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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凝小筑     潇潇雨歇txt下载     潇潇雨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章 破敌

    在浅水原上扎营的人马是奉命来此安营的西征军行军总管梁实,梁实虽然领军出了城,却没有向西秦军发动进攻,而是在浅水原上找了一处坡地,利用坡地的地形挖了壕沟,架起了防守土垒,摆出的还是防守阵形。

    宗罗睺可不管这些,他一心要吃掉这部分人马,扎下的营盘毕竟不是筑起来的城墙,好打多了。在西秦大军日夜不停的围攻中,梁实的军队很快就陷入到险境中,水被阻断了,粮食也吃完了,眼看就支撑不下去了。看出唐军的困境,宗罗睺更加兴奋,加紧了围攻。

    李世民当然不会抛出梁实就不管了,相反,梁实仅仅是他撒下的诱饵中的第一波,而第二波诱饵,就在梁实快坚持不下来的时候,被李世民派出了城,右武侯大将军庞玉率一万人马驰援梁实。

    然而,说是驰援,庞玉却没有直接跑去援救梁实,而是在浅水原的南部摆开了战阵,隐然与梁实部的营寨形成了犄角之势,将西秦军夹在了中间。一旦两军联手,宗罗睺的西秦军就会腹背受敌了。

    宗罗睺看出了唐军的企图,却冷笑了。梁实部已经没有了多少战斗力,想和对面的唐军夹击自己,怕是没这个能耐。来援的唐军以为自己围攻这部唐军军营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没力量再和他们打了,就大错特错了,我会让唐军好好看看,西秦军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强悍,而是更加的强悍。

    宗罗睺一声令下,攻打唐军营寨的西秦大军掉转身子,向庞玉率领的援军扑了过来。攻打营寨难,打这些列阵的唐军却容易。仗着骑兵的强悍,宗罗睺是根本没把唐军放在眼里。

    庞玉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了,在洛阳和强大的瓦岗军也拼过命,眼下才投靠唐军,他也很想建立战功,故此,此番出城也算他主动争取的机会。可,庞玉在看到西秦骑兵冲过来后,后悔了,他终于明白秦王为什么不许他们出城和西秦军对阵,那是因为西秦的骑兵实在是太强悍了。

    面对西秦骑兵冲击部队,庞玉根本没有了出城攻击西秦军队的想法,他竭尽全力地指挥唐军结成防御阵形,顽强地抵挡住西秦大军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期盼西秦大军快点使完力气,他预感到自己能支撑的时间不会太久,望着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的西秦骑兵,庞玉这一刻,脸上写着两个字:绝望。

    出城的两支大军都被西秦的骑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李世民却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发呆,似乎听不到那一阵阵的喊杀声。他的身边,还有城门处排列整齐的骑兵,都在看着他,等待最后冲击的命令。

    “秦王,庞玉那边支持不住了。”长孙无忌沉声在李世民身边小声提醒。

    “梁实呢?”

    “出营进攻了一次,西秦军分兵迎战,梁实未能突到庞玉那边。”

    李世民点点头:“那就再等等。”

    长孙无忌一愣:“再等?”

    “西秦军的精力还很旺盛。”

    李世民的解释很简短,他身后的将领们却听明白了,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了。

    梁实苦恼地看看手下,他的人马在五天的战斗中减员接近了一半,加上饮水缺乏,眼下真是兵疲马乏,实在是没有能力进攻敌军了。但,斥候刚刚带来秦王的军令,命他组织所有人马再次向庞玉方向驰援。梁实长叹一声,这次出去,怕是回不来了。

    宁战死也不能被军法处置,想起熟背于心的军纪条例,梁实握紧了兵器,断然下令:“全军出击。”

    宗罗睺此时很郁闷,非常郁闷。眼前的唐军,明明战斗力不是很强的样子,但在西秦大军的轮番冲击下,却依然保持住了阵形,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拿不下来了。而在身后,那支被打得疲惫不堪的唐军居然还能组织起来向他发动进攻,简直是……欺人太甚。

    “传令,分兵一半,先消灭敢出营的唐军。”

    西秦骑兵接到军令,无奈地调转马头,向东迎去。向西冲杀了半天,再向东冲。东边过来的敌人速度很慢,虽然是前来进攻的,可阵形却还是以防守为主。西秦骑兵和刚才那几个时辰一样,继续进行着无用功的冲击,冲击,再冲击。

    李世民站在城墙上,眼睛望着远方,嘴里问身边的长孙无忌:“有一个时辰了吗?”

    “秦王,超过一个时辰了。”

    李世民嘴边扬起一丝冷笑:“回来后,给梁实和庞玉记上等功一次。”

    “遵命。”

    “无忌,你留下,不必跟我出击了。”

    长孙无忌再次应声:“是,臣明白。”

    嘱咐了长孙无忌,李世民转过身来,面对众将渴盼的目光,扬声大喊:“该出发了,杀敌就在今天,跟本王来。”说罢,腾腾腾腾直奔城墙下而去。

    “杀敌,杀敌,杀敌……”城墙上下,军士们齐声高喊,三个月前的耻辱终于到了洗刷的时刻了,他们要让残暴的西秦人知道,大唐的勇士无敌;他们要让西秦人记住,天下,是大唐的天下。

    望着将自己的队伍劈成两半的唐军精锐骑兵,宗罗睺惊呆了。就在刚才,他的斥候冲到他身边,说唐军骑兵在李世民的率领下出城直奔他而来时,他还不相信,龟缩在城里两个多月,已经被吓破胆子的李世民怎么会突然出击?然而,没等他想明白,大唐的骑兵已经快速冲过了无人地带,冲到了他的军阵前。

    没有时间考虑了,宗罗睺果断下令大军调转身子,迎击唐军的骑兵,在他看来,即便李世民率领的骑兵厉害,也不是西秦骑兵的对手。

    李世民率领二千精锐骑兵一马当先冲到了西秦军阵的背后。按李世民的想法,已经激战几天的西秦将士应该很疲惫了,所谓一而勇,再而衰,三而竭,西秦军队的战斗力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不行了,经不起唐军的冲击,一定会败下阵去。在李世民的想象中,西秦大军应该一触即溃。

    然而,李世民还是小看了西秦军的战斗力,在突然到来的打击面前,西秦军阵并没有马上乱起来,反而还先发制人地向他扑了过来。望着眼前冲自己扑上来的西秦大军,李世民思考的时间非常短暂,他马上就做出决定。

    “狭路相逢勇者胜,此事绝无退路。丘行恭、窦轨,殷开山,随本王冲击敌军。”

    下达了命令,李世民根本就不给部下考虑的时间,他双腿使劲一磕战马的腹部,训练有素的战马顿时撒开了四蹄,向前猛冲而去。同时,李世民手中的大弓拉满,长箭就着整个人的冲击势头,疾速地奔向目标,丝毫不差地狠狠插进目标的身体里后,去势竟没有枯竭,那个西秦偏将被箭势冲下战马,狠狠砸在另一个骑兵身上,而他的战马,转眼就被身后的战马活活踏死。一箭两命。

    丘行恭和窦轨眼见得李世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磕战马,同时大喊一声“随我来”,跟在李世民身后也冲向了敌阵,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冲过去的还有反应敏捷的数十位将士。

    唐军一反常态的凶悍冲杀将西秦将士惊住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数十精骑已经冲进了他们中间。李世民手中长槊带着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将战马上的人横扫下去,随手一挥之下,另一匹战马的头部受到重创,哀鸣声还在嘴里,就已经带着马上的骑士倒了下去。

    丘行恭的大刀也丝毫不逊色,寒冷的刀刃散发出青幽的光芒,伴随着丘行恭的呐喊声,大刀每一次挥舞,带出的都是飞扬的鲜血,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身前身后每一名西秦将士,仿佛在告诉他们,老子挨的四十军棍就要在你们身上找补回来。

    而窦轨,他一声不吭,使劲砍杀着西秦人,努力向李世民身边突击,杀敌对他来说是次要的,虽然他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祭奠倒在浅水原的那些将士们,渴望着用敌人的性命来为那冤死的三万唐军复仇,但,李世民的生命却比这些都重要。

    殷开山此时却更像一个索命的无常,上次战败的耻辱连同复仇的烈火在他身体里熊熊燃烧,转瞬化作了戾气,挥向西秦军卒。这种完全拼命似的打法,将每一个靠近他身边的西秦军卒吓的圈马就躲,无一例外的不敢与之交手,全然没有想到他们的躲避已经把已方的军阵搅乱成一团了。

    主帅和大将的行为激励着士卒们,跟随在三人身边的精骑们,死命地挥动武器,随着李世民的身影在西秦大军中来回穿插,在他们经过的地方,留下一具具敌人的尸体。

    不要命的拼杀最终在气势上压倒了敌人,主将的英勇也激起了唐军士卒的血性,两千骑兵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呐喊声,一鼓作气冲进了敌军方阵,将西秦军阵冲得乱七八糟。

    而援军的到来也大大鼓舞了庞玉和梁实的部队,两人带着全部的将士,反过来将西秦大军包围了,三股唐军终于合为一体,前所未有的巨大攻势把西秦人打得晕头转向。而士气一旦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衰退,连续作战几天的疲劳感马上来到了这些西秦军士的身上。他们再也扛不住唐军的冲击了,真正地崩溃了。

    望着一泻就不可收拾的部队,宗罗睺想拼命也拼不成了,自知大势已去的他没有做无谓的抗争,而是和那些西秦士卒一样,选择了掉头就跑,冲出唐军的包围,快马加鞭地逃向了西秦人的基地折墌城。而在他身后,大批的西秦人选择了投降和逃回陇西家乡。

