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灼眼裂心之痛
顾九霄因愤怒而战栗，差点儿失了冷静。然，一次不信任，让他与楚玥璃越走越远，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当着她的面，问清楚。若她有丝毫苦衷，他都会选择信她、不疑。
顾九霄一跃而起，冲出房间，一脚踹开楚玥璃的房门，道：“在你心中，我便如此不堪！？”
屋里，楚玥璃正在吃糕点，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衣男子站在窗口，挡住了晨光。
顾九霄的出现，让楚玥璃一愣，看起来完全没想到顾九霄会出现于此。
顾九霄看着楚玥璃，沉声问道：“你说，我听。”
楚玥璃垂眸，回道：“没什么好说的。自始至终，我都没瞧得上你。若不是你三番四次纠缠，对我尚有一点儿用处，已然懒得应对。”一伸手，放下掀开的幕篱，挡住脸，“还请九爷别打扰人用膳。”
顾九霄俨然不敢相信，如此绝情的话是从楚玥璃口中说出。他走到桌子前，道：“我知，误会了你，是我的错。折辱了你，是我的错。你若有气，只管撒出来。”唇角扬起，装成浑不在意的样子，“要不打爷一顿，也可。”微微一顿，垂眸道，“就是别说那样的气话。爷也要脸，也希望在你心中，即便不是伟岸丈夫，也不至于是个傻东西。”
楚玥璃冷笑一声，道：“好啊，顾九霄，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吧。”缓缓站起身，“我身边围绕的男子不少，却缺了一条打不走的狗。而今看来，你正好。”
顾九霄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仿佛被万箭射穿，感觉不到痛，却知，自己死了。
他突然发狂，一把掀了桌子！
许是怒火攻心，竟让他随着那些碗筷一同倒下。瓷器碎，九霄碎。
赵不语忙抱起顾九霄，看了楚玥璃一眼，道：“你太过了！”
挡在窗口的普通男子离开窗口，他用楚玥璃的声音道：“哪里过份了？赵副护卫长，请指点。”
晨光照射进屋内，落在了楚玥璃的身上。她掀开幕篱，露出一张只有八分像的脸，掏出镜子，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阴阳怪气地道：“这脸啊，真是好看。”一开口，竟是多眼的声音。
赵不语道：“长公主有令，只说让九爷心灰意冷即可，你们如此行事，岂不是要逼死九爷？！”
扮演楚玥璃的多眼站起身，道：“人家可拿捏不准这个度。再者，长公主都不心疼自己儿子，人家如何替她心疼呀？赵副护卫长，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等你那主子日后晓得今日这局子，也有你掺和一脚的功劳，不知道还会不会喊你憨憨……嘎嘎嘎……”
赵不语满脸涨红，有心为自己申辩一句，最后却干脆将苦水咽进肚子里去。他将顾九霄抱到隔壁，拔出扎进他臀部的锋利瓷片。高大的汉子，眼眶就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满腹的痛苦，为顾九霄上药。
隔壁，多眼放下幕篱，对看似普通的男子道：“杂言，咱走吧。”
原来，看似普通的男子，竟是那个尾随在陶公公身后的小太监——杂言。
杂言微微颔首，揉搓掉脸上的假皮，戴上幕篱，和多眼一同离开。
杂言善模仿人的声音，惟妙惟肖，然举止却差强人意，扮演不了楚玥璃。多眼善于伪装，也善于模仿别人的举止，所以，唯有二人联手，才能完整呈现出假的楚玥璃。因为有些瑕疵，所以才要挡着光，不让顾九霄看得太清楚。
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作用下，在顾九霄的心里发酵了。他醒来后，就像一块石头，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好似冰冷无情。实则，内心深处已经层层裂开，粉碎如沙。
他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是站起身，问道：“楚玥璃走了？”
赵不语点头，回道：“是。”
顾九霄道：“把人抓过来。”
赵不语一惊，道：“九爷，事已至此，不如相忘于江湖。”
顾九霄冷眼看向赵不语，薄凉地一笑，道：“忘不了，不如……同归于尽。”
赵不语瞬间心惊肉跳啊！他一直以为，顾九霄对楚玥璃的感情，不过是因为得不到而变得异常新鲜，等过劲儿了，也就算了。毕竟，这么多年，顾九霄喜欢听戏，捧红了好几个角儿，最后也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任谁哭求都没用。却不想，竟起了和楚玥璃同归于尽的心思！
若长公主晓得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赵不语有心和盘托出，又唯恐长公主的手段。毕竟，她拿捏住了他的七寸，若他有所不从，后果对他而言，便是无法承受之重。
赵不语将已经出溜到舌尖的话，又艰难地咽了回去。
这时，武重赶回，送上蜜饯。
顾九霄吩咐道：“武重，去抓楚玥璃。”言罢，向外走去。
武重看向赵不语，赵不语在顾九霄面前无法言语，只能留下一个颇为担忧的眼神离开。
顾九霄骑上马，策马前行，与白云间的马车擦肩而过。
他知，马车里坐的是白云间，却并未留下一个眼神。若有，也是心中无尽的嫉妒和恨意。
另一边，楚玥璃起了个大早，却并没有出门相送白云间。她不喜欢那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滋味，如同喝了加了咸盐的咖啡，灼心。
她掏出白云间给她的木盒，将其打开，提起一串红豆，唇角就忍不住上扬。她将红豆挂在手腕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就准备出门。不想，红豆串竟突然断开，红豆落地，四散开来。
楚玥璃微愣，心中瞬间划过不好的预感。
她本不信命，可自己既然能够灵魂重生，也许在冥冥之中，就有神像打游戏一样，摆弄着世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那匹杀出重围、异军突起的黑马，却深刻的明白一点，在白云间的安危上，便是她谁也不能触碰的逆鳞！无论是天，还是地，她都要斗一斗！
楚玥璃按下心中的惶恐不安，将匕首、弹弓之类，快速装备齐整，便骑上一匹快马，直奔城门而去。
第四百八十二章：飞身救红尘
楚玥璃策马狂奔，一颗心如同喝了热油一般备受煎熬，唯恐自己慢了一步，出了闪失。也满怀希望，是自己太过敏感，纯属胡思乱想。白云间那人，腹黑得很，哪容别人算计？！他不惦记怎么弄死别人，别人就该欢天喜地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无法变化成翅膀，冲向城门。
最为糟糕的是，她在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武重道：“楚小姐，九爷有请。”
楚玥璃皱眉道：“现在没空，稍后再说。”言罢，就要策马扬鞭。
武重沉着脸，道：“九爷令，捉拿楚玥璃！”
武重一声令下，护卫们就围了上来。
楚玥璃的心就是一突突，直觉认为，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否则顾九霄不会无缘无故地捉拿她。有关顾博夕的误会已经解开，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中有事，不愿多说，只道：“告诉顾九霄，我有急事要办，明天去寻他。”
武重冷冷一笑，直接道：“动手！”
护卫们一拥而上，动起手来。
楚玥璃本不想和护卫们大动干戈，奈何形势逼人啊。她攥紧缰绳，大喝一声驾，向前冲去。
护卫们毫不客气，抡起长刀，砍掉了马的四肢。
楚玥璃翻身下马，动作利索地夺过一把长刀，凶猛地逼退护卫，愣是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武重眸光发狠，突然出手，袭向楚玥璃。他这一手，毫不留情，哪里像是要捉拿楚玥璃，俨然是要她性命。
楚玥璃用刀挡住武重的一击，那刀竟然应声裂开，可见其凶险程度。
楚玥璃怒了，丢下断刀，拔出匕首，就要宰了武重。
这时，戚不然蒙面出现，丢一块石头砸向武重，大喊一声：“顾博夕是我杀的！”然后，撒腿就跑。
楚玥璃微愣。
武重被砸个正着，脑门见血，恼羞成怒。他倒是想继续拿下楚玥璃，奈何戚不然那句话太具有杀伤力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人拿下才好，否则回去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武重一招手，带走一半人，去追戚不然。
留下一半，围着楚玥璃。
楚玥璃攥紧匕首，一路染血突围，冲出城去。
她从旁人那夺了一匹马，奈何马有些老，跑起来不中用。她策马狂奔不行，就只能尽量赶路，最后弃马而行，继续狂奔。跑了跑，终于又看见一匹马。于是二话不说，夺马，继续狂奔。马累吐血，天色渐黑，楚玥璃再次弃马而行。
白云间素来低调，出行的马车足够宽敞，却并不豪华。
一名车夫，二十名护卫，这便是全部的阵容。
马车行至狭窄路上时，突然遭遇万箭齐发。
长箭射入车厢，发出咚咚咚一连串的声音。
坐在车厢中的白衣男子，睁开眼，戴上幕篱，直接抽出长剑冲了出去。此人，不是白云间，而是骁乙。
楚玥璃赶到时，看见的便是两方人马厮杀正猛。敌我差距悬殊，幸而骁乙无比勇猛、剑法精湛。
楚玥璃见骁乙一边打斗一边装跛足，实在辛苦，有心逗弄两句，奈何自己这口气儿实在喘不匀，唯有将脸一蒙，连杀了三个人，冲到骁乙身边，低声问：“他呢？”
骁乙早就看见了楚玥璃，却十分纳闷，自己明明带着幕篱，为何会被一眼认出。但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只是压低声音回道：“左行五里处，有条小路。”
敌人中不乏高手，一剑扫出，骁乙后退，却被割掉了幕篱，露出了真容。
那高手直接一拍腰间，放出两只烟花，呼啸着上天，于夜空中炸开一黄一蓝两色。
骁乙道：“不好！他们还有另外一队人马！”
楚玥璃抡起匕首砍下马绳，直接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五里并没有多长，却好似隔着彼岸。
楚玥璃即将靠近，已经听见了厮杀声，一颗心随之提起，蹦到了嗓子眼上。若是以往，她从不会因自身安危而失了冷静。越是危险，就越要冷静，才能从中窥探到一丝生机。而今，事情发生在白云间身上，就如同践踏了她的底线！
楚玥璃一路冲杀过去，眼瞧着白云间的马车一路向前狂奔而去，心中稍安的同时，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她刚才来时发现，这条路通往悬崖峭壁。而今看来，这条路是有岔路口的。一条自行，通往悬崖峭壁，另一条则是需要拐弯，继续沿着小路前行。
白云间的马，如此狂奔，若有人掌控还好，若是没有，岂不是要一路奔向绝路？！
楚玥璃的眸子一缩，挥动匕首，大杀四方，为自己清除道路，一路狂追而去。
果然，赶车之人已死，马儿受惊，这才狂奔不停。
楚玥璃在乱箭之下，俯低身子，冲着小窗口喊道：“你还好吗？！”
山路十分颠簸，白云间却一把掀开小窗帘，眸光冷如铁，喝道：“快走！”
楚玥璃气得骂人：“走你爹个尾巴！”言罢，使劲儿打马，追上疯了般的马车，一跃而上，攥紧缰绳，试图控制住马车。
白云间道：“前方路口，控制马车右拐。直行是悬崖。”
