西都被原样丢出防盗门外。
赵父的咆哮声吼得天花板震了三震，“我们家是没文化的小个体户，但也从来没出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
赵晓玲子拼命咬着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来回转，愣是倔强地没掉下来，自知理亏也没法驳嘴。当初撂下狠话，混不好不回家的人是她自己，如今灰头土脸，回家祈求接纳的也是自己。今日拖回家的箱子没有比决意出走广东时贵重一分，她本人看上去比当初还黯然失色，竟未婚先孕带“球”、灰溜溜地回家了。别说父母生气，她何尝不生自己的气？
关系一直不睦，好吃懒做的弟弟此时也翘起二郎腿看她笑话，撇着嘴讽刺她：“老爸，我看你也别发这么大火啦，这不挺好嘛？不用你操半点心，就连外孙都有了。那什么嫁妆彩礼婚礼的都不用费心啦，咱家多省事？”
赵父被火上浇油，气得脸上皱纹拧巴一团，手指着女儿直抖：“你的志气呢？啊？你的出息呢？你不是多看得起自己吗？就打算这么把自己当个便宜货给嫁出去了？你就不怕人男方家嫌弃？嫌弃便宜没好货？”
“爸！”赵晓玲子泪水终于憋不住汹涌而下，这话太伤自尊，这还是亲爸说的话吗？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孩子爸，孩子肯回家认错商量，那就是把娘家当靠山啊。不替她拿主意，难道真要把孩子给逼得走投无路、不管不顾吗？”赵母眼泪涟涟，既心疼女儿，也恨女儿不争气。
不都说人以群分吗？看看女儿的少时好友们，要么自己工作有前途能挣钱，要么找得一位好夫婿，偏偏她漂亮相糊涂心。倘若女儿真相中个老实人，家境差些原也没什么。可是未婚先孕这样的行为，难免叫未来的亲家瞧不起。这小小的C城不比大城市，老一辈不但嘴碎还封建得很，女儿这样嫁过去怕是将来要吃亏的。至少这彩礼、面子一准泡汤了。这没几个月前，闫慧那姑爷上门，彩礼是只多不少，不但闫家人面子有光，就连街坊邻居之间都念叨羡慕了好久。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打骂她也于事无补。”赵母维护女儿，苦劝丈夫：“反正女孩子迟早都要嫁，嫁好嫁歹自己的命自己担。”
“她这个鬼样子，担得起吗？将来有什么事，不要哭着喊着回头求娘家才好！”
“爸！你放心，将来我绝对不哭求娘家，你嫌我丢人我现在就走。俗话说‘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我就不信自己活不好！”赵晓玲子对父亲的包容原就没抱几分指望，此刻倔脾气冲头，蹭地从沙发上窜起，伸手抓了门口的皮箱拉杆，打开门就要往外冲。
赵母怕她激动离家出事，死命地抱住箱子不撒手，哽咽着朝着老伴直嚷嚷：“孩子爸，儿子是亲生的，女儿就不是亲生的啦？她才多大嘛。。。。。。”
“都二十好几你还当她是孩子呐！”赵父吼道。真是慈母多败儿！
可回神想想，养不教父之过啊。儿子女儿都不成材，怪谁呢？他长长哀叹一声，往卧室走去，关门前朝大门口那恨不能抱头痛哭的母女丢下一句：“让那小子跟他家里人选个日子吧。越快越好！其他的。。。。。。我们家都好商量。”
第69章 出来混总要还的
庞亮深夜徘徊在赵晓玲子家楼下，踌躇着自己到底该上去还是不该？上楼去自己能说什么做什么？万一场面谈崩，自己有法子圆得了场吗？他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一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自打赵晓玲子把显示阳性的医院化验单递到他眼皮子底下，这段日子他的情绪就像坐上了过山车，悲喜完全不由他控制。他也才越来越对自己有了更清醒的认知，他的所谓简单幸福的平凡小日子，完全是建立在他浑浑噩噩、不思长远的盲视之下。
起初他还暗自窃喜，尽管明知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女友的心思，俩人都还未准备好结婚生子。但他安慰自己也安慰玲子，世事有几件是万事俱备之后才成立的呢？继而他担惊受怕，害怕小玲子不肯面对事实干脆去医院打掉孩子，她若真任性而为起来，自己是一点辙也没有的。当小玲子终于点下头愿意随他回家商议婚事时，他简直欣喜若狂，满嘴发誓承诺，将来一定让自己的妻儿日子越过越好。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将来一定能实践诺言。
他完全没预料到，俩人的婚事会同时遭到两家父母的强烈反对。
小玲子父母的震怒在预期之中，他理亏，打骂都认。但心中隐约预感到赵家早晚会接受现实认了这门亲。毕竟自己家境虽不如赵家富裕但也清白，他在广州虽收入不高但也算老实打工的正经人。而且小玲子已经怀孕，生米煮成熟饭，只要她坚持多半能取得胜利。
说到底，天底下的父母拗不过儿女。眼泪总是向下流嘛。
令他措手不及地是，好不容易拗过了赵家却卡在了自家的关卡上。原本经常催婚的父母不但不为他结婚的消息欢喜，反而强烈反。小玲子在家斗争的同时他也在跟家人斗争，和父母吵得天翻地覆后他算搞明白原委。
首先父母乍一开始以为要和他结婚的是前女友历敏，历敏随他多次探亲拜见过父母，勤劳持家的模样深受认可。分手后他懒得跟家人解释，小玲子又始终不肯在家公开关系，一拖再拖之下，父母以为他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突然闪婚是掉进别人恨嫁的圈套。
更为可气的是，C城人际圈小，父母出门四处打听了这个名字古怪的姑娘一番，回到家便死活不答应。
这让他着急上火挠破了头，他可怎么向小玲子和赵家交代解释？他需要时间跟父母周旋，可小玲子的情况拖不起时间。
是祸躲不过，他站在楼底下给女友打了个电话，鼓起勇气半真半假地解释一番，最后赌咒发誓再给他几天时间，他一定能说服家人。
原本以为依着小玲子的脾气肯定在电话里将他好一顿破口大骂，结果她只是沉默不语，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地对他撂下一句：“你等得了，我等不了，肚子里的孩子更等不了。你嘴笨，明天我去，我亲自上门跟你家父母掰扯清楚！不信他们不讲理。”
庞亮对着已挂断的手机发了会儿呆，想不到女朋友这么霸气！居然要自己上门搞定未来公婆。他脸上发烫，一半感动一半羞赫。不怪人家平时埋怨自己没魄力，关键时候自己总是掉链子，买房子是这样，婚事还是这样。
第二天他领赵小玲子往自己家，小玲子见他两手空空地来，也不晓得替她准备点礼物，朝他翻了个白眼，哼了句“你可真会办事”，自己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些水果补品。
进家门后，庞父正在客厅喝茶看报，瞧见儿子领着一个漂亮姑娘进屋，猜想就是赵小玲子，眼皮从老花镜上方上下将人打量了一下，心道难怪。庞父也不作声，慢腾腾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厨房外敲了敲门。厨房内庞母和庞家姨妈正在择菜，顺着他的示意探头朝客厅瞧了一眼，又缩回去了。
庞亮极其尴尬，赶忙自己招呼女友，倒了杯茶却发现茶几上什么也没有，想起自己房间里还有两块德芙巧克力，忙跑去拿出来放在小玲子面前。这般招呼客人的礼数实在寒酸，家里气氛更是冰冷。他开始冒冷汗，后悔不该草率领小玲子上门。
