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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摸鱼儿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txt下载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父子亲情(二)

    很快,原本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梁荃开始悠悠转醒。

    梁荃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沿的楚瞻,对他眨了眨眼,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兰茝,眼中意外之色一闪而过,没想到她竟会来。

    “殿下,您没有中毒?”兰茝见他醒来,便知这两人之间定有她不知道的筹谋。

    “我确实中毒了。”梁荃轻咳了一声,喉间干涩。

    楚瞻见状,又喂了他一些水,梁荃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并非他们所认为的软筋之毒。”

    “这是怎么回事?”

    楚瞻看了梁荃一眼,他此刻面色依旧苍白,便对兰茝道:“还是我来说吧。”

    ……

    梁荃与幕僚们商议完之后的第二日,他便觉得单凭一个红楼里的蔓姬不能让梁墨如何。

    梁墨与梁砚不同,他虽爱美人,但是为了权势野心却什么都可以舍弃。

    于是,他又来到楚瞻所在的客房。

    “四皇子可想清楚了?”楚瞻丝毫不意外他的出现。

    梁荃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沉声道:“让楚酒前去禁军任职的折子已经送上去了,但这个决定我下不了。”

    “若你不反,只能让你们南梁的二皇子反了。”楚瞻的话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让梁荃心中大为惊骇,就如多年前一般。

    他连连摇头道:“父皇早已有意传位于梁墨,这才逼我立誓不得与他争储,如今他贤名在外,已拥有了一切,怎么可能会反?”梁荃觉得,让梁墨逼宫,比他自己逼宫还不可置信。

    “一直坐拥一切,尝过权利滋味的人,最是经不起任何失去,一旦这种人察觉权利逐渐在手中离去时,便会不顾一切去夺取。若是不信,你不妨可以一试。”

    “如何试?”梁荃请教到。

    楚瞻丢给他一个瓷瓶,里面装着白色药粉,“此毒乃软筋散的改良版,服用后亦如这软筋之毒一般昏迷不醒,全身无力,但是药力却不如软筋散那么大,只要服用解药,便可恢复如常,至多会虚弱几天。”

    “公子是要我在梁墨生辰宴会上服下此毒?”梁荃接过,来回转动着瓷瓶。

    “不错,我已探得消息,梁墨已命梁画在宴会上专门为你设了一局,不论这局是什么,你只要服下此毒便会打乱他们的全盘计划。你在兰园毒发,定会为梁墨带去不少麻烦,到时候你我便可拭目以待,这位贤王是会揽下所有罪责,还是会为了保住权势,牺牲兄弟。”

    梁荃看着手中的瓷瓶,目光幽深,“我也很好奇,我这位二哥会如何选择。”

    “不过,这改良的软筋散药力虽不如软筋散,但中毒后需马上服下解药,不然将后患无穷,你可信我?”

    梁荃的唇角浮起笑意:“当年,我这条命本就是公子所救,公子若想要梁荃这条烂命,我绝无二话。”

    ……

    楚瞻在兰茝震惊的目光中将他们的计划说与她听,但忽略了他救梁荃的那一段。

    兰茝看着这两人,不曾想他们竟大胆如斯。

    “两位殿下能将如此惊天计划说与我听,想来早已让我入局了吧。”

    羽林军中郎将一职,当真是个闲差吗?

    “不错。”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梁荃这才开口道:“最后,无论是梁墨亦或是我,倾覆了这南梁政权,你都要知道这皇城内的各处军事布防。”

    兰茝的眸光如这室内的灯火一般明明灭灭,她深深看了梁荃一眼,而后双膝跪地道:“微臣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如此信任,你就不怕我将今夜的计划上呈天听吗?”

    梁荃的眸光却亮得惊人,直视兰茝,似要看穿她的内心,他一字一句对她道:“若是连这点识人的能力都没有,我梁荃还谈何问鼎九五之位。泄露计划,你会吗?”

    她回吗?兰茝亦扪心自问。

    “我不会。”

    南梁的政权她早就想颠覆了。只是,若最后坐上九五之位的人是梁荃,她能接受这一切吗?

    现在,她还不知道。

    梁荃也不知道,他们都在赌。

    梁荃如今身体有恙,需多加休息,他二人不便多加叨扰,很快便从他的房里出来了。

    今夜,月色微凉。

    内院亭中如积水空明,兰茝与楚瞻并排而行。

    “如今,我已取得梁荃的信任,你当如何?楚可还愿与南梁毗邻而居?”兰茝突然开口道。

    楚瞻闻言一愣,这是当日二人初见之时,他的一番话。

    那时候,兰茝对南梁的一切怀有满腔恨意,当日他那么说,只是利用了她的恨让她入这南梁朝廷。

    梁荃刚归国,身边无可用之人,而兰茝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进入这权利中心,便要一步步成为他的助力,帮其走向争位之路。

    如今,他离目的越发的近了,可楚瞻却不忍对她解释这一切。

    从他亲往北燕化解北三国的那场干戈起,这局棋便已经乱了。

    “到时,若南梁的政权真被更迭,朝局定然不稳,这个一向重文轻武的国家,定会面临四面楚歌。”楚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兰茝双眼微阖,她有此一问,便是有所察觉,从她得知楚瞻合梁伐楚那一刻,就该知道才是。

    山河沉浮一局棋,她亦是其中的一颗子。

    但眼前之人,她恨不起来。

    “起风了,公子回吧。”她淡淡的开口,向楚瞻行了一礼,便披着月色出了四皇子府。

    兰茝回到官舍时,燕云正欲出门,兰茝见他行色匆匆,便开口道:“你也得到消息了?”

    燕云停下步伐看着她,点了点头,“你刚从四皇子府回来?殿下状况可还好?”

    自她被调往羽林军后,燕云便接替了她兵部侍郎一职。比起她一上任便覆了楼府满门的高调行事,燕云反倒默默无闻,在政绩上亦是平平无奇,朝中人都快忘记忘记这位朝中新贵,亦不知道他是梁荃的一颗暗棋。

    “他的情况很不好,至今昏迷不醒,你去看看便知。”官舍外隔墙有耳,她自然不能对他说明真实情况。

    燕云见她眼中别有深意,才知自己关心则乱,自觉失言了,便当即对她抱拳,匆匆离去。

第一百零六章 父子亲情(三)

    第二日,梁荃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但实则是在昏睡。

    早朝后,梁王下令封锁梁荃中毒的消息,在他清醒过来之前,决不能让城郊军营中的士兵和军中百姓得到消息。

    接下来几日,皇子们晨昏定时来探望梁荃的情况。只有六皇子派了随从来问候。

    除皇子们外,四皇子府谢绝会客,大多数朝臣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但梁荃一向独来独往,甚少与皇子们往来,如今诸位皇子往四皇子府跑得如此勤快,让朝臣们疑云重重。兰茝每次进出官舍时,都会听到官员们的议论之声。

    五日后,梁荃才在众人面前清醒过来。

    当夜酉时,如墨的夜色笼罩了南国皇城,内侍总管再次携带梁王口谕前往四皇子府。

    今日恰好是兰茝值夜,她正从官舍进这宫门,与内侍总管的马车擦肩而过。

    此刻,二皇子梁墨,五皇子梁宣及六皇子梁画齐齐跪在金銮殿前。

    梁王目光幽深的看着他的三个儿子,沉声开口道:“老二,既然此事发生在你的兰园内,你就说说老四为何中毒吧。”

    梁墨转过头去看了梁画一眼,眼见梁画的双眼满是哀求和希冀之色,他心一横,开口道:“此事,儿臣不知。”

    “不知?”梁王的声音带着几分危险之意。

    若是旁人,此刻定会被梁王的威严所慑,但梁王自小疼爱梁墨,在他心中一向是慈父形象,故梁墨并不惧他。

    梁墨从善如流的答到:“儿臣确实不知,此事虽发生在兰园,但当日乃是儿臣的生辰,这个生辰宴会乃是皇弟们一手策划,其间各个环节儿臣俱没有参与。”

    “是这样吗?”梁王的目光看向梁画与梁宣二人。

    梁画从梁墨说不知情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开始“咯噔”一跳,而梁宣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如坠谷底。

    “禀父皇,二哥所言句句属实。父皇常训诫我等要铭记兄友弟恭,我和六弟一向与二哥交好,二哥生辰宴会是由我俩一手操办,我负责宴请诸位兄弟,六弟……六弟负责节目酒水。”

    梁王听了梁宣的话,眸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对梁画道:“老六,老四中毒一事可与你有关?”

    梁画没想到梁墨与梁宣竟联合将他推出来,连连磕头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未下过这软筋散,当日是二哥,是他!”他愤怒的指着梁墨道:“二哥要我在曲水流觞的河道动手脚,让杯子停在四哥面前,在杯中下迷情药物,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软筋散。”

    梁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梁画道:“六弟,你一向沉迷风月之事,不曾想竟将风月场里的手段带到二哥生辰宴会上了。”

    梁墨看着梁画愤恨的目光,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六弟,即使我有心要给四弟下这迷情药物,怎会选在我生辰宴会这天,还是在诸位兄弟都在场之时。六弟既然提起下药,这便证明杯中之药确与你有关,但六弟怕是记错了,四弟中得不是迷情药,而且软筋散。”

    梁画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兄弟二人,想起这些年他为梁墨鞍前马后,出谋划策,想起三兄弟曾幻想二哥荣登大宝那天,几人将如何风光霁月的时光,突然冷笑出声:“好一个兄友弟恭啊。”

    从一开始,他们就准备牺牲自己了,若梁荃今日中的是迷情药,一向浸淫风月场所的他亦脱不了干系。

    梁王见梁画再无辩解,下旨将其圈禁宗人府。

    他对梁墨与梁宣二人道:“既然事情已查清,你二人便退下吧。”

    “儿臣告退。”

    梁墨与梁宣出了大殿后,神情疲惫的对今日随侍的内侍道:“你说,朕这些年是否太过纵容老二了。”

    内侍低头道:“皇家之事无对错。一个心狠手辣却有政治才能的皇子,一个缺乏手段又沉迷风月的皇子,陛下乃明君,自有圣断。”

    梁王闻言,看了这内侍一眼,点头道:“你说的对,来人!”

    他话音刚落,立马有宫中侍卫进殿。

    “将此人拖下去,凌迟处死。”他毫不留情的开口道。

    “是。”

    这位内侍还不知说错了什么,目光惊恐的被侍卫拖到殿外,只见手起刀落,这殿内的秘密随着他的殒命将永远的被埋藏。

    殿内的梁王眸光渐暗。

    老六一向没有主意,若无老二授意他断然是做不出在杯中下毒之事的。

    看来,这兵权却是棘手之事。

    “启禀陛下,四皇子到。”他才刚想到这一层,殿外就传来内侍总管的禀报。

    “进来。”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轮椅滚过地面的“轱辘”声。

    坐在轮椅上的正是梁荃,此刻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由内侍总管推着他进入这金銮大殿。

    便是梁王也没想到,他那骁勇善战,被梁国百姓誉为战神的四子此刻竟如废人一般坐在轮椅之上。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南梁失去了一位将才。

    “父皇。”梁荃哑声开口,气若游丝。

    “太医怎么说?”

    梁荃的面色似乎比中毒之前更冷了,“太医说,儿臣这辈子再不可习武,不可领兵打仗,不可上阵杀敌,便是想如寻常人一般行走,亦需要调养许久。”

    “如此,便好生调养吧,那几名御医就常住你府中了。”

    “儿臣有负父皇所托,这兵权若是再留在我这个废人手中,便要叫他国笑话我南梁无人了。”梁王正思忖要如何提醒梁荃,让他交出兵权一事,没想到他自己倒是主动提及了。

    梁王作势沉吟道:“黑鹰军乃是你一手创立的亲兵,便暂归你名下吧,南梁除你之外,无人可率领黑鹰军。至于其军队,你心中可有接替的人选?”