楚玥璃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手勒出了血痕，感觉马儿的速度似乎有所下降，立刻便不再控制，唯恐速度真的慢下来，被后面的杀手追上。
就在她准备急拐的时候，竟有冷箭射来，直接逼得马儿疯了般向前奔去。
楚玥璃一看这架势，就晓得失控了。后面的追兵暂不见其人，冷箭却铺天盖地地追来。
白云间一把扯下车帘，来到楚玥璃身边，冷静地道：“弃车，跳走。”
楚玥璃看了白云间一眼，见他肩膀上染血，眸子便是一缩。白云间见楚玥璃如此，眸子也跟着一缩，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楚玥璃一记手刀砍向白云间的后脖子，却被他提前一步抓住了手腕。楚玥璃突然狠狠地吻了他一口，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白云间果断道：“无论你想做什么，不行！”
楚玥璃无奈，只得道：“那就一起玩个惊险刺激的游戏吧。抱紧我！”
白云间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了楚玥璃的意思。他一手抱住楚玥璃的腰肢，一手从楚玥璃的后腰上取出可以发射钢线的筒，在马车凌空的一瞬间，脚蹬马车，轻轻跃起，按下钢桶机括，飞射出两道钢丝，直通两岸。
第四百八十三章：红尘联手击杀
马车向着深渊坠落，白云间抱着楚玥璃一路滑行到对面去。
白云间肩膀有伤，有些支撑不住。
楚玥璃道：“撑着！”向上一蹿，将两只手环分先后往钢丝线上一磕，立刻有两只弯钩从手环里弹出，勾住钢丝线。楚玥璃两只脚用力，抱住白云间的腰肢，将其向上提起，减少他的重量。
这个造型实在是……一言难尽。然而，为了画面感让一个肩膀受伤之人硬撑着，也着实不人道。楚玥璃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也就作罢了。
很快，二人到达对面，杀手们追到断崖边，却只能在月夜下，听着马车落下的声音，看着二人消失在对面的丛林中。
杀手中一人道：“追！”
三十多位高手，纷纷寻路追去。
楚玥璃和白云间在丛林中穿梭，直到寻到较为安全的隐蔽处才停了下来休整片刻。
楚玥璃一把扯下挡脸黑布，压低声音问：“你还能走得动吗？”
白云间点头，问：“为何追来？”
楚玥璃回道：“你送我的红豆手串无故断裂，我心中不安，这才追来。”转而怒道，“你明知道此行不安全，为何不多带些人手！？甲行呢？！丙文呢？都被你派哪里去了？！”
白云间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悍的楚玥璃，微微一愣，转而抬手捏了下她的下巴，道：“凶婆娘。”
楚玥璃气结，却感觉一口气被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干喘气儿，还他爹的不痛快！
白云间柔声道：“好了，不气。甲行前晚便出行了，我留下两晚，便是为他争取赶路的时间，必要趁他们来不及销毁证据前，拿到证据，一网打尽。”
楚玥璃瞪眼，咬牙道：“所以，你就以身涉险？以身为饵？！”
白云间攥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楚玥璃真想一巴掌拍下去，狠狠的！不过，终究没舍得。她冷着脸，道：“杀手不会放过你的，走。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白云间道：“这个位置不能太远。”
楚玥璃问：“为何？”
白云间略显不自然地道：“我走不了太远的路。”
楚玥璃这才想起来，白云间有腿疾，不良于行，自然无法走远路。刚才她心头有气，一路暴走，他一直默默跟着，显然已经是极限，却因脸面等问题，一直不曾开口说话。
楚玥璃心中一软，横了白云间一眼，道：“走吧。”伸手抱住他的腰肢，架起他的胳膊放在肩上，主动当起他的拐杖。
白云间眸光染笑，如同百年的女儿红，格外醉人。
楚玥璃冷着脸道：“还知道笑？！”
白云间道：“美人在怀，为何不笑？”
楚玥璃拧了白云间的腰肢一把。
白云间发出一声闷哼：“呜……”
楚玥璃顿觉鼻子发痒，有喷鼻血的迹象。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声：妖孽！
白云间见楚玥璃不吭声，晓得她心中有气，于是道：“我又怎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原本安排了骁乙这个障眼法，自己轻装上路，倒也自在。只是……”眼神微微一沉，“有风声走漏，于我不利罢了。”
楚玥璃道：“有内鬼。”
白云间微微颔首。
楚玥璃道：“刚才我本能控马转弯，那马屁股却被射了一箭。我见身后的令箭虽多，但力道不够，显然那一箭，非寻常高手射出。”
白云间问：“你怀疑丙文？”
楚玥璃不答，反问：“我只想知道，丙文在哪儿？”
白云间回道：“且等谜底揭晓。”
楚玥璃见白云间如此笃定，心中略一思忖，道：“不是丙文。”
白云间问：“何以见得？”
楚玥璃回道：“虽栽赃得不那么明显，却还是有迹可循。若是丙文，应该有许多机会干掉你。你既然能让他贴身服侍，想来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试探。今日这一箭，还是有些突兀的。”
白云间点头道：“若是大宴男儿皆如阿玥这般洞若观火，何愁不能天下大同？”
楚玥璃道：“你少给我戴高帽。我认真警告你，你再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且等我扁你！”挥舞了一下拳头，显然有威胁之意。
白云间笑道：“好凶。”
楚玥璃瞪白云间，却把自己瞪笑了。
这时，白云间拉着楚玥璃站定，侧耳倾听，低声道：“有人过来了。”
楚玥璃看了看周围，正好有个避风处，便让白云间坐在其中，然后扭头便走。
白云间拉住楚玥璃。
楚玥璃低头，在白云间的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信我。”
白云间松开手，道：“为我寻弓箭来。”
楚玥璃点头，离开。
她就像一只猎豹，在黑暗中穿梭，将三四人一组的杀手们逐一歼灭掉。为了吸引杀手的注意，她还刻意割开一名杀手的动脉，让血腥味吸引其它杀手的注意。她还布置下简单的陷阱，刻意发出动静，吸引杀手入网。
她一个人，面对多人的高手围攻不行，但是如果分而食之，没有人比她更能游刃有余。
一番动作下来，她解决掉了十多人。
还剩一大半的人，正在向这边围剿过来。
楚玥璃捡了弓箭，回到白云间身边。
白云间见楚玥璃手指皮开肉绽，一身血腥，便晓得她在为他拼命。
白云间将楚玥璃裂开的手指含入口中，吸干净血，掏出金创药，为她上药，然后扯了帕子，为她包裹好伤口。
楚玥璃道：“把你自己的伤口处理下。”
白云间点头，却不动，只是看着她，眸光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潋滟之色。幽幽道：“且等你不忙时，帮本王处理伤口。”
楚玥璃的脑袋一热，险些说：我现在就很有空。
白云间突然拿起弓箭，连发三箭，直接命中三名刺客。长箭入喉，透体而出，力道十足！
楚玥璃伸出大拇指。
白云间勾唇一笑。
楚玥璃转身离开，与白云间相互配合，逐一击杀刺客。
楚玥璃善于近身作战，白云间善于远攻，二人配合，天衣无缝。
原本是猎手的刺客们，反倒成为了困兽。
就在胜利在望时，白云间突然手一抖，箭失去了准头，插着楚玥璃的发鬓而过……
第四百八十四章：云间中毒
楚玥璃心中一惊，却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察觉到白云间那边出了问题。
结果，白云间比楚玥璃还惊慌失措，竟一瘸一拐地快步而来，夺过刺客手中刀，直接砍杀两人，冲到楚玥璃面前，伸手去摸她的鬓角，问：“可伤到？”
楚玥璃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既热得火辣辣，又疼得麻酥酥。眼中，白云间那一脚高一脚低的样子，成了她眼中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绝美身影。她攥住白云间的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你怎么了？”
白云间微微皱眉，思忖道：“我可能中毒了。”
楚玥璃大惊失色，问：“中毒？可是肩膀的伤？”
白云间用手按了按肩膀，微微皱眉，道：“是。”
楚玥璃立刻拉着白云间坐下，用匕首割开他的衣服，露出肩膀上的伤口。
伤口呈现正常的血红色，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
白云间道：“这毒，无色无味，悄然渗入身体。”
楚玥璃忧心忡忡地问：“感觉到何种异样？”
白云间回道：“微麻。”
楚玥璃咬牙道：“王八羔子！”
白云间笑道：“真凶。”
楚玥璃瞪了白云间一眼，道：“你坐着别动。待我抓到刺客头，审问一二。”
白云间微微颔首，素来坐得笔直的身体，却倚靠在了石头上，显然是没有了支撑的力量。
楚玥璃心中着急，可满山遍野，如何去寻杀手头领？她唯恐错失救命的时机，当即破釜沉舟，用杂草盖住白云间的身影，然后狠心离开，来到便于作战的位置，放声喊道：“啊！！！”
这一喊，果然招来了全部刺客。粗略一数，大约十二人。
杀手头领问：“六王爷何在？！”
楚玥璃攥紧匕首，道：“问问它，它知道。”言罢，凶神恶煞般冲了过去！
杀手们围攻上来，楚玥璃杀红了眼，无所不用其极，悍勇得好似狂兽，俨然不知何为疼痛。
尽管杀手们皆是高手，却仍旧被楚玥璃这种疯狂的打法搅乱了阵脚。等到楚玥璃将所有杀手斩杀于脚下，只留下杀手头领时，杀手头领才反应过来，楚玥璃要找他。
楚玥璃与杀手首领血战，匕首被迫丢掉，身上被割开三处伤口，鲜血淋淋，却并没有危及生命。她一个翻身来到杀手首领的背后，拔出白云间送她的夜明珠发簪，直接刺入杀手首领的腘窝处，迫使他单膝跪地，回手两下，分别插入他的肩胛骨，废掉他的两只胳膊。
楚玥璃站定，收起夜明珠发簪，用脚尖踢起匕首，以手接住，抵向杀手首领的脖子，垂眸问：“解药。”
杀手首领也不说话，只是嘴巴用力，就要咬碎贴在牙齿上的剧毒。
楚玥璃一匕首插入他的嘴巴，隔开了他上下咬合的牙齿。自然，杀手首领的嘴角，也被她豁开脸。
她眸光沉沉，低声道：“我知你不怕死，可总有比死更骇人的活法。我不问你是谁动手，全你忠义之名。只再问你一遍，解药。”
杀手首领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此等手段和魄力，于是眼神略有松动。
楚玥璃拔出匕首，等待结果。
杀手首领道：“确实不知何……呜……”一只冷箭袭来，直接命中杀手首领的后背，使其毙命。
楚玥璃立刻躲身躲开，藏于树后，这才逃过一劫。
她心中暗恨，想要冲出去，揪出射冷箭之人。奈何对方暗中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令她无法动弹。偏偏这时，白云间的位置传来声响，看样子是有人发现了白云间！
楚玥璃再也顾不得其它，扔掉衣服，吸引了那人的两只冷箭。与此同时，她一滚而出，托起杀手首领的尸体，挡在冷箭射来的方向，狂奔而去。楚玥璃跑起来的步伐十分特别，并非没有变化的不停前冲，这样容易给敌人摸清归路，从而一击即中。她跑起来的动作，或左或右，或大步或小步，总有精妙在其中。
冷箭如影随形，偶尔两三只，却都射在了刺客首领的尸体上。
楚玥璃终于赶到了白云间所在的位置，看见一名杀手对着他的脖子，举起了手中长刀。