“妈，你出来一下，家里有客。。。。。。你能不能别弄厨房了。。。。。。”庞亮跑到厨房跟前小声抱怨道。
“急什么？来都来了，人还能跑喽？”庞母没好气地把手上一把菜扔进盆里，长出一口怨气才慢腾腾起身，跟庞亮姨妈一起出了厨房。
客厅里五口人面对面坐着，却异常安静尴尬，好像都憋着气谁也不肯先开口。赵小玲子只好拿出心理准备，挤出一个笑容，甜声叫了叔叔阿姨，说自己带了点补品过来。原本早就打算登门探望二老，只是远在广州不得机会。
庞母闻言淡淡地：“来不来的无所谓，反正两天之前我们家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号人。”
赵小玲子讪笑了一下，柔声道：“事发突然，确实给两家长辈整得措手不及，是我和亮子的失误。我俩在一起时间也不短，可能是感情太顺理成章，觉得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所以。。。。。。”
“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庞母觉得小姑娘狡辩的口才令她反感，反问道：“虽然现在不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也没听说私自同居、怀孕了直接通知家里就算数的。你们要真能独立自主藐视世俗，也就不必回家找爹妈了不是吗？要说顺理成章，以前历敏来过我家好几回，那是个好孩子，双方父母许可。我悄悄的连三金都给备下了，可那也不是给你准备的呀？”
“妈！”庞亮生怕这话点爆小玲子，扯着嗓子吼了句：“妈你能别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么？！”
赵小玲子忙用眼神示意庞亮别顶撞，接话道：“阿姨，这说明您心里疼儿子，私下为他的婚恋操心。只是这年月，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实属正常，能牵手走到最后才是最好的，您说是不？”
“分分合合正常？”一旁的姨妈提高了嗓门歪声歪气地插嘴，“就是这样的想法可怕呢。人一旦思想歪了，那人还能不走歪吗？”
“怎么个走歪法？我听不懂。”赵小玲子冷冷回敬。心想多半是这些长舌妇七大姑八大姨搅合坏事。所谓亲戚，多的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式的人物。她只觉胸腔那股强压的闷气隐隐升腾。
姨母冷笑道：“你是在大城市混见过大世面的，你比我清楚啊？我可听人说过，好多像你这样小地方的漂亮女孩子，文凭本事没有，虚荣心倒天大。那怎么办呢？只好找些偏门左路去捞金呗！捞完了，再找个老实男人洗白嫁人。哎，前些日子我们邻里就发生过这么件事，女方以为瞒得严实，男方家里仔细打听出女方在外面，那是坐过台的呀！这样的人怎么能娶？这不是骗彩礼吗？”
“真没想到，你们庞家歧视外出打工的，那不等于把你们家儿子一道歧视了吗？这话也太不讲理了吧？”赵小玲子决没料到庞家人竟然用如此肮脏的眼光看待她，一时气得胸口起伏，脸色骤变。
庞亮脸也变色，腾地站起身怒斥道：“姨妈！有你这样挑唆的吗？你不但骂了小玲子，你更是在骂我啊！”
“嚷嚷什么？你姨妈是怕你老实，吃亏上当还不自知！”庞母狠狠拽一把儿子胳膊，“难道她没在东莞呆过？东莞那地方，出了名的你不知道？”
“小玲子是个好女孩，她在东莞是打过工，做的是文员，这些我都清楚！”
“你真清楚？”庞母生气，她就是看赵小玲子不顺眼，打扮前卫描眉画眼一股子故意招摇的气息。她没好气地瞪儿子一眼，“我打过电话给历敏，她可什么都说了。”
原来还有历敏掺和在自己的婚事当中。赵小玲子之前都快忘记有庞亮这么个前女友存在过，此时觉得特别讽刺，这可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第70章 可怜必有可嫌处
赵小玲子是第二天自己一个人拖着箱子回的广州。火车上漫长的几小时间，庞亮家人的话语仍然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旋，那些极带侮辱性的、含沙射影的、驱赶她的话语。
很奇怪的是，自己当时竟然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满腔怒气渐渐冷却成冰，嘴角不自觉地斜挑出讽刺的怪笑，笑他们，更笑自己。她居然不争不辩、不吵不闹地离开了庞家，任凭庞亮如何仓惶失措地挽留解释也无济于事。
有一点她很清醒，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谈何幸福？
她没和庞亮打招呼便买了最早一班火车票。除了庞亮，还有许多思的电话，她全都不接。她实在不愿意让许多思、闫慧她们知道这些事，更不想在此时听到任何所谓安慰开解，干脆手机关机。
这一回她有些埋怨黄灿多嘴，不该通知许多思的。说是好友，其实许多思大概从未瞧得起她，知道她的境遇应该更瞧不起了吧？有些话别人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那么想。
火车上的赵小玲子觉得自己除了深深的疲乏厌倦之感，并没有那么地意难平。当一个人开始接受一件事时，他就开始变得心平气和。又或者，这一切在她情理之外预料之中。她更深层次地挖掘自己的内心，发现潜意识里其实自己也强烈反抗这桩婚事。庞家的态度彻底剔除了她的选择项，她无路可选，也便替自己、家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找到了一个推卸的藉口。
黄灿越来越对健身产生兴趣，尤其是工作之余，运动杀时间比其他娱乐事项更有益。周六的力美健爆满，连跑步机都要排队，她好不容易赶上一台，设定一小时变速跑。
慢跑的时候她接到佟若水打来的电话，说是最近她终于搞定了全厂老板、高管们的团购合同，将石基亚运村三十余套房买下，均价13700，她本人名下也有一套。
虽然朝晖枪击案犯仍在逃，那一百万悬赏也空悬，但工厂生产生意未受任何影响，舆论也慢慢平息，佟若水又掌握着工厂管理权，还为大家操办团购房福利，她的状态明显恢复。
所谓时过境迁，就是说群众都是健忘的嘛。
黄灿当然为佟若水高兴。听到“亚运”两个字跑得更带劲，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能亲临置身亚运会近距离观看比赛盛况，并且在那之前，自己能够收楼住进属于自己的小窝，她热汗流淌得欢畅无比。
跑到一半，一声“嗨”的招呼，杨逸出现身旁，半恶作剧地调高了她跑步机的坡度。她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笑道：“刚满场找你半天不见？”
“找我干嘛？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杨逸偶尔油嘴滑舌起来得跟没事人似的，黄灿哭笑不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不是我，是那个猿人教练和外籍学员。”黄灿朝器械区努努嘴。可能是杨逸浸泡在这个健身房多年，她和杨逸又经常同出同入，刚才那俩人都向她询问他的踪影。“看来你是大家眼里的大红人啊。”