    此战,是浅水原上的第二场大战,唐军以无可挑剔的攻击战术大获全胜。而秦王李世民一马当先杀入敌阵的勇猛身影,在唐军中被传为神话。这一战,李世民不仅找到了一个强大的破敌战术,也奠定了他在唐军中第一领袖的地位,更是踏上了大唐统一天下的征战起点上。

    浅水原的这一战不仅大大鼓舞了唐军将士,也鼓舞了宫廷艺人,他们依据这一战,编排出了《秦王破阵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段舞曲,一直是大唐庆功宴和节日宴会上必定演出的曲目,这些,还都是后话了。

第一百章 凯旋

    高墌城外,西秦大军扔下残兵和遍地的尸首逃之夭夭了,那座用三万唐军尸身堆积起来的“京观”也被拆除,所有唐军将士的尸身被重新掩埋,大批西秦俘虏关押在俘虏营里,却得到了善待。李世民在离开时,特意嘱咐长孙无忌,留下的唐军不得虐待西秦降兵,不得伤害一名被俘西秦将士。

    长孙无忌带着城里的军民,默默地为阵亡和被杀害的将士们堆砌埋身之所,入土为安吧,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站在一座座巨大的坟墓面前,点上三支安魂香,洒下一盅清酒,长孙无忌轻轻地叹声气。

    战争,这就是战争,多年以后,还有人记得在这里安息的将士们吗?怕是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或许,连这些人的亲人也不记得了。但,他,长孙无忌会记住这些人,记住这些事。不为别的,为了秦王,为了秦王和他自己心中的那个梦想,他也会记住。

    “无忌,回城吧。”窦轨走到长孙无忌身边:“这些将士也算安息了,我这心里,也算平静点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伸手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舅舅,回城后,您还是去休息吧,那些事情,有无忌在。”

    窦轨是窦太后的从弟,李家几兄弟平日以舅呼之,长孙无忌也随小妹无垢,称呼其为舅,在他面前,身份放的很低很低。这点,窦轨很是受用。

    窦轨其实与窦皇后的接触并不多,他投向李渊并不是因为窦皇后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觉得李渊有帝王之姿。但窦轨没想到,李渊父子却当他是窦皇后的亲弟弟般对待,这点让窦轨很感动。

    对于长孙无忌,窦轨知道,李世民很喜欢妻子,连带也喜欢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现在是没有什么地位,仅仅在秦王府做一个记室,但接触之下,窦轨看的明白,这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他有预感,这个年轻人,不一般,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你也累得很。秦王不听我的,执意追击西秦大军,这后援的军队调配,军需保障,都由你操办。我处理城里的那些琐事,还行,你就别操心我啦!”

    “是,无忌记住了。”长孙无忌提出让窦轨休息,纯是敬语,他可很明白,这位国舅大人,向来是以治军治人严酷著称,治理地方的铁腕手段,非一般人能做得到。大战之后的城池管理,窦轨这样的人治理起来,最快最有效。

    “唉,不知道秦王他们现在到哪儿了。薛仁杲手中还有数万西秦骑兵,不那么好对付呀!”

    窦轨边说边看向天边,他心里真是担心得要命,很想立刻飞到李世民身边,帮这个外甥一把。只是,上次帮了倒忙,他面对李世民,总是有些不太自然,虽然,李世民从来没怪过他,也从来很敬重他。

    “舅舅不必担心,此番秦王前去折墌城,一定能大获全胜。就如秦王所说,此乃破竹之势,停顿不得。”长孙无忌见窦轨脸上有淡淡的失落,赶紧劝慰:“秦王不让您跟随前往,有两个原因,一来,前两日那一场激战,您带了伤,秦王想让您好好休养一下;二来,大战之后的事情很多,舅舅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城里城外的治安管理,还离不开您。”

    窦轨本来在担心李世民不带他去追击西秦军是因为他劝阻的原因,听了长孙无忌这番话,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呵呵,还是秦王了解我。走,回城。哼,昨日有几个黑人商人竟敢哄抬粮价,我要杀一儆百。”

    长孙无忌倒吸一口冷气,却只能诺诺应是,这位铁腕舅爷,惹不起呀!

    窦轨在担心李世民,李世民此时却过的很惬意,他正在折墌城外的军营里招待投降过来的西秦大将浑干和他的手下。薛仁杲真是倒霉到家了,粮草不济不能出兵骚扰唐军两侧——后勤保障人员集体叛逃了;战马不济不能出兵驰援部属——老家翻天了;手里有兵不敢出城作战——出城就有人投降唐军,军队成员以成倍的数量流失。

    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唐军的驻营地,篝火正旺,烤羊的香味他似乎都能闻到,别说他了,就他身边的这些将领和小兵,都是不是地发出流口水的声音,折墌城里已经断粮了。

    “怎么办?昨天出击未果,今日唐军中军赶到,已经把这里包围了。”薛仁杲难得地皱眉头了。

    “陛下,突围会陇西如何?”宗罗睺小心地在旁建议,大败回来没被薛仁杲煮了吃,也没受到惩处,太出乎意外了。

    薛仁杲回头看看他,像是看白痴:“你能突出去?”

    “末将……”宗罗睺吞了一口口水:“李世民实在太强横了,末将愿意吸引他的主力,掩护陛下离开。”

    薛仁杲轻蔑地看了宗罗睺一眼,扭头就走:“李世民不是你。哼。”

    宗罗睺默默地退在了一边,伤心去了,还有什么比大臣的忠心遇上君王的冰水更伤心的事呀。薛仁杲就是这样的君王,专门在忠臣的热心上泼冰水,西秦之败,绝非战之过。

    城里,薛仁杲在给忠臣泼冰水,城外,红红的篝火映衬着李世民一张真诚的脸,喷香的羊肉被他亲手递给投降的西秦将士,在吃吃喝喝中,李世民不忘虚心地向西秦将士们请教陇西战马的优点和饲养方法。酷爱战马的李世民和饲养战马的能手之间,一直有谈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经验,西秦将士们不知不觉间就被李世民的风采所折服,无数人懊悔自己怎么不早点投向唐军,怎么没早点遇上明主。

    天亮了,当太阳照在折墌城的城墙上时,紧闭的城门打开了,率先走出城门的薛仁杲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叹了口气,苦笑一下,君王当不成了,当个大将也算。在做出了“举国”投降的决定后,薛仁杲还在幻想能够当上大唐的骁勇大将,依然能过上他喜欢的刺激生活。

    薛仁杲却没想过,他这样残暴的人,别人能不能容忍,会不会接纳。他更没想到,长安城里,从文武百官到平民百姓,无一不想吃了他。

    接到部下的禀报时,李世民正在用早餐。他昨晚睡的很晚,开始是要拉拢和善待降兵,做样子给城里的西秦人看,后来又要布置防卫,预防西秦军晚上突围。因此,当部下来报薛仁杲率众出城投降的时候,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围城一天,薛仁杲就举城投降?这,这,胜利来的太快,有点不适应了。

    李世民很快调整了一下情绪,饭也不吃了,唤李武来为他更衣着甲,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满意地一笑,大步向外走去。所有的将士都已经等在了主帅的营帐外,激动,骄傲,得意,什么样的表情都有,而崇拜已经成为共识。

    “走,迎接薛仁杲。”李世民扬声一笑,率领众将向营门外大步而去。

    以强悍著称的西秦帝国灭亡了,仅仅一年的时间,就灭在了新兴的大唐手里,唐朝的李二郎从这一天起,威名就传到了陇西,穿过河西走廊,向更远的地方传播。在十几年后,李世民被西域和草原的少数民族尊称为天可汗,浅水原灭西秦的这一战,所起到的作用,却是此时的李世民没想到的,这也是后话。

    大军凯旋而归,不仅带回来陇西的大片土地,还带回来中原所没有的良马牧场。武德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注定是长安城的快乐节日,皇帝李渊亲率文武大臣来迎接凯旋大军,所有民众夹道欢迎。在这样盛大的欢迎仪式中,李世民虽然没看到飘舞的彩旗,却看到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人——瓦岗军的首领:李密。

    如此大的胜利自然需要一场热闹的庆功宴,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便是展示军威的时候。薛仁杲刚刚踏进长安城,马上就离开了人世,对他恨之入骨的皇帝和百官,根本无视他的哀求,午门外的一刀毙命,算是便宜了这个杀人魔王。

    庆功宴后,众功臣都兴高采烈地回家找人分享喜悦去了,李世民却在李渊的眼色示意下来到了内廷。

    “父皇,儿臣能为李唐打天下了。”跪在地上,李世民终于可以昂起头对李渊说这句话了。几个月的煎熬到此结束。

    李渊也很宽慰,灭了西秦,好处真是多多,但他更明白,李唐要一统天下,要走的路还很长,所以,开过庆功会后,他才把两个儿子叫进内廷。

    “二郎起来吧,坐近点说话。”笑嘻嘻地看着儿子坐到了身旁,李渊才道:“这一仗打的好呀,拿下陇西马场,我大唐的骑兵建设就有保障了。”

    “正要向父皇禀明此事,儿臣想扩充玄甲兵。”

    玄甲兵本是李渊在大业十二年奉隋炀帝杨广之命击突厥时,仿突厥骑兵建制而建立的一支轻骑兵部队,这支部队后来就成为唐国公府的府兵。李渊到太原后,就将这支队伍交给李世民统领,因这支骑兵的装备以玄色盔甲为主,故而人称玄甲兵,久而久之,就真成了这支队伍的名称。

    李渊想了想:“战马问题倒是解决了,只是,二郎,玄甲兵可是精骑,不是短时间能训练出来的。”

    对于人员问题,李世民却很有把握:“父皇,此番儿臣在西秦的骑兵中招募到不少好骑手,扩充玄甲兵的人员足足有余。”

    李渊恍然:“呵呵,老喽,忘记这些人了。好,二郎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找你大哥。”

    李建成在旁也是笑:“二弟放心吧,军需不需要你操心,我会把最上等的盔甲和兵器给你送去。眼下,中原局势更加复杂,我大唐要一统天下,建立一支无坚不摧的骑兵非常必要。”

    “中原局势更加复杂?父皇,大哥,我正要请你们解惑,李密怎么投向我们了?瓦岗军呢?带了多少来?”