    梁荃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接替人员的名单,儿臣已拟在这张纸上。”

    内侍总管接过他手中的纸,送到梁王面前。

    梁王看到名单上列举之人,面露诧异之色:“五个人?你要分化兵权。”

    梁荃点头道:“儿臣以为,这兵权不论交到谁的手中,都不太合适,怕是这接替之人也会如我一般成为众矢之地。名单上所列之人俱是我南梁出类拔萃的将帅之才。”

    梁荃说到这,看了王座上的梁王一眼。

    这五名武将都不涉朝中党派之争,这兵权等于直接交到了父皇手里。

    天下没有一个国君不渴望君主专制,他这位父皇也不例外。

第一百零七章 三道圣旨

    顿时,殿内陷入了沉寂,梁王对着梁荃上呈的那张纸沉思了许久。

    好一会,他才放下手中的纸,将手覆在纸上,似一手掌握乾坤一般。

    “此事,明日朝堂之上再议。”他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

    梁荃见梁王未说反驳之话,便知他已默认了自己的这个决定,又从怀中掏出一物,转交给站在身旁的内侍总管道:“此乃兵符,儿臣一并交给父皇,兵符的去向由父皇来定夺。”

    梁王接过兵符,对于梁荃的做法甚是满意,他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这才让内侍总管送他出宫。

    这位执掌乾坤,一生翻云覆雨的君王也没有料到梁荃的身体已经回复如常。

    内侍总管推着梁荃出来时,这座华贵精美的皇城已经点满了宫灯,灿若点点繁星。

    二人行至回廊,这里是宫内最恢宏大气之地,整条回廊长百米余,廊檐之上书写着南梁百年史,由历任史官一同完成,回廊梁荃的每根柱子都挂上南梁历代皇帝亲笔所书之谏言。

    回廊的另一头,兰茝正向这边走来,她趁着值夜之便在此等候梁荃出金銮殿。

    如今她贵为中郎将,不需要如寻常侍卫一般一直在某一处站岗,只听命于她的顶头上司禁军统领,除了后宫之外,宫中各处俱可随意走动。

    自那夜离开四皇子府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梁荃。

    此时,他坐在轮椅之上,在回廊宫灯之下,面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看见她走过来时,毫无血色的唇角浮起几不可察的笑意。

    “四殿下,总管大人。”

    “楚中郎将。”

    三人碰到一处后,彼此问候了一番。

    “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回廊的宫灯为兰姜的面貌添了一分柔色。

    虽她问得真心,但在内侍总管面前,梁荃不得不做萎靡丧志状,“此生,怕是再与行军打仗无缘。”

    兰茝面色沉痛:“楚酒曾是殿下帐下的兵,得殿下一路提拔才坐上了这中郎将之位,往后臣便是殿下的手脚,代殿下上阵杀敌。”

    “楚中郎将有心了。”梁荃露出欣慰之色,又对内侍总管道:“总管大人便送到这吧,我正好有事与楚郎将相商,往后的路就由他来送吧。”

    内侍总管笑着对二人道:“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兰茝走上前去,握住了轮椅的把守,看着内容总管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殿下身子可大好了?”兰茝又换了一种问法。

    梁荃点点头,只是在床上昏睡的久了,近几日又为进食,看起来自是满面病容。

    兰茝推着他的轮椅,往回廊的另一头走去。

    “殿下此次进宫可是为了兵权一事。”得了他的肯定,她又继续问道。

    梁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依你之见,这兵权该由谁接手合适?”

    二人走出了回廊,夜里的风吹过这座皇城,吹得巡查士兵手中的火把摇摇晃晃。

    “臣谁不知殿下心中意属个人接替你手中的兵权,但是陛下显然不会将兵权再交与任何一位皇子。三皇子无心朝政,七皇子背后有顾府,八皇子年幼,五皇子六皇子一向听从二皇子之言,二皇子虽得陛下重视,但陛下若想稳固朝局,便不会将一切都交于他,不然他这皇位便坐不稳了。”

    “不错,这兵权只能由朝中武将来接受。”

    说及此,兰茝眉头微皱:“朝中武将本就没几个,加上一向不受重视,大多被文官排挤,臣想不出有谁可担此大任。”

    梁荃念了几个名字,正是他交给梁王的那份名单上的五个人选。

    兰茝顿时明白了梁荃的意思,他是要分化兵权,交到不同的武将手中,“殿下若是将兵权分散出去,再想收回可就不易了。”

    梁荃唇角浮起笑意,他低声道:“楚大人错了,这兵权依旧在我手中,因为,这五位武将早已依附于我。”

    不是武将们忠君,不涉党派之争。而是这南梁朝廷重文轻武,大皇子梁砚与二皇子梁墨分庭抗礼时,朝中是以楼相为首的文官与顾相为首的文官之间的争斗。

    两个党派从未想过要让胸无点墨不善阴诡筹谋的武官们加入这争储之列,是故,朝中的武将对于朝局一直是持观望态度。

    但梁荃不同,梁荃手握军权,本就靠行军打仗在朝局之争占有一席之地。自半年多以前的武举恩科,梁荃有意透露武举头名,次名俱是他的人,让武将们明白他又争位之心后,这些人回去便暗中做了决定,暗中支持梁荃。

    除了四皇子外,其余几位皇子不论哪一位坐上了九五之位,武将的地位依旧不会有所提高。

    “看来,朝中重武轻文,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兰茝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笑着说道。

    若是,梁荃能够掌握禁军布防,再由她在皇城内与之里应外合,想要颠覆如今的政权未尝没有胜算。

    但他却下不了这个决心,而是选择了一条逼梁墨谋反的更加艰难之路。

    梁墨,真有可能如他和楚瞻若想的那样为了权势枉顾伦常,逼君禅位吗。

    第二日天未亮,官舍内大多数人还未醒来,兰茝便已将官服穿戴整齐,往宫门的方向走去。不难想象,今日早朝,朝堂上将会再一次高潮迭起。

    时辰在她的等待中一晃而逝。此刻,她站在百官之列,目光透过群成,看向坐在高位之上的梁王。

    梁王的面上看不出情绪,那双幽深的眼睛争看着站在前面的几位皇子,沉声对站于一旁的内侍总管道:“宣旨吧。”

    在早朝之前,梁王早已拟好了三道圣旨。

    内侍总管拿起第一道,高声宣读上面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梁画于兰园下毒谋害四皇子,枉顾兄弟之情,有悖伦常,即日起褫夺皇子身份,圈禁宗人府,任何人不得探视。钦此。”

    兰茝听到旨意,看了梁墨那个方向一眼,果然不出楚瞻所料,最是无情帝王家,梁墨为了保住权势牺牲了六皇子梁画。

    还未收到风声朝臣听到这道旨意更是震惊不已,六皇子下毒谋害四皇子。

    难怪这几日诸位皇子往四皇子府跑得如此勤快,四皇子今日也没上早朝。

    但此刻,几位皇子们显然更加关心后面两道圣旨是何内容。

    尤其是梁书,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他迫不及待想听到接下来的这道圣旨宣布他将接受梁荃的兵权。

第一百零八章 粉饰太平

    在殿上各异的目光中,内侍总管拿起了第二道圣旨。

    侍驾多年,他自是知道接下来这道圣旨将意味着什么。

    他余光看向正翘首以盼的诸位皇子们,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才宣读道:“吴越,薛臼、晏婴、赵墨轲、卫鞅。”

    “臣在。”几位武将同时出列。

    皇子们听到诸位武将的名字,顿时心中警铃大作,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四皇子所属精兵营重新划分如下:吴将军接手精兵营下骑兵营,薛将军接手精兵营下步兵营,晏副将接手精兵营下其他各营。四皇子所属京都城防军有吴将军接手,原四皇子麾下所有新兵招兵及训练事宜交由卫副将接受。”

    “臣遵旨。”几位武将从未像今天这般收到重用。

    除三万黑鹰军外,梁荃帐下所属七万士兵已全数交由这五位武将管治。

    这样的决定出乎了所有皇子的意料。

    眼见内侍总管要拿起第三道圣旨,七皇子突然梁书高声道:“父皇可是遗漏了什么!”

    见梁书这般撑不住气,梁王的目光闪过不悦之色:“老七,你说说朕遗漏了什么?”

    顾相见到梁王面色不愉,便知事情不妙,顿时以眼神提醒梁书此刻陛下正因诸位皇子相互构陷一事情绪不佳,让他莫要触怒龙颜。

    梁书也察觉到了不妥,正要退缩,但是被大皇子压制多年,如今虽得到母族人的支持,但楼府满门倾覆一事让顾相府人人自危,为求明哲保身,族中几位长辈不是选调就是请辞回乡,若他不得到这兵权,如何与梁墨相争。

    想到这,他稳定了心神,开口道:“父皇遗漏了四哥手下的黑鹰军,如今四哥身体抱恙,不能带领任何军队,这黑鹰军的执掌之权当一同交出。”

    兰茝听到梁书的话,暗中摇了摇头,这位梁七皇子怕是要失了君心啊。

    顾相听到梁书的话,直想两眼一摸黑,就地昏死过去。看来顾府满门荣耀是没有指望了,大皇子耽于女色,而这七皇子更是不善察言观色。

    到底是权势惑人,还是新性不定。

    梁墨听到梁书的话,唇角浮起笑意,就这样还妄图与他相争,比之梁荃都远远不及。

    此刻,梁王的眼中有风暴暗涌,“你是想接手黑鹰军。”

    梁王满含怒意的声音让梁书头脑一蒙,直接跪地道:“是,儿臣愿为四哥分忧。”

    “混账。”梁王怒摔茶盏,快步走到梁书面前斥责道:“分忧?老四才病了几日,你便肖想军权,那一日朕要是病了,你是不是就预备谋夺皇位了。”

    梁书这才惊觉自己触怒龙颜,连忙磕头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未想过谋夺皇位。”

    但梁书对权势的欲望已然触及梁王的底线,他沉声开口道:“来人,将这个不肖子带下去,圈禁府中,任何人不得探视。”

    顾相听到梁王的话,顿时如老了十岁一般。他突然想起被判处斩的楼渊,二人身居高位,俯仰庙堂风云,争了几十载,最后由赢得了什么呢?