楚玥璃第一次感觉到何为目眦欲裂。她丢开杀手首领的尸体，直接飞出匕首，插入那名杀手的手腕，整个人随之冲了过去，拔出匕首，直接向前一划，割开了杀手的喉咙。
第二名杀手动手的同时，三只冷箭再次袭来，直奔白云间的胸腔、大腿，以及楚玥璃的咽喉。
楚玥璃将杀手的尸体推向白云间的身前，挡住射向他胸口的一箭，自己翻身躲开致命一箭的同时，用后背挡在白云间的身前。
白云间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攥住那只射向楚玥璃后背的冷箭。
就在第二波冷箭袭来之前，丙文发箭，直接将藏在暗处的神箭手从树上給射落下来。
丙文拖着受伤的身体，扯着神箭手的脖领子，将其拖拉到白云间的面前，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楚玥璃立刻上前查看，对白云间道：“他后背中箭了。箭拔出，箭头还在。”摇头感慨道，“还真是你的属下。遇箭，上手就拔。”
白云间虚弱地笑道：“不拔，留着何用？”
楚玥璃无语。
她走向神箭手，就是狠狠地一脚，逼问道：“解药！”
神箭手吐出一口血，虚弱地笑道：“既然下毒，又怎会有解药。六王爷，慢慢享受死亡的滋味吧……啊！”
楚玥璃拔出夜明珠发簪，照着神箭手的身体便刺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道：“你不说，我便一下接着一下的刺。你放心，我下手有准头，不会伤你要害，也不会让你流血而亡。”
神箭手还真是个狠人，无论如何，就是不说。
当骁乙带人追来，看见的便是全身血窟窿却还有一口气的神箭手，以及默默擦拭着夜明珠发簪的楚玥璃，和含笑不语的白云间，以及昏迷不醒的丙文，和一群死透了的杀手尸体。
画面虽然十分诡异，但骁乙却差点儿哭出来。
若是白云间被刺身亡，他定要以死谢罪。
第四百八十五章：我非良人
骁乙善后，将没死透的杀手集中起来，严刑拷打。
楚玥璃坐在火堆旁，冷着脸擦拭匕首不吭声。白云间斜倚在树干上，伸手，攥住了楚玥璃的手，轻轻捏了捏，留下一个别有意味的微笑，便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众人大惊。
楚玥璃忙去摸白云间的鼻息，当即颤声道：“王爷！王爷！”
骁乙忙上前，伸手探向白云间的脉搏，脸色就是一变。
楚玥璃瞬间爆发，尖声哭嚎道：“王爷！”
所有护卫皆是一惊。
骁乙道：“快，迅速回京！”
护卫们忙起身，快速做了一顶软轿。
混乱中，一位小眼护卫在树干处洒下几粒小米。
软轿做好后，骁乙招呼人抬起白云间，轻轻放到软轿上，向山下而去。
小眼护卫用脚尖踢了块石头，面冲众人下山的方向。
楚玥璃声称有五千两银票遗落在山上，让骁乙先下山，待她寻到，再汇合。骁乙点头应下，楚玥璃折返山上，看了眼小米和石头，却没有动作。
骁乙带人下山，不敢强行赶路，唯恐对白云间身体不好，于是一边派人去寻大夫，一边借用了一间民舍来休息。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小眼护卫悄然离开，原本昏迷不醒的丙文，睁开眼，跟了上去。
最后一队杀手赶来，包围了农舍。
结果，却看见白云间的微微一笑。
骁乙带人反包围了那些杀手，犹如瓮中捉鳖，逮了个严严实实。
楚玥璃拔出匕首，站在了白云间的身边，堵住了唯一的缺口……
血洗之后，留下一地尸体和五个活口，拔掉毒牙，五花大绑，丢在一边。
楚玥璃从农舍中找到一壶酒，几步跳上房檐，坐下，仰头猛灌了两口，应着风，说了声：“痛快！”
骁乙抬头看着楚玥璃，心中感慨颇深。
白云间望着楚玥璃，道：“阿玥。”
楚玥璃不搭理白云间，显然是在生气。
白云间轻轻一叹，道：“不得已而为之。并未有意隐瞒阿玥。”
楚玥璃一个酒壶砸下，在白云间的脚边开了花，站起身，指着白云间怒声道：“你给我滚开！赶着马车坠崖后，我便说过，不许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是如何应我的？！而今，竟骗我中毒！你演戏那般好，怎不去当个戏子？！若非我看出端倪，你们要全歼杀手，岂不是一直忧心忡忡？白云间，你就是个混蛋！”
白云间被骂，还真是绝无仅有之事。所有护卫都噤若寒蝉，不敢吭一声。小小的农家院，只能听见那只母鸡在咯咯咯咯地叫着。
楚玥璃气不过，掏出弹弓，上了铁珠，直接就将那只母鸡給爆头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啊！
如此彪悍，当真是舍她其谁？
楚玥璃杀人时眼都不眨一下，而今杀鸡虽不比杀人，但是所有人都有种身为猴的自觉，干脆将嘴闭得严丝合缝，心中揣测着自家王爷会如何应对。
想当然，应该是威严而拒绝威慑力的。
不想，白云间竟摇头一笑，亲昵而纵容地道：“真凶。”伸出手，展开手臂，“来，跳下来，消消气儿。”
哗啦……所有人的眼球都掉到了地上去，碎了一地啊！！！
这还是自家那个高冷的王爷吗？！这也太好欺负了吧？
楚玥璃本是有满腔怒火的，但是白云间的温柔以为，就好比她的灭火神器，虽不至于瞬间扑灭权当没有发生过，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剩下一簇小火苗，在那忽闪忽闪地垂死挣扎，最后也灭在了白云间的笑颜中。
哎……没救了。
楚玥璃认命了，从房檐上翻身而下，被白云间打横抱在了怀里。抻扯痛了伤口，白云间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声：“呜……”
楚玥璃很想怼白云间的伤口一下，终究没舍得，准备翻身从白云间的怀里跳下来，却被白云间抱着不放，低声道：“别动。”
白云间对骁乙道：“打水来。”抱着楚玥璃进入屋内。
楚玥璃掏出夜明珠发簪，撤掉缠在夜明珠上的黑布，让莹润的光晕照亮简陋的小屋。
骁乙打来温水，然后便退出去，守在了门外。
白云间坐在一个木头墩上，脱下楚玥璃的鞋袜，看见那满是血泡的小脚，眸光中泛起心疼的痕迹。有些血泡已经磨破，有些则是血淋淋的挺立着。白云间将楚玥璃的两只小脚泡浸在温水中，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洗掉上面的血丝，然后捞出，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自己的衣袍，将其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最后从腰包里取出一根较粗的银针，轻轻挑开那些尚未破皮的水泡……
楚玥璃垂眸看着白云间，见他眉眼轻柔，眸光认真，一颗心也随之柔软起来，就像躺在了棉花糖中。上一辈子，她也曾听有人说过，恋爱太甜了，就像一颗心躺在了粉色的棉花糖中。当时，她嗤之以鼻。而今看来，确实如此。若非亲身经历，当真很难想象这种甜美滋味。当然，若非刚才那些经历，这甜美滋味定要打折。她是个务实的人，宁愿白云间岁月静好，她碌碌无为，也不想再像今天这样，浴血奋战。
白云间道：“跟着我，许见不到荣华富贵，却要沾染腥风血雨。”
楚玥璃刚想说我还怕这个？就见白云间抬眼看来，缓缓勾起唇笑，道：“然，你无路可退。”
楚玥璃被气笑了。她道：“王爷，你这厚颜无耻的劲儿，可真是日增月益啊。”
白云间掏出帕子，仔细擦拭掉她脚底板上流淌出的血水，又取出金创药，仔细上倒在挑开的血泡处。他的动作轻柔，眸光认真，就仿佛在用心雕琢一件稀世珍宝。他道：“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想抓紧一位女子的手，哪怕坠崖、被追杀，也不想松开。阿玥，我非良人，你却逃不掉了。”
白云间在楚玥璃的脚尖上，轻轻落下一吻。那么轻、那么柔，明明没有重量，却仿若盖了章，留了印，这辈子都要独占，生死与共，不容逃离，也不容他人窥探。
这是阿玥，他的阿玥。
楚玥璃垂眸看着白云间，喃喃道：“早已自投罗网，不想逃。”
第四百八十六章：心疼你的我
白云间又扯了内袍，将楚玥璃的两只小脚，两只小手，以及全身上下的所有伤口全部包裹好，唯恐再伤到。
楚玥璃看着自己，道：“有些夸张了。”
白云间道：“如此正好。”
楚玥璃顿觉无语，忍不住嘲讽道：“看六王爷做事如此胸有成竹，实难想象，竟也有考虑不周的事情。”抬起手，开始处理起白云间的伤口。
白云间道：“我自己来。”
楚玥璃瞧了瞧自己被包裹好的十根手指头，唯有作罢。
白云间一边处理起自己的伤口，一边道：“今日之事，原本有三分筹谋，却坏在出了内鬼。也好，借机翻出幕后指使之人。戚不然之事，已然提醒我，定是出了内鬼，否则不会暴露行踪。只是这内鬼并非贴近之人，对我的行踪也只是了解个大概。我知今日凶险，原本有所布置，不想竟出现神箭手偷袭。我曾吩咐丙文，若有人偷袭他，让他定要示弱，为我拔出真正的钉子。今日，丙文确实受伤，却伤不至昏。钉子以为我命在旦夕，眼瞧着即将成功，如何肯功亏一篑，定要设法阻止我回京求医。我也正好借此机会，让丙文随他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要我性命。”抬头，看向楚玥璃，“阿玥既懂我心思，便不要气了。”
楚玥璃道：“懂是懂，气归气，能是一马事儿吗？！”
白云间无奈地摇头一笑。
门外，骁乙道：“启禀主子，大夫来了！”
白云间回道：“打发他回去。”
骁乙虽不愿，但也没法，只能打发大夫离开。
楚玥璃道：“你肩膀上有伤。”
白云间道：“已经处理妥当。”微微一顿，“且，寻常大夫，不如我。”
楚玥璃无法，只能作罢。
门外，骁乙再次敲门。
楚玥璃道：“进。”
骁乙入门，询问道：“主子，杀手如何处理？”
白云间回道：“全部押回京，交给陶公公去审。”
骁乙犹豫道：“陶公公与主子素来敌对……”
白云间淡淡道：“如此，正好。”
楚玥璃略一思忖，道：“这些杀手宁死不招，留着也未必有用。交给陶公公，他手段非常，没准儿能审出个什么。就算审不出来，这些刺客死了，却也能泼他一身脏水，让他无法自便。毕竟，寻常人都晓得，六王爷和陶公公素来不和。皇上晓得，也会觉得他办事不力。”
白云间送上赞赏的目光。
骁乙恍然大悟，道：“属下明白了。”转而道，“主子和楚姑娘好生休息，属下派人叫些兵马过来护送主子。”
白云间却道：“不用了。明日回京。”
骁乙和楚玥璃都是一愣，没想到白云间竟会回京。
白云间在二人满是不解的目光中，淡淡道：“我中毒了。”言罢，两眼一闭，直接昏倒在楚玥璃的怀中。
楚玥璃愣怔了一下，骂道：“操蛋！”
原来，他真的中毒了。他并非戏耍她，而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如此疯狂的灵魂，藏在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简直就是个逆天的大疯子！
楚玥璃和骁乙一阵兵荒马乱，将白云间送上骁乙乘坐的那辆马车，原路快速返回帝京。
路上，白云间幽幽转醒，道：“中毒之事，暂不要声张。”
骁乙点头应下。
白云间看向楚玥璃道：“久病成医，你无需太过担心。此毒，只是让人身子发麻，失去意识，却暂时不会要人性命。且，我在察觉有异时，便服了解毒丸，未必对症，却能延缓毒性。帝京之中，非比寻常，你暂且不要露面，回府去，等我消息即可。”
楚玥璃道：“你说这么多话，不累吗？”
白云间道：“多说些，唯恐一时半刻不能与你说话。”
楚玥璃心里发狠，暗道：你是怕以后没机会和老娘说话吧！
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道：“好，我记下了。”心中千般惦记、万般灼烧，都只能隐忍下来。
临近帝京，楚玥璃就要跳下马车。
白云间扯住楚玥璃的手，道：“且等我去寻你。”