“那是我练得专业呗。”
“你肌肉练得也不算发达呀？”
黄灿一直不理解健身男士们互比肱二、三头肌的心理，在女生眼中肌肉过于发达其实毫无美感，就像她不相信杨逸解释过，男生并不喜欢女生过于纤瘦一样。每天上磅瘦一斤简直是许多女孩们虔诚祈祷的信仰。
“我做完有氧就算完成任务。你大概几点结束？今天结束得早，还是老活动？”通常健身完，杨逸除了灌一大杯蛋白质粉还要拽上她加一顿麦当劳。
“哦，今天我有事儿。你开车来的吗？方不方便载我和我邻居去个地方？”杨逸朝远处一位正在举哑铃的男士背影指了指：“地方不远的。”
“我开车了，远点也无所谓。”黄灿只看见一个背影，不过在这帅哥靓女群聚的健身房，那背影显得挺平凡。“你邻居？你不是住番禺吗？这么远跑来健身，毅力太好了吧。”
杨逸的工作单位离健身房近，但若人住番禺，每次路程耗费一个半小时以上去健身怎么可能长期坚持？
杨逸耸耸肩，表示健身有伴才有乐趣，他和那人住同一个小区。
约好之后他们各自继续运动。黄灿跑着跑着，耳机又响，她按键接听，一声“灿灿”便叫她讶异起来：“小玲子？你回来了？婚事这么快谈妥了？怎么样啊？”
“呵呵，你好像比我还着急。”赵小玲子轻笑，“我很好，前天就回来了。”
“这么快？”黄灿疑惑，按道理讲两家人碰面、送三金、议彩礼、选日子什么的，总要费个几天功夫。看来事情不太妙。“那。。。。。。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我现在马上去看你？”
“嗯。我打电话就是这个意思。你来，不过不是到家里。我发个地址给你。”
黄灿听她鼻音很重音调不对，开始有些担心，追问道：“小玲子，你没事吧？”
“你放心，事情很快就解决了。不说了，见面再谈。”
黄灿盯着手机，过了一分钟看到赵小玲子发来的短信地址：妇幼医院XX楼。她愣了几秒猛地反应过来，吓得跑步机都忘记关箭步跳下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死。
她冲到储物柜开箱取包，来不及冲凉，浑身汗味也由它了。她真怕去晚了小玲子会做什么傻事。总之她不可能是去做产检吧？那一定就是。。。。。。
黄灿一路连奔带跑，等电梯嫌电梯慢，进车库嫌车库堵。体育西一带本来红绿灯就多，她车技不好遇上人夹塞差点要犯路怒症！
手机又响，她拿起就想喊“玲子等我”，结果是杨逸打来的，她这才记起刚答应要送人家，自己招呼没打就跑没影儿了。
终于开到妇幼医院停车上楼，她一看，这楼是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都是等待的病人家属，她满层地找没看见小玲子人影，打手机没人接，好不容易问到护士才知，赵小玲子已经进了手术室。
赵小玲子是一定是故意的，掐着点给她打电话，明知她赶不上，只能把所有规劝的话生生咽进肚子里，省得彼此两难。
黄灿急得原地跺脚。她想知道这个决定是否庞亮和小玲子商量好的？拨通电话问庞亮在哪儿？结果他竟然还在老家没回来！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都是错，没同他啰嗦就把电话挂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赵小玲子从手术室出来了，捂着肚子行步艰难。黄灿赶紧上前扶她坐下休息。
“没事儿，刚才已经休息观察过了。医生说可以回家。”赵小玲子说。
“这还没事？”黄灿看她脸色难看，扶着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照顾能令她好受些，忍不住埋怨道：“你呀你！说你什么好？做事总是这么一意孤行。”
赵小玲子惨然一笑，反驳道：“你才知道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接着她便将回乡议婚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总结道：“灿灿，有些事不是努力就会有好结果的，委曲求全更是下策。我想过，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大家都不用再犯愁了。”
黄灿没想到庞家父母竟对小玲子有那么深错的误解。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他们儿子就没有责任吗？庞亮也是，平时看着是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关键时候软弱无力，连自己女朋友和爱情都保护不了。虽然一切非他所愿，也是块可怜的夹心饼干，但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说的一点没错。
现在孩子也没了，他们俩人之间的裂隙也难弥补，说什么都显得多余。黄灿对小玲子说：“也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以后的事从长计议，现在关键是要把你身体养好。我听说，这是要坐小月子的。”
赵小玲子虽然身体不舒服，精神倒显如释重负，笑笑说：“什么小月子，你又不懂瞎紧张。我休息两天上班去了，请假太多万一把工作也丢了，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那怎么行？就算工作丢了也比不上你健康重要。大不了，我养你。”
赵小玲子给黄灿逗笑了，扯了扯她头发调侃道：“哎哟，确实财大气粗不同以往了哈。放心，谁造的孽谁负责。”
休息了一阵，黄灿开车把小玲子送回家，虽然不太会炒菜，但作为半个广州人，煲汤是必备技能。她从附近菜场采购了乌鸡、补血汤料，煲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鸡汤给小玲子喝，晚上不走留下陪伴她。
小玲子却不怎么想同她多说话，更不想讨论这件事和她的感情问题。她对黄灿说，自己是故意不选择做无痛人流的，为的就是好让自己深刻地铭记这痛彻心扉。
她还说补身鸡汤美味，但心灵鸡汤只能叫她恶心，叫黄灿千万别跟她讲什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之类的话。
第71章 产品攻坚
丹麦乐斯总部之旅后，拿到当年新产品的各家工厂开始研发过程。整个开发从图纸设计、数据修改，到报价、选定供应商；从技术调整，到首样、二、三样，再到Goldensample最终样板确认；然后进行首单量产，要赶十一月的交货期，时间是非常紧迫的。
每年一轮的新产品开发是乐斯工作的重中之中，广州代表处的主力目前只得黄灿与李凡，俩人必须与各供应商老板、工程师反复开会探讨，从材料到设计到配件，巨细无遗，工作量巨大。整个灯饰行业内各制造商的技术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厂工程师经验丰富耐心足，愿意陪同客户一起打磨出质量过关的新产品。而有的厂工程师水平不足，俩人不得已只能充分发挥“传、帮、带”精神，因为中途换供应商的各项成本太大。
这也是乐斯供应链长期稳定、陈旧的原因之一，丹麦人是比较讨厌挑战风险的。