    一个命丧黄泉,另一个苦心扶持了两位皇子,先后被圈禁府中。

    “父皇,儿臣知错了!”梁书磕得额头渗出血来,却换不回梁王的一个眼神,只能由宫中侍卫带出殿外。

    “继续宣旨。”梁王沉声对内侍总管道。

    六皇子及七皇子接连被圈禁,让朝臣们心中惶恐,不知这第三道旨意会祸及何人。

    内侍总管拿起第三道圣旨,宣读道:“先人有训,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南朝乃礼乐文化之邦,当明理识文,牢记先贤遗训,不为德行有失之事,特于南梁十六州设诵词堂,以载飏淑声。即日起各地官员协同督办此事,二皇子梁墨全权负责。”

    “儿臣遵旨。”梁墨大喜过望,没想到兰园一事令梁荃从此身残,却没有祸及己身,反倒得此美差,若是办得好了,便得天下文人之心,荣登大宝只是十拿九稳之事。

    三道圣旨,一道断送了六皇子梁墨,一道分了四皇子的军权,一道赋了二皇子梁墨重任。

    成功让朝臣们暂时忽略了方才兵权交接一事。

    他们都在暗自琢磨如何让族中子弟进入这诵词堂,若是得了二皇子亲眼,往后便是新皇近臣了。

    如今朝堂之上,诸位皇子已无人能与二皇子相争。

    兰茝看着满殿文臣看向二皇子梁墨的热络目光,不由替这个人文荟萃的国家惋惜。若此时处于盛世太平之年,全民掀起春诵夏弦之风,自是一桩没谈。

    但如今北三国局势紧张,西楚卧而观望,南梁烨王把持朝政,自孤鹜山上一会,各国皆起争天下之心。可南梁却陷入夺嫡之争,君主不闻天下大势,却用礼乐教化粉饰太平。

    正如楚瞻所言,若南梁政权更迭,定会面临四面楚歌之局面。

    退朝之后,梁墨的身边便围满了官员。

    兰茝只看了一眼,便向宫门方向走去。

    “楚中郎将!”这时,有几人叫住了他。

    兰茝转过身去,发现正是晏婴、卫鞅等五位武将。

    她当即抱拳道:“诸位大人有何要事。”

    接手了京都城防军的赵墨轲将军开口道:“我等欲往四皇子府探视四皇子,想问你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

    兰茝平日里与他们甚少有接触,如今突然被叫住,赵将军对他又这般客套,再见其余几位武将一脸不自然之色。便知他们已将她和自己视为梁荃同党,借着探病同行一由从她口中探探口风呢。

    想到这,她客套的笑道:“我正欲前往四皇子府。”

    几位武将这才面色如常。

    六人出了宫门之后,他们一路对兰茝旁敲侧击,但是兰茝的口风紧得很,绝口不提梁荃的病情,只推脱说到了四皇子府便知晓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的与他们谈了一路,到了是四皇子府时才道:“诸位大人请把,殿下已等候你们多时。”

    几位武将见兰茝这么说,心中更是好奇不宜。

    兰茝先行进府与管事交代了几句,管事这才出府恭敬的出府将几位武将迎进门,一路领往梁荃的书房。

    “殿下,楚中郎将,吴将军,薛将军、赵将军、晏副将,卫副将前来探望。”

    “诸位请进。”梁荃的声音从书房传出,听着但是中气十足,不似生病之人。

    管事为他们打开了书房的门,几人进门后,梁荃亲自起身相迎。

第一百零九章 逢场作戏

    五位武将面露震惊之色,他们没想到梁荃居然行动如常,不像中毒之人。

    “殿下?你居然能站起来!”吴越不可置信的叫道,说完发现自己似乎声音太大了,又安静下来。

    其余几位也无人责怪他唐突了,毕竟他们也很讶异。

    武将们的耿直让兰茝也啼笑皆非,她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便对梁荃道:“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去吧。”

    兰茝退出房门,他知梁荃定有要事要与武将们商议,而她也有更重要的任务。

    另外一边,梁墨回到府中后不久,就收到各式各样的书涵,俱是朝中大臣上呈的族中子弟介绍信,所有信涵共涉及百余人,好些信封内还夹杂着数张千两银票。

    他逐一取出银票,粗略的数了一下,所有银票加起来竟约有五万两。

    一旁的随侍见之,眉头微皱:“殿下,陛下最是反对收受贿赂,若是被知道了定要出事的。”

    梁墨将这些银票收好,笑得意味深长:“本殿何时收受贿赂了,这些不过是朝臣们寄来的推荐信涵罢了。况且,将来整个南梁都是我的,我今日只是提前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随侍低头道:“殿下所言极是,如今放眼朝野内外,除陛下外便属殿下权势最大,往年的习文风尚哪一次不是陛下亲力亲为,如今落到了殿下头上,可见陛下正逐渐对您放权。但殿下还是要以七皇子为鉴,切莫太急功近利。”

    梁墨听到随侍提及急功近力四字,眸色微深,但是今日朝堂上的风波让他心情大好,便也不责怪他失言。

    “今日春光尚好,待在府中看这些公文书涵倒是有负时光了。因四弟中毒一事,那位兰园的女主人倒倒是许久未见了,此时正好去会会。”梁书被圈禁,梁荃移交兵权让梁墨感受到了从未有的快意,此刻他有些志得意满,无心处理政务。

    “殿下万不可耽于风月之事,应立即着手处理诵词堂一事,方不负陛下所期。”内侍见他有些心浮意躁,再次婉言规劝道。

    但此刻的梁墨又怎会听得如此扫心之话,他目光阴沉的看了随侍一眼,继而甩袖离去。

    兰茝出了四皇子府后,便到了一家小裁缝店,换下官服,穿了一声便服便往宗人府的方向走去。

    因梁墨与梁宣的狠辣无情,梁画此刻定然与二人离心。但与虎谋皮时日尚久,关于这些年梁墨暗中所为之事及他性格弱点定然知晓的一清二楚。

    她状似无意经过,在宗人府周围转了一圈,观测各门防守情况,以待夜里伺机而动。

    梁墨乘坐马车,很快便至兰园,一路往里走,有暗香盈袖,园内琴瑟相合之声由远及近,闯过大片白玉兰树,便见到一群穿着水蓝色舞衣的舞姬在翩翩起舞。

    舞姬旁是府中乐姬,在各色美人之间,梁墨一眼就看到了一袭白衣的蔓姬,气质清冷,恰似风荷带露,貌比满园玉兰,她十指纤纤,拂过琴弦,所奏之声若薄纱拂面,令闻者顿起悠然之思。

    众人正沉浸在舞曲之中,似未察觉梁墨的到来。蔓姬轻启朱唇,一取经她之手改编的《醉花阴》更让梁墨心中动容,移不开眼,凝神静听,没想到他所做之词,经蔓姬之口唱出,凭添了三分雅意。

    他突然想起梁王交于他的诵词堂一事,心中顿时有一主意闪过。原本只是假意被这位女伶吸引,蒙蔽梁荃之心,让他误以为自己真往这兰园内引入了一名细作。

    现如今,梁荃身负质子之名,病体孱弱,军权瓦解,凭这三点便再无可能与他相争。这美人自然失了原本用处。

    将如此角色佳人冷落在兰园之内,并非他的作风。

    待一曲终了之时,梁墨这才走到众位女姬之前。

    女姬们见他过来,顿时起身相迎,“奴等参见殿下。”娇声软语,若莺啼燕啭。

    “蔓姬。”梁墨掠过万花丛,只取那一株幽兰。

    见他过来,蔓姬的面色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娇羞暗喜,好似这事间没有任何事能够叫她掀起半点波澜。

    这倒叫梁墨有心激她:“你可知老四中毒后如何了,他中了软筋之毒,虽然至今不知下毒者是何人,但他这一生就此废了。”他的话语中,快意分毫不掩,那目光直视蔓姬想要在她面上看到一丝惊慌失措。

    可是他很快却失望了,蔓姬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清冷的目光好似天边月,让梁墨也无法探得里面是何心思。

    “殿下,在四皇子将我赠予您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于蔓姬而言是前尘旧事,既是旧事,又何须多言,何须在意。”

    梁墨听了她的话,唇角浮起危险的笑意,一手捏住她的下颌道:“果真是戏子无情啊,不过,本殿乃皇室中人,亦是无情之人,不知你我两位无情之人是否有生情的可能。”

    “若殿下要蔓姬这颗卑贱之心,奴愿倾心相付。”

    梁墨听到她的话,唇角的消息更深。

    可眼前之人又继续说道:“本就是风月场里走出来的戏子,自然深谙逢场作戏一事。”

    “你!”梁墨的笑意瞬间凝固在唇边,那双手上的指甲却怎么也无法没入眼前之人的皮肉之中。这张京都之人竞相追逐的脸,若是就此回去,那边可惜了。

    于是,他松开了手,屏退在场的女姬,又问她道:“你是何时改编的《醉花阴》。”

    “奴终日留在兰园,无处可去,百无聊赖之际发现殿下写在墙上的《醉花阴》,便改作唱词,以打发春日虚闲时光。”

    蔓姬的话让梁墨恨得咬牙切齿,两人几次交流下来,他才发现她是真不将他放在眼里。

    但梁墨此人最是骄傲自大,越是所有人追逐不到之物,他越是要争到手,对他越是视若无睹,更能激发他的征服之欲。

    此刻,他双眸中是志在必得之色:“父皇已命我全权负责诵词堂一事,以识文明理,诵读诗篇,但往年此类文学圣典多学子及世家之地参与。本殿却认为礼乐教化应惠及万民,但百姓中能识文断句之人甚少,方才见你将《醉花阴》改编的甚好,极易传唱,此次为百姓诵词编曲一事便交由你负责,如何?”

    此次为百姓诵词编曲一事便交由你负责,如何?

    风中玉兰香气幽幽,蔓姬的心却再不如天边月一般清清冷冷,眼前之人当真大胆。

    一时间,她笑意浅浅,对梁墨道:“奴谢殿下垂帘,此事奴定梁办妥。”

    梁墨的双眸映着她的浅浅笑意,他的唇角亦不自觉含笑:“往后,在我面前,便以妾自称吧。”

第一百一十章 弦月如勾

    蔓姬眸光深深,似乎云雾遮眼,看着梁墨幽幽道:“妾遵命。”

    梁墨亦深深看着她道:“蔓姬,只要你不负我,他日我坐拥南梁,定许你尊贵之位,不再是受人轻贱的优伶。”

    凉风吹过,满园白玉兰树簌簌作响,香气浅浅,萦绕在二人的鼻尖,如梦似幻。

    梁墨这一生过得太过轻而易举,荣华富贵生来便有,受尽父母宠爱,就连其余兄弟望尘莫及的锦绣山河亦觉得唾手可得。

    他从未想过,他会得不到一个女子,何况还是红楼内的一名伶女。

    蔓姬看着眼前轻易许她一生之人,眼睫微垂,那一向清冷的容颜染上了烟火之色,她浮起嫣然笑意,对他道:“好。”

    一瞬间,梁墨觉得似有清雅洁白的玉兰瓣瓣飘落,浮在他的心波之上,晃晃悠悠。

    微一恍神后,他又暗中不屑自嘲的笑道,不过是一名女子,哪及权势惑人。

    “蔓姬,我从未听过你唱戏曲,京都内的人都称你红楼画舫里的夜莺,不如今日你就给我唱一段。”

    “殿下要听什么。”

    “就你重返红楼时的那曲《游园惊梦》好了,你是杜丽娘,楚酒是柳梦梅的那曲。”

    两人对视了一眼,蔓姬这才启唇轻唱:“则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

    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

    紧靠着湖山石边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是那处曾相见

    相看俨然,

    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月,在这余韵悠长绮丽之声中悄然升起。

    兰茝换了一身夜行衣,望了一眼天边的弦月,这月此时在她眼中如那锋利的银勾,能瞬间勾魂夺命。

    她在房顶之上,健步如飞,如灵巧的黑猫一般。

    宗人府与刑部大牢不同,里面关押的俱是皇族亲眷,虽不受严苛的牢狱之灾,但进去之人便很难再出来。这里的守卫也极其森严。

    兰茝潜入宗人府后,就不幸被一落单解手的巡罗士兵察觉,那名士兵刚喊叫了声“有刺客”,便被她快速的掩住了口鼻,锋利的匕首瞬间刺入对方心脏,将其拖入拐角处。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远处巡罗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咚咚咚”,整齐划一的快速向这边接近。

    这让兰茝的心跳都不由加快,她褪下了夜行衣,里面穿着与巡罗兵一样的军服。

    “刺客在哪儿呢!”前头举着火把的巡罗兵高声喝道。

    兰茝从拐角处快速跑出,惊慌失措道:“我方才解手之时,看见刺客往关押六皇子的地方去了!”

    “走!”