楚玥璃看似浑不在意的一笑，点头应下，跳下马车后，脸色却凝重起来。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令她那么渴望名利，渴望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旁，替他遮挡风霜。
白云间不让她去，她晓得，他是怕自己有个意外，再也无法护她周全。也是，多少例子摆着呢。若皇上知道她是谁，不但克死了顾侯，还凶名在外，怎会容她活着靠近白云间？她唯有真正强大起来，站在靠近白云间的地方，才能有资格拉住他的手，与他并驾齐驱。羽翼未丰时靠近，唯有受风的摆弄，无法展翅任意翱翔。
呵……这狗屁的身份地位！
楚玥璃在心里深深地唾弃这狗屁的封建社会！连恋爱都得小心翼翼的筹谋！操蛋！
他那么珍视她，她如此想保护他，为何就这么难？！
楚玥璃沉着脸，闷头而行，全然不觉得每走一步，脚下的皮肉摩擦有多疼。也许，这份疼能让她心稍微好受那么一丁点，不至于痛苦的嘶吼、嚎叫！
天知道，她有多多心疼他！
骁乙打马而来，翻身下马，递上缰绳，道：“主子让小姐骑马进城。”
楚玥璃没搭理骁乙，视而不见，继续步行。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骁乙的眸光沉沉，声音沙哑，颤了颤唇，终是道：“主子又昏睡过去了。”
楚玥璃站定，扭头看向骁乙，一双眸子轻颤。
骁乙微微颔首。
楚玥璃立刻转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仍旧在滚滚而行，离她越来越远。她很想追上去，但那该死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动。
骁乙道：“主子昏睡前，只留了一句话，让属下送马給小姐。”微微一顿，“主子惦记小姐的伤，不忍小姐步行回京。”
楚玥璃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点了点头，牵过缰绳，飞身上马，一句话没留，策马狂奔而去。她的马儿从白云间的马车旁跑过，风卷起小窗帘的一角，可以窥探到白云间紧闭的眼和苍白的脸，如同婴儿般沉睡。
第四百八十七章：寡人
白云间遇刺，险些身亡，令皇上震怒。比起顾侯之死，皇上更在乎自己的儿子。他命陶公公查出真凶，严惩不贷！又在得知白云间中毒之后，派了太医前去诊治，结果却令人更加震怒。
皇上对于这个儿子的感情比较复杂，却还是偷偷出了宫，去白云间的府上看他。
皇上没有让人通传，只带着陶公公一人，来到白云间的房间。
皇上虽过了而立之年，却正是气度极佳的时候。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极具气场。他君临天下多年，早已养成了不怒自威的天子威严。一张脸，容貌俊美，三撇须髯，修剪精致，一身衣着，无比考究。这样一个男人，可以说是极具魅力的。
白云间的屋里点了蜡烛，还能听见偶尔翻书的声音。
皇上以为太医说得太过严重，其实白云间并无大碍，心中微宽，推门而入。
屋里，骁乙坐在床边的小马扎上，手持书卷，给白云间看。
白云间斜倚在软垫上，身穿一拢柔和的白色衣袍，打着赤足，披散着长发，俨然一副要入睡的模样，可目光却落在书卷上，仔细看着字里行间的意思。
他听见开门声，转眸看去。
父子俩四目相对，却有些无言以对的意思。
骁乙立刻跪地请安，然后悄然退到一边去。
皇上略一思忖，开口道：“听太医说，不知你所中何毒，暂时无解，寡人特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白云间回道：“有劳父皇挂念。儿臣所中之毒，并不明显，却令儿臣不能行动自如。幸而跛足多年，已经习惯。而今坐四轮车和躺在床上，区别不算太大，倒也能习惯。”
皇上的脸色微变，终是道：“寡人寻遍天下名医，定能为你治愈。”
白云间淡淡道：“儿臣却不知道，是否能等到父皇的名医临门。”
皇上的眸子沉了沉，道：“既暂无生命之忧，且先休息吧。你的差事。寡人让老四去办。”
白云间道：“儿臣身子不便，请父皇近一步说话。”
骁乙明白白云间的意思，向外退去。
皇上摆了摆手，陶公公就乖乖退了出去，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看起来和寻常惧怕皇上的太监没什么区别。走到外面后，却是往墙上一靠，拿捏着调调儿道：“这大热的天，真是辛苦啊。”他说这话，毫不避讳任何人，甚至并不怕屋里的人听见。
骁乙站得笔直，根本就不看陶公公。
陶公公用手扇风，道：“你说你家王爷，明明腿脚不利索，非要接这么个苦差事，险些把自己的小命折腾进去，何苦呢？就为了争圣宠，也得有命争才行。哎呦喂，这大热的天啊，中暑都不好解，更何况中毒。”
骁乙嘴皮子不行，捏着剑的手紧了紧，很有和陶公公较量一番的冲动。
陶公公扬起下巴，一副有种你来砍我的模样，着实令人气得不轻。骁乙想起白云间的嘱托，遇见陶公公挑衅，只当狗吠，最是合适不过。他深吸一口气，静下心，视陶公公如无物。
陶公公呵呵一笑，也不再言语。
屋里，白云间和皇上二人交谈了一盏茶的功夫后，皇上走出，白云间睡下。
皇上对陶公公道：“云间抓了些刺客，交给你审理，务必要问出真凶。”
陶公公一板一眼地应下：“诺。”
皇上离开，陶公公尾随在后，回头看向骁乙，留下一记媚眼。
骁乙瞪大眼睛，打了个冷颤，转头就进了白云间的房间。
陶公公收回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记冷笑，如同最毒的蛇，在无声地吐着舌信子。
皇上登上马车，陶公公一甩拂尘，尾随在马车一侧。
皇上道：“上来。”
陶公公规规矩矩地道：“于理不合。奴才还是尾车而行。”
皇上道：“何时，你也在乎礼数？”
陶公公道：“奴才谨小慎微，唯恐有一点儿差迟，让皇上的盛名有污。”
皇上低低的笑了一声，问：“你不好奇，云间和寡人说了什么？”
陶公公低眉顺眼地道：“怎敢听半耳皇上的家事和国事？皇上信任奴才，偶尔将案子交给奴才去办，奴才惶恐不安，唯恐办得不够明白。幸而皇上大度，从不和奴才计较。奴才唯有肝脑涂地，才能报效皇上恩情之千万分之一。”
皇上轻轻一叹，没再言语。
圣驾前行，陶公公随车而走。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脸上端着高傲的表情，任谁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偏偏，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指责他。只因，曾经那些谏臣，早就埋骨他乡了。
一夜无话，悄然翻过。
隔天，朝堂之上，有人开始声讨负责管制渡茳上上下下的官员，并主张派其他人去调查水患、安抚人心，也有人声称白云间小题大做，只是不想去接这个苦差事罢了。一时间，朝堂如同破烂市场，都是骂街的老匹夫。
然，自始至终，皇上都没有表态。
被追问得很了，也只说了一句：“水患人患最为紧要，寡人定要派人查明真相、抚慰灾民。众爱卿有适当的人选，明日便提上来。”
众大臣纷纷应下。
沉默中，宁蕴涵站出，参了齐家一本。
齐鸣花虽死，但其作恶多端，霸占了诸多产业。
在皇上这儿，齐鸣花压根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再者，人都死了，陶公公也不像在乎的样子，于是刚才拿出来立威，抄家，发配，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当天，齐府被抄家，统统发配边远山区。
路上，出了点儿小小的“意外”，齐夫人死了。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水花，再也激不起任何风浪。
齐家，只剩下齐绽放这个嫡女，领着一众人等，翻山越岭，向着苦寒之地而去。
因此事，帝京中传言，陶公公惧怕了六王爷，就连齐家这点儿家底儿都不能为其干儿子护住。闻听此言，陶公公非但不怒，反而呵呵笑道：又不是什么好苗子，连个女子都斗不过，留着也是浪费雨水。拔掉，才是恩赐。
此言虽是后话，却令人对陶公公的心性又多了解了两分。他身边之人，无论怎么坏，都唯恐自己不能做个对陶公公有用之人，最后成为弃子。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十足钦佩可以有
楚玥璃晓得白云间的府邸在哪儿，夜里曾两次溜达到附近，却都咬牙离开了。
一个内鬼，就能折腾得大家人仰马翻，谁又敢保证，白云间的宅子里都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六王爷的宅子，不是无问居，也不是那件无名无姓的小院，而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爱回的地方。她惦记他、想去看他，却要以不给他添麻烦为主。
所幸，白云间会让骁乙给她汇报他的消息。虽然只是“安好”两个字，却也让她安心不少。
楚玥璃转身回到镖局，与丙文擦肩而过。
二人目不斜视，俨然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模样。
丙文进府，恰好白云间醒来。
丙文关心地问：“主子可安好？毒可有清除的办法？”
白云间揉了揉眉间，道：“无大碍。且先说说，你那边的进展。”
丙文回道：“回主子，属下跟踪邹英，发现他回到家中，取了五百两银子，就要离开。结果，有刺客守株待兔，了结了他。属下没有出手，只是远远跟着那名刺客，发现他消失于四王爷的私宅之外。”
邹英，便是当初偷偷溜走的小眼护卫。
骁乙道：“昨日皇上来，还曾言，要让四王爷接替主子的任务，去渡茳。”
丙文道：“这也不是什么好活儿，四王爷为何抢着去，甚至不惜下此毒手？”
骁乙道：“那渡茳水患，下面隐瞒不报，结果闹出来那么多灾民，据说饿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去年，修渡茳，朝廷可是拨了三万两银子的。这银子，去哪儿了？！去年那事儿，本就是四王爷负责的，而今主子去查，四王爷能跑得了？一番牵扯出来，他定要浮出水面。”看向白云间，“主子以为如何？”
白云间思忖着，淡淡道：“虽是一波三折，本应信这个结果。不过……”微微一顿，“刺客直接回到四哥的私宅，还是有些太露痕迹了。想来，你不在本王身边，还是引起了他人注意，才会做出假象给你。”
丙文有些不敢置信，问：“这是假像？”
白云间道：“四哥看似游手好闲，其心却十分细腻。以往，本王换了缝制衣袍的秀女，他都能一眼看出针法的不同。此等心细如尘之人，若想做事，定会滴水不漏，绝不会留一个刺客，在自己的私宅之中。若真是如此，那私宅也一定不在他的名下。”
骁乙皱眉思忖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白云间问道：“神箭手可有交代？”
骁乙回道：“他还有气，却嘴硬得狠。”微微一顿，“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曾将活下来的五个杀手和神箭手关在同一处牢房的不同房间。令人意外的是，神箭手和那五人，竟互不相识。显然，那是两组人，受命于不同主子。”
白云间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眼睛慢慢合上，低声道：“掺和到这件事的人，还真不少。”
骁乙一惊，忙喊道：“主子！”
白云间的眼皮不动，只是回道：“又犯困了。”
丙文忧心忡忡地道：“主子这样，可如何是好。看来，这毒，还得审问神箭手。”