新产品图纸从丹麦设计师手上发过来之后，通常Franz与黄灿会根据各供应商的特点、优势以及过往经验划定一个广泛报价范围。各供应商经过几轮报价血拼厮杀之后，俩人再商讨出几家今年新产品的最终承造商。
Franz与黄灿一个总部一个中国将采购工作全面掌控，配合日益默契。但无论如何为Franz分忧抗责，每年钦点供应商的决定权一定是留给大boss的，黄灿即便心里有数也绝不能抢风头，更不能越厨代庖。
今年乐斯总部争取到一个德国家具大客户，为其提供的橱柜设计灯试单。这个任务最终落在了赛德明辉手上。
北欧设计向来以设计简洁著称，德国客户提供的技术图纸上的橱柜灯四四方方、线条流畅，内置G9灯泡，看上去只是一个简单的内嵌入橱柜中的小方盒。拿到设计之初，无论黄灿李凡，还是明辉及其工程师，全都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常规项目，并无难度可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黄灿发现，本年度近百个新产品分配到不同的二十几家工厂，虽然开发速度、技术攻坚方向各有不同，但速度最慢、推进难度最高的居然正是这只看上去最简单不过的方盒灯。
赛德第一批样板寄到丹麦，由总部工程师与客户研究之后，全数被拒。除了边线不匀、表面划痕等理由，最严重的是外表涂层颜色出错。黄灿和李凡认为原因在于初样是手工版而非模具版的缘故，极力说服明辉开模具重做。
按照惯例，工厂通常只有在客户完全确认样板、下订单之后才敢放手开模。否则的话经不起几次修改，模具就有可能报废，成本太高，而报价已经交出，想要提价覆盖新增成本的可能性比较小，再强行与客户谈判极可能丢单，导致前期投入作废。
为此黄灿专程去到赛德与明辉面商，分析利弊之后，明辉同意一搏。在他本人加班加点死盯进度的情况下，一个月后模具样品再次交付丹麦。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之后，竟然收到反馈，样品再次被拒。
按照黄灿设定的新品开发进度表，只为各厂留出了两次送样的时间，再拖延下去，不光此产品，整个乐斯与新客户的合作势必受阻。假如最终导致订单拖延，连锁反应便是明辉失去乐斯订单，乐斯失去重要新客户。
Franz沉不住气，第一时间要求黄灿将方盒橱柜灯项目列为高度跟进工作，必须亲自狠抓，尽快找出并解决问题，每日通报。
黄灿致电明辉：“明总，看来从明天开始，我和李凡必须去到贵厂驻扎，一日不解决问题一日不回家。”
明辉：“如此即是你们给予的最大支持，说实话，模具样板是我亲自抓的，自认达到质量标准，被客户再次拒绝我实在不解，甚至感觉有点冤枉。”
黄灿：“稍安勿躁，我们一起现场攻坚，一定能找出问题所在。”
第二天到达赛德，黄灿和李凡立即进入样板间和明辉开始会议。开会之前，明辉首先向他们展示了整整几列方盒橱柜灯样品，他说：“合作态度第一，不推不委。客户只看到两个样板，但在我这里，已经做出过几十次的修改和努力。”
黄灿点点头，从这些样板中的确看到工厂的努力与诚意。其实，担任外商采购以来，她见识到许多次国内制造商为做出合格产品、满足客户需要进行不懈的努力，偷奸耍滑之流实属个别。当然，抛开价格谈质量不客观。但丹麦乐斯产品属于性价比非常高的中高端。
她从一排排样品前走过，拿起最后一个仔细关详。橱柜灯至今被拒的理由只剩下色差一项，按道理来说这并非什么技术难点啊。
李凡拿出工具包里的潘通色卡，将厚厚一沓色条展开成扇形，找到客户提供色号的那一小块颜色，与黄灿手里的样板做比对。这是一个“白色”，看上去普通常规的色号。
明辉黄灿三人头碰头地聚焦对比色卡，好半天同时抬起头来面面相觑。黄灿理解明辉的“委屈”了，按照经验，她无法从肉眼判断出任何色差，换做质检旧例，手上的样板无疑是合格的。一时间三人都搞不明白问题在哪儿？总不能回复丹麦说仅仅是客户太吹毛求疵了吧？
黄灿思考过后转头问明辉：“你们赛德一共和几家下游喷涂厂合作过？”
“一共三家喷粉、五家油漆涂料厂。”
“我有个建议，不如找齐这八家同时做这个橱柜灯样板，相信总有一家合了德国客眼色。”
“不是不能，而是这将耗费大量时间。喷涂厂从不愁生意量，样板耗时钱少，排队等的时间太长。除非我亲自卖多年合作的面子人情，否则下面人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追齐样品。”
“那还等什么，我们三人分头行动亲自蹲点，催也好、求也罢，务必达成。”黄灿一面下决定一面向明辉抱歉：“只是这样耽误明总许多其他事务。”
明辉挥一挥手朗声道：“我们车间墙上贴着什么标语？客户至上。”
三人立刻行动，一周内总算追齐自认合格的八个来自不同喷涂厂的新样板，再次快递到丹麦，紧张地等待结果。
结果令所有人大失所望，样板无一被德国客户接受。
德国客与日本客都是出了名的高标准严要求，但至少通常日本客会亲自派员下到工厂进行线上质检，而此德国客只凭样板一句“色差”结语判定生死，让大家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要说明辉憋气，连黄灿也难免上火。
她集齐所有备样在工厂现场与丹麦工程师开视讯会议依然无果，丹麦同事无法通过摄像头判断如此微小的色差，不敢打保票担责。
黄灿一方面努力无果，一方面每日被Franz唐僧念经般提醒进度表，简直焦头烂额。
抓耳挠腮之际，某日突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拍会议桌站起，将明辉和李凡吓了一跳，“为什么我从没想到问德国人，他们凭什么判断我们这么多人肉眼无法鉴别的色差？”
“对呀！光一门心思扎在样板上了。我马上联系对方工程师。”李凡开启视频。
仅仅几分钟后，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德国客人质检并非靠人力，而是使用了一种特别的色谱扫描仪。人眼如何能与机器相较，在灯饰行业他们此前从未遇到如此严苛的标准，也无人使用过这样的仪器。黄灿立刻向客户要求借一只扫描仪，用DHL快递过来。
视讯结束，明辉沉默许久，深感忧虑，“黄灿，德国客刚才说使用扫描仪时的标准是Deltavalue增量值不能超过1.0，这有多难你该知道，太难了！”
黄灿了解，答道：“知道，一则以粉、漆调色工艺来说，即便同一色号同一配方，不同批次都必定会存在肉眼难以识别的微小差异；二则即使小批样品达到要求大货量产也很难保证；三则高标准之下废品率会很高；这样高要求的订单且不说喷涂厂愿不愿接单，即便愿意报价也超出常规许多。言而总之，在不调高报价的情况下，明总这一单亏大发了。”
明辉苦笑，两手无奈一摊表示全中。他尝试努力：“可否帮助陈情，调整我们的报价，工厂一直尽最大努力，至少让我们少亏点儿吧？”
“当然应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黄灿示意明辉她非常理解，她的工作就是协调沟通，“所谓基于长远合作、互惠互利不正是双赢吗？不过假如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想呢？按照乐斯欧洲市场报价规则，乐斯无法在当年度向德国客提价。为避免丢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新客，要么乐斯承担损失，要么明总您此单亏损。但是假如目光放长远，咱们亮明难度与成本，但不即时提价，将来这个德国客的订单乐斯必定全数归于您厂。因为今天我们好不容易攻坚的难题，正是其它工厂一时半会越不过的壁垒啊。”