    兰茝跟在巡罗队伍的末尾,在巡罗士兵的带领下,快速向关押梁画的地方跑去。

    与其她一间一间漫无目的瞎找,不如由他们带着她去。

    不得不说,这支巡罗兵行动非常迅速,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座楼宇面前,与门口守卫交换了信息,就开始搜查起来。

    兰茝混入搜查之列。

    楼宇内灯光昏黄,关着梁画的那间房内,地上散落着各种酒瓶。

    六皇子梁画歪坐在地,发髻散乱,与当日梁砚在府中醉酒的样子如出一辙,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梁画见大批士兵前来搜查,醉眼朦胧的嘟囔道:“干什么!吵吵嚷嚷的,让人觉也睡不安稳。”

    一领头搜查的士兵即可上前禀报道:“有巡查士兵发现,有刺客往殿下这边来,我等是怕他对殿下不利。”

    “刺客?”梁画闻言,从地上起身,因醉酒的缘故身子摇摇晃晃,又似癫狂一般朗声大笑:“我那些好兄弟啊,把我关在这还不够,还要派刺客来了结我的性命吗?怕我揭露他们这些年做的龌蹉之事?对!我这些兄弟有哪一个是手脚干净的,父皇!我要见父皇!”

    梁画一把抓住了这名士兵的衣领。

    士兵被他勒得满面通过,正巧,这时其余搜查士兵来报,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走!去别处搜查看看!”这名士兵很快的掰开了梁画的手,除去皇子身份,梁画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这力道怎回有士兵大。

    看着搜查士兵鱼贯而出,这扇房门再次被关上,将梁画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他颓丧的坐在椅子上,目露绝望之色,“现在就连一搜查小卒都敢如此对我了。”

    “你该恨的不是这名小卒,而是把你送到这里的人。”

    听到说话声,梁画瞬间抬起了头,看到眼前之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道:“楚酒!”

    兰茝方才趁着搜查混乱之际,就藏身在房内。她听到梁画的愤怒之言,就知道他这一趟并没有白来,梁画果然知道梁墨这些年所为的种种勾当。

    待搜查的士兵尽数离去,她才从藏身之处出来。

    “是我。”她看着此时梁画这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啧啧有声道:“殿下,这才几日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兰茝的神情此时在梁画看来是满脸讥讽之色,他薄怒道:“四哥派你来的?我被圈禁宗人府当真是大快人心啊,我这些兄弟方才还派人来刺杀,你呢,你来做什么。还是说你就是他们要找的刺客!”

    梁画的语调瞬间由愤怒变为了惊慌,眼前之人乃是中郎将,武艺高强,想要了解他的性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六殿下,我不是来刺杀你的。”兰茝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轻柔的声音带着蛊惑之意:“我是来请你一起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的。”

    梁画闻言面带警惕之色,对她道:“我凭什么信你。”

    “我们四皇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仇怨有多深,殿下不会不知吧。他自然是要抓住任何一丝可以打击报复二皇子的机会。”说到这,兰茝环视了一圈这间房内的陈设:“这儿可真简陋啊,六殿下可知你那二哥此时正在何处,他去了兰园,去会那位白月光去了,此刻定然如花美眷怀,而你呢,为他鞍前马后多年,却落得如此下场,你当真不恨?”

    此刻,梁画的神情似有松动,他咬牙切齿道:“恨,怎能不恨啊。那可是我自小崇拜的好二哥啊。”

    兰茝想起他方才的刺客之言,不过是她信口胡诌之话,此时却能稍加利用一番,“你已被圈禁宗人府,他们依旧不会放过你,今晚的刺客便是最好的证明。如今,二皇子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若他真的坐上了这九五之位,殿下,您焉有命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峰回路转

    “梁荃一向与我不亲厚,我不能不要任何好处,就帮他一同对付梁墨啊。”梁画此刻目露精光,显然他已被兰茝说动,但这毫无益处的买卖他亦不会轻易做。

    兰茝嘴角含笑:“若是四皇子能让你从这宗人府出去呢。”就怕无所求,只要还有所求,就有交易的可能。

    “真的?”梁画瞬间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却又口不对心得对兰茝道:“就凭他,他如今都成废物了,哪还有能力救我!”

    “呵呵。”兰茝轻声笑道:“有没有能力,就看殿下手上的这份情报够不够有杀伤力了。待在这是什么滋味,殿下该深有体会吧。您一向是京都内的风流皇子,您不怀念外面的风花雪月吗?”

    梁画双拳紧握,猛锤了一下桌子,似要把心中的那股窝囊气发泄殆尽,这才从书案上取过纸笔。

    虽然梁王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但是府中皇子妃还是往这里送了一些水酒小菜,书籍纸笔等供他消遣。

    兰茝看着他俯案书写,很快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不知是对梁墨等人心存怨恨,还是他们真的如此作恶多端。

    梁画放下了笔,吹干墨迹,将这一纸罪状递交到兰茝手中,苦笑道:“我的诚意可全在上面了,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殿下等候的时间不会太久的。”兰茝笑着将这一纸罪状折叠收好。

    “为了能让我早些出去,我再多说几句吧。你们不是往梁墨身边安插了女伶蔓姬吗,其实,这招并不高明。梁墨与我不同,在权势面前兄弟都可以牺牲,何况是一名女子。但,凡事都有例外。”

    “愿闻其详。”

    “他平生太过自负,自认为没有什么东西得不到,越是得不到的越有兴趣,若这蔓姬姑娘是献魅祸上之人,定然入不了他的眼。但她若真如京都赞誉的那般,是天边得不到的白月光,倒是能引起我那好二哥的兴趣。”

    兰茝想起她与蔓姬初次会面时的情形,不自觉眸光潋滟。

    那位,可不是空有美貌的女子啊。

    天边月,中庭恰照玉兰雪。

    月华之下,蔓姬已唱了大半日的戏曲,此刻的她绣衫遮笑靥,眸中半含情,似不知疲倦般的唱着春闺戏文。

    倒不是梁墨有意作弄她,实在是她入戏时的模样与平日里相差太多,那唱词里有千般滋味,那秋波中有万种风情,让他片刻也移不开眼。

    正当他听得入迷之时,蔓姬却突然停下了,她的身形微微晃动,以手抚额,美眸半合,对梁墨道:“殿下,妾倦了。”

    “唱不了了?”许是戏曲听多了的缘故,梁墨说这话时,尾音不自觉的拉长。

    此刻,蔓姬双眸中的款款深情已荡然无存,面色已恢复的如那天边月一般清冷。

    “妾已唱了大半日,确实唱不了了。”她的嗓音中带着沙哑之意。

    梁墨双眸微眯,看着她道:“从未有女子拂我的意。”

    “那妾很荣幸,要做这第一人了。”

    梁墨见她嗓音微哑,也无意让她继续唱,只是她这态度倒是越发的让他在意,“那便不唱了,既蔓姬已自称为妾,便履行一下妾的义务吧。”

    蔓姬凝眸望他,轻道了声:“是。”

    梁墨闻言心情大好,执起她的手步入内室。

    房内的烛火已熄灭,二人眼中的火焰却摇摇晃晃。

    “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游园惊梦》里的唱词似还在他们之间萦绕。

    直到次日天刚拂晓,梁墨才从床榻起身。室内的光线还有些昏暗,他走到床两边的架子上,将上面的几根蜡烛点燃。

    蔓姬被他的动作吵醒,手撑着头,半倚着身子看着他道:“殿下醒了,妾这就起身服侍殿下洗漱更衣。”

    梁墨听到她的声音,回过身来,见她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到头来,做了她的柳梦梅,与她有一番云雨情之人还是他啊。

    想到这,他的双眸染上三分笑意,“不必了,你再歇息片刻。”

    他说完便命门外值夜的侍女取来新的里衫和外袍,对蔓姬道了句“今日有公务在身,明日再过来看你。”

    说罢,便走出了房门,门“吱呀”一声被合上。

    蔓姬迷离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这《游园惊梦》到底是一场梦啊。

    她想起昨日梁墨让她负责诵词堂诗文编曲一事,或许她该给外面传个口信了。

    室外,梁墨快步行至兰亭时,见一园中侍女正朝这边走来。

    “你,过来一下。”

    那名侍女见是梁墨,赶忙跑道他身前,“殿下有何吩咐?”

    “让膳房准备一下,送一碗避子汤去蔓姬姑娘房中。”

    侍女自然知道蔓姬是何人,这园中多是女子,蔓姬在这并非受欢迎之人,此时侍女听到避子汤三字少不得在心中幸灾乐祸,“是,奴定会办妥。”

    梁墨瞧着侍女的神色,心中厌恶感油然而生,“等等,这避子汤一事不能被太多人知道。若我下次来时,听到有一人提及此事,你这条命也可以结束了。”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侍女瞬间慌了,连忙跪地道:“奴定不会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人,只是姑娘那边?”

    “和她说送去的是滋补之药即可。”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侍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回想他方才的那几句话,始终琢磨不透殿下心中对这位蔓姬究竟是怎样一个态度。

    四皇子府内,梁荃正与楚瞻在内院下棋,因府中御医还在,他出了房门都是坐在轮椅上。

    不过,也因为这次受伤,梁王免了他每日的早朝。

    “不出几日,这满朝文武便会忘记有我这么一号人。”梁荃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这退居幕后之人,才更让人防不胜防。”他手下的黑子正逐渐引白子入套。

    梁荃一看,他已被逼至绝路,“幸好,我的对手不是公子。这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以你的能力,峰回路转并非难事。”

    这时,管事来报,楚中郎将来访。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

    那个“峰回路转”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翰林学士

    兰茝走近内院,见到二人正在下棋,棋盘上白子已被黑子逼至绝境。

    “殿下?”她看了楚瞻一眼,不知此事是否要屏蔽他。

    “但说无妨。”梁荃开口道。

    这两人倒是亲密无间。

    兰茝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这才开口道:“六殿下的供词已取到。”

    她将那一纸罪状呈到梁荃面前。

    梁荃接过,粗略的浏览了一番,眉峰微挑:“私收朝臣贿赂,私吞罪奴之城修缮饷银……倒真是仗着父皇的宠爱无所顾忌啊。”

    楚瞻闻言开口道:“这些都是旧事,即使现在公诸于众,也收效甚微。但诵词堂一事筹备在即,整个南梁多少双眼睛盯着看,若是稍有差池,可是会让全国学子失望的啊。”

    梁荃的手指叩击着桌案,“赵墨轲将军府的庶出小姐有一姻亲,乃翰林学士公良絮,此人一直不受重用。虽饱读诗书,但年幼时家境贫寒,不曾想考取了进士后越发的贪财,他倒是可用。”

    楚瞻赞同道:“不止要用,还要将其捧至高位。”

    兰茝对他们的谈话越发不解,“既是贪财之人,怎可重用。”

    “非是我等重用,而是梁墨重用。诵词堂乃文学圣典,翰林院自是要参与。那些朝中大臣为了让族中子弟入梁墨的眼,行贿之事更是少不了。我已出了万两银票,让他去贿赂梁墨,就看梁墨收不收了。”梁荃眸光渐深。

    将一个贪官捧至高位,不是一件于民有害的事吗?