    李渊叹口气:“不到两万。李密被王世充打的大败,瓦岗军分崩散伙了,他走投无路,投向了我们。”

    “真心?还是……”

    “我看不真。”李建成冷笑一声:“此人到长安后,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任何人也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久居人下。”

    李世民唔了一声,又问:“那,随他而来的人中,有没有人才?”

    “有。”李建成端正一下坐姿:“有几员大将,王伯当、孟义、常何,文臣也有几个,其中一个叫魏征的,自告奋勇去招降瓦岗旧部,刚刚送信回来,说是已经说服了瓦岗军大将徐世勣,将献黎阳仓归降。”

    李世民努力在脑海中回忆这些人,却没什么太多的印象:“王伯当听说过,据说是李密的学生,有神箭手之称。其他人,没什么印象。”

    李建成哈哈一笑:“别人还罢了,徐世勣能降,还是带着黎阳来降,就太好了。”

    “徐世勣……嗯,有点印象,瓦岗寨的人。黎阳仓可是一座大粮仓,此人真能投我们,以后进攻河北,粮草问题就解决大半了。”

    李渊赞赏地看着李世民道:“二郎有眼光呀!黎阳仓对我们来说,真是好地方。朕准备重赏徐世勣,还让他把守黎阳,你们看,怎么样?”

    李建成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还是派人去接手比较好,毕竟,徐世勣新投咱们,忠诚怕是说不上吧!”

    李世民也沉吟了一下,却摇摇头:“我不同意大哥的想法。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徐世勣来投之心还有摇摆,我们还让他镇守黎阳,这样的信任足以感化此人,不忠也忠了。”

    “对。二郎说的就是朕想说的。”李渊哈哈一笑:“眼下河北窦建德对咱们虎视眈眈,洛阳王世充也不那么好对付,派人去接手黎阳,一来不如徐世勣了解情况,二来,也不好派,光派人不派兵,跟没派人没什么两样,或许还不如不派人妥当。”

    李建成和李世民这下是连连点头:“还是父皇想的周。”

    “窦建德此人不可小看,他可是一直想着长安。好在,幽州罗艺投靠咱们了。”

    李世民惊喜地看向了李渊:“幽州归咱们的啦?这可真是喜事。”

    “也算吧。朕得到张道源的密报,说是罗艺派人和他接触,有投向我们的意愿。朕已经密令张道源尽快和罗艺取得联系。如果罗艺真心来投,朕还让他镇守幽州,这样一来,窦建德的身后,可就有我们的人马了,他想西进或南下,都没那么容易了。”

    李世民跃跃欲试了:“父皇,下一个目标,就定为窦建德吧,儿臣请战。”

    李渊呵呵一笑:“二郎不急,仗,有你打的。大军征战西秦,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半年之久,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养兵蓄锐嘛!至于窦建德,北有罗艺,东有孟海公,宇文化及也去山东了,有他头疼的。”

    “宇文化及弑君,此人应该予以征讨才是。”

    李渊连连点头:“二郎说的是,朕和大郎也商量过,此人不除,天下奸佞俱可效仿。故此,朕已经派淮南王去对付他了。”

    “是,儿臣明白了。”李世民见李渊已经把什么都想周到了,他那颗按捺不住的心也只好暂时让它平静下去,反正,仗,有的是,慢慢打也好。

第一百零一章 洛阳

    坐在马车上,看着车外的风景,唐瑛非常疑惑单雄信的安排。当徐氏告诉唐瑛,让她和单雄信的孩子一起坐车去洛阳的时候,唐瑛敏感地察觉出这里面有名堂。为什么要她坐车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让单雄信专门嘱咐徐氏这样安排自己的行程?

    思虑虽然有,但唐瑛并没有后退。李密北上带走了剩余的反抗力量,洛阳地区终于恢复了一丝平静。唐瑛他们一路无碍地来到洛阳城。进了城门,唐瑛嘲笑了一声,李密,你朝思暮想的地方,我进来了,你呢?

    单雄信在李密败退邙山后就率军归降了王世充,早早来了洛阳。王世充为单雄信安排了一个很大的宅子,房屋回廊,花园水池,一应俱全。多年的山匪生涯,腾然见到这样的住处,单雄信自然清楚这里面包含了多少王世充拉拢的心意。

    “爹爹。”刚到单府大门口,单雄信接到消息已经出来了。两个孩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欢快地扑向单雄信。

    “呵呵,臭小子,又长高了。”一把抱起小儿子,单雄信笑嘻嘻地看向徐氏,同时没忘用眼光扫视了一下马车,看到唐瑛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大家寒暄几句后,徐氏带着孩子进内宅去了,唐瑛却把单雄信拉到一边:“大哥,为什么让我坐车?”

    饭团探书

    “郑国公非常想见你,已经跟我提过两次了。”

    单雄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刻让唐瑛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来如此,多谢大哥了。这样最好,我讨厌再被人天天盯着看。”

    单雄信点头:“我倒是很想告诉郑国公你是女子,但听说郑国公好女色……”

    晕,唐瑛不由地暗自庆幸王世充有这方面的恶名声:“他岂止好女色,简直是色狼。当初他借口为隋炀帝选宫女,不知道给自己弄去了多少女孩子。哼哼。”

    唐瑛脑子转的非常快,既然要想方设法让单雄信离开王世充,那么,抓住任何机会诋毁王世充的为人就非常必要。

    “呵呵。”可惜,单雄信对这种好女色的名声并没什么反感:“男人嘛,这很正常。再说,以后郑国公当上了皇帝,这后宫嫔妃更是不计其数,这算什么。”

    唐瑛翻白眼了:“大哥,那我就奇怪了,你不是正好把我献上去,搏个皇亲国戚……”

    “胡说什么。”单雄信本来还在开玩笑,唐瑛这话一说,他拉下脸了:“我能干那种事?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亲妹子,我也不会……”

    “玩笑,开玩笑。”唐瑛赶紧道歉:“我真是开玩笑的,大哥千万别在意。”

    “哼,你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我呢,尽力让你淡出别人的视线。郑国公那里我已经说了,你在上次战斗中受伤太重,身体一直未能恢复,留在洛口仓休养。只是,眼下你来了,他肯定还要见你,怎么办,你自己想。”

    唐瑛奇怪了:“他怎么非要见我?”

    “你可是杀了刘长恭的人,刘长恭是隋泰帝曾经的心腹之人。还有,石子河你对郑国公的阻击,让他记忆深刻。说起来,我受他重视,都有你那次拼命行为的影响。郑国公亲自向我承诺,单家军不打散,不重新编制,单家军的大旗永远不变。”

    嘶……唐瑛倒吸一口冷气。倒不是因为王世充重视她,而是想到了本来的历史上单雄信颇受王世充重用的原因,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关联不成?不会是因为自己那次的拼命,才让单雄信受到王世充的重用吧?或者,只是更加深了王世充对单雄信的印象?晕。

    “你在想什么?”半天没听到唐瑛回答,单雄信哼哼:“郑国公太关心你了,你如果用身体还没恢复的借口,他恐怕都要找御医给你诊断,真那样,我看你怎么混的过去。都告诉邴元真了,把你留在洛口,留在洛口,不要再跟我了,你就是不听。”

    唐瑛撇嘴:“我不想留下,谁也留不下我。大哥,你别急,我有法子糊弄过去。”

    “真有办法?”

    “简单的很。”

    “真的?”

    “你不信我?”

    “这,信。”单雄信小声地说了一个信字,接着又嘟囔道:“反正露馅是你自己不听话,不关我的事。”

    唐瑛郁闷了,冲单雄信哼哼一声,转身进了内宅,她要帮徐氏收拾屋子,安排仆人们。王世充很大方地赏赐了单雄信二十个家人,这些人她可要好好安排,漂亮的女子统统打发嫁人,男的留下打扫外院。哼,她可不相信王世充那么好,她要防范这些人里有钉子。

    得知瓦岗军将领的家眷都听话地进了洛阳城,王世充大喜,有了这些人,他就不怕这些将领会节外生枝了,他再多给予赏赐,多关心一下,还愁收买不到这些将领的忠心。想到这些,王世充得意地笑了起来。

    “来人,将孤准备好的雕花箭斛送来,再去府库领上等绸缎五匹,去单将军府,就说,这是孤慰问徐氏和唐瑛的。并询问唐瑛何时能来见孤。”

    “是。”

    当张小豆跑来找唐瑛,说是郑国公的使者前来慰问徐氏夫人和她,单雄信让她赶紧去前厅谢礼的时候,唐瑛也是微微一愣。想到了王世充会派人来请,但没想到王世充的动作这么快。思索了一下,唐瑛让张小豆马上打来一盆冷水,她把发髻弄的蓬松一些,再多加了一件衣服,然后双手在冷水中浸泡了一会儿,才匆匆来到前厅。

    “将军,何事唤我?”