其实明辉心中不点也透，只是工厂利润锱铢必较才能稳健生存至今。但为长远计，他认同黄灿建议，最终愉快地朝黄灿伸手相握：“OK，为了我们这么长时间并肩攻坚打下的成果，成交！”
离开工厂时夜幕已深沉，明辉邀请黄灿和李凡宵夜，开玩笑说：“再晚几个钟，我们就可以去吃全中国最新鲜、堪称骨灰级的猪杂粥了！就在沙湾福涌屠宰场边，每天早晨四点开档，现宰现卖。”
黄灿他们笑了，何止猪杂粥，广州美食数不胜数，忙累一天下来，一碗温热的红豆双皮奶也足可安慰打工者的心啦。
第72章 变化
正当黄灿全力以赴投入年度新产品开发工作期间，远在家乡的好友许多思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几位身处广州的小姐妹同时收到她的报喜短信：喜得麟儿，七斤六两，母子平安。
直到全家人第一次围拢在病床前喜气洋洋争相抱娃的那刻，从公婆说漏嘴的话语里，许多思才发现原来公婆重男轻女的心思之前隐藏得那么好，她和丈夫都是公务员不可能超生，真是庆幸自己一举得男。
原以为自己顺利闯关安心坐月子便好，谁知真正当了妈才知养儿苦，更加艰难的挑战都潜伏在后头呢。
许多思先是母乳不畅，宝宝吸不到奶她也被吸奶器弄到疼痛难忍。她着急又心疼宝宝的时候，身旁婆婆那些半带挑剔半带督促的话语听起来尤其刺耳。月子饮食她也觉得不合心意，但婆婆坚持己见，做什么都是那句：为了宝宝好，也不理会她的胃口多差。夜里她要起来给宝宝喂四五次奶，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丈夫白天照常上班，下了班也不陪她多说几句话，干脆躲进另外的房间，游戏照打甩手掌柜照做。她心情低气压得厉害，免不了高声粗气声讨抱怨丈夫当了爹还长不大，丈夫躲她锋芒不跟她吵，婆婆护犊子的脸色可越来越难看了。
许多思深刻体会到，对于一位新晋母亲来说，坐月子是比怀孕生产对婚姻更具挑战、更具破坏力的时段。假如效仿外国人不坐月子，也许夫妻关系、婆媳关系都能少受些伤害。
她缺觉失眠、头痛欲裂，又不能和婆婆顶嘴，夜里难受得眼泪直流，看着身旁全然无觉高枕酣睡的丈夫，愤愤不平地猛踹了他一脚。
张幼青被踹醒，扭头看见妻子黑夜中一双母狮般怨怼的大眼正怒瞪着他，压抑下不满困惑懒懒问了句：“你干嘛？大半夜的！”
“你也知道大半夜的，你睡得倒香，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睡好过了吗？”许多思委屈地诘问。
“那能怎么办？哪个妈妈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一个大男人干什么你们都嫌做不好。再说夜里喂奶这事儿我是真插不上手。”
“你这是偷懒找借口罢了，我同事中有多少好丈夫，把照顾婴儿的活做得比女人还在行。好，就算你不做，能不能喊你妈晚上稍微帮我分担一些？嘴上说疼孙子，怎么晚上孩子哭成这样她在隔壁房听不见？”
“你说话能别老上纲上线？我妈来照顾你月子，白天也很辛苦，晚上累了听不见正常啊，你体谅一下老人不行吗？”
“你妈能有多辛苦？当初你妈同意照顾月子，我妈立刻就掏了请保姆的钱。家里搞卫生、做饭、洗衣服全是保姆干的。你妈白天就偶尔抱抱孩子，到晚上她就撒手不管了。这样也叫照顾月子？还有你，孩子生了和没生你是一个样子，一点改变进步都没有！大少爷，我们现在不再是俩人世界你潇洒我随便。你现在是当爸爸的人了，就该对我、对孩子、对这个家多用点心、分担点责任吧？往后日子那么长，能一直靠父母吗？难不成以后我一个人得照顾一大一小俩儿子呀？！”许多思怨气刹不住车似地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张幼青老大不乐意了，从床上翻身坐起，黑脸沉声责备道：“许多思，是不是你现在什么都看不惯？什么也入不了你的法眼啊？生个孩子而已嘛，变得跟个王母娘娘似的。唠唠叨叨骂骂咧咧，变得跟个。。。。。。跟个怨妇似的。”
许多思不但没得到丈夫的温情抚慰反而被责备怨妇，泪水一下子地涌出眼眶，哽咽道：“什么叫生个孩子而已？有本事你来试试？我最近几天心情坏得厉害，查了书说是激素波动太大，我可能是产后抑郁了，产后抑郁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什么产后抑郁？那都是你矫情娇气，想得太多。”张幼青哼了一声翻身下床，伸手拿自己枕头：“生孩子是为了生活更圆满，你要是搞得全家这么遭罪烦心、鸡犬不宁，那还不如不生呢！”
“孩子是我一个人要生的？他难道不姓张吗？。。。。。。你干嘛？去哪儿？”
“我去客房睡，免得和你吵起架来又多罪状一条。”
“张幼青！你这个逃避责任的家伙！”许多思咬牙切齿压将一个抱枕朝丈夫砸过去，却只砸在已关闭的房门上。婴儿床上被吵醒的孩子啼哭起来。。。。。。
那一霎那，许多思恍然浑身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半点斗志也没了，只觉得自己心房内某个位置也随着房门“砰”地一声关闭了。
盼星星盼月亮，黄灿不知多少次顺路不顺路地溜达到自己购买的房子楼下，观察它一层一层起高楼、贴外墙、拆帷幕，想象着入住后的美好场景，终于在九月金秋拿到收楼通知书。
她从网上搜索打印了几页“收楼指南”，一个人完成了整套验收签字、办维修卡拿钥匙等琐碎事情。
她没去找庞亮帮忙，近月来大家也很少碰面。自从赵小玲子和庞亮议婚波折之后，黄灿看得出来俩人的感情日渐冰冻，只像晚期病患一天天地拖延着而已。庞亮来找过她做和事佬，被她婉言拒绝了。
这事让黄灿对庞亮也深感失望。一个男人担不起责任的感情的话，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撩拨，不是吗？
为了节省时间，她从淘宝上网购了许多新房家具和生活用品，所幸房子是精装修，连冰箱微波炉等都配齐。为了两间小房的窗帘等软装，她还得一个人拿着皮尺量尺寸、跑中大布艺城。如此一来，几周业余时间全部占满，但她忙得不亦乐乎，忙得心满意足，她终于可以在广州这个偌大的城市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静室。
果然珠江新城的房子是黄帝女儿不愁嫁，经常当她蚂蚁搬家似地往新房添置东西时，身后便会跟着求租客攀谈，往往还不止一拨。
她仔细打听了解了一番，自己小区有相当比例的购房者是投资客，房子不自住，要么通过中介出租给散客，要么放给酒店式公寓连锁企业经营。既然自己手上多出的一个单间不愁租，她便打算先观望比较一下价格。
一切准备就绪，黄灿单打独斗惯了，也没喊任何人帮忙，自己开着公司车来回搬运了几趟，打扫整理好新居，才用新买的iPhone4打电话，将乔迁消息通知了闫慧和赵小玲子。
不一会儿，得知消息的庞亮来电，除了恭喜她乔迁外，主要还是说他和小玲子的状况。听得出来他很低落，“我和她这次大概真的要掰了。以前是她闹她矫情，我哄我乐意。现在她对我冷淡得像房客，我也再不好意思给她描绘蓝图望梅止渴。”
黄灿不劝，反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发誓真心要和她在一起的。我会不断尝试说服父母，天底下父母总是拗不过儿女的，他们总会答应的。”