    兰茝没将这句话问出口。

    大局面前,总有无辜者要被牺牲。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管事再次出现,呈上一份信函:“这是蔓姬姑娘送来的。”

    梁荃接过,打开信涵,粗略扫了一眼,抬眸看着兰茝似笑非笑道:“给你的。”

    兰茝疑惑的接过,只见信涵上写着,楚中郎将亲启:妾已有良婿,故来相决绝。

    不由心中一阵窘迫,平生倒是第一次收到女子的决别信。

    但她转念一想,似又觉得不妥,即是写给她的决别信,又怎会送到这四皇子府。

    她低头用手摩擦了这纸,果不其然是尺素笺,真正的内容应该在这夹层中。

    梁荃不过是在戏耍她,当即又将信涵递了回去,“殿下说笑了,这信既送往四皇子府,自然是给您的。”

    梁荃笑着接过,又从发上取下束冠的银簪。

    兰茝这才发现他那簪子与其他人不同,一般簪子的尾部是钝圆的,但他这支却锋利似刀锋。

    自发现椒瑛夫人用尺素笺藏地图一事后,梁荃与暗卫的书信往来都是用这尺素笺。

    此时,蔓姬被困兰园,梁墨对她还不信任,定会命人盘查她的书信。她便送这一封诀别信以掩人耳目,假装断了与这边的往来,实则暗中传递情报。

    梁荃显然于分笺一事已非常熟悉了,他很快便将这尺素笺分开。而这夹层的内容写的正是梁墨欲让蔓姬参与这诵词堂诗词改编词曲一事,以教化万民。

    “以唱词的方式教化百姓,你这皇兄的想法倒是有趣。”楚瞻的话里带着轻笑,如泉鸣般悦耳。

    梁荃的反与他应截然相反,冷笑出声道:“他倒是了解我那父皇。他平生之愿便是希望这南梁的臣民能受礼乐教化,个个识文断字。只是,让蔓姬负责此事,倒真是大胆。”

    那可是坊间女子。

    与贵族子弟的爱慕风雅不同,寒门学子一向自视清高,又怎会让自己的词赋之作经由一个优伶之手改编甚至传唱呢。

    何况,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后果……

    二皇子府内,梁墨正召集府中门客商讨诵词堂一事。

    “京都内的筹办已经正在进行了,但地方上得有人去监察,不知诸位可有举荐人选?”

    汴京毕竟是天子脚下,这里的一举一动,梁王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京都内的各项事宜梁墨要亲历亲为,自然无暇顾及地方上的事。

    一门客思忖片刻,提议道:“以往此类文学盛事虽由陛下亲自主持,但各项事宜都是由翰林院中人从旁协助。翰林院中人于此类事倒是经验颇丰。”

    翰林院。

    梁墨想起自己收到的信涵中就有位翰林院中人,信中的那张一万两银票倒是让他印象颇深,“尔等觉得公良絮此人如何?”

    公良絮在翰林院中一向不受重用,梁墨此刻突然提起,在场门客一时接不上话。

    倒是梁墨的随侍开口道:“此人乃寒门出生,家境贫寒,一心求取功名,多次落榜,于五年前进士及第。倒是个有能力的,但是看重钱财,不得翰林院那些老学士的眼,反倒不受重用。”

    梁墨转头看了随侍一眼,唇角的笑有些意味不明:“你知道的倒是多。”

    随侍有条不紊的答道:“殿下收到信涵后,我便让人去将信涵内相关人等的背景来历查了一遍,谨防有失。对了,这位公良学士与赵墨轲将军府的小姐有姻亲。”

    “赵墨轲将军,这位可是风头正劲的人物啊。”接手了京都城防军的赵墨轲,他正愁不知如何搭上这条线呢,“看来这位翰林学士是不得不见了。”

    “可要小人为您传召?”

    “不,我要亲自去翰林院一趟。”

    皇宫内,翰林院。

    翰林学士公良絮正在翻看南梁历年文学活动纪要。

    赵墨轲将军在接手京都城防军当日,他便备了大礼前去道贺,以求亲家提携。虽然文武大相庭径,但他这里面在翰林院混得着实窝囊,就前去碰碰运气了。

    不曾想赵将军真的给他指了条明路,如今二皇子全权负责诵词堂一事,正是用人之际,他定会找上翰林院,让他毛遂自荐,先做这敲门砖。

    “小婿在翰林院籍籍无名,怎得殿下青眼呢。”公良絮面容愁苦的说道。

    赵墨轲安抚道:“你虽无名,但与赵府有姻亲,要在汴京开设诵词堂,少不得要京都防卫军从旁协助。如今二皇子权势滔天,老夫也想攀上这层关系。”

    说罢,他拍了拍公良絮的手,将一个信封放到他手中,“这是亲家的一点心意。”

    公良絮回府一看,里面竟是两万两银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太平之下

    公良絮抽走了其中的万两银票,只留一万两附在信涵中。对他来说,这样的油水,不捞确实对不住他铁公鸡之名。

    正当他一边看着历年文学活动纪要,一边摸着贴身藏在胸口的万两银票时,突然有同僚进门喊话:“公良絮,二殿下来访。”

    “啪”的一声,公良絮吓得将手中的书册掉在地上,刚想到克扣钱财一事,正主便来了,怎能不叫他心虚。

    他快速捞起掉落在地的书册,慌慌张张的问道:“哪儿呢?殿下在哪儿呢。”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一双黑色绣着蟠龙暗纹的靴子。

    他抬头一看,正是梁墨,当即跪地道:“微臣翰林学士公良絮,拜见二皇子殿下。”

    梁墨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册历年文学活动纪要上,笑着开口道:“看来,学士大人颇为关注文学盛事啊。”

    公良絮见他提及此事,瞬间觉得今日这文学活动纪要是看对了,便冲着梁墨嘿嘿笑道:“臣乃翰林学士,国家的文学盛典,自然是在我的职责范围……”

    梁墨因京都城防军一事,本就有意让公良絮去办此事,如今看他如此识相,说起各类事宜来毫不含糊,头脑也热络,比起翰林院内那些只会掉书袋的学士更得他的心。

    二人交流了半个时辰左右,梁墨才从翰林院内出来。

    一旁的随侍见他对公良絮颇为满意,便再次劝道:“殿下三思,此人爱财成性,恐会坏了大局。”

    梁墨不以为意道:“就是贪财之人才好利用,他去了十六州定会私收贿赂,我赐予他这么好一个捞油水的机会,他尝到了其中的好处,定不会再想回到这不受重用的时日,为了巩固钱财地位,定会死心踏地的听命于我。”

    “若他不止私收朝臣贿赂,还搜刮民脂民膏,殿下当如何”

    梁墨唇角含笑,语气阴冷,“杀之。他若激起民愤,我等杀之乃是为民除害,做了于民有利之事,百姓自然会对我感恩戴德。”

    “属下明白了。”

    五日后,载着公良絮的马车出了京都。

    汴京的诵词堂也已筹建完毕,正张榜招收有识之士。

    所有才华出众者可破格任翰林修编。有出众作品者可被收录成册,朝中官员作品亦可收录,特别出众作品另有厚赏;举凡入诵词堂学子,第一天有机会得陛下亲自授课。

    不止如此,二皇子梁墨还附加了一条,为让京都百姓能参与到此次盛事中来,未入诵词堂学子的优秀作品,可由司乐改编成通俗词曲,在民间传唱,以教化万民。

    榜单一出,京都内的学子都沸腾了,不论是入翰林院还是成为天子门生对他们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是词赋被收录成册或是改编成曲,教化万民亦是一件光耀门楣之事。

    当天,各大书斋内的文房四宝俱被抢购一空,便是《诗词格律概要》、《南国音韵》这样教习词赋创作的书籍亦是大受欢迎。

    兰茝回官舍时,见到不少同僚正三三两两坐在一处交流诗词创作之法,对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创作诗词的问题。

    谁人不知当今陛下爱才,若是谁的词赋得了陛下青眼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话下。

    有一些文官,见兰茝进门,手上也那些词赋书籍,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纷纷凑上前来问道:“楚中郎将也有意参与此次盛事?”

    “您不是武官吗?也会做诗。”一同僚啧啧称奇道。

    另一同僚打断他:“你莫不是忘了,楚大人曾是武举文试之榜首。”

    “武举文试考得是兵法谋略,又不是词赋创作。”有人不服的反驳道。

    兰茝无意与他们过多交流,举起手上的一本《诗词入门》,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微笑道:“我确实不通诗词创作,也想借着这次盛典学习一番,想诸位大人讨教讨教。”

    这些文官见她看得是入门书籍,便失了兴趣,纷纷走开寻找其他的劲敌去了。

    只是兰茝在离去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腹诽:如今四皇子失了势,楚酒也按耐不住要学习诗词,另攀高枝了。

    兰茝摇头失笑。

    回到房中,她将手中的宣纸放到一边,翻开了那本《诗词入门》,里面皆是空白页。

    她拿起绘工笔用的勾线笔,闭了眼,仔细回想着皇宫北门的地形及军事布防。

    再睁开眼时,用笔蘸墨,仔细描绘,很快北门地图的一角便出现在这册《诗词入门》上。

    往后几日,她在值守时都带着这本《诗词入门》的册子,根据每次换防,修正地图上的标注。

    那些值守的士兵及武将们见到她在值守换防后也不离去,手捧着《诗词入门》在宫门一角写写画画看得专注,也无人敢说什么。如今那些文官为了讨陛下,哪个不是人手一本诗词集。

    只是在武官眼中,兰茝这位武官却在宫门钻研诗词有些刻意为之,阿谀谄媚了。

    连日来看他的眼色越发不善,就连当日说她另谋高枝的言论也悄悄流传开。

    更有武官将状告到了梁荃面前,梁荃听闻一笑置之。

    当日夜里,他召来燕云,将梁画的那一纸罪状交到他面前道:“罪奴之城修缮已到了后期,梁墨此时正忙于诵词堂一事无暇分身,父皇会派工部及兵部官员一同视察,此刻定然无人愿意前往,你自动请缨即可。前去暗探这罪状上所说的可否属实。”

    “是。”

    “另外到了地方上,密切注意一人的动向,如发现他有搜刮民脂民膏的情况,不要阻止甚至要助长其势,待百姓的怨恨上升至最高点时,抢在所有人之前,将其杀之。”

    “殿下欲杀何人?”

    “翰林学士,公良絮。”

    燕云告退后不久,楚瞻便来请辞。

    “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可以,梁荃倒是希望楚瞻能够常住府内,助他谋得大业。

    楚瞻唇角含笑,清雅依旧:“如今明月清泉已从北魏回程,我等欲在京都内一僻静宅院落脚。”

    “不回西楚?”

    楚瞻摇头:“为父既盼着我在外游历,便暂且不回了。何况南梁的这场风云巨变,若是不亲眼目睹,就可惜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学子应试

    梁荃唇角含笑,习惯性的屈指叩击桌面,对他道:“多了公子的参与,这局棋才更精彩不是吗?”

    楚瞻笑看他道:“我乃西楚人,插手南梁政权怕是不妥。”

    “公子敢以天下为局,又何以拘泥于国于国之间的分界。”此刻,梁荃眼中隐有君临天下之气势,“这六国终会归于一处,助我亦是助你,公子之愿,他日梁荃定会为你达成。”

    楚瞻眸中风云变幻,看着眼前越发的有帝王之威的梁荃,笑意渐深,“如君所愿。”

    楚瞻出了四皇子府后,明月清泉二人的马车已在府外等候多时。

    他坐上马车,经过街市,发现街边的摊贩上已座无虚席。学子们围于一处,品诗论赋,他这才想起明日便是诵词堂选拔学子的日子。

    若论学术成就,六国之中没有哪一个国家能与南梁比肩。

    不过他身旁,亦有个才华横溢之人。

    “清泉。”他半掀马车帘子,对驾车的清泉开口道。

    “公子有何吩咐?”

    “明日诵词堂选拔学子,你也去参与吧。”

    “是。”

    一旁的明月见到清泉刚到楚瞻身边,便被指派了任务,赶忙上前问道:“我呢?公子可有事要明月去做?”