    单雄信咳嗽一声:“唐瑛,郑国公赏赐了一个雕花箭斛给你,还不赶快谢过使者。”

    唐瑛故意啊了一声,脸上显出激动的神情:“这,小人怎当得起郑国公如此厚爱。”

    唐瑛如此拿低的姿态让单雄信为之一愣,他旋即明白过来,立马侧了身子,生怕被使者看出破绽。

    使者对唐瑛的反应却是非常满意,宫里的太监看惯了谄媚之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呵呵一笑:“石子河与将军相逢之战,郑国公对将军佩服之至,将军的神箭雄威,郑国公是一直牢记在心。这雕花箭斛是宫中御用之物,乃当今泰帝亲自所赠。郑国公得到它就说,这样的宝物,只有一人配用,那就是唐将军您。”

    “啊?这,这,唐瑛实在是,实在是……羞愧难当。”唐瑛赶紧来了一个一躬到底,在使者看不见的角度嘴唇挪动了几下,王世充,不就射你一箭嘛,你居然就把我记清楚了。

    使者上前一步,双手捧箭斛递给唐瑛:“呵呵,唐将军不必有所顾虑。郑国公一向礼贤下士,最敬重唐将军这样的人才。得知唐将军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甚是担忧。郑国公让小的问将军,可有时间去见郑国公一面?”

    唐瑛做感激涕零状,躬身上前,毕恭毕敬地双手伸过去接箭斛:“只要郑国公召见,在下立即前往。”

    一个伸手给,一个伸手接,唐瑛的手却似太过激动,没有接箭斛,却碰上了使者的手。冰冷的双手接触到使者的手,这家伙被凉的一个激灵,赶紧把箭斛放在唐瑛的手中,后退了一步。

    “如此,咱家就好向郑国公禀报了。”

    望着使者离去的背影,唐瑛得意地一笑,旋即仔细欣赏这只箭斛。虽然不打算给王世充效力,但东西可是不要白不要。

    这是一只用上等牛皮精心制作的箭斛,比一般士兵用的箭斛大,在斛口和底部镶有铜鎏金,斛口处用红铜环绕一圈,上面雕刻有精美的纹饰,环扣却铜把镶金。整只箭斛虽然体格比一般箭斛大上少许,重量却轻巧了许多,这牛皮的用料必定难得。

    “果然是好东西,以后随身可以携带二百支羽箭了,这只箭斛能装五十支呀。”

    单雄信也仔细欣赏了一会儿箭斛,却来了一句:“以后你别想再上战场,带多带少的都没用。”

    唐瑛……郁闷:“我打猎用,总可以吧?”

    “可以呀。别忘了,郑国公要见你,先混过去再说吧。”

    唐瑛一拍额头:“这倒是,今天算下套成功了。我去找嫂子要点东西。”

    “你别胡来。”单雄信到底不放心。

    “放心吧,保证没事。”

    管事太监回到郑国公府,却没见到王世充,王世充正忙着拉拢瓦岗军将领,眼下正在裴仁基的府邸,笑嘻嘻地“叙旧”呢!跑了东家跑西家,等他回到府上,已经是灯火阑珊的时候了。那太监不敢去睡,正靠在走廊上柱子,垂着头打瞌睡。

    王世充一点睡意也没有,今天见过了裴仁基,又去见了秦琼,他高兴的很。把使者叫进屋,张嘴就问:“唐瑛表现如何?”

    “啊?表现,表现,”太监等的头晕脑胀,神志也不是很清醒:“很好,很好。”

    王世充的脸拉下来了:“什么叫很好?给孤说清楚了。”

第一百零二章 拉拢

    阴沉的声音立马把那太监吓醒了,扑通跪在了地上:“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要不要孤让人给你端盆冷水呀?还不快点回答孤的问题。”

    太监这会儿完全清醒了,忙回答:“唐瑛对国公的厚爱真是感激涕零,还说,只要国公爷召唤,他马上就来。”

    “唔。”唐瑛的表现让王世充有片刻的满足,想了想之后,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你是说,他对孤的赏赐感激涕零?单雄信怎么说?”

    “单将军没说什么,就是感谢国公爷。那个唐瑛的确很感激国公爷的厚爱,接下箭斛后,爱不释手的样子。”

    王世充点头了:“果然,孤就知道他一定喜欢那箭斛。对了,你可仔细查看唐瑛状态?身体可是不好?”

    太监马上想起了唐瑛那双冰冷的手:“小人觉得他身体不怎么好。看起来很弱,这天还不算太冷,他却穿的很厚。穿那么多,一双手却冰冷的很,就像死人的手一样。”

    “哦?果然伤的很重?看来,单雄信没有说谎。嗯,也是,那日激战之惨烈,孤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这样,你明日让宫里的徐御医去趟单府,让他好好为唐瑛诊治一番。”

    “是。”

    第二天上午,太监带着徐御医就到了单府,只是,他们没能见到唐瑛,单府的人说,唐瑛出去了,这一出门,就是一天。那御医等不及,早早离开了。

    其实,他们前脚进大门,唐瑛后脚就带着张小豆从侧门溜了出去,她可不想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和医生打肚皮官司,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躲几天再说。从这日起,唐瑛是能跑就跑,能溜就溜,天天不在府上,那御医来了两趟没见到人,也没了耐性,反正王世充没找他,他也懒得天天白跑。

    洛阳城就是比其他地方繁华,走在洛阳的大街上,别说张小豆两只眼睛不够用,唐瑛也是满眼都看不过来。来到这个时代四年多了,也去过几个城市,却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而且是古都。洛阳城的豪华让唐瑛看得眼花缭乱。回想起自己的时代,洛阳城却完全不见了此时的风采,岁月的沧桑留下了,但,时代的精华却在连绵不断的战火中被毁得七七八八,不得不说,这也是悲剧之一。

    “唐瑛,你小子干吗呢?”

    这么大的嗓门,不用看就知道是程咬金。唐瑛瘪嘴回身面对程咬金:“大将军,我在逛街。”

    “逛街?你小子不好好在家里休养,跑出来逛街?”

    唐瑛一笑:“大将军,你的伤好利索了?不也出来逛了嘛!”

    程咬金哈哈一笑:“你跟我比?我皮比你厚。对了,老单说,你从偃师大营回洛口的时候,身上还带有伤?好没?”

    “基本上好了。”唐瑛点点头:“我身体就是不如将军恢复的快。对了,将军住在哪儿?郑国公一定赏赐给将军一座大宅子吧?”

    程咬金轻蔑地撇撇嘴:“狗屁,一般而已。叔宝的宅子还不错。对了,叔宝还说要谢谢你。”

    “谢我?”

    “是呀,在洛口仓,还有咱们来这里的一路上,你对俺们两家的家眷,都照顾的很好。俺娘一直唠叨要你家去玩呢!你小子,人缘比我好!”

    唐瑛噗哧一笑:“人缘这东西,对上眼自然就好。大将军,大家毕竟在一个锅里吃了两年的饭,碗不亲,勺也亲,我的母亲……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和秦将军。再说,那些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对呀,我也这样说。可叔宝还是说,应该谢谢你。”见唐瑛有些伤感,想起唐瑛的经历,程咬金知趣地不再谈母亲的事,把话题转了回来。

    面对如此单纯的人,唐瑛能说什么:“秦将军既然那么客气,那,这样吧,有空咱们一起喝酒,就让秦将军请客好了。”

    程咬金乐了:“好主意。我去找他,就让他晚上请客。”

    “别。”这位说起风就是雨,唐瑛可不想如此招摇:“我身体还没好,你的伤势也没好利索,这酒嘛,敞开了喝对伤口愈合不利,悠着点,喝的又不尽兴,还是过段时间,等大家都没事的时候再聚。”

    一听喝酒不能尽兴,程咬金点头了:“有道理。那,等你啥时候好了,咱们再聚。”

    “好,到时候大将军不找我,我也要去找您。”

    “一言为定。”

    在外面悠闲了半日后,唐瑛才慢腾腾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才一进门,就看见单雄信双手托腮,看着院中的小树发傻。唐瑛略微想了想,也明白个大概了。

    “大哥,王世充是不是催你了?”示意张小豆溜去做饭,唐瑛走过去坐在单雄信对面,微微一笑,递给单雄信一个陀螺:“给孩子的,那只,昨儿坏了。”

    单雄信郁闷地点点头,顺手把东西接过去:“臭小子天天就知道玩,你也就知道惯他。”

    “孩子还小。”唐瑛淡淡地回道:“两个孩子,一个练武,另一个就该学文,啥时候也别挤在一起干一样事。王世充那里再拖两天,反正他一天到晚忙着做戏,对我也不见得上心。”

    “做戏?你呀,又胡说!”

    唐瑛笑笑:“我没胡说呀!郑国公是忙嘛,白天要去跟老百姓套近乎,晚上忙着挨家挨户去串门,累的很呢!”

    单雄信也笑了笑,没有反驳。唐瑛说的可都是事实,他想反驳也找不到话来说。王世充眼下的确忙着拉拢人心,收买能人,秦琼等人天天被召见,连皇帝杨侗都没他给这些人的赏赐多,毕竟,洛阳的府库可是掌握在王世充手里了。

    “算了,虽然做作,这是好事,王世充也算开仓赈济了一番,老百姓多少得了点实惠。”唐瑛继续笑:“只可惜,抱怨的声音也不小。我今天从郑国公府门前过,看到一老汉在那里徘徊,好奇心一起,就上前问了问,这一问,可憋的我难受,想笑不能笑的滋味太难受了。”

    单雄信的好奇心也起来了:“怎么好笑了?”