骁乙附和道：“你说得没错。只是那人的嘴巴，太紧了。”
丙文重重一叹，咬牙道：“着实恨人！”转而道，“对了，属下在门外看见楚小姐了。”
白云间的睫毛颤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丙文。
丙文见此，立刻继续道：“楚小姐与属下皆装作不认识彼此，擦肩而过。”
白云间继续看着丙文。
丙文使劲想了想，终是道：“没了，就这些。”
白云间闭上眼，道：“许久不曾睡过这么久，倒也养足了精神。说不准，这不是毒，而是灵丹妙药。”
丙文诧异道：“主子四肢麻木，怎可能是灵丹妙药？！”
骁乙瞪了丙文一眼，道：“主子这话，是说给楚小姐听的！”
丙文瞪大眼睛，看看骁乙，又看看白云间。
白云间的唇微动，吐出了一句话，却十分不清晰。
丙文凑过去，听了听，什么都没听清。他看向骁乙，问：“你可听清主子说的是什么？”
骁乙一脸嫌恶地道：“你素来耳聪目明，你都听不清，我又怎能听得清楚？！”
丙文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骁乙道：“我虽听不清，却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丙文的眼神明显不信。
骁乙道：“你还别不信，等主子醒了，你问便是。”
丙文道：“好，你说，主子昏睡前，说的是什么？”
骁乙回道：“主子一定是说，去说給阿玥听。”
丙文对应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大概，当即肯定道：“你所言没错。我隐约听见了两个字，阿玥。”
骁乙看着白云间，感慨道：“主子中毒至此，却心心念念着楚小姐。”
丙文想起楚玥璃是如何为了白云间拼命的，感慨道：“以往瞧着楚小姐过于轻浮，连主子的小拇指都配不上，如何都想不通，主子为何偏偏对她上了心。经此一战，我却琢磨出几分滋味。这世间，唯有一个楚姑娘，能一心一意为了主子上刀山、下油锅。此等情谊，金石不换。”
骁乙诧异道：“你竟开窍了？”
丙文摇了摇头，道：“开没开窍不知道，却是真心希望楚小姐和主子能喜结连理。寻常女子，庸脂俗粉，配不上主子。我当时亲眼所见，一个女子大杀四方，是何等霸气。我从不知，一个小小的女子，能爆发出那样的力量。若非有她在，给我时间寻到神箭手，否则……事情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若非她在，主子的安危，已然无法保证，更何论布局查明真相。”
骁乙望着白云间，道：“楚小姐情真意切，主子情意深重。”重重一叹，忧心忡忡地继续道，“只愿主子的毒能尽快解开，不要再这样昏睡下去。”
丙文点了点头，问：“甲行那边可有消息？”
骁乙回道：“这会儿刚到，正在收集罪证。只是苦了那些百姓，流离失所，饿死千万，哎……”言罢，转身向外走。
丙文问：“你干什么去？”
骁乙回道：“去传话，让楚小姐安心。也让主子安心。”
第四百八十九章：寻来女子原是你
骁乙偷偷摸摸地来到紫藤阁外，一个翻身跃进院里，来到楚玥璃的窗前，敲了敲窗，却无人应。骁乙便绕了一圈，去敲多宝的门。
多宝喊道：“进！”
骁乙推门而入，结果……一眼看见多宝背对着自己，一边挥动着两条白嫩嫩的手臂扯着裙子，一边问道：“红宵姐，紫藤花泡澡真那么香肌肤吗？”一扭头，看向骁乙，猫儿似的眸子便是一瞪！
骁乙之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挨了两记铁拳，砸得他满眼星光灿烂，外加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清醒，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就被多宝砸了第三拳，正中鼻头上。
鲜血喷涌啊！
骁乙忙退出屋子，捂着鼻子道：“主子说，许久不曾睡过这么久，倒也养足了精神。说不准……”
多宝一把拉开房门，吓得骁乙立刻后退两步，险些撞到红宵。
红宵手捧紫藤花，问道：“大白天的，你怎么来了？可是有急事？”
骁乙捂着鼻子，继续道：“……这不是毒，而是灵丹妙药。”言罢，撒腿就跑。
多宝气呼呼地脱掉鞋子，照着骁乙的后脑勺砸去！
骁乙一缩脖子，躲过去一只鞋，却在听见多宝大骂“淫贼”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
至于楚玥璃，她确实没有回楚府，而是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白云间曾在纵界镖局托镖，楚玥璃有心自己押镖走一趟，为白云间查清水患，救治难民。然，此时她妾身未明，若贸然行事，唯恐落人口舌和把柄。思来想去，唯有派出封疆和七弦带队押镖而行。
送行时，楚玥璃道：“此镖不重要，只是障眼法罢了。你们随时可以弃镖离开，无需恋战。然，若能配合甲行带回渡茳水患的证据，最好不过。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大，切勿鲁莽行事。”
封疆点头，回道：“汪汪！汪！”
七弦回道：“小姐放心，奴定配合总镖头。”
楚玥璃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封疆的离开，载着楚玥璃一半的希望。另一半，她寄托于消息。她开始通过细枝末节去寻找真相。她想知道，白云间所中之毒是什么毒，如何解。且，这毒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下的！若非白云间自己懂得歧黄之术，为自己清毒，延续了生命，延缓了毒性，而今很可能早就是尸体一具。一想到那种场面，她就恨由心生，差点儿扭曲了嘴脸。
一时间，楚玥璃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都忘记了，顾九霄还在找她。
就在楚玥璃废寝忘食之际，有镖师来报，声称有个女子要见她。
楚玥璃无心见任何人，便道：“不见。”
镖师离开，却又返回来，不太自然地道：“那个小丫头说，她叫芳枣，是小姐在乡下时的好姐妹。她说求小姐见她一面。”
楚玥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想寻到白云间中毒的蛛丝马迹。她点了点头，手却不停，继续翻看各路消息和有关毒药的书籍。
镖师有些尴尬，退也不是，再说一遍也不是。外面那个小丫头，楚楚可怜，都给他跪下了。他答应人家把话传到。眼下，话是传到了，可看东家的意思，完全没往心里去啊。镖师为难了。
半晌，楚玥璃翻看完了最近的消息，揉了揉眉心，一抬头，看见了镖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镖师曾寻她说话。她回忆了一下镖师的话，隐约想起个大概，这才道：“刚才看得有些投入，忘乎所以了。眼下无事，让她进来吧。”
镖师回道：“她走了。”
楚玥璃问：“走了？可曾留下姓名和地址？”
镖师回道：“留了。她说她叫芳枣。小姐若是寻她，就去丝竹小筑。”
楚玥璃想了想，道：“备马，我去追她。”
芳枣，她记得，此女子是傻丫唯一的朋友。在傻丫备受欺凌的短暂一生中，芳枣曾给过她唯一的温暖和安慰。就冲着这份情谊，她便不能不管芳枣。帝京距离那个小乡下路途遥远，芳枣不远万里而来，定是出了大事。再者，她怀疑，前几天在楚府门口徘徊的女子，其实就是芳枣。若真是芳枣，她能从楚府寻到镖局，也颇为值得玩味。这人，她得见。
楚玥璃骑上马，一路追了出去，结果，竟没有看见芳枣。
她不晓得两个人是不是走错了路，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所谓艺高人胆大，而今的她，已然没有那么多顾虑。白云间中毒未解，谁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她，她定不会手软。有时候，发泄也是一种活下去的途径。
楚玥璃来到丝竹小筑，飞身下马，敲响大门。
门打开，门童探头打量楚玥璃，问：“小姐找哪位？”
楚玥璃回道：“芳枣。”
门童想了想，这才回道：“小姐进吧，芳枣刚回来。”
楚玥璃进了前院，随同门童一路向后走，直到来到一间下人房的门口，才停下脚，道：“芳枣，有人找你。”
门里传出一女子慌乱的应答声：“哦哦，来了来了……”
门打开，芳枣干瘦的身子，出现在楚玥璃的眼前。
芳枣再见楚玥璃，俨然不认识了。她望着楚玥璃半晌，问：“你找我？你是……？”
楚玥璃笑道：“芳枣，我是傻丫。”
芳枣瞬间瞪大了眼睛，完全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楚玥璃点了点头，加大可信度。
芳枣激动得不行，一伸手就要去拉楚玥璃的手，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在自己身上使劲儿擦了擦，想要再次去握楚玥璃的手，却又失了勇气，不敢再伸手。
楚玥璃见此，伸出手，拉住芳枣的手，道：“你何时来的帝京？可曾去楚府寻我？哦，你是知道我的，否则也不会去镖局寻我。快说说，你为何来此？可是想我了？”
楚玥璃的亲近之意，让芳枣放松了许多。她回握着楚玥璃的手，开心而小声地道：“快来，进我屋子说。”言罢，还不忘冲着门童施礼，俨然懂了几分规矩的模样。
楚玥璃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越发狐疑起来。是谁，收留了芳枣？
第四百九十章：谁让玥璃遭毒手
楚玥璃尾随着芳枣进入下人房。
房里，清爽干净，只芳枣一人居住。
芳枣显得十分激动，两只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一叠声地道：“傻丫你坐你坐……那个、那个我……我……我遇见好人了。你先坐。我慢慢说给你听。”
楚玥璃顿觉自己多心。这世间的好人与坏人，看起来是两个人对立面。实则，很容易混淆。坏人偶尔一句话，能救无数人性命。好人偶尔一个举动，却会让人倾家荡产。好与坏，真正存在的意思，无外乎这件事、这个人，对自己的意义如何罢了。然，事情没到最后，谁也不能断言。
芳枣的房间里没有桌子，但是有两个铺垫和一只几。楚玥璃跪坐下来，看着芳枣也规规矩矩的跪坐下来，然后继续道：“娘要把我卖给一个快六十岁的鳏夫。我听说，那鳏夫的婆娘，就是被他活活儿打死的。我心中害怕，就跑了出来。出来后，就后悔了。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幸好遇见了一位好心的大婶，说要去帝京里看女儿。我就想，你在帝京，你又是小姐，一定能帮我。我就和大婶结伴，一路来到帝京。到了帝京后，大婶帮着我打听到楚府的位置，送我到了门口后，这才离开。我……我不敢敲门，就在门外晃了许久。有人出来问我找谁，我不敢说，就被人赶走了。
傻丫，我好饿啊。
我当时都快饿死了。
我在外面转悠了两天，身上的铜板早就花没了，饿得都快吃土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一双眼睛亮得仿若星子。她扭捏了片刻，才结巴道：“后来……后来……一位顶顶好看的公子救了我。他看我可怜，就让我暂住丝竹小筑。我……我得学规矩，不能给公子添麻烦。”
楚玥璃感觉到一波春心荡漾的节奏，稳了稳神，问：“那位公子叫什么？”
芳枣含羞带怯地回道：“公子啊，就叫公子呀。”
楚玥璃的嘴角抽了抽，忙用食指压了压，道：“姓什么？”
芳枣摇了摇头，回道：“不晓得呢。我没好意思问公子。等晚上见到公子，我再问他。”
楚玥璃问：“那你是如何晓得，去镖局寻我？”