“光空口白牙赌咒发誓有什么用？”黄灿替小玲子不平，“无论对父母还是女朋友，你总该拿出些实质行动，令他们信服啊？”
庞亮最近已经被来自各方的责备、埋怨打击得没了锐气，在电话里老老实实听着也不回答。半晌忽然说问出：“灿灿，假如，假如小玲子真的要跟我分手，我怎么办？”
黄灿拿着电话简直气得要翻白眼，刚想怼他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却听庞亮接下来幽幽地请求她：“其实小玲子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她连恋爱空窗期都不能忍，我们分手的话就再也没机会了。我还是了解她的。如果真那样的话，麻烦你多放点心思关照她。毕竟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听她说过，当初为了你爸住院筹钱，她把自己的金首饰都给当了。”
黄灿愣怔当场。借钱的事她当然记得，但当首饰的事小玲子从来没告诉过她。
次日晚上，面容憔悴的赵小玲子便出现在她家门口。黄灿连忙将她迎进小屋。小玲子站在四十平的房子了转身一圈打量完新居，才接过黄灿递给她的可乐坐在崭新的红色真皮沙发上。
摸摸沙发皮质，她笑着夸了句：“灿灿，眼光越发好了，这红色沙发把整个小屋的颜色都点亮了，俏皮得很。”
“刚收拾完，还打算周末叫上你和闫慧小聚呢。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事先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你，这样就不用在保安亭登记那么麻烦。”
“我来有事跟你商量。”赵小玲子轻声说。
“行，你说。”
“我知道你在这栋楼还有个一样的单间，租金行情是多少？”
黄灿瞧她表情特别认真，隐约有预感，答道：“这个，我忙搬家，还没来得及打听。”
“你没打听，我刚才各楼层转一圈打听过了。小区里像这样的单间租给连锁公寓酒店可以收入大概四千五上下。”
“呃，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黄灿靠近她坐着，“难不成，你想搬家？”
赵小玲子点点头。好半天才抬起头微笑问：“我搬来还跟你做邻居好吗？”
“好啊，再好不过了。”黄灿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回答，“反正我现在不用以贷供房也完全负担得起。你什么时候想搬，我开车去帮你收拾行李就成。只要你想清楚了，下定决心了。”
“嗯，其实那天去医院之前我就已经想清楚了。不光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而是庞亮给不了我安全感。算了，就不要拖泥带水了。”赵小玲子甩甩头发，忽然提高声音强调：“灿灿，你看这样行不？四千五的房租，我照付是付不起了，打半折，欠下的等年底发了年终奖还你？”
“我们之间还用算这么清楚？”黄灿笑嘻嘻地摇晃她肩膀，“你放心吧，我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养得起你。”
“讨厌！”赵小玲子也笑颜大展，“哎呀，看来我以后要像鞭策男人一样鞭策你努力赚钱啊，这样可不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她继而正色道：“房租我是一定要给的。有句俗话说‘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工作多辛苦我还不知道吗？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那这样，打半折可以。但剩余将来还的话就不要提了。否则不租给你了，你去找别的房东好了。”
黄灿和小玲子你瞪瞪我，我瞅瞅你的，终于一起开心大笑起来。黄灿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我们不是说好，将来老了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互助养老的吗？朋友互助没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岁月悠悠，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第73章 叹早茶真味
秦峰电话约黄灿一起吃中饭，说是上午刚陪闫慧去医院产检完。黄灿也有个把月没见到闫慧，虽然前几日电话里听说她怀孕增重不多没怎么显怀，但还是很想亲眼看看她状态如何。她只是有点儿奇怪，午餐而已，两口子干嘛请在广州酒家这么隆重的地方？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平时见面不是常去银记吃个肠粉或者茶餐厅吃个港式套餐的吗？
来到广州酒家，黄灿一眼瞧见大厅内侧一张台子旁的秦峰，他正认真看着手上一本资料，蹙着眉头看上去挺严肃，不像会友倒像来见客户的样子。
她走过去轻叩桌面，微笑招呼：“Hi，吃饭还忙工作？还老说别人工作狂。”她往洗手间方向瞧了一眼，问道：“怎么只有你？小慧呢？
秦峰见到她满脸堆笑，赶忙起身替她拉开座椅，回道：“产检完我把她送回去了，让她回家休息她偏坚持回公司。”
“噢。”黄灿没见到闫慧稍稍有些失望，她应约的本意是来关心孕妇的，不然她想不出来跟秦峰一个人有多少事好聊？他们之前从没长时间单独相处过。
秦峰给她斟了一杯普洱，色泽醇厚茶味浓郁，见她习惯性端起瓷杯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嗅茶香，笑道：“碗碟我都烫洗过了，听闫慧说你喜欢喝普洱所以点了。你平常爱喝生普熟普？我认识个朋友在云南包了茶山，下次我弄几饼好茶送你。”
黄灿微微一笑说声谢谢，随意接道：“噢，你朋友好雅兴嘛，是做古树茶还是台地茶？”
秦峰一笑：“哟，这我可不懂。你倒是入乡随俗，越来越像个广东人了。”
黄灿不止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她，坦然点头：“是啊，吾心安处是吾家嘛。”
她仔细观察秦峰，看上去似乎与平常稍微有些不同的态度。平常和朋友相处时他行为举
止不经意间多少带着西北人的粗犷，而今天似乎稍显刻意地展现绅士风度似的，又是拉椅子又是烫杯碟服务周到，正式得让她不由自主地调整了自己坐姿。她琢磨估计秦峰应该有事找她谈，虽然她不明所以，还是决定喝茶聊天，静待他开口好了。
“你看上去状态很好，满面春风的，看来新房子住得很惬意。”秦峰闲聊道：“我和小慧本来应该好好请你吃顿饭替你庆贺乔迁之喜的，但我最近真是忙，小慧身体状况又挺折腾，耽搁了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要庆乔迁也该是我请大家呀，你太客气了。我主要是觉得搬这么小一地儿好像犯不着大肆庆祝。”这话说出来忽然触动了神经，让她自己也不由微微一晒。来广州两年多而已，她的生活已发生巨大变化，心也大了。她忙问道：“小慧怎么样？身体好吗？”