    “前些日子,王世充要和老百姓拉近距离,就跑到南街上设立一个大棚,说是要亲自解决百姓的问题。这老汉当了真,跑去请求王世充帮他调解纠纷,说订给他儿子的媳妇被北街的货郎抢去了,弄了一出一女二嫁,请求王世充做主,把儿媳妇判给他家。王世充当时是满口答应,结果,过了好几天也没见动静,老汉便天天跑到郑国公府门口等待郑国公为他做主,噗,王世充怕是早就忘记这事了。大哥,你说,那老汉痴不痴。”

    单雄信却没有笑:“唉,我也听说了,郑国公答应别人的好多事都没办,下面的人颇有埋怨。按理说,郑国公亲民没错,只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解决邻里纠纷、帮人找媳妇等等,这些事情是宰相所为吗?王世充以宰相自居,却职权不清,责任不明,本身已经很可笑了;应承了事情而不作为,更是缺乏诚信,既无诚恳之意,自然无信任可言。王世充只作表面文章,而无实际行动,别说百姓不满,天下有智者,怕是无不讪笑此人。”

    单雄信牙疼了:“唐瑛,我现在觉得,我不让你去见郑国公的决定真是英明。”

    唐瑛也乐:“大哥,王世充也是个听不进人言的家伙吧,呵呵,果然,我这种直肠子,最好离这些伪君子远点。”

    单雄信叹气了:“不,不是郑国公听不进人言,而是,你去见了郑国公就别想回来了。唐瑛,我看,你还是尽快嫁人吧!你在家里,我不放心。”

    唐瑛……恼羞中:“嫁人,嫁人,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哼,姑奶奶不嫁。”

    见唐瑛脸上突然泛红,单雄信好笑一声,拔腿就走,才走了几步,突然一拍脑门:“光听你胡说,忘记正经事了。徐御医明儿一早就来,你准备一下吧!别躲了,郑国公催得紧,他也受不了了。”

    唐瑛从恼羞中醒过神来了:“明天?成,让他来吧。”

    “你真有把握能骗过御医?我可是听说,徐御医被称为洛阳城里的圣手,不好糊弄。”

    唐瑛淡淡地一笑:“走着瞧吧。对了,不管我干什么,大哥不许拦我。”

    唐瑛不这样说也罢了,她一说,单雄信的一颗心立刻提嗓子眼了:“你,你想干什么?”

    唐瑛笑笑:“没什么,糊弄人也得装像点,我想真的生点病。你放心,不会有事。”

    “啊?”

    唐瑛咧嘴一笑,伸手冲单雄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哥,你先回去吧,我玩了一天很累了,先洗洗睡了。”

    “唐瑛,别玩过火了。”单雄信到底不放心,要叮嘱一下:“照我说,你还是回洛口仓的好,免得真出啥事。”

    唐瑛摆摆手:“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绝对不会闹出事来,即便是闹,我只在你面前闹。”

    这下换单雄信郁闷了,拔脚就走,边走边嘀咕:“选一天让单成把你弄回洛口去。”

    唐瑛噗哧一笑,心道,要不要试试,看单成有这个胆子不。想是想,她没说,知道单雄信也是为她好,打击好人的事,她做不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装病

    徐御医见到唐瑛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冬月的天,虽然冷,却也没到盖三层被子还哆嗦的地步,而眼前这位病人,前些天还天天跑出去不在家,眼下却躺在榻上,盖了三层被褥,脸上潮红一片,额头上全是汗,伸出来让他把脉的手却是冷的冰人。

    “怎么病的这么厉害,风寒如此严重,该早点看医。”

    面对徐御医的疑惑,单雄信满肚子都是气。唐瑛真病了,还病的这么厉害,他也不知道,带徐御医过来的路上,他还在想唐瑛能用什么法子装病,却万万没想到,唐瑛是真把自己弄病了,还病的这么厉害。

    唐瑛喘了几下,苦笑回徐御医的话:“大夫,我也没想到,昨儿半夜才热起来的,到早上反而冷了。大夫,我没什么吧?”

    徐御医摇摇头,仔细把了一会儿脉,脸色却越发沉重起来:“风寒事小,我为你开两幅药吃了就好。只是,你幼年怕是遭遇不好,近几年又没注意保养,反而损耗极大,眼下身子受损太重,已经亏了气血,再不好生将息,怕是要落下终生的病根。”

    “啊?大夫,要不要紧?不会真有啥事吧?”单雄信一听这话,着急了。

    “单将军,乱世之中,啥事都会发生,我能理解。唐小将军和您用些法子我也明白,只是,眼下,唐小将军的身子亏的厉害,绝非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亏损,不补不行了。”

    徐御医这话一说,刚才还暗自窃笑的唐瑛心里咯噔一下,听出话音外的东西了,同时,也听明白话中的含义了:“大夫,我也想听您的话,好好休养,但郑国公那里催的厉害,我真的不能见他。”

    “小将军这些天躲着老夫,昨晚又伤了自己,这也只能拖延时日,怕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如果你信得过老夫,就好好吃药。郑国公那里,断不会威逼一个羸弱的人当大将军。”

    信还是不信?只是,怕由不得自己了。再说,医者仁心,这个赌,不赌也不行了,赌吧。唐瑛考虑的时间并不长,在徐御医透着些怜悯的目光中点头了:“好,唐瑛全听您的,药方您开,我照方吃药。”

    “好,老夫喜欢你这种性格,放心,有老夫在,你的身子不会有事。来,把脖子上的布帛解开,捂的太厚,对你没好处。”

    唐瑛赶紧把脖子上厚厚的布帛解开。徐御医一看唐瑛的脖子,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长一道疤?”

    “战场上挨了一箭,擦过去的,就差了一点,也算运气好。这伤,还是去年在石子河与郑国公会战的时候留下的,也算纪念吧!”

    “去年?去年的伤现在都没好?小将军,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

    唐瑛低头了:“明白了,弄过头了。”

    徐御医摇头了:“你很聪明,但,聪明人做起傻事来,也真傻。伤疤本就不小,再次弄破,你也真忍的住痛。好了,让你的仆人随我去拿点好药用上,虽然不能去了这疤痕,颜色也可以淡点。好在是脖子上,没破容。”

    唐瑛嘻嘻一笑:“运气好,您是好人。”

    徐御医也笑了:“听说李唐那边有个三公主,是个大将军,很厉害,没想到,我也见到一位。呵呵。”

    唐瑛不好意思了:“倒是让您劳累了,白跑了这些趟。”

    “不累,不累。老夫出去开药方了,记住,按时服用。我想,依郑国公喜好面子的性格,这些好药,少不了赏赐给你,所以,你别舍不得吃。”

    徐御医边说边冲唐瑛眨眨眼,看的唐瑛差点笑出声,老先生太好玩了,竟要借用王世充的面子来为她补身子:“多谢老人家垂怜,单将军很穷,有不花钱的好东西,我一定不会放过,绝对把身体养的棒棒的。”

    “好了,我走了,你安心休息吧。”徐御医哈哈一笑,起身要走。

    单雄信看一眼唐瑛,急忙拦住徐御医。他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没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大夫,照你这么说,唐瑛的身子亏的厉害?有没有危险?”

    “唐小将军的危险不是来自于她的身体,而是别的事情。单将军要信老夫的话,我保证她半年内没什么危险。只是,凡事还是早做打算,不可掉以轻心。”

    单雄信被徐御医的话吓着了:“啥?半年?那,半年以后……”

    唐瑛翻翻白眼:“大哥,半年以后自然另做打算了。你不明白就别插嘴了,我跟徐大夫已经说好了。”

    “啥?你们说好了?我怎么糊涂了?”

    唐瑛和徐御医互相看看,都大笑起来。单雄信站在一旁,摸摸后脑勺,撇嘴中。

    一头雾水地送走了徐御医,单雄信越想越糊涂,许多疑惑缠绕在他心上,终究按捺不住,跑回来找唐瑛了。

    徐御医走后,唐瑛让张小豆给她生了一炉炭火,围紧了被子强迫自己发汗,同时还在埋怨自己自找苦吃,早知道徐御医是这么好说话的好老头,这苦就不用吃了。摸摸脖子上伤疤,唐瑛想哭,好疼哟。

    “唐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晕了。”屋里没外人,单雄信跨进来就嚷嚷。

    唐瑛冲张小豆挥挥手,让他出去后,才有气无力地回答:“第一,我感冒了,是真的病了,现在就想睡觉;第二,徐御医答应为我在王世充面前掩饰,时间是半年。第三,大哥,给我弄碗姜汤来,让我发发汗。早知道徐御医是好人,我至于把自己弄成这样嘛!”

    单雄信还是一头雾水:“感冒?这是啥病?厉害吗?徐御医为你掩饰半年?怎么回事?”

    唐瑛真的很想睡觉呀,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却不得不为单雄信解疑:“感冒就是比风寒严重一点点的小毛病,徐御医开了方子,我吃两天就好,你不用担心;徐御医知道我是女的,也明白我为什么要装病,所以,非常好心地自愿为我在王世充面前打掩护。大哥,还有啥疑问,你快点问,我真想睡了。”

    单雄信也不算笨,听了唐瑛的解释,暗自庆幸:“哦,怪不得徐御医说什么我们用点手段他能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呀!这下我明白了,你睡吧!我去好好谢谢人家。”边摇头边走,走到门口,他又停下了:“对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昨晚不是好好的嘛。脖子上又怎么啦?”

    唐瑛欲哭无泪:“我昨晚弄了一桶热水和一桶冷水,是泡了热水又泡冷水,于是……”

    “啊?”单雄信看看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啧啧有声:“可怜的妹子哟,我去喊你嫂子熬姜汤,多喝点,发汗。”

    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听的唐瑛这个郁闷哟,一把拽起被子遮住头:“5555555,还有更倒霉的,为了装的更羸弱点,我拿箭头把脖子上的伤疤给磨破了。”

    单雄信原本憋住的笑这下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弄那么厚的布把脖子遮住,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骗大夫,没想到……哈哈,哈哈,哈哈……”

    唐瑛真想哭了,遇上一无良的大哥……

    王世充听徐御医说了唐瑛“严重”的病情,不相信呀,这些天没得到徐御医的禀报,下人却说唐瑛天天出去逛街,怎么突然说躺下就躺下了?莫不是单雄信和唐瑛有意欺骗他?