    楚瞻看了一眼路上行人,他们手中俱拿着诗集,笑道:“不急,到时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低调的马车伴随着晚风和轱辘声,将他们送至一处僻静的小院。

    次日一早,新建好的诵词堂前被围的水泄不通,多亏了有京都防卫军才能维护正常治安。

    清泉混在前来应试的学子中,出示了提前准备好的身份牌及一份作品,经过审查之后拿到编号,才被允许入场。

    他入场后,从编号中大致推算出,前来应试的人大约有上千余人,可见南梁学子对文学活动的推崇程度。

    梁墨是今日的主审人员,他对此事十分慎重,竟比这些学子来得还早。

    众人进门便见到坐在高堂之上的梁墨,有些受宠若惊。

    “殿下,人已到齐,可以开始了。”坐在梁墨身旁的翰林院官员开口道。

    梁墨看着下方乌泱乌泱的学子,他们正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一时间心潮澎湃,生出了一种接受万民朝拜之感,他缓缓开口道:“第一场,听乐作赋。接下来会有司乐上前演奏庆典之乐,尔等有一刻钟时间记下乐曲的节拍韵律从而赋词。”

    应试之题一出,满座皆惊,在场大多数人虽精通词赋但于声乐一事知之甚少,更遑论听乐作赋。

    但此事不容他们辩驳,在有些学子们还面容愁苦之时,梁墨已轻拍双掌,让司乐入场。

    数十名司乐女官或手持埙、笙,或指拂琵琶、琴瑟,或敲击编钟。

    “好一出颂赞山河之曲。”清泉当即提笔,随着乐声节拍,即兴创作,若行云流水。

    一刻钟后,乐停,笔落。

    当众人正苦思冥想之时,他连同其余十多位学子已交上了答卷。

    梁墨及其他考官翻看了这十几位所做之赋,俱是赞不绝口。

    能随乐曲的韵律节拍而创作,不止要求创作者有很强的声乐素养,还要有很高的文学根基。何况,他们还为了淘汰掉大多数参与者,刻意增加了难度。

    可见本次参与者的水平之高。

    正当诵词堂学子选拔正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兰茝的宫内军事布防图的绘制也已进入了尾声。

    “楚中郎将。”突然,一道威严中带着儒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兰茝回过头去发现居然梁王,瞬间合上了手中正在绘制的《诗词入门》书册。

    “微臣参见陛下。”她单膝跪地,今日的阳光气候微温,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有一丝灼热之感,手心竟也渗出了薄汗。

    梁王的目光停在她手中的这本《诗词入门》上,眸中的神色意味不明:“朕竟不知,楚中朗将何时对诗词感兴趣了。”

    兰茝双眸微垂,手中撰着书册的力道又紧了一分,面上镇定的开口道:“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我梁国乃诗书礼乐之邦,人人当受文墨熏陶,礼乐教化,臣也不能落下。”

    她的话让梁王面色稍齐,但他的目光依旧停在兰茝手中的书册上,“可曾读出什么心得体会?”

    梁王正巧站在她的前方,挡住了上方的阳光,兰茝的脸隐在阴影处,看不清楚神情。只能听出她的声音略微带着之意:“臣才疏学浅,见识浅薄,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读书是好事,若是为了别的目的去读书,就本末倒置了。”梁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兰茝面色一怔,突然想起近日来宫中对她的传言,说她刻意讨好、另攀高枝。想来这话是传入梁王的耳中了,见她方才说了一番读书的好处,又说不出任何心得来,这才出言告诫。

    想到这一层,她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被如此误会也好。

    于是,她又叩首道:“陛下说得是,是微臣愚钝了。”

    梁王见她态度诚恳,方才点了点头,拂袖离去。

    兰茝依旧跪地,她缓缓的松开了被攥紧的书册,只见书封已被手心的汗渗出了点点湿痕。她望着梁王离去的背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本该出了宫门的梁王却停下了步伐。

    “楚中郎将也一起吧。”他儒雅的面容不辨喜怒。

    兰茝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因为想着地图一事,她的神情有些呆愣。

    一起?去哪儿?

    梁王身旁的内侍总管见她神情呆愣,出声提醒道:“今日是我南梁学子入诵词堂应试的日子,陛下欲前往视察。”

    兰茝经他提醒,这才发现梁王今日穿得是一身便服,当即反应过来,快速将手中的这本《诗词入门》塞进怀里,起身快步跑道梁王的身后。

    “你武艺高强,朕这一路的安危就由你负责吧,顺便去诵词堂看看那些有识之士是如何学习词赋的。”梁王由开口说了一句。

    “是。微臣定潜心向学,不负陛下所期。”兰茝恭敬应答。

    梁王没再说话,当先走出了宫门。

    兰茝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从背影望去,此刻换下了龙袍,穿着便服的梁王和翰林院里那些饱读诗书的学士没什么不同。

    突然间,“潜伏”在胸口的那本《诗词入门》变得有些灼热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清泉明月

    梁王当真把一切交给梁墨全权负责。

    三人入诵词堂时,是从后门进入的。

    内侍总管还特意吩咐负责接应的教习不得通传,故几位主考官员及梁墨并不知晓梁王的到来。

    诵词堂有二层,兰茝等人此刻正在二楼向下观看考场内的情况。

    此时,场上的学子已剩下不到百人,正举行应试第三场——飞花令。

    “既是第三场,那这些学子都将会是诵词堂的人了。”梁王看起来颇为欣慰。

    今日的考核只有前两场是为了选拔学子而设的,这第三场只是考核通过的学子间的一场同窗较量。

    鉴于只是友好切磋,本次的飞花令并无格律难求。

    南梁此时恰逢春水映梨花之时节,学子们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轮流念出带有“梨花”二字的诗句即可,已被说过的不得重复,说不上者就会被淘汰。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有人离场,参与人数由原先的百余人,变成数十人,最后只剩下三人在较量。

    兰茝看到三人中的一人时,有些难以置信。

    清泉!他怎么会在这?

    她瞪大了眼,再三确认之后,确定那位行飞花令之人确为清泉无疑。

    顿时,她暗中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此时正与内侍总管品头论足的梁王。

    “博闻强记,反应迅速,剩下的这三位都很不错。”梁王满意的点头。

    内侍总管应和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今年的有才之士比起往年又多了不少,实我南梁之福。”

    兰茝听着二人的赞颂之词,在心中冷笑,好一个百花齐放,好一个盛世太平。

    似是察觉到了兰茝的目光,梁王回过身来,恰好对上她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瞬间眸色微深,“楚中郎将看起来不太高兴?”

    兰茝触及到他那审问的目光,立即双膝跪地道:“臣确实不高兴。”

    “放肆!”内侍总管出言呵斥。

    “让他说。”梁王这话带着无上威严,与梁荃平日里冷峻的面色如出一辙,似有她若说不出个让他满意的理由来,她这条小命便就要交代在这。

    兰茝自然知道梁王对这类文学盛事的看重,又怎会触他的眉头,她佯装面容愁苦道:“臣是看到堂下诸位才子才华横溢,而自己却连《诗词入门》都参不透,心中对他人的学识满心钦羡,又对自己无知满腹愁苦,又怎会高兴得起来。”

    “哈哈哈哈。”梁王闻言,朗声大笑,上下晃动食指,指着她,边摇头道:“本以为你是老四军营里出来的,也和他一样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不曾想但是这般风趣。起来吧,就罚你回去交一篇词赋作品上来。”

    “谢陛下。”兰茝长舒一口气,今日当真是有惊无险的一天。

    就在他们谈话的当口,楼下行飞花令的已剩下两人。

    一位是穿着锦衣绸缎世家学子。

    另一位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清泉。

    这名学子道:“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清泉含笑接下:“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有旁观的学子听到他这句诗时,面上有暧昧不清的笑。

    到了此时,这名学子显然没有方才那般游刃有余,他沉吟了一番,才开口:“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他的面上已经没有了镇定从容之色,从前,这汴京城的才子,他只服楼式微。如今楼式微被贬,永不录用,自然不可能参与诵词堂的应试。

    他本以为他当是本此应试的头名,未曾想却多了一个从未听过的清泉。

    此刻,他看着清泉的目光带了慎重之色,他已经想不出任何与梨花有关的诗词了,若清泉再说一句,他必输无疑。

    清泉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对他含笑拱手道:“兄台大才,清泉佩服。”

    这位学子听他这样说,长舒了一口气,那原本凝重的脸瞬间笑得如沐春风,犹如当年楼式微高中状元时的风姿神采,“承让了。”

    见比试结束,梁王噙着满意笑,下楼走到众人面前。

    梁墨这才发现梁王一直在暗处观看,当即起身行礼到:“儿臣参见父皇。”

    其余的翰林学士纷纷下跪:“微臣叩见陛下。”

    见考官都在叩拜一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学子们才反应过来这个穿着寻常服饰之人,便是梁王。

    一时间,山呼万岁之声响彻诵词堂。

    “众卿平身。”

    众人起身后,梁王这才开口道:“今日得见江山代有才人出,朕心甚悦。”

    他又拍了拍梁墨的肩膀道:“你这事办得不错。”

    梁墨喜上眉梢,“为国家选拔人才,是儿臣的本分。”

    待他看到梁王身后的兰茝时,眸中的神色瞬间变得意味不明。

    但兰茝却无暇顾及他,她此刻的目光都在清泉身上,清泉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对她微微一笑。

    梁王走到最终胜出那名学子面前道:“听闻翰林大学士魏大人的长子也来应试了,便是你吧。”

    “正是,学生名叫魏如风”

    “不错,颇有乃父之风。”他对魏如风赞誉了一番后又走到清泉的面前。

    “你是哪家公子?”他宛若一位儒雅的贤师。

    清泉拱手,“学生名百里清泉,出自寒门小族,不足挂齿。”

    “求学之路无贵贱之分,你也不错。”

    “谢陛下赞誉。”

    梁王又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这场考核才结束,众人才散场。

    梁王对梁墨今日的表现颇为满意,父子二人预备促膝长谈,无暇顾及兰茝,这倒是合了她的意。

    兰茝出了诵词堂后,一眼就看到在门口等她的清泉。

    清泉见她出来,当即抱拳道:“楚大人,自上次一别已一年有余。清泉今日得此殊荣,可否邀请楚大人到府上小酌一番。”

    兰茝见周围人一副“原来这位不俗的清泉公子是楚中郎将旧识”的眼神,当即笑着开口道:“有何不可。”

    “请。”

    兰茝跟着他走到街对面的马车旁,见驾车之人正是明月,笑意吟吟的问候。

    让明月给她驾车,她倒是面子大。

    明月见到她眼中有欣喜之色,嘴上却嘟囔道:“上去吧,公子已等你多时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百里宅院(求首订)

    公子。

    她在心中轻念着这个字眼。

    一双修长的手却掀开了马车帘子。

    那张俊雅清贵的脸就这样出现在面前,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他眼底的笑意若淌过这条长街的春水,对她伸出手道:“上来。”

    即便是什么也没说,一见到他时,兰茝便觉得心中尘封的这份情感,若开坛的酒,醇香四溢,醉意朦胧。

    在醉意熏然中,她缓缓的伸出了手,搭上他的。

    双手相握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了他指尖微微的凉意,与她的温热不同。

    楚瞻似觉察到她的不自然,唇间溢出笑意:“这般紧张么?手心都渗出了薄汗。”

    兰茝被他一把拉上马车,看着他摇摇头道:“只是觉得,情之一事太过奢侈。”

    楚瞻抬起手,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像是安抚一只流浪的猫儿一般,轻叹道:“待南梁的政权覆了之后,待你恢复自由之身,我便把一切都告诉你。西楚合梁伐燕一事,我与翾飞一事,秋水别院一事。”

    还有他手上的罪奴烙印。

    听他这么说,兰茝却“倏”得收回了眸光,转移了话题,“明月说你已等候我多时,你怎知我会来此处?”