芳枣回道：“我说要寻你，公子就指点我去镖局寻你。公子人真好，不但像画中人那么好看，还那么好。”芳枣说着说着就飘了起来，看样子就像脚踩了祥云。
楚玥璃咳嗽一声，芳枣这才回神，忙站起身，道：“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喝。”噔噔跑出去，片刻后提着壶回来，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给楚玥璃，“喝吧。这儿的水，可甜了，比里正家里的水都甜。”言罢，自己先干了一杯。
楚玥璃着实有些口渴，却不想在外面喝水，可见芳枣咕咚咕咚的连喝两杯，顿觉口干舌燥，于是也喝了一杯。不知是水的关系，还是芳枣夸得太狠，楚玥璃也觉得这水格外的甘甜，就像一滴蜂蜜，滴落其中。
她见芳枣样子自然，不像做了手脚的样子。可毕竟有心算无心，终究要棋高一着才行。芳枣是好的，那个收留她的俊美公子，未必就是好的。
楚玥璃放下杯，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你明日去镖局寻我。”
芳枣不舍，拉着楚玥璃道：“傻丫你别走啊，我一个人很害怕，你留下陪我吧。”
楚玥璃笑道：“要不，你跟我走吧。”
芳枣忙松开楚玥璃，摇头道：“不不，我得报答公子呢。”
楚玥璃看出芳枣的心思，却是在心里叹息一声，暗道：喜欢上身份地位不对等的人，若非实力斐然，便只能委屈自己，最后也不见得会是个圆满。
今日不宜多说，楚玥璃道：“行，改日再和你小聚。”言罢，便向外走去。
结果，刚走了两步，腿就一软。
她晃了晃身子，看向芳枣。
芳枣忙搀扶住楚玥璃，问：“傻丫，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楚玥璃苦笑道：“中毒了。”
芳枣大惊，忙颤声道：“怎么就中毒了？这这……这可怎么办？”
楚玥璃拔出匕首，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芳枣尖叫一声，吓得不轻。
楚玥璃的眼睛有些模糊，就在她准备扎大腿一下让自己清醒点儿时，竟看见顾九霄来到门外，站在阳光下看着她。
楚玥璃这才想起来，顾九霄一直要找她来着。她攥着刀的手就是一松，心也随之卸掉了狠劲儿。她说：“九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躺在了地上。
芳枣吓坏了，如同受惊的兔子，躲到一边瑟瑟发抖。
顾九霄走进屋内，垂眸看着楚玥璃，眸光忽明忽暗，就像冰火两重天相互交织，一如爱与恨不能完整。
最终，他一伸手，就去抱楚玥璃。
结果……没抱动。
一位新面孔的男子，名曰张乔，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幻影掌高手，也是顾九霄重金礼聘之人。
张乔道：“九爷，属下来吧。”
顾九霄冷冷地瞥了男子一眼，男子噤声。
顾九霄一鼓作气抱起楚玥璃，转身出门，蹬上楼梯，道：“不用跟来。”
张乔应道：“诺。”
顾九霄抱着楚玥璃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她放在了床上，垂眸看着她的容颜，伸手轻轻触摸她的脸颊，眸光复杂到让人崩溃。他有多爱她，便有多想伤害她、毁了她！他实在太在意她的想法，以至于无法接受她的鄙夷和唾弃。
顾九霄伸出手，一点点拉开了楚玥璃的腰带。
小衣从肩膀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受伤的胳膊。
顾九霄这才发现，楚玥璃不但手指受伤，且身上大小伤各有好几处。他的眸子颤了颤，竟觉得眼眶有些发红，鼻息有些发酸。然，他立刻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值得心疼！
她背后的箭伤，源于他。
可其它那些伤，又为何人之故？
他曾派武重去抓她，结果只等到十来个受伤的护卫，和一个满身泥巴的武重。她冲出城，定是为了白云间而去。这些伤，也是为了他！
她从里到外，都是为他而活。那自己呢？自己的感情就活该被践踏？！
不！他要她，从里到外都沾染她的气味。
他要她，成为他的。
顾九霄一伸手，掀开了楚玥璃的长裙……
第四百九十一章：破你身便为妾
楚玥璃醒来时，顿觉周身一片清凉，很显然，她的衣裙被人剥了个干干净净。全身上下仅覆盖了一层锦缎，贴着肌肤，柔滑清凉。至于身体的其它位置，有痛有麻，就像被人折腾了一顿。
然，楚玥璃并未像寻常女子般惊慌失措，而是闭着眼睛没有动，侧耳倾听着动静，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带着灼热之气，明显有些躁动。紧接着，就是倒水的声音。
楚玥璃突然睁开眼睛，一手压着锦缎在胸口，一脚抬起，照着那人的头就踢了过去。
顾九霄正在喝茶，只觉得眼前一花，楚玥璃就一脚踢了过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捏在手中的茶杯从两条腿中间落下，砸在椅子面上，洒落滚烫的热水之后，直接滚到地上，碎裂成三片。
顾九霄的小兄弟被滚烫的开水烫到，真是……一颗心都跟着抽痛起来。那滋味，真是太痛苦了！他多想立刻站起身，抖一抖，奈何形势逼人啊。
楚玥璃雪白的脚尖停在顾九霄的脸旁。若她掌控力不强，这一脚，很可能会送顾九霄去见阎王。
顾九霄衣衫不整，衣领大开，就连头发都乱了许多。任谁看见他这副模样，都会产生不好的联想。
楚玥璃的眸子缩了缩，慢慢收回脚，问：“为何抓我？”
顾九霄努力控制住想要呲牙咧嘴的表情，冷着脸，傲然道：“想抓便抓，你当自己是什么？不过是爷手中的……啊！”
楚玥璃将收到一半的脚，停下，再次用力，一脚踢过去，直接踢偏了顾九霄的脸。
趁着他偏头时，楚玥璃一把抓过上衣。
顾九霄回头看向楚玥璃。
楚玥璃扔出锦缎，劈头盖脸地包住顾九霄。她用脚夹起裙摆一抛，用手接住，穿在身上。
顾九霄抓下挡脸的锦缎，噌地站起身，将锦缎扔到一边，沉声道：“楚玥璃，你不是瞧不起爷吗？而今，你成了爷的女人，若跪下求爷，爷没准儿能给你一个妾侍的位置……”
楚玥璃一脚踩向顾九霄的双腿之间，吓得他立刻后退坐下。楚玥璃顺势，一脚碾着他的衣袍，踩在了凳子上。
顾九霄的眸子缩了缩，后背贴在了椅子上。
楚玥璃将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靠近顾九霄，问：“你闹腾什么？”
顾九霄冷笑，身子向前微微前倾，为自己打满气，这才轻蔑地笑道：“怎么？被玩弄受不了了？”
楚玥璃脚一抬，一压，顾九霄立刻拔高声音，喊道：“啊！住手！”
楚玥璃摊开手，表示手十分无辜。
顾九霄改口道：“住脚！住脚！”
楚玥璃将脚挪了一个位置，再次开口道：“顾九霄，我问你，你折腾什么？”
顾九霄一脸防备地看着楚玥璃，冷笑道：“我折腾什么？你心里没数？你们女人的清白，难道不比性命还重要？你的清白没了，是不是应该求我纳了你？”
楚玥璃看着顾九霄的眼睛，慢慢弯下腰。
顾九霄显得有些紧张，绷紧了身子，问：“你想做什么？”
楚玥璃从地上捡起一块碎裂的锋利瓷片，送到顾九霄的脸旁。
顾九霄道：“恐吓？”冷傲地一笑，“无用……”
楚玥璃用那锋利的瓷片，一点点向下划过，落在他的脖子上。
顾九霄道：“楚玥璃，你尽管恨爷。”
楚玥璃将瓷片继续下滑，沿着顾九霄的胸膛，一路来到小腹。
顾九霄显得有几分紧张，道：“你敢动手，爷便与你同归于尽！”
楚玥璃突然用力，将锋利的瓷片从顾九霄的两腿间插入到凳子面上。
顾九霄只觉得什么东西一凉，紧接着就是一痛！
鲜血，透过衣袍迅速晕染开一朵红花。
顾九霄的眸子一缩，看向楚玥璃，满眼的不可置信。
楚玥璃向后退开，默默穿上鞋子。
顾九霄如同绷紧的弦儿，僵着身子，问：“在你心中，我是不是就是一个蠢货？！”
楚玥璃看都不看顾九霄，提上另一只鞋子，回道：“没错。”若不是蠢笨到极致，也不会拿这种事试探她的底线。简直……有病。
顾九霄的眸子轻轻一颤，道：“你伤我时，可有半分不舍？”
楚玥璃看向顾九霄，冷笑一声，道：“你算计我时，可有半分犹豫？”
顾九霄坦然回道：“有。”
楚玥璃微愣，回道：“若非知道你只是吓唬我，今天这瓷器，便要送你进宫去和陶公公争圣宠。”
顾九霄惨笑一声，道：“果然。自始至终，你都不曾对我动心。你只是在利用我罢了。”
楚玥璃想到许太医之事，以及其它一些能用得着顾九霄的事，顿觉“利用”两个字还真是十分精准的形容，便没有为自己辩解。
顾九霄见楚玥璃如此态度，又联想到“楚玥璃”在西子楼的一言一行，顿觉遍体生寒，自己在打自己嘴巴，在用尊严给楚玥璃轻贱。
顾九霄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堵，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言语的字能问出口。
他有多爱她，便有多恨她！
他多想毁了她，就有多么不舍得她。
所以，他在得知芳枣要寻楚玥璃后，费尽心机地将她拐来，让她将楚玥璃引来，又用重金买来“甜香”，使其毫发无伤地昏厥过去。即使，他千万次地想要毁了她，可真到做的时候，却心慈手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她恨她。然，她是多么不在乎他啊。即便他卑微至此，她都不屑一顾！
顾九霄头上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力量，就连报复这两个字，都变得那么沉重，让他不堪重负。而今，他第一个瞧不起的，便是自己。
明明得不到，还要期待；明明恨透骨，却又手软……
顾九霄一张脸变得苍白，隐隐透着几分灰白之色。
楚玥璃本是心中有气，可见顾九霄这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她本要一走了之，再也不管这个傻东西，可见其面如死灰，精神不大对，便伸手去拍他的肩膀，问：“九霄，你没事儿吧？”
顾九霄仿若被一根钢刺刺穿身体，当即尖吼一声推开楚玥璃的手：“啊！”
楚玥璃被吓了一跳。
楼下，张乔正在和门童低声说话。听到这声，不能再置之不理，当即冲上楼去，破门而入，挡在顾九霄身前，盯着楚玥璃问：“九爷可安好？”
顾九霄闭上眼，没搭话。
张乔道：“琼珠郡主邀请九爷参加赌兽，九爷可要去？”
顾九霄睁开眼睛，看向楚玥璃，道：“巧了，今天正好有只野性难驯的兽，可以一赌。”
楚玥璃明白顾九霄指的是自己，便道：“顾九霄，我不知道你发什么疯，有什么事，让你不痛快，你尽管说。我很忙，没空陪你玩赌兽的游戏。”言罢，就要走。
顾九霄幽幽道：“你不去，芳枣去。”
第四百九十二章：赌猎之你是肉
西林狩猎场仅次于皇家狩猎场。平时，帝京里的皇亲贵胄们，哪个骨头紧了，都喜欢到西林狩猎场里转转。这里不像皇家狩猎场里那么多规矩，且该有的飞禽猛兽一样不少，更有美色女婢和俊俏小厮服侍，以及最令人热血沸腾的——赌兽。
西林狩猎场属于琼珠郡主。
寻常官宦人家的家眷，都不喜欢提起这个女子的名字，嫌她道德败坏，偏偏那些天潢贵胄们却喜欢私下里与之为伍。毕竟，整个帝京之中，也就唯有琼珠郡主这里能玩得开、玩得好。
琼珠郡主的父亲曾因救驾而亡，其母伤心欲绝直接就撒手人寰了，剩下琼珠郡主一个独女，皇上自然要照付有佳，方不会被人说闲话。
琼珠郡主幼时曾养在太后膝下，公主们都不敢欺负她。一来二去，养得她无法无天，先是和俊美的小太监鬼混，后又闹出了宫内丑闻，不得不将其送出宫中，择良人嫁了。结果，她那夫婿经不起折腾，没两个月就两腿一蹬，死了。
自此，琼珠郡主就过上了随心所欲的日子。
一嫁从夫，再嫁从己，如何活着，全看她自己心意。