    徐御医却不慌不忙地回禀:“国公爷无须担心。这位唐小将军,年龄小,好奇心重,加上没见过世面,天天逛街看稀奇也正常。今儿病成这样,也是昨天玩的太晚,着了风寒,吃几幅药,躺两天就好。”

    王世充点点头:“这么说,他病的不重?”

    “不重。只是……”徐御医欲说又停了。

    “只是什么?”

    “唐小将军的身体却是非常羸弱,骨子太薄,气血不足,竟是经常生病。老臣给他留下两副保养身体的药方,让他服用一个月,看看能不能有啥起色。”

    王世充愣了:“你说什么?经常生病?他可是战场上能拼命的人,怎么会这么差劲?”

    徐御医不慌不忙地回答:“他从小吃了亏,后来又经常拼命,把底子拼光了。仗着年轻,又不注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老臣听说,自从去年他参加了一次大战斗后,好像就没好过,身体一直时好时坏,药都没断过。”

    “去年?”王世充马上想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那场激战,难道……他的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他那次伤的很重吗?”

    “非常重。老臣在他身上看到数处伤痕,其中一处在脖子上,说是被箭擦过,差一点点就要了他的命。唐小将军也是运气好,要不是年岁小,这些伤就能要了他的命。好在眼下虽然身体受损严重,算是留下一条命。”

    王世充重重地叹口气:“还能调理过来吗?”

    “问题不大,只是需要时间。”徐御医缓缓点头:“调理的药方老臣有,只怕,洛阳城经过连年的战火,那些贵重的补药,难找。这样一来,只能缓慢调养,养上一两年,也能恢复不少。不过,不是老臣诅咒唐将军,他的身体不调养个三五年,上战场真会没命的。好在洛阳不会打仗了,他又年少,好好调理,定能成大才。”

第一百零四章 偷闲

    徐御医话说的满满,似乎是对自己的医术和唐瑛的身体都有信心,可这些话听在王世充耳朵里,却让他那颗任用唐瑛的心冷了下来:“好吧,你尽管开你的药方。”

    “是,老臣告退。”

    第二天在单府,徐御医笑嘻嘻地看着唐瑛:“套子我帮你下了,等你的风寒之症好了,郑国公怕是还要见见你。我这里有副方子,能让你面色苍白,浑身无力,怎么样,小姑娘,要不要试试看?”

    唐瑛扭头看徐御医放案几上的方子,苦笑:“老人家,我不小了,十七了,不是小姑娘了。”

    “老夫六十有六了。孩子,你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瓦岗寨也流行娘子军?”

    唐瑛摇摇头,简短地说了自己上瓦岗寨的经过以及女扮男装的原因:“眼下,杨广死了,我的仇也算报了。原本我已经不参与打仗了,等过两年天下安定了就回家乡看看,找找爹爹。可是,没想到几次大战下来,竟然被郑国公记住了,只好……”

    徐御医明白了,叹口气:“天下可怜人多呀!孩子,放心吧,我保证让你身子骨好起来。郑国公那里,呵呵……人呀,都是有野心的。洛阳城暗潮涌动呀!”

    唐瑛明白:“老人家,洛阳是非也多,您老偌大的年纪了,不如找个地方隐居了吧!”

    徐御医摇摇头:“医者父母也,正因为洛阳事多,我想在这里积善行德。倒是孩子你,还是找机会离开吧!毕竟是女孩子,比不得那些男人,需要建功立业,青史扬名。”

    唐瑛一阵感动:“老人家放心,我会的。”

    与王世充相处过的人果然比唐瑛他们了解王世充,几天后,王世充再次向单雄信提起接见唐瑛的话题,单雄信一口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就把唐瑛带去了郑国公府。仗着徐御医神药的力量,王世充还真看到了一个病怏怏的唐瑛。

    可惜了呀,在肚子里叹惜了一声后,王世充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唐瑛几句,还命人拿来两支人参给唐瑛补身子。唐瑛自然投桃报李地拍了王世充一通马屁,受宠若惊般地连连应诺一定要好好将息身体,来日为郑国公效劳。宾主在非常愉悦的气氛中分手了。

    这日以后,王世充再也没找过唐瑛,也再也没派人给唐瑛送过东西,连徐御医都惊讶于王世充的用人之道居然这么市侩,两根人参就把唐瑛打发了。

    唐瑛却是无所谓,她记忆中,历史上的王世充不仅猜忌心重,也不是啥好鸟。当然,演义上是丑化了这个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了。想起那六百多兄弟,唐瑛的心中一直隐隐作痛。

    清闲的日子又过了几天,程咬金派人来问,啥时候喝酒,还说,秦琼已经答应请客了。唐瑛哈哈大笑,让来人带话回去,日子任由程咬金来订,她准时去就是了。

    洛阳城最大的酒楼上,小二穿梭在食客之间,脸上是谄媚的笑脸,手上是美酒和佳肴。战争过去,短暂的平静中,人们依然过着各自的生活,而酒楼和饭馆,依然是必不可少的人群聚集之所。

    “唐瑛,哈哈,你早到了,倒是我还晚了。”迈上二楼的楼梯,一眼看到靠窗而坐的唐瑛,程咬金的大嗓门就炸响了。

    唐瑛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盅,冲对面的秦琼一笑:“秦将军,程大将军天天跟你学习,咋就没学会轻言细语?这脾气居然从来没遇上麻烦,难道这位真是天生的福将?”

    秦琼也笑:“天性如此,却招人喜,没法子,我娘就多次教训我,让我学学这位凡事不上心的好性子。”

    程咬金已经走到了席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伸手拿起酒壶,揭开盖子问问味道:“好香,这酒,不错。”

    唐瑛不由地笑了,饮了一口茶水道:“程大将军,我其实很怀疑,你真能喝出酒水的好坏?”

    程咬金一昂头:“看不起我?我老程平生就两大优点,一是能打,二是能喝。”

    “噗哧……”唐瑛差点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大将军少说了一大优点。”

    “嘿嘿,我知道,不就是脸皮够厚嘛!”程咬金倒也真不“谦虚”。

    “不是,您还有个优点,那就是挨打也厉害。”见程咬金把眼一瞪,唐瑛赶紧笑着解释:“我可不是调侃您,而是说实话,我还真想学到这手本事,免得受一次伤,就弱成这样。可惜,这优点貌似是天生的。”

    唐瑛话语中多少带了点调侃自己的味道,秦琼有些担心地看看她的脖子,那里围了一层厚厚的围脖,倒显得唐瑛十分怕冷似的:“唐瑛,听说,徐御医说你身体十分不好,到底有没有大问题?”

    唐瑛苦笑了一下:“小时候随爹娘四处流浪,后来爹不在了,我跟娘有一顿没一顿的,身子骨那能长好。到瓦岗寨后,我念念不忘报仇,也的确疏忽了身体的调养,是用过头了。石子河和郑国公一战后,就一直没缓过来。不过,徐御医也说了,静养个一二年就没事了。”

    “你前段时间是真病了?”秦琼到底不放心,脑袋凑近了唐瑛这边,小声问。

    “没有。”唐瑛笑笑,望望竹帘外,确定没人后依然小声回答秦琼:“郑国公对石子河那一战念念不忘,想让单将军把我这个人让出去,我这身体,真出去了可吃不消,所以……”

    秦琼明白了,点点头:“做的好,在家养身体比什么都好。”

    程咬金也把脑袋凑到了两人面前:“我说,这个王世充,也不啥干大事的人,说话做事磨叽的很,跟个老婆娘似的。”

    “噗……”这一回,唐瑛嘴里的茶水终于牺牲了:“我的大将军呀,你也有小声说话的时候。嘿嘿,不是一根筋嘛!不过,有你这么形容人的吗?”

    秦琼也乐了:“还别说,老程这话说的形象,还真是那么回事。”

    唐瑛这回是微笑了,看来,秦琼和程咬金等人果如演义上的那样看不起王世充,只是,不知道这两位啥时候离开的洛阳。演义上讲是战阵前直接反水,但,历史上恐怕没这么直接,毕竟,这两位的家眷都在洛阳,特别是两人的母亲。王世充恐怕没那么好心地把人送给背叛自己的人。

    “你们三个来的都早。”说话间,罗士信挑帘进来了。

    秦琼笑着指指座位:“是你来的太晚,程兄都喝了半壶酒了。”

    唐瑛也笑了:“罗将军满脸的笑容,莫非来的路上遇上啥好事了?”

    罗士信嘿嘿一笑,过去坐下,把手上的包裹打开了:“唐瑛猜着了。你们看,我在路上看到就买下来了。”

    “咦,马衣?”唐瑛仔细看了看这件马衣:“果然好,上等牛皮的,包边的绣头精细,图案精美。罗将军的战马本就神骏,再穿上它,更添风采。”

    秦琼拿起马衣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这值不少钱吧。真是好东西,你也真舍得。”

    罗士信很年轻,但治军杀敌却很老道,这点大概是从张须陀身上学习来的。他治军以严著名,却也舍得把财物拿出来和军士们共享,所以,罗士信的“穷”也是出了名的。他肯花大价钱买下这件马衣,也说明了他对自己那匹战马的喜爱。

    “宝剑赠义士,宝马配英豪,罗将军有那样一匹骏马,自然爱惜的超过常人了,可以理解。”唐瑛呵呵一笑,为罗士信斟上美酒:“我猜,将军身上肯定没钱了,所以,等会要吃好喝好,反正是龙骧大将军请客,你别客气。”

    罗士信脸皮一红,还没说什么,秦琼一旁乐了:“唐瑛,你这顺水人情做的真顺溜。”

    唐瑛得意地回答:“那是。古人有云,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古人?谁说的,我怎么没印象?”秦琼故意皱眉做思考状。

    “唔,记住精华就可以了,至于谁说的,有必要去记吗?”