    她会来诵词堂,并遇见清泉,纯属是个意外。

    “我与明月恰巧路过宫门,见你尾随梁王身后出了宫门,便一路跟着来这了。”

    经他这么一说,兰茝这才想起怀中的这本《诗词入门》,“若是为了那图,我已快……”

    “不,只是想见你一面,便等在门外了。”

    兰茝再次抬眸看他,那双揽尽风华的眼中,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越是猜测越是好奇,光是看一眼也要沉沦在这惊天的迷局之中。

    “公子可知,南梁边陲小镇的断鸿楼?”她突然开口道。

    “自是知道,断鸿楼的酒乃人间至烈,多少人不远千里前往这边陲小镇只求一场醉生梦死。”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兰茝的眼中有无限神往之意,“这一刻,我竟有些贪恋这酒的滋味了。”

    “可这倾覆山河一事,却是需要清醒之人去完成的。”

    兰茝闻言,心中一怔。是了,现在的他们竟是连一醉方休的资格也没有。

    便是世人眼中那沉迷红楼画舫,醉酒当歌的烨王云荟蔚,他又何曾是真的醉了。

    “你让清泉入这诵词堂,是要插手这场政权更迭的风云巨变吗?”之前,他只是在一旁给出建议,如今让自己的随侍亲自出马,这便不一样了。

    “本不欲插手,现在却盼着尽快了结了。”

    从他的脸上,兰茝第一次看到了不容置疑之色。

    她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清泉在这个局中是何作用?”

    “等到了我的住处,你便知道了。”他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话,让兰茝无法拒绝。

    街市上热闹的喧嚣之声逐渐远去,明月驾着马车进入了一个僻静的窄巷,在一处木制朱红小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楚瞻为她掀开了马车帘子。

    此时已是黄昏落幕之时,马儿轻嘶了一声。

    门的两旁是院墙,从院内生长出的不知名的植物蔓延过整个墙面。

    兰茝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微诧异。她的目光落在门左边的小木牌上,上面分明写着“百里宅”三字。

    在南梁,除了官邸及豪门宅院之外,普通民宅的门外都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主人家的姓氏。

    这虽是一块普通的木牌,但是样式却由户部官员亲自监制,再由下级官员发往各家各户。若哪户民宅没这个小木牌,就会被认为身份可疑之人,需要接受盘查或者缴纳罚金。

    她想起清泉在梁王面前自称百里清泉,于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清泉看着她投过来的目光,点点头道:“唔,这户人家的公子便叫百里清泉,是个喜读诗书之人,三年前外出游学至今未归,我便借了他的身份牌。”

    兰茝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

    诵词堂招收学子的规则中早已写明,仅收南梁原籍人士。

    这时,院内的妇人听到门外的马蹄声,快速打开了门,径直走到清泉面前,声音带着欢喜之意:“清泉回来了,为娘已将饭备好了。”

    说到这,她似才看到楚瞻,兰茝及明月三人,又热情招呼道:“你们是清泉的同窗吧,快请进来。”

    “是的,他们都是我的同窗,这是明月,这是楚酒,这是……松涧。”清泉耐心的向妇人逐一介绍他们,又被这名妇人领进去用饭。

    兰茝三人跟在他们之后。

    楚瞻见到兰茝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自那位百里清泉游学未归的第二个年头,这位妇人便有些精神失常。初次见到清泉时便将他认作自己的未归的孩子。”

    到了饭桌上时,兰茝见到一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他见妇人今日又将清泉认错,拿起烟杆子吸了一口,长叹一声。

    在烟雾缭绕之中,他看见一身军服的兰茝,眸中闪过担忧之色,这家中来得几人越发让他琢磨不透了。

    “这位是私塾的教书先生。”楚瞻别有深意的解释道。

    兰茝眸中亦闪过精光,她明白楚瞻等人为何选在此处落脚了,就是因为这位私熟先生。

    “先生好。”她客气有礼的问候道。

    这名私熟先生见她模样文文弱弱,虽穿着一身军装,却和私塾里的那些学生一样清秀,不似凶神恶煞之人,也就“嗯”了一声,拿起烟杆子继续抽了起来,不再与他们说话。

    整个饭桌上只有这名妇人对清泉的嘘寒问暖之声,先生见她高兴也就当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不存在了。

    用过饭后,兰茝与楚瞻二人独自前往中庭散步。

    兰茝想起还未绘完的地图,对楚瞻道:“我该走了。”

    “今晚就留下吧。”楚瞻与她同时说出口。

    “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此刻,楚瞻修长的身形在月色之下显得越发的清贵,他知若没有必要的理由,他是留不住她的,于是笑着问道:“清泉为何入诵词堂,你已知晓了?”

    “嗯。”兰茝点了点头,清亮的双眸中带着自信的笑意:“在南梁,贵族子弟习文之所称学堂,寒门学子习文之所称私塾。方才你说那位中年男子是私塾先生时,我便知晓了。”

    “何以见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寒门代表(求首订)

    兰茝继续说道:“本次诵词堂招生虽不做限制,但入选学子中依旧是世家子弟多,寒门子弟少,在应试当天一鸣惊人的清泉自然成了寒门代表。”

    “如今,他已成了这家人的公子,父亲又是位私塾先生,门下寒门学子众多。想来他们都很仰慕这位入诵词堂的清泉公子吧。”

    楚瞻目露赞赏之色:“不错,只要他成了寒门代表,这想要控制寒流言论便容易的多。”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看兰园里的那位蔓姬姑娘要如何扇风点火了。”

    “阿酒之聪慧,不输我府中门客三千。”

    兰茝听他夸奖,便知自己猜对了,正想离去之时,明月突然上前道:“公子,棋盘已经备好了。”

    楚瞻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听闻阿酒棋艺高超,便是无子对弈也不在话下。今夜,你可愿与我对弈一番,手执天下之局,笑谈列国浮沉。”

    被他一激,兰茝再无离去的心思。

    弈棋亦是弈心,与楚瞻对弈,兰茝无任何拒绝的理由。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另一边,梁墨与梁王父子二人亦是相谈胜欢。

    他今日见梁王对那名叫百里清泉的寒门学子赞誉有加,当即表达了自己增设“词赋改编乐曲”的初衷:习文当不分阶级贵贱,百姓也该受礼乐教化,文墨熏陶。

    梁王听到他的想法与自己的不谋而合,对梁墨更加满意了。

    直到夜幕时分,他才将梁王送走。

    他看着梁王远去的马车,幽幽开口道:“那些兄弟以为我受父皇倚重,是因为嫡子身份。却不知是因为擅长揣测君心的缘故。”

    这百姓受不受礼乐教化,与他何干。

    东榆街道,灯火通明,梁墨看着这条繁华热闹的长街,又对身边的随侍道:“走,去兰园。”

    兰园内,晚风徐徐,一树树白玉兰香气四溢。

    今日与往日不同,每棵树上都挂满了花灯。蔓姬此刻正手执小狼毫在花灯上专注的题词。

    她未施粉黛,头发也松垮的挽着,因为要书写的缘故,两边的衣袖被拉的很高,露出白皙的双臂。

    那一向清冷的面色,在花灯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暖意。她写着写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传入站在他身后的梁墨的耳中,好似柔软的猫垫子,挠得他心头痒痒的。

    他上前去一把抱住她的腰身道:“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属于成熟男性的气息喷在蔓姬的耳周,让她的耳垂渡上了一层红晕。

    “殿下,你来啦。”她在他怀中转过身来。

    “嗯,今日诵词堂应试让父皇很满意,他也认同了我词赋编曲的想法,很快你就有出场的机会了。”梁墨显然正在兴头上,语气中带着愉悦之意。

    倚在他怀中的蔓姬都能感受到他的心在剧烈跳动。

    蔓姬笑道:“能得殿下赏识,是妾之幸。”

    “这是你应得的。”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同一轮明月之下。

    银色的月华倾泻在百里小院的绿藤蔓上,就连棋盘上的棋子都带着银色的光泽。

    “啪。”的一声轻响,正是棋子击落的声音。

    棋局被这颗不知往哪里下而失手掉落的棋子打乱。

    “这是第三盘了。”兰茝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楚瞻好似能看透她的想法一般,回回杀得她措手不及。

    “阿酒,是你的心乱了。谋篇布局者的致胜之道在于运筹帷幄,你一心想探究我的想法,无心顾全大局,这棋局自然也跟着乱了。”

    “那公子可有乱的时候?”兰茝看着他的目光,亮得惊人。

    从认识眼前之人那天起,她评价他风华清贵,多智近妖,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便是各国骄傲如斯,同是惊才绝艳之人亦尊称他一声公子。

    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乱”的时刻。

    可眼前之人却突然笑意全无,那善算的神色,那含笑的双眼突然变了,他说:“我这一生,早已乱了。”

    兰茝微怔,看着棋盘之上已乱的棋局没有言语。

    “明月,将棋盘收好。”他二人早已没了下棋的心思。

    不知隐在何处的明月突然走出,也不说话,旁若无人一般收拾残局。

    “明月,顺便给我收拾一间客房。”兰茝似要打破尴尬,笑着说道。

    明月见她如此自然而然的差遣自己,气得脸都青了,“真是多事的女人,你叫我收拾房间,我便会收拾吗?”

    说罢,便手脚麻利的将棋盘收拾好,冲着屋内打扫的妇人喊道:“清泉他娘,哪里还有空的客房?”

    “有有有,只是客房还没收拾,待我收拾一番便带你去。”

    明月怨念的看了兰茝和楚瞻一眼,又对她道:“不用了,你带我去吧,我去收拾就好。这里有人身娇肉贵,需要本大爷亲自服侍。”

    除了清泉一事,这位妇人在其余的事情上神志还是清明的,乍一听到明月的话,神色瞬间变得颇为怪异,“小公子随我来吧。”

    兰茝被明月的这番举动逗乐了,对楚瞻道:“他还真是有趣。”

    楚瞻见她肯留宿于此,亦是笑得如沐春风。

    待客房收拾好之后,兰茝向妇人借了纸笔,开始写起诗词来,她可没有忘记今日梁王要她上交作品一事。

    但她的诗词怎么也不像不懂诗词所作。

    她看着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房间,想到了一注意,打开了窗户。

    这个小院是四方院子,打开窗便能看到对面楚瞻的房间。对面此刻还烛火未熄,他也开着窗,在写些什么。

    明月与清泉二人就站在门口。

    楚瞻听到她开窗的声响,笑着问道:“有事?”

    “公子,可否借明月一用?”

    明月听到兰茝提及他的名字,当即不悦道:“你又要使唤我做什么。”

    “写诗。”兰茝笑得眸光潋滟。

    “写诗找清泉,我不会。”

    “就是不会才找得你。”

    楚瞻猜到她的用意,对明月笑道:“便去写一首吧。”

    明月自然不可能拂楚瞻的意,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兰茝的房间。

    他看到纸笔均已备好,拿起笔在手上转了几下,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蘸了墨,齐刷刷的几下子,一首诗便写完了。

    “好了。”他潇洒的扬长而去。

    “这么快。”兰茝好奇的凑上前去一看,顿时满眼的笑意,对明月离去的背影竖了一个大拇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众矢之地

    她又将明月所作的这首诗誊写了一遍,谨防有人认出她的笔记。

    随着众人入眠,百里小院陷入了寂静。

    兰茝脱了军服,和衣而躺。直到沉睡,也没有将怀中那本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诗词入门》取出。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就醒来了。

    习惯性的摸了摸桌边,欲将烛火点燃,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在官舍。

    而房内原有的蜡烛因昨夜入睡前未熄,已被燃尽了。

    她在倦意朦胧中起身穿衣,双眼也未睁开,安静的房只有她穿衣发出的“窸窸窣窣”之声。

    “阿酒醒了吗?”门外响起清泉的敲门声,不知从何时起,他也随楚瞻称呼自己阿酒了。

    “醒了,何事?”兰茝快速睁开了眼,加快了手中穿衣的速度。

    “卯时将至,我正欲前往诵词堂,想起你此刻应准备去上朝了,公子便让我来问你是否要一道出门。”

    “好的。”

    兰茝已穿好了衣服,又确认了一下怀中书册还在,长呼了一口气,顺手拿起昨晚已抄好的诗词,打开了房门。

    此时,天还未亮,等在门口的清泉今日换上了诵词堂学子特有的白色长布衫,面容看不真切。

    他的手中拿着烛火,火苗微弱,似随时要被熄灭。

    “你家公子呢?”兰茝状似随意的问道。

    清泉笑答:“公子交代我叫你一同出门后,便与明月去了四皇子府。”

    “这么早?”兰茝不由的提高了声音,在这寂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的大声,院中沉睡的狗都被惊醒了,发出了剧烈犬吠声。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不妥,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道公子一早前往四皇子府所为何事。”

    清泉对于她方才突然的大声喧哗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耐心的解答道:“公子未言明。但如今四皇子府门庭冷落,公子若突然拜访定会引人注意。现在这个时辰可以避开众人耳目。”

    兰茝点了点头,又对他道:“那走吧。”

    她洗漱一番后,二人出了百里小院,门口停着的是昨天的马车。

    “公子未乘马车出行?”兰茝诧异的问道。

    清泉边为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边答道:“公子说,阿酒毕竟是女子,不管你在外面是如何‘气概比肩天下男子’,到了他这儿终究是需要被照拂之人,今日就由清泉为您驾车吧。”

    兰茝闻言,心中动容,也不忸怩坐上了马车。

    “驾。”清泉待兰茝坐好后,一声轻喝。

    在这个黎明时分,天际最黑暗的时刻,这辆马车直往宫门驶去。

    此刻,四皇子府的书房内,楚瞻大逆不道的话再一次让梁荃震惊。

    “刺杀父皇!”梁荃不由提高了声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楚瞻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笑意,“是!”

    “公子可要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不然恕难从命。”梁荃的声音变得分外低沉。

    “不是真的刺杀,而是试探虚实。如今楚酒的军事布防图虽快要完工,但梁王身边还有武艺高强的暗卫,藏在你我不知道的地方。若不知道这些暗卫的实力,到时只怕会功亏一篑。”

    楚瞻的话让梁荃神情松动。父皇身边的暗卫是何等实力,就连他们这些皇子也不知。

    “宫廷守卫森严,要越过他们,去宫中刺杀谈何容易。”

    “四皇子莫不是忘了诵词堂几天前曾张榜公告,举凡入诵词堂的学子,当天有机会得陛下亲自授课。”楚瞻加重了“亲自授课”四字。

    这话,绝了梁荃接下来的反驳理由。

    他一想到话中的“当天”,正是指“今天”,便觉得房内的温度都瞬间高了几分。

    “公子觉得,由谁去刺杀合适?”

    这箭一旦离弦,便再难收回。

    楚瞻敛了笑意,对身后的人道:“明月。”

    朝堂之上,已至退朝之时。

    隐在群臣之中的兰茝正欲退出殿外完成她那还剩最后关头的地图。

    梁王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楚中郎将留下,陪朕一同前往诵词堂吧。”

    不知道为何,兰茝总觉得这两日梁王对她的态度有些反常。但她还是从殿门处折回来,恭敬拱手道:“臣遵旨。”

    还未离去的朝臣见梁王独留兰茝一人,并叫她一同前往诵词堂,个个心中泛着酸意,今日可是陛下亲往诵词堂授课的日子。

    整个南梁谁有这份殊荣能听到陛下亲自授课。

    尤其是文官,心中颇为不服气:要陪同也是找他们这些文官去,叫一个才看《诗词入门》的武官去诵词堂,简直有辱斯文,怕是连陛下说什么也不懂吧。

    而那些武将看向兰茝的眼神就更加不屑了。他们一想起兰茝每日在值守完后,留在宫中看《诗词入门》的刻意迎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有辱他们武官的铮铮铁骨。

    难怪生得一副娘们样。

    兰茝自然是感受到周围同僚不善的目光,掩人耳目画图以及梁王令人费解的态度已让她将这南梁的文武百官得罪了个遍。

    不过,她一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群臣尽散后,独剩兰茝一人留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等候吩咐。

    梁王确似忘了她一般,坐在案上批阅奏章。

    倒是内侍总管开口了,“今日陛下欲往诵词堂授课,整个京都人尽皆知,不再像昨日那般可以掩人耳目,微服私访。到时夹道相迎的百姓定然很多,这一路的安全就交给楚中郎将负责了。”

    “微臣遵旨。”兰茝再次恭敬的拱手道。

    但她在心中却升起了不详预感。

    梁王身边定有暗卫,汴京又是天之脚下,梁王并不是第一次出行,内侍总管说得这般严肃,像是早已料到会有危险一般。

    另外,负责一国之君出行安全的本该是京都防卫军或者是禁军统领,若是真有危险,又怎会跳过她的上司禁军统领直接找上她呢?

    “楚中郎将。”

    梁王的声音突然在这空旷的大殿内响起,打断了兰茝的思绪。

    “想什么事呢,这么入神,陛下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听到。”内侍总管面露责怪之色。

    就连梁王也一脸深意的看着她。

    兰茝回过神来,想起方才那些朝臣离去时看她的眼神,假意面露失落之色:“臣是想到近日宫中关于微臣的传言。”

    “既是传言,又何须在意?”梁王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兰茝却突然双膝跪地,看着梁王道:“陛下可也觉得臣是那趋炎附势之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诛杀君王

    梁王看着这位自入朝为官以来,就站于风口浪尖之上的人,若说他是什么忠君之人,他是不信的。

    至于是否趋炎附势。

    他看着她即使跪在他面前也挺得笔直的脊背,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朕自是相信爱卿的忠君之心。”

    眼前这位他一直看不透,既然看不透便要放到明面上来,才能让人安心。

    忠君之心?兰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俯身跪谢:“微臣谢陛下信任。”

    “好了,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是。”

    此刻的兰茝,并不知道梁荃和楚瞻二人正在暗中进行着一项惊天密谋。

    宫门之外的长街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兰茝在偏门看到这一眼忘不到头的人群,暗中怀疑是不是全城的百姓都来了。

    她面色郑重的对手底下的羽林军一支分队道:“今日陛下出行,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陛下安危。”

    “是。”他们异口同声的应道。

    兰茝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言行动作,不由在心中感叹,不愧是梁王的直属军队,远胜城郊军营里的精兵营许多。

    但是,梁荃的亲兵黑鹰军才是南梁最强的军队。

    这时,宫门被打开了,羽林军当先走在前头开路。

    方才还在相互拥挤的汴京百姓此刻自觉散开去,站在街道两旁。

    梁王的车驾从宫内缓缓驶出。

    一时间,臣民下跪,山呼万岁,响彻苍穹。

    今日,甚至有不少百姓为了能吸引梁王的目光,都身穿长衫,做学子打扮,手中拿着诗集。

    混在这些人之中的便有楚瞻、明月以及梁荃的暗卫,这些暗卫便是原来满庭芳那些唱戏的优伶们。

    如今,他们褪下戏服,卸了妆容倒是无人认出来。

    当然,楚瞻与明月是在百姓们起身后才出现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去跪南梁国君。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倾佩兰茝,能屈能伸却不堕傲骨。

    刚想到兰茝,他便看到一身军服走到队伍前列之人,眼中暗芒翻涌。

    没想到梁王今日会让她负责出行安全。

    明月看到兰茝时也面露诧异之色,看着楚瞻道:“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楚瞻的视线越过相互拥挤的百姓,落在兰茝身上,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经过,双眼微阖道:“计划,照常进行。”

    走在队伍前列的兰茝,那份不安之心越来越明显,她总觉得在人群之中,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乃何今日人太多,无法确认。

    此时,车驾已至东榆街。

    正当她再次从两侧人群中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之时,突然有十几人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其中有一人的行动极快,剑锋如同滑过天际的流星一般,直指梁王。

    好在兰茝反应及时,拦住了他,与他缠斗一处,但对方似乎无心与她交峰,只守不攻。

    电光火石之间,兰茝挑落了他蒙面的汗巾,看到眼前之人的脸时,面露震惊之色。

    居然是明月!

    他不是一大早与楚瞻就消失不见去了梁荃那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来刺杀梁王?

    在思考的间隙,她放缓了手中攻势,让明月得了可乘之机。

    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明月手中的剑银芒闪烁,快如闪电,直向梁王而去,兰茝见状高声呐喊:“有刺客,护驾!”

    无人看出,他二人是相识之人。

    但她这一声让百姓们面露恐慌之色。

    在一名暗卫杀掉一名士兵,血溅当场之时,百姓们被这鲜红之色吓得生出了惧意,开始疯狂的四散而逃,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梁王的车驾被迫停下。

    他坐在马车之中,冷眼旁观着一些切,果然不出他所料,今日出行定然不顺。

    他看着明月一剑一个的解决了拦住他的羽林军士兵,对内侍总管使了个眼色。

    内侍总管意会,从脖颈之处取出随身携带的哨子,放到嘴边一吹。

    顿时一声清哨混在尖叫呐喊之声中,原本藏在各处的暗卫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与梁荃的暗卫战成一团,就连明月也被牵制住了。

    楚瞻混在人群之中,眼见内侍总管将那哨子收了起来,眼含笑意,修长的手拉开了作信号用的礼花。

    “砰”的一声,礼花在明亮的苍穹炸响,转瞬即逝,让人看不清形状。

    那些与他一同前来的暗卫们听到礼花之声,心中明白过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退了。

    梁王自然也听到了礼花的声响,他看着场上瞬间扭转的局势,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但愿不要让朕发现此事与你有关。”

    与此同时,独自一人在书房的梁荃却有些坐立不安。

    那人,终究是他的父皇。

    即使今日只是试探之举,他心中的不安之意却越发的明显,他的脸埋在大而厚实的双掌之中。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梁荃的声音带了一丝紧张之意。

    府中管事推门而入。

    梁荃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双掌之中抬起头来,对管事道:“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今日负责出行安危之人是楚中郎将。”

    “轰”的一声,梁荃似乎感觉到心中有什么重物落地,方才那些不安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父皇他,终究是不信任我的。”梁荃自嘲的笑道,枉他方才还担忧他的安危。

    竟用兰茝来警告他吗……

    东榆街道上,整条街的百姓已经离开了,而那些原本与梁王暗卫缠斗的梁荃的暗卫,也混在逃走的百姓中逐渐离开。

    待这些暗卫反应过来时,街上已经空荡荡的了,与他们对峙的人,只剩下一位明月。

    便是兰茝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月没有离去,以他的武功虽不至于打败这里所有人,但全身而退还是轻而易举的。

    梁王正欲从马车内走出。

    内侍总管劝道:“陛下。”

    “无妨。”

    他走出了马车,看着趁乱又重新蒙上面的明月。

    虽蒙着面,但不难看出他眉眼俊秀。见到他这位一国之君时,眼中没有狠意,也没有杀意,更不像其他暗卫一般眼神冰冷。

    “你是何人?”他冷声问道。

    明月此时被几名暗卫包围,却丝毫没有惧意,更不会把梁王放在眼里,言语轻快的答道:“小爷的名讳岂是你能知道的。”

    “大胆!”梁王气得面色通红。

    就连在一旁观看的兰茝都在心中颇为赞同梁王这句话。

    “我都敢来杀你了,自然大胆。”明月却将梁王的话当作夸奖一般来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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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于飞远送于南介绍:
“百年春秋多才俊,谁主沉浮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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