皇上对她的事儿也是晓得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乱子，就随她去了。所以，琼珠郡主就是这帝京之中的一朵奇葩。男权之下，花开正艳。
顾九霄带着楚玥璃一路来到西林狩猎场，全程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马车来到巍峨的两扇大门前，顾九霄才声音沉沉地开口道：“给你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给我当妾，要么进去当狗。”
楚玥璃看着顾九霄，道：“当妾不会，当狗不行，我却想进去看看，你为我准备了什么酷刑。”微微一顿，“顾九霄，我虽曾利用过你，却从不曾期瞒过你。而今，是你自己将自己当傻子，就不要怪别人笑话你。”楚玥璃虽能屈能伸，但却是实打实的一身傲骨。她自问没什么对不起顾九霄的，也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对她。既然她一再追问而不得结果，那就让时间去证明，丫就是个十足的蠢货笨蛋！
顾九霄沉下脸，道：“好！”
厚重的大门打开，发出吱嘎嘎的声响，就像磨盘，研磨在人的心上，听起来令人格外紧张。
马车驶入大院，迎接顾九霄的是轰隆隆的战鼓。就算是窝囊废，听见这种声音都会热血沸腾。
顾九霄在战鼓声中下了马车，十分单薄的身体，在鼓声中显得尤为纤细，仿佛可以轻易折断。他仰头看向一个观望台。那是一个探出三层楼外的台子。台子上，有男有女，衣香鬓影，十分热闹。
主位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抬手，鼓声停。她探头笑道：“九爷，我这变着花样吹风，才终于把你吹来，真是不易呢。”
此女，正是西林狩猎场的主子，琼珠郡主。
顾九霄道：“还是风不对，吹得不够味。”
琼珠郡主哈哈笑着，花枝乱颤。她身穿艳粉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大朵的金色牡丹花，十分雍容华贵。齐胸的抹裙，开得极低，大笑间胸前两只白兔蹦蹦跳跳呼之欲出。就这装扮，但凡男人看了，都会拔不出眼睛。
琼珠郡主的身边，围着四名男子。两个蹲着给她捶腿，两个立在她的身后掌扇。这四名男子，无一不是容貌俊美、身姿修长。
琼珠郡主用手扯下自己头上的一朵牡丹花，丢给顾九霄。
顾九霄伸手接住。
琼珠郡主笑道：“冤家，快上来吧，今天来了两只猎豹，最是得趣儿。你和我一起下注，定能赢得他们哭爹喊娘，哈哈……哈哈哈……”
旁边有官宦子弟搭话道：“哎呦喂，不带这么偏心的。”转而打趣儿道，“九爷身子弱，可见不得这血腥。”看向顾九霄，“是吧九爷？”
顾九霄道：“爷今日来，也带了猎物，要一较高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顾九霄是爱玩，但是却很少参与这种事儿。毕竟，他既不缺银子，又更爱淘弄稀世珍宝。今天带猎物来赌，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琼珠郡主道：“来，带出来看看。”
顾九霄看向马车，冷声道：“下来吧，还准备让爷扯你出来？”
楚玥璃一甩裤裙，下了马车，挺直腰杆，看向探台。
瞬间，窃窃私语声在探台里传开，紧接着便炸开了锅。只因，有人认出了楚玥璃。
这段时间，楚玥璃在帝京的名头可谓是如雷贯耳。没什么好的，但是坏得却极其够味。
琼珠郡主听着别人的议论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楚玥璃一眼，然后一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她开口询问道：“你就是那个克死了顾侯的楚玥璃？”
楚玥璃打量着琼珠郡主，回道：“人的命，天注定。若我真能克夫，还请将我送去敌国为后。”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转而爆发出哄堂大笑。
琼珠郡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道：“好好好，正当如此。你且上来玩吧。”转而问顾九霄，“你的猎物呢？”
顾九霄看向楚玥璃，道：“她就是。”
琼珠郡主收敛了笑，道：“长公主都不追究了，九爷还抓着不放，实在不好看。”她不在意楚玥璃死活，但是楚玥璃克夫这件事，她却感同身受，因此，愿意多说一句。
顾九霄道：“她情我愿，有何不可？”挑眉，“琼珠，你玩不起？”
琼珠郡主被激，道：“我琼珠郡主还有玩不起的东西？九爷，你就说吧，怎么玩？赌多少？”
顾九霄道：“我出一万两，让她和你那两头猎豹斗一斗。”
“和猎豹？！”
“什么？！”
“这个有趣！”
“这是要让她去死吧？”
议论纷纷，再次炸锅。
琼珠郡主噗嗤一笑，道：“九爷，你这一万两，是要喂肉给我的两只小宝贝吃吗？”
顾九霄道：“我没那么闲。一万两，赌她赢。”
琼珠郡主看向楚玥璃，道：“看来，我的两个小宝贝有肉吃了。我就赌三万两，她是肉。”
众人纷纷下注，赌楚玥璃是肉。
琼珠郡主道：“哎……好无趣啊。”
楚玥璃道：“如此有趣，不如我也来赌一把。”
琼珠郡主微愣，问：“你赌什么？”
楚玥璃回道：“我赌十万两，我赢！”
全场哗然。
这还是第一次，身为猎物者，参与赌博。以往不是没有斗过人，以生死为准，可无论哪个猎物，都是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从未当过自己的主人，也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
今天，楚玥璃却是西林狩猎场赌猎以来最大的例外。
第四百九十三章：我不要脸
探台上的所有人都看向楚玥璃，见她眸光浅淡却格外坚韧，都禁不住心中一颤，有些异样的感觉在悄然滋长。
所有人的视线被楚玥璃那虽然单薄却格外挺拔的身姿所吸引，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陶公公的马车停进院子。
当陶公公捻着兰花指下了马车，众人这才如同小憩惊醒，纷纷迎下探台，前来溜须拍马。
琼珠郡主挺着胸，一步两颤地含笑而来，一伸手，就要去抓陶公公的手，口中道：“陶公公真是难请呢……”
陶公公抽手打了琼珠郡主的手背一下，发出啪地一声。他笑道：“别拿杂家当你那些面首，你可是奴家看着长大的女娃儿。”
琼珠郡主扬唇娇笑，道：“是是是，是琼珠孟浪了。来，公公请上坐。”
陶公公勾唇一笑，斜眼看向楚玥璃，道：“楚小姐最近可真是这帝京里的一景，处处可见。”
楚玥璃笑道：“公公若是觉得累眼睛，不如闭目小憩。”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本也没什么，但是这话对陶公公说，就有了找死的嫌疑。谁不晓得，这个一脸假笑的太监，最是恶毒不过。联想陶公公的干儿子，曾被楚玥璃一揍再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今天，无论如何，楚玥璃都走不出西林的狩猎场了。
陶公公伸出手指，遥指楚玥璃，点了点，笑道：“你呀，满口小牙还是那么锋利。”收回手，“刚才杂家可是听说你要赌十万两银子？啧啧……仔细人财两空啊。”
除了顾九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琼珠郡主道：“既然楚小姐也下注了，这局子就越发有趣了。得，我出五万两，赌我那两只宝贝赢。”看向楚玥璃，“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楚玥璃微微扬起下巴，道：“我都能出十万两，琼珠郡主却出五万两，显然不够诚意。”
琼珠郡主被将了一马，脸上就不大好看了，当即冷笑道：“看来，你是真怕自己死得不够利索。好，我出十万两，赌你是肉！”
为了讨琼珠郡主开心，也为了赢钱，其他人纷纷开始下注，纷纷赌楚玥璃输。
一边倒的形势太狠，已然是一比十的玩法。
所有人都希望楚玥璃是肉，被两只猎豹撕扯成碎片，死无全尸。
在众人赤裸裸的毒辣狠戾目光中，楚玥璃始终挺直腰板，不动不言。
琼珠郡主听说过楚玥璃，便笑道：“我晓得你有几分能耐，不过，我那两只宝贝，却并非等闲。”言罢，一拍手。
有人扯开蒙在大铁笼子上的布，两只眸光幽幽的金钱豹，正在笼子里不安地走动着。乍一看这么多人，立刻探出爪子，愤怒地咆哮了起来。那样子，十分凶悍。
众人倒吸冷气，转而却抚掌大笑起来。
楚玥璃瞧着这些人的嘴脸，眼中泛起轻视和鄙夷之色。
顾九霄见到金钱豹，当即发丝直立，一把攥住楚玥璃的手腕，压低声音道：“跟我走！”言罢，拉着人就要走。
琼珠郡主一见这样，立刻将人拦下，道：“且慢。九霄，你又不是不知道规矩。来这儿的，都是玩得起的。你说她是赌猎之物，没下注之前，你随便带走。既然赌注已下，就不是玩笑。”微微眯起眼睛，“怎么？玩不起？还是想逗我们这些人玩？想想你九爷的名头，在帝京里可是玩闹的祖宗，可别砸了脸哦。”
顾九霄回怼道：“爷从来都是不要脸的。爷吓唬她，与你们何干？谁让你们凑热闹了？！”
琼珠郡主怒道：“顾九霄！你别过分！你今天要是敢把她带走，姑奶奶撕了你！”
顾九霄上来了脾气，当即道：“你只要不让我睡了你，撕了爷，随意！”一扯楚玥璃，就要走。
琼珠郡主气得直哆嗦，喝道：“给我拦下！”
哗啦一声，护卫们将顾九霄和楚玥璃围在了中间。
琼珠郡主道：“顾九霄，你这是要和我们所有人为敌了。你晓得，断人财路，便是与人为敌。以后，你在帝京就是孙子！”
顾九霄看了楚玥璃一眼，道：“我赔！十一万两，爷给！”
琼珠郡主笑道：“好……”
楚玥璃道：“不用。”
顾九霄微愣，吼道：“你闭嘴！”
楚玥璃抽回手，道：“顾九霄，我从不欠你什么，除了利用你寻了许太医医治病患，寻你掌柜帮我买马，我与你之间，从无过多瓜葛。若你记性够好，就应记得，我曾在齐鸣花手下救你一命。而今，我们两两抵消，互不相欠。今天这场，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应下的。”环视众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楚玥璃话已出口，即便山崩石裂，也无悔。”
此言一出，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顾九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眸子颤得厉害。他一颗心，乱七八糟，不得消停。他既想打昏楚玥璃直接拖走，也想一棍子打昏自己，免受这份罪。
她的话，太扎心；她的眼神，太扎心；她的举动，太扎心……
顾九霄觉得，自己这颗心，在楚玥璃这儿，已然变成了碎渣，还是收不起来的那种。
什么叫两两抵消、互不相欠？！
顾九霄顿觉胸腔中血腥味不停翻滚，唯有紧紧闭上嘴，才能不让鲜血喷薄而出。
细想之下，她……只不过是小小的利用罢了，却在他这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可是因爱不得才生恨？！
顾九霄攥紧手指，拒不承认自己如此小心眼。尤其是，一想到楚玥璃在客栈里说过的那些话，一颗心就像沾染了冰碴儿，痛到麻木，缓不过来。
他一甩衣袖，冷冷地道：“随你！”言罢，向探台而去。
琼珠郡主对陶公公道：“公公，请吧。”
陶公公点头，抬腿。
琼珠郡主询问道：“公公如何下注？”
陶公公回道：“和你们这些孩子玩，真是要命呦。得，杂家就赌十两银子，你那两只畜生赢。”
琼珠郡主笑颜如花，道：“公公好小气。”