    唐瑛无赖般的回答让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武德元年的十一月,洛阳城里丝毫没有受到李唐打败西秦人的影响,照样平静而有序。隋泰帝杨侗每天享受着群臣朝见,回到后宫依然发他的脾气;王世充也照样端着宰辅的架子四处“体察”民情,收买人心;唐瑛也照样四处闲逛休养生息。唯一有变化的却是单雄信了,他忙着训练单家军,时刻准备出征作战。

    在确定王世充短时间不会找自己麻烦后,望着单雄信期盼的目光,唐瑛将单成还给了单雄信,她不想出面去训练军士了,单成却依然想当将军,既然一个渴望得到训练精兵强将的人手,一个渴望当大将军,唐瑛没理由阻止别人,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日子很快到了腊月,唐瑛在洛阳城里没事做,加上王世充好像也不怎么关心她了,她便想暂时离开洛阳回洛口仓去,一来看望一下留下的弟兄们,二来和张小六商量一下来年的事。

    单雄信没有阻拦唐瑛,他巴不得唐瑛回到洛口仓后就不要回来了。虽然不是智谋之士,但单雄信也明白,眼下洛阳城里看似平静,然而,几乎每个人都明白,天下纷乱的局面最终靠战争来结束,洛阳又是必战之地,不是他们打出去,就是别人打进来。再说,洛阳城里的勾心斗角,怕也少不了武力支援。

第一百零五章 庄主

    眼看着腊月来临,洛阳城里的人繁忙起来,打了几年仗,今年算是太平了,大家都想趁着这难得的好日子过一个舒舒服服的新年。唐瑛也准备回洛口仓去过年,一来想和那些残疾的弟兄们聚聚,二来要和张小六安排一下开春的事,三来,她不想留在洛阳参加那些虚情假意的应酬。

    “大哥,我想过了年后去河北走走。”离开洛阳前,唐瑛还是找单雄信谈了一次。

    “河北?干什么?”单雄信皱了皱眉。

    “考察。”

    “窦建德?”单雄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聪明。”唐瑛依旧波澜不兴。

    单雄信哼哼:“你折腾来折腾去的,有意思吗?”

    “对我来说,没意思,对大哥,就有意思了。”

    单雄信也知道唐瑛是为他的将来考虑,但单雄信却有自己的想法:“我看,你有时间不如回家看看,说不定你爹从辽东回来了。”

    唐瑛皱了一下眉头:“大哥,难道你看好王世充了?”

    “唐瑛,有句古话你知道不?逐鹿中原。明白啥意思不?”

    “明白。”唐瑛叹口气:“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对洛阳都这么情有独钟,这地方有什么好?四战之地,包围圈里。”

    “国之中央,此话不虚。唐瑛,我告诉你,等过了年,怕是郑国公就想动手了。”

    唐瑛再次叹气:“大哥,你别上王世充的当,成不?这个人,没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有进取心。再说,连年战乱,洛阳已经不是福地,而是凶地,这里出不了明主,最多是假主。”

    “琼花开,梨花落。唐瑛,有时候,神灵有指,天会示象,人不能不信。”

    唐瑛这回不是叹气,而且真正翻白眼了:“大哥居然相信这种把戏。别忘了,当初李密可是念念不忘那个十八子坐天下的传言。”

    唐瑛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单雄信却更相信所谓的童谣了:“唐瑛,李密是弄错了。你看,这童谣没错,李渊不是在长安当皇帝了吗?十八子是指李渊。所以,老天示警,不信可是要吃亏的。”

    “我……”唐瑛把自己套进来了,这个郁闷哟:“大哥呀,算了,这些事跟你说不清楚。等我从洛口仓回来,咱们再慢慢说。”

    这回是单雄信叹气了:“你呀……去吧,路上小心点。对了,我听到一个传言,说是徐世勣投靠了李唐了,如果他派人来找你,你不许去”。

    “传言?”

    “虽然还没证实这个消息,但李密投李唐了,徐世勣怕是也跟着过去了。这人,哼,早已经忘了翟首领了。”

    唐瑛沉默了一下:“好,我记住了。大哥,你也记住,你在哪儿,唐瑛就在哪儿,我不会扔下大哥自己寻找出路的。不过,说实话,徐大哥投李唐,选择的没错。我也想劝大哥好好考虑一下,李唐真的比这边强,李渊也比王世充强。”

    “哼。”出乎唐瑛的意料,单雄信竟冷哼了起来:“这话,我就听一次,以后都不许再提。唐瑛,我告诉你,就是投窦建德,我也不会投李渊,你记住了。”

    “啊?”唐瑛傻眼了,这可是她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没想到单雄信居然一副十万分憎恨李唐的样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不乐意。”

    单雄信硬梆梆地扔下这句话,拔腿就走,唐瑛望着他的背影,却只能发傻了。

    与单雄信的这次谈话,给唐瑛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再加上记忆中单雄信宁死不降李世民的历史记载,还有单雄信踹唐营的故事,都让唐瑛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是她还不知道、而单雄信也不想告诉她的。但,几年的相处,她从徐氏那里也没听到过单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单福那里……她应该找机会好好问问,未雨绸缪呀!

    离开洛口仓不到三个月,村庄依然是原来的模样,自从大业十二年被瓦岗军占领后,洛口仓及其周围村庄的生活也还算平静,随着李密把这里当成瓦岗军的基地,来这里居住的人也越来越多,倒是渐渐变得有些繁华的样子了。

    邴元真给唐瑛的这处大庄子距离洛口仓城不到二十里路程,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当唐瑛出现在田坎上的时候,庄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张小六和麦子带着一群人跑出来迎接了。

    笑嘻嘻地让张小豆把马车上的物品拿下来分给大家,那是唐瑛从洛阳城里给大家买来的年货,还有一些小玩具,都是给孩子们的。原来是他们的将军,现在是他们的庄主,这些退役的军卒们打心眼里将唐瑛当成了自己的主人,拿着唐瑛给他们带回来的年货,个个喜笑颜开,庄子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含笑望着这些朴实的人们,唐瑛那颗内疚的心也算得到一些抚慰。唐瑛知道,她不想把这些兄弟当下人看,但这些人却自然地把自己的地位放到了她之下,观念与认知上的差异让唐瑛无可奈何的同时,也深深感受到肩膀上的责任。

    在思考了一段时间后,唐瑛默认了庄主的身份,并且做出了不分配庄子的田地,将这些残疾军卒和死去军卒的遗孀们全部作为庄丁,这样,这里就等同于一个大家庭,既然邴元真如此大手笔地给了她这么一处田产,唐瑛也不藏私,乱世中,大家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有个照顾更好。

    晚上,唐瑛单独将张小六叫到了偏房中:“小六,这里虽然平静,但也是暂时的,我想了很久,觉得光靠这点田地,怕是大家的日子过的依然艰苦。再说,那么多兄弟的身体都不适合辛苦的劳作,所以,咱们应该另外想点谋生的法子。”

    张小六点头,唐瑛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庄主考虑的周到。只是,做什么营生比较合适?”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我想,纺织作衣恐怕不是咱们能干的,这里女人虽多,可桑麻出产少,需要的本金太多。所以,我想在吃上下功夫。”

    张小六想了想,没想出法子,他从十来岁就跟着家人逃避劳役在外流浪,后来双亲故世,他被抓了兵,被张须陀收在亲卫队伍里,哪里会什么营生。唐瑛找他商量,他也只能当个应声虫:“庄主,您说,弄什么营生吧,我们照做。”

    唐瑛乐了:“小六,我也就是个出主意的,你让我拿出营生来?我找谁去?”

    “可……”张小六挠头了:“这,营生这事,我也不懂呀!要不,咱弄个茶寮子?俺媳妇弄这个还成。”

    “噗哧……”唐瑛再也忍不住了:“小六呀,就算麦子有煮茶的能耐,你这茶寮放哪儿呀?咱这儿又不当道,也不在城门口,摆摊子也要找买主吧?我虽没做过买卖,这点道理我清楚。”

    张小六不好意思了:“那,咱们到底干点啥?”

    “唔,我来的路上想了想,酿酒吧,朝廷有禁酒令,虽然眼下管不到咱们,但以后肯定要被罚的,不合算;贩盐吧,没官府的引子,贩私盐担的风险太大,咱不玩这个;开饭馆吧,倒是不愁没人来吃,但,这饭馆必须开到城里去。眼下我不可能留在这里,庄子里的事又离不开你,再说,我嘱咐你的那些私密事,也需要你办,所以,开饭馆也不好。”

    如果换一个脑子活的人,听了唐瑛这些话,必定要翻几个白眼,你当家的都没主意,这事能干嘛。只是,张小六不会这么想,他的想法只有一个,唐瑛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因此,唐瑛说了这么多,他就是一言不发。

    唐瑛说了半天,见张小六没啥反应,自己也觉得好笑,敢情两个啥也不懂的在这里瞎商量,能商量出啥事呀:“算了,不想动这个脑筋了。这样,你私下找几个脑子活,有阅历的兄弟问问,集思广益嘛,兴许他们能有好主意。”

    “成,这事我去办。”

    将做生意的事情扔给张小六负责,唐瑛忙起了春耕的事情。不管她怎么想,这个时代还是农耕时代,春耕是庄子里最要紧的大事。无论是开春后的耕种,还是雨季旱季的作物需求等等,唐瑛在走之前都要把这些事情规划好。