“她妊娠反应比较严重，不过产检一切正常，医生说不适感与各人体质相关。你放心，我再忙也不敢忽略自己老婆儿子。”
黄灿喝口茶好奇问：“儿子？你们找人塞钱照过B超了？”
“没有，广州不允许。但自从怀孕后她特别爱吃酸，酸儿辣女嘛，错不了。要是回趟我老家倒是可以托关系查一查性别。不过无所谓，头胎而已。”
“头胎？”黄灿问：“我们国家允许生二胎吗？”
“呵呵，想生办法多得是，要不然你没见身边大把人儿女成双？我么要求不高，能凑一个‘好’字就心满意足了。。。。。。咳，边走边看吧。反正你现在对这种话题也不感兴趣。”
说的也是。黄灿见惯工厂老板们二胎三胎的，有的钻法律漏洞去美国、香港生，有的为了生孩子干脆移民加拿大等国。见过最夸张的是有位广东大老板竟然对老婆采取生孩子KPI奖励机制，多生一胎奖励千万，现如今已有五个孩子了，再生下去估计能把国籍都给集齐了。
不过秦峰这大男子主义的家伙，说得好像生孩子是全由他说了算，自己老婆听命就好。不过他们两口子感情确实不错，依照闫慧对丈夫的盲目崇拜，估计生孩子的事也由丈夫说了算吧。
黄灿觉得就这个她不感兴趣的话题跟秦峰聊，可能会莫名其妙叉开路数，于是耸耸肩作罢。秦峰要点菜，她觉得太耽误时间提议早茶算了，反正这里早茶直落。
不一会儿，一笼笼虾饺皇、凤爪、蟹籽烧麦、豉汁蒸排骨和黑椒猪肚就摆上了台面，黄灿瞧着登时胃口大开。先夹了个晶莹剔透的虾饺皇，透过薄皮都能看到里面橙黄内馅，再咬一口，爽滑弹牙的虾仁混着竹笋的鲜甜，立刻令人口舌生津。
她十分满足地夸道：“嗯，‘皇’这个称号，虾饺真当之无愧！最喜欢叹早茶了，同广州人一样，饮茶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得闲沏一壶好茶，点几笼点心，与亲朋好友海阔天空地大侃一阵，什么烦恼压力都抛到九霄云外，简直悠哉惬意。广州人说‘叹早茶’这个‘叹’字用得妙极！”
秦峰很是赞同：“这点上我们可算志同道合。我来广州这么多年，也养成了约三五朋友去茶楼叹茶的嗜好。像广州酒家、泮溪酒家、陶陶居这些百年老字号茶楼，食物地道自不必说，单看雕梁画栋古朴生香的旧式岭南味道的陈设，再看老广们座无虚席悠闲自得的场景，无论男女老少不徐不急优哉游哉，借早茶交际、聚会、消遣，天热火燥的心情也会随之慢慢平静下来。我经常约客户和同行饮早茶联络感情，谈谈生意。”
黄灿：“是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喜欢广州正在于此，管它豪门富贵还是平民老弱，来饮早茶心态都是一样的从容自洽，都是‘一盅两件’！叹的是早茶也不是早茶，叹的是传统文化，是生活底蕴和意识形态。”
秦峰给她续上一杯浓浓的普洱，微笑道：“是啊，我们同样喜欢这座城市，同样奋斗扎根于此。现在辛苦一点做一代移民是为将来为下一代打基础，好让他们生而在一线城市，不用重复我们离乡迁徙的过程，不会输在起跑线上。”
“父母之爱子女必为其计深远。你是个有长远规划的人呐。”虽然黄灿没想那么多但赞同。
“既然你赞同，不如我们好好讨论讨论我的长远规划？这个是我做的一份投资计划书，帮我看看？”说着秦峰将此前他埋头研究的那份文件递给黄灿。
“好啊，我学习学习。”黄灿知道这计划书才是今天人家邀约的重点。本想开玩笑说句果然无事不献殷勤，但看他严肃认真的模样，还是接过文件赶紧快速翻阅起来。翻了没几页她便合上摆回台面，不好意思地对秦峰说：“秦峰，你可能高看我了，你这计划书上面倒有一半中英文名字是我看不懂的。什么‘羟基丙烯酸hydroxylacrylic’之类的。。。。。。其实我目前只对工业制造品算略有认知，关于你们化工行业嘛。。。。。。”
“没关系没关系，看不懂这些名词很正常，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秦峰立刻满脸堆笑解释道，“我绝不是想要拿一份内行文件故意去考外行人。在我和小慧的朋友里面，黄灿你是相当具有远见、视野的女强。。。。。。”
“哎你，打住打住，听得我起鸡皮疙瘩。朋友之间知根知底，这些场面话不必说。”黄灿连忙制止道：“有事说事，我洗耳恭听就是。”
秦峰也笑了，放下筷子摆正姿势言归正传：“是这样，我正打算努把力将手上事业进行拓展，需要得力可靠的合作伙伴。你且慢慢听我把背景资料、行业前景给你介绍一遍再讨论好吗？”
于是秦峰从他几年前孤身一人广漂，遇见贵人扶持引导入化工行业开始讲起。他跟随这位老板学习专业知识、业务跑单，成为他业绩最好的得力助手，积攒了一定客户等资源后辞职另立门户，如今和前老板已成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之所以称之为贵人是因为，虽然他也难免撬走了对方的三两个客户，可对方不但没有责怪翻脸，反而非常理解，认为做企业本就如细胞分裂，不断新生壮大优胜劣汰。俩人至今仍保持友好关系，经常互相交流行业信息。
成立“汇图化工”这几年，秦峰主攻水性丙烯酸树脂、PP处理剂、热塑性丙烯酸树脂等产品，也一步步打入本行诸如保鸿，实创等大客户。但一直做不起产量和份额，因为他一直处于依靠其他工厂做产品代工阶段。
化工代工有几个缺点，第一需要出代工费。费用大约在每吨千元左右。而他的产品，比如大众化的树脂一吨可能也就这么点利润。等于利润全给代工工厂吃掉了。第二代工得将就别人的时间，交期不能保障。你着急赶货，但是人家没空，你就只得干等。第三是最重要的，配方流失。一旦在它厂处代工，配方一定是没办法保密的。这导致秦峰一直不敢放手研发新产品，因为研发出来很快就流到别人手中了。第四是原材料没办法控制。因为要用代工方的原料，因为工人疏忽导致产品质量出问题的事故不少。而如果原料由他自已采购的话，拉来拉去的运费又会损耗掉利润。其它还有仓储等各种问题。
凡此种种，导致秦峰的事业卡入瓶颈，想要突破只有开办工厂，走自产自销这条路。
这一点黄灿非常理解，灯饰行业工厂发展路径其实类似。许多资金、实力不足的工厂从各种途径拿到客户订单后，不但会把喷涂等工艺分包出去，甚至会将整单交给代工，自身只赚取微薄的贸易差价。待实力丰满，增加生产线、提高产能之后才进入高速发展期。
秦峰强调，他本身是学化工工艺的，所以对设备工艺这一块比较专业。这么多年也努力不懈，业务之外不断的查找、学习专业资料，掌握新技术。同时他手上也有好几个工程师备选储才。所以他觉得此时扩张心中有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就是资金。秦峰说着抓了抓头发，解释道：“结婚、彩礼花了不少钱，生意流动资金要保持稳定。我刚把去年买的婚房去银行进行了抵押贷款。但你知道，房子只交了首付，抵押也只能最高拿到已付款七成左右的钱。所以，我必须找到能提供部分资金的合作伙伴。这就是今天我约你的原因。你认为怎么样？有兴趣吗？”
黄灿想说自己对于新领域总是充满兴趣的，尤其眼前提议的是熟近的朋友。听见和嗅到“机会”已经让她本能地打心底产生跃跃欲试、面对挑战的紧张和兴奋感，就像小时候田径赛的跑道上，弓起身竖起耳朵等待发令枪响。她甚至立刻跳出自己也能将房子抵押贷款筹资的念头。但理智清醒地告诉她，投资合作是她从未涉及的领域，需要审慎思考，何况她并非财大气粗。