陶公公登上探台，道：“杂家可不比你们手头宽裕。”微微一顿，“再添一万两，赌楚玥璃赢吧。”
所有人都看向陶公公，满眼诧异。
顾九霄看向陶公公，眸光如刀。
陶公公坐下，垂眸看向楚玥璃，淡淡道：“可别让杂家失望啊。”
第四百九十四章： 血战宝贝儿
楚玥璃是真心实意希望陶公公将重注压在那两只畜生的身上，这样……她若赢了，才能独占大头。可她晓得，那样一个男人，心思诡谲，她若劝说，没准儿起到反作用，那就更得不偿失了。于是，她微微颔首，然后对顾九霄一伸手，道：“武器。”
顾九霄心中有气，直接怼道：“你那么厉害，徒手即可，何须武器。”
楚玥璃没想到顾九霄在这种时候还和她使性子！尽管，她也曾想过要哄他两句，毕竟，他在犯浑后还知道有所收敛，还晓得要拉着她离开，还愿意为她赔款，还他爹的是个人！可这会儿，他竟然又犯浑了！她真想扑上去，直接踢爆他那颗明显浑浊不清的头！
楚玥璃也被气到，直接收回手，转开目光，向周围扫了一眼，对可利用的武器做到心中有数，却不肯再看顾九霄一眼。
顾九霄的屁股开始坐不住椅子，几次抬起来，想要探头看楚玥璃，听她说一句软话。然，没有。
琼珠郡主笑道：“既然这赌兽是九霄带来的，九霄还不同意给她武器，那也就怨不得我们心狠了。”挑眉，一扔帕子，扬声，“关门，放赌兽。”
顾九霄噌地转头看向琼珠郡主，琼珠郡主笑道：“快看，我的宝贝们来了。”
粉红色的帕子飘飘悠悠地落向地面，好似女子般柔软妩媚，却是夺命的号角，吹响了要人性命的恶毒和残暴。金钱、烈酒、美女、赌博，无论哪样，都令人热血沸腾，更何况，四样皆全。
在这些皇亲贵胄的欢呼声中，两只金钱豹蹿出牢笼，轻轻落地，优雅中透着强大与残忍。
打开牢笼的奴才，吓得瑟瑟发抖，慢慢向后退去。
两只金钱豹突然转身，一个猛扑，各自按住一名奴才，直接就将其咬断了喉咙，撕扯出两片血雾。
那份凶残和敏捷，令人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大气。与之相反，也激发了人心中的罪恶与嗜血，恨不得放声尖叫才好。
顾九霄见此，噌地站起身，忙将系在自己腰间的匕首扔向楚玥璃，口中还喊道：“快接匕首！”
他这一喊，成功吸引了两只金钱豹的注意。、
两只金钱豹回头，看向顾九霄，然后视线一划，顺着匕首的方向而去。匕首在楚玥璃的脚边落下，成功吸引了两只金钱豹的视线。
顾九霄吓得忘记呼吸，立刻噤声。
楚玥璃站着没动，就如同一个雕塑。
两只金钱豹没从楚玥璃身上感觉到任何威胁之意。于是，一只黑色花纹的金钱豹扭回头，继续吃起了奴才的尸体，另一只黄花较多的金钱豹则是晃了下头，迈开步伐，向着楚玥璃而去。
楚玥璃没有捡脚下的匕首，而是盯着金钱豹，慢慢向一旁走去，然后用手攥住拔插入地面的旗帜，将其拔起。
竹竿为了插入地面，被切成了锋利的尖。
而今，这带着旗帜的竹竿，便是楚玥璃唯一可用的武器。
楚玥璃刚举起武器，黄花金钱豹便察觉到了一丝敌意，立刻对楚玥璃发起了攻击。如此迅猛，令人咂舌。
在所有人的倒吸气中，楚玥璃利用竹竿一跃而起，愣是一脚将黄花金钱豹踩了下去！而后，借这一踩之力，跳跃到铡刀之上。在黄花金钱豹再次扑来时，将手中锋利的长竹向着黄花金钱豹的喉咙狠狠刺去！
一击即中，却并未能要其性命。黄花金钱豹被伤到了喉咙，立刻拖着长长的竹竿向后退去。
楚玥璃此等身手，着实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
原本以为，楚玥璃就算身手了得，也只能一死。谁曾想，她竟利用周围的摆设当武器，无论是身手还是脑子，都不容小觑。
就在顾九霄微微放心时，却见另一只黑花金钱豹已经来到楚玥璃的身后，猛地就是一跃、一扑。
顾九霄喊道：“小心身后！”
楚玥璃翻身从铡刀上跳下来，避开了致命一击。
黑花金钱豹紧随其后，又是一扑。
楚玥璃躲得不慢，但是人的动作终究不如这些丛林里的野生动物。她滚翻躲开，却还是被黑花金钱豹的爪子勾到了后背，瞬间鲜血如注，湿了一地。
顾九霄目眦欲裂，整个身子都恨不得探出探台，再也顾不得所谓的恨与伤，扯开嗓子用变了调儿的声音喊道：“捡匕首！捡匕首啊！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捡匕首啊！”
众人侧目，纷纷看向顾九霄。
没有人是傻子。顾九霄这一喊，谁还不晓得，他如此折磨楚玥璃，定是因为求爱而不得。结果，却注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楚玥璃，他得不到了；银子，更是得不到了。
然，不管顾九霄如何求，楚玥璃对脚边的匕首就是置之不理。
她要时，他不给。
她不要时，谁給也无用！
楚玥璃刚起来，谁都无法强按她低头吃草。
这种脾气，在寻常小贩眼中那叫傻，在文人墨客眼中那叫气节。
因此，跟着来看热闹的两位文人，还真是打从心理敬佩起了楚玥璃，觉得她堪比顶天立地大丈夫。
楚玥璃忍着痛，重新压低一根竹竿，在黑花金钱豹再次袭来时，松手，利用竹竿的韧性，将其打向地面，狠狠的！
这一下，彻底打痛了黑花金钱豹，也成功击怒了它。
楚玥璃在黑花金钱豹扑来之前，拔下旗杆，对着它便是铺天盖地一顿刺，着实将其惹得怒不可遏，呲出锋利的牙齿，猛地扑向楚玥璃。
楚玥璃虚晃一枪，丢掉长竹，解开系住铡刀的绳子，在黑花金钱豹的追击下，以最快的速度用力一跃，从铡刀下荡过。
黑花金钱豹已经被惹得恼羞成怒，一心要咬死楚玥璃，于是也紧随其后，不肯放过她。
然，就是这一步之差，楚玥璃跑过了鬼门关，黑花金钱豹却被锋利厚重的铡刀，一分而二。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琼珠郡主惊呼道：“宝贝儿！”
顾九霄跌坐到椅子上，一身冷汗直流。
众人瞪圆了眼睛。
陶公公用手指了指另一只黄花金钱豹，用唇形无声地道：“还有一只。”
第四百九十五章：惊艳四野
楚玥璃盯着黄花金钱豹，见它用爪子一扫口中长竹，就将其拍了出来，掉落在地上。疼痛，让黄花金钱豹失了冷静，如同疯了般向着楚玥璃冲去！
这一次，楚玥璃没有时间拉起可悬挂的铡刀，更没有捡起竹竿当武器的时间，唯有拼了命奔跑，试图寻到可以利用的武器，为这九死一生讨一线生机。
这场追逐，实在是惊心动魄。
好几次，楚玥璃都是临时改变了方向，才逃过一劫，看得人心惊肉跳不说，连呼吸都要省下了。
顾九霄将指甲狠狠地抠进了手心里，却丝毫不能减缓一点儿内心的紧张情绪。他满头青筋爆起，血管也如同拉满的弓，若再轻微用力，便要割断人的咽喉，血流而亡，从此溃不成军。尤其是，当楚玥璃从匕首旁跑过的那一脚，俨然踩踏在了他的心上，令他连自己是否活着，都不敢确定了。
他当时有多嘴贱，此刻就有多后悔。
她轻贱他、无视他、利用他、鄙夷他，又能怎么了？还不是他自己甘愿！？他从未站直身子，做一个真正对她有所帮助的男人，却因偶尔一点儿的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就勃然大怒，想要报复？！
单从这一点来讲，他就不如白云间。
顾九霄攥着血淋淋的手心，只希望楚玥璃能活着走出西林的狩猎场，只希望自己的一时执拗，不会成为她生命的终点。他从不曾如此害怕过，害怕余生不敢再面对自己。
他想起自己那断掉的两根桃花簪，以及被楚玥璃捞到又被他扔进荷花池里的第三根桃花簪，顿觉：命运从来都是明明白白的，而有些人却是糊里糊涂的。而他，便是这些人中的翘楚。明明晓得自己红鸾多厄，却偏要如此行事。后悔，不晓得是否晚矣。
顾九霄突然站起身，脚踩栏杆，就要往兽场里跃。
此举，真是惊呆了众人哪！
陶公公一把将其扯了回来，道：“看热闹即可，别添乱。”
顾九霄挣扎道：“放开！”
陶公公照着顾九霄的后腰便拍了一巴掌。
顾九霄瞬间失去力气，瘫软在了椅子上。他试图挣扎，却是徒劳无益。他怒声道：“你给爷……”
陶公公横了顾九霄一眼，道：“若不是看在长公主出手大方的份上，今天就让你跳下去。摔残摔死，与杂家何干？”一甩浮尘，扑了顾九霄一脸，成功让他闭嘴。
这时，人们发出惊呼：“啊！”
顾九霄忙举目望去。
但见楚玥璃刚抓起两根竹竿，挡在面前，就被黄花金钱豹一巴掌拍碎。楚玥璃接连后退两步，显然体力不支。黄花金钱豹张开血盆大嘴，直扑向楚玥璃那纤细的脖子！
楚玥璃被其扑倒在地。接连撞倒了好几根柱子，红色的旗帜纷纷落下，盖在了楚玥璃和黄花金钱豹的身上，只能看见旗帜下有东西在扭动两下，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顾九霄的呼吸都停止了！
所有人都纷纷上前，围着栏杆，抻长了脖子使劲儿眺望，唯恐错过一丝一毫。实则，又能看到什么？！
忽然，旗帜动了一下。
黄花金钱豹的身子一点点抬了起来。
立刻有人爆发出欢呼声：“赢了！赢了！”
然而，在万籁俱静中，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最终，那人闭上嘴，不敢再喊。
顾九霄已然没了想法。因为，他以为，自己也死了。
就在众人的目不转睛中，陶公公勾唇一笑，道：“杂家赢了。”
话音刚落，黄花金钱豹被推开，楚玥璃满审是血的站起身。
她原本攥在手中的两只锋利长刺，交叉着串入黄色金钱豹的眼睛里，将其活活儿插死了！
她的手皮开肉绽，衣裳褴褛不成样子，鲜血顺着后背一路蜿蜒而下，在脚下绘出一朵摇曳的彼岸花。
她扬起染血的小脸，看向探台，道：“把银子给我送镖局去。”
没有客套，更不是威胁和埋怨，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卑不亢，却是胜利者才有的姿态。无上荣光。
那些输了钱的人，谁心中万般不甘，但在楚玥璃面前，愣是没敢吭一声。
如此彪悍的女人，谁敢招惹啊？！
顾九霄听见了咚咚声。一下接着一下，在他的胸腔里跳动起来。他的心，一点一点儿的收拢起来，慢慢的活了过来。这一切，都因为那个浴血奋战的女人。
若说以往，他只是为楚玥璃痴迷。而今，他已然将一颗心、一生情、一身命，全部交付。他再也不会在意，她是如何看待他。他只在意，自己的后半生，要如何待她。
安静中，陶公公拍了拍手。
那些僵硬着的人，如同被点醒了一般，纷纷鼓掌，为楚玥璃喝彩。
就连琼珠郡主那张黑沉沉的脸，都扯了扯嘴角，说了声：“能耐不小。”
楚玥璃晃了晃身子，迈着染血步伐，一步步向外走去。
这时，陶公公阴阳怪气地道：“楚玥璃，你这身功夫着实不弱啊。杂家不得不怀疑，你就是行刺顾侯的女刺客。”
顾九霄看向陶公公。
楚玥璃站定，抬头，也看向陶公公，道：“你怀疑个屁！”
如此粗鲁不堪的言语，配着楚玥璃那身血迹，愣是有种逆天的勇气，让人不敢小觑。
所有人都在心里补了一句：果然胆量不小啊。
众人偷偷看向陶公公，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置对他不敬的楚玥璃。
陶公公挑起眉梢，翘着兰花指，指向楚玥璃，道：“真是调皮的小东西。若不是看在你今天让杂家赚了不少银子的份上，杂家可真是会生气的哦。”
楚玥璃的身子晃了晃，已然体力不支了。
顾九霄的唇动了动，却没喊出那声阿璃。
陶公公道：“啧……，一个小女子罢了，玩命赌银子，要给自己添嫁妆吗？”
众人晓得楚玥璃克夫这个梗，于是哄堂大笑。
楚玥璃提起一口气，沉声道：“茳河水患，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今日所得，全部交给六王爷，为灾民安居乐业！”言罢，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傻眼了。
谁曾想，楚玥璃拼死拼活的，竟是为了百姓们治理水患、救治灾民？
两位文人，当即痛哭失声，纷纷道：“楚小姐，女中豪杰！伟岸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