    说来也巧,唐瑛别的知识基本上就是半瓶子水,可就一样是带来的强项:地理勘察,这是她穿越前正在干的工作。鉴于洛河的情况,这片土地倒是不愁水少,却愁水多,旱的日子少,涝的时候却多。仔细观察了一番,唐瑛决定,趁眼下是冬季枯水季节,赶紧开挖几条排水渠,同时也修建几个大型水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在唐瑛的记忆中,唐朝的历史上似乎有几次关中大旱大涝的灾荒,这些防范措施越早做越好。与靠天吃饭的古代佃农们不同,唐瑛不想让自己庄子里的人也成为老天爷戏弄的对象。所以,她打算尽量利用自己的知识为这里的田地营造一个旱涝保收的环境。

第一百零六章 酿醋

    要说张小六办事的效率也真是高,这还没过几天,他就一脸兴冲冲的样子乐颠颠跑过来找唐瑛了:“庄主,庄主,潭老二想到了一门营生,我估摸着,咱们应该可以做。”

    “说来听听。”眼见等了这么久,做生意的事情终于有点眉目了,唐瑛也有些兴奋,站起身来等着听张小六的下文。

    张小六也不卖关子,忙道:“他家原来就在孟津那边,当初他们村里有个大户,开了一家酿醋的作坊,生意好的不得了。也巧了,潭老二当年离家之前就在那个作坊里干过,偷偷学了一阵子,知道咋酿醋。所以……”

    张小六还没等说完,唐瑛已经大喜得几乎跳起来了:“好极了,这真是一门好营生。咱们就干这个。”

    “啊?”这下倒是换张小六迷糊了,略有迷惑看向唐瑛:“庄主,你……你咋能这么高兴呢?这酿醋也挣不着什么大钱吧?”

    唐瑛笑嘻嘻地冲张小六解释道:“那你可就错了,醋可是好东西,家家户户少不了,不愁没销路。再加上咱们在的洛口是个好地方,根本不愁找不到酿醋的粮食,成本也低,投入不大,产出却不少。刚刚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酿醋挣不到什么大钱,但好在这种小本生意,胜在收入稳定。小六,你记住,我要做的不是什么日进斗金的生意,而是能给咱们兄弟们提供稳定生活的辅助手段。乱世中,生意真做大了,怕是也要活到头了。”

    “哦。”张小六似乎明白了:“这么说,咱的营生还不能做大了?成,赚点贴补家用的钱也够了,咱不贪。”

    唐瑛越想越觉得酿醋真是一门好生意,想着想着,她脸上的笑也越发地灿烂:“小六,酿醋的好处还不止这一点。等我回到洛阳城之后,就让小豆子出面和城里的几家醋行联系上,咱们还可以定期给醋行送货上门。这样一来,你跟我之间的联系通道可就顺理成章地建立起来了。”

    张小六一听,也笑了:“庄主,您想的太周到了。这样,您有啥嘱咐,我都能知道,就不用豆子偷偷摸摸地来回报信了。”

    唐瑛点头:“毕竟豆子是我身边的人,也是单府的人,频繁出入洛阳城,恐怕也会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小六,眼下是战乱时期,单将军为人又比较直,不会考虑后路,我不得不为他安排以后。所以,生意最好要尽快做起来,挣了钱后,你偷偷地存出一笔来,在洛阳城外的地方,置办几亩地,盖上十来间房子,以备急需之用。”

    张小六连连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俗话说,狡兔三窟,咱们也要多预备几处地方。我记得你的家在山东地界吧?抽时间回去,不说衣锦还乡,也别扔下宗祠不管,多多少少为你自己置办点家业吧。”

    张小六还是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

    “呵呵,小隐隐于山林,邴大哥怕是小隐了,我们这群人都耐不住那样的寂寞,还是不学他了;大隐隐于朝廷,咱们都不是当官的材料,这条咱也不做了;中隐隐于市井,咱们就是普通百姓,选这个最好。”

    张小六可不明白这些弯弯绕,但他明白了唐瑛话中的意思,因此非常赞同:“好,人这辈子不可能天天都去打仗,终有闲下来的时候,为将来多做点准备也是应该的。”

    唐瑛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想起离开洛阳前和单雄信的那次谈话:“人呢,都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可又都以为自己能看到,不听劝,我该怎么办?只好多做点准备工作喽!”

    张小六笑了:“以前跟张大将军的时候,听他提过啥未雨绸缪的,那意思就跟庄主说的这个多做准备差不多。”

    唐瑛笑了,拍拍张小六的肩膀:“小六哥,你说对了,咱们这就叫未雨绸缪。来,再商量点具体的事,很多东西都需要置办,这也算是未雨绸缪的一部分。”

    过了年以后,唐瑛并没有急着回洛阳去。反正在她记忆中,洛阳这一年并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她要等忙完春耕再回去。而唐瑛在田里忙活的这几个月里,洛阳之外的地方却发生了许多件大事。

    新生的大唐在这几个月里获取最大。武德元年十二月,北边燕州的罗艺正式投向李唐,被李渊封为燕国公,赐姓李;同时,黎阳仓的徐世勣也手捧黎阳仓向李唐表示了归顺,李渊封徐世勣为黎阳总管、莱国公,也赐姓李,从这日起,徐世勣这个名字就正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取而代之的则是千古名将、大唐功臣李世勣。

    这边多了两个姓李的人,而那边却少了一个。同样在武德元年的十二月,李密到底耐不住长安城里的寂寞,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李唐以求东山再起。可惜,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出李渊比他老辣得多,最终把性命留在了李唐的地方,还连带着王伯当跟他一起当了冤死鬼。

    李密到底也没能实现自己的皇帝梦,而另外一个人却很搞笑地当了一回皇帝。武德二年一月,宇文化及在河北的魏县称帝。没地盘没人马的宇文化及说了一段很搞笑的登基语录:杀了皇帝就是造反,这辈子也终归要死,哪怕当一天的皇帝也值了!

    武德二年三月,李唐的淮南王李神通带三万大军进攻宇文化及,把宇文化及打的大败而逃,逃进了山东境内的聊城县。就在李神通死命追杀宇文化及的时候,没想到,他在螳螂捕蝉的时候,窦建德却玩了一个黄雀在后,率几万大军来到了聊城,夏军和唐军狭路相逢。

    战争来的快,结束的也快,李神通率部队攻打聊城好些天了,虽然算不上筋疲力尽,但也绝对没有精力和生猛的夏军打一场决战。因此,李神通当机立断,下令立即撤军,将消灭宇文化及的辉煌成果拱手让给了窦建德。

    李神通没打下的聊城被窦建德打下了,宇文化及三兄弟被生擒了两个,还有一个宇文士及逃去了长安,成为有名的学士。而宇文化及和他的弟弟宇文智及,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则被窦建德斩杀。

    李神通这边丢失了眼看就要到手的宇文化及,而李渊那边却获得了凉州之地。原本被李渊封为凉州王的李轨耐不住寂寞也当了一回皇帝。李渊当然对这种事情不予认可,并发兵攻打。不过,李轨本事欠缺,李唐大军未至,他已经被部下造了反,绑送至长安,自然也成了李渊统一大业途中被斩杀的无数刀下鬼之一。

    李唐的大业蒸蒸日上中,洛阳城里的王世充也在加紧准备中。皇帝的宝座实在是太诱人了,王世充终于忍不下去了。武德元年十二月,王世充自己把自己的郑国公府改成了郑王府;武德二年的一月,郑王将所有军政大权全部抓在了自己手里,皇帝杨侗正式成为一个傀儡;武德二年三月,王世充向杨侗表达了自己要当皇帝的决心;武德二年四月,王世充终于接受了隋泰帝杨侗的禅让。

    在洛阳演出的这场禅让大戏,终于给大隋画上了句号。这一日,隋朝从历史上彻底消失了。杨侗这位末代皇帝,也和他的弟弟杨侑一样,不久就“暴毙”于行馆。当然,杨侑是“病死”的,而杨侗,却是被王世充毒死的。一个死得模糊,一个死得确切,从这两位的死法上,也可以看出,李渊和王世充相比,前者的确是要强的多。

    这些风云事件对唐瑛没有产生半点影响,她依然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既然决定将庄子当成自己和弟兄们一辈子的家,需要做的事情就很多,最迫切的是搞好上下左右的关系。虽然是乱世,政权交替频繁,但赋税和劳役都会压在百姓头上,唐瑛的这个大庄子,自然也会成为征税和服役的重点,所以该走的关系就要走到位,免得以后麻烦。

    安排了田间劳作等事情,趁着年节日子,唐瑛忙着走亲访友,四处拉关系。借助以前的名气,在洛口仓城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别人还算给她面子,再加上她顶了一个里长的头衔,将自己庄里和周围庄户们的赋税和劳役等事情都办了下来,不仅为残疾兄弟们办好了免役的手续,也为邻里们争取到了不少优惠政策,办的是皆大欢喜。忙活了一个冬天,总算将这边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唐瑛忙这一切的时候,张小六那边也和麦子等人一起抓紧时间搞醋作坊。开春刚刚过,庄子里的醋作坊也开工大吉了。虽然没有生产醋的经验,但他们运气不错,只经过一次失败就找到了成功的法子。醋顺利地酿造出来了,只是味道并不如意,酸而不香。即便这样,唐瑛还是带着张小六在洛口仓城尝试了一下销售,居然还能卖出去,虽然价格不高,但也是有个良好的开端了。

第一百零七章 风起

    过了立春节气,唐瑛在洛口仓城中盘下一处小小的门面用作作坊门脸,让麦子当了掌柜媳妇,又派了两个弟兄当伙计,由张小六这个掌柜统筹负责送货和进原料,将一个小小的醋作坊当正经生意做了起来。

    到了绿油油的麦苗开始在田野上摇曳的时候,唐瑛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张家兄弟和几个兄弟一起踏上了