于是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保持平静，提出疑问：“刚才我掠及一眼你的预算，金额并不大。而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目前为止积蓄并不多。对化工行业更是两眼一抹黑的外行。也许你能找到更好的选择、更有利的支持呢？”
秦峰了然一笑：“正因为金额不算大才不愿意找他人融资。别的资金未必比你的更安全可靠。出资少帮助却大，关键时候蚊子腿也是肉啊。”
黄灿听了笑得爽朗：“这样吧，计划书我拿回去仔细研究，思考几天再给你答复。”
“好。”秦峰也爽快。
“你约我聊投资合作，和闫慧商量过吗？”黄灿猜他并没知会，不然闫慧早电话就说了。
秦峰笑：“没有。我们家传统，男主外女主内。来，咱们继续饮早茶。”
黄灿举杯闻茶香，有点感叹：“今天格外觉得生活百般，尽在茶中真味呀。”
第74章 不一样的烟火
热火朝天的健身房内，赵小玲子黑色紧身裤搭配红色露脐运动背心，勾勒出凹凸有致得天独厚的身材，满脸自信的出场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男女通杀了一把。
黄灿见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目不斜视地经过钢铁器械、热辣目光，朝自己得意眨眼的神态，觉得搞来几张健身房的体验券，带她来体验健身乐趣、转移注意力的效果颇佳。
看来自己担心过度，小玲子似乎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失恋的伤口自愈得七七八八，抖一抖坠断的羽毛和尘埃，很快昂首阔步地站上舞台中央，享受追灯的照射和光芒。骄傲姿态仿佛从无败绩。
这大概也算合了过往不恋、未来不惧、活在当下的境界吧。她朝小玲子竖起大拇指，“喂，我说，你到底是来健身的还是来招蜂引蝶的呀？运动还化妆？”
赵小玲子睫毛忽闪，笑回：“我就不能健身和招蜂引蝶两不误啊？”
“怎么？看上哪位帅哥了呀？”
“没有哇，本姑娘只是用散弹枪扫射了一轮，管它青蛙还是王子，中枪的都是缘分。”
“嚯！好家伙。”黄灿啧啧摇头：“康复能力真强，我墙都不扶就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那要不然呢？”赵小玲子表情戏虐，语气却很认真：“合着我们姑娘就非得披上白布，给逝去的爱情守上几年孝才肯罢休？或者必须像你这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调转航道奋发图强做一个女强人？”
“歪理贫嘴别扯上我。不跟你说了，先练力量再跑步有氧，我可不喜欢浪费时间。”黄灿把一台扩胸仪器让给她，自己开始做腹部训练。
练到一半，杨逸和他那位叫波哥的邻居过来打招呼。黄灿将赵小玲子介绍给他们，小玲子一见扬帅哥立马笑颜如花，撩发垂眼发散起魅力来，看得黄灿憋笑难忍，恨不能骂她句“妖孽”。
杨逸对美女的放电没丝毫没有反应，不为所动似的调侃了句：“赵美女厉害，在健身房妆都不带花的。”
赵小玲子撩他一眼，啐道：“呵呵哒，以为我闻不到你也喷了运动型香水？”
旁边的波哥看戏似的望望美女，又神情酷酷地瞅了杨逸一眼，杨逸仿佛接受到某种无声的讯号，立刻乖乖闭嘴。
大家闲扯了一会，杨逸说楼下影院有部片子挺好，要不待会一起去看？赵小玲子故意找茬似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是部好片子？也许是无聊烂片浪费时间？”
“噢，我前天已经看过，真不错。今天陪他，哦不，陪你们大家再看一遍呗。”杨逸手指划拉一圈。
结果原本算好充裕的时间，等他们进场时已经迟到好几分钟。要不是黄灿硬将在女盥洗室内化妆打扮了半个多小时的赵小玲子强拉出来，拜托她影厅乌漆麻黑根本没人欣赏精致妆容，大家还不知道要错过多少电影情节。
四人摸黑进去影厅找到联排座位，杨逸自动和波哥相邻而坐，赵小玲子挨着他，黄灿坐最外围。
因为漏掉开场，杨逸便凑在波哥肩头为他讲解剧情，虽是耳语看上去还挺兴奋，全然无视另一侧赵小玲子频频不满的侧目。最后她实在忍不了，拍他一把小声警告说：“不许剧透好吗？影响观影体验！”
杨逸回敬她一个白眼，好歹闭嘴。小玲子“呲”的一声，转头悄悄对黄灿说：“你看看他俩！”
黄灿示意她别躁：“他和我看电影也不这样。”
“不是，叫你看。”赵小玲子不肯放弃地一直扯她袖子。
黄灿只好探身朝两位男生方向瞄一眼。原来小玲子是在提醒她注意杨逸的肢体语言。只见他身体左侧紧密无隙地挨靠着波哥的身体，却在有限的空间里和右侧的小玲子隔出阔绰的安全距离。黄灿朝小玲子不知所以然地耸耸肩，朝屏幕努努嘴示意安静看戏。
电影结束，四人随着人群步出。黄灿回头朝身后的杨逸叮嘱一句：“哎，明天中午约个饭，有事请教你。”
杨逸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赵小玲子挽着黄灿的胳膊，前前后后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观察完杨逸和波哥又观察黄灿，听见黄灿主动约人家，拖长了声调低声说道：“难怪最近看你健身健得兴致勃勃，是不是就因为他？你是不是喜欢他？哎我可告诉你啊，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的？那是外太空还是平行世界啊？我们办公室就在隔壁楼，而且他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你难道就没看出来，杨逸同志是真正的同志啊。”
“什么意思啊？”黄灿不解地与小玲子对视了几秒，从她挤眉弄眼的暗示表情里似乎明白了一点她的弦外之音，不可思议地惊讶嘴大嘴巴。小玲子点头默认她反应正确。
“嘘”，黄灿吓了一跳，连忙食指封唇，朝她做噤声状，偷瞄一眼身后，还好两位男士聊得正欢没有听见。等四人走出商场两两告辞分开，她才蹙眉哀求小玲子：“亲爱的，你刚才说那种话，万一给他们听见，友谊的小船不就翻了吗？杨逸不是那样的，他很阳光一点也不娘。总不至于人家对你大美女无动于衷就一定不正常吧？怎么能嘴毒给人贴这样的标签。”
“我不是嘴毒，是眼毒。而且我看你的眼神不太好。杨逸和波哥之间的关系其实挺明显的你都看不出来？噢，难道非要这样才算？”赵小玲子右手拈出一个兰花指，瞪她一眼，“我是怕你明珠暗投，好心提醒你。你别跟我抵赖说你对杨逸半点好感没有。”
“我没抵赖，我对所以美好的人事都抱着欣赏的态度好吗？但是。。。。。。”但是什么呢？态度佛系？随遇而安？和杨逸相处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但是黄灿已经许久没有深究过自己内心期待的爱情轮廓。
“没什么但是的，反正我提醒你了，不许你掉糊涂坑里。走吧，为了感谢我，打车回家你请。哎哟我的妈，健身实在是太累啦。”赵小玲子挽着她的胳膊做阿娇状。
小玲子转脸就忘记这茬，但黄灿一头雾水加难以释怀，一个劲地回忆与杨逸的交往细节寻找漏洞。自己在工作上的敏锐直觉怎么放到情感上就不好使了呢？说实在的，她对同性恋知之甚少，也不认为仅凭自我局限的认知就可武断定义社会中那些不寻常的事情，而且尊重他人的选择是朋友间基本准则。
但毕竟类似的人和事还是头一次发生在自己身边。面对杨逸这不一样的烟火，黄灿多少有点儿心烦意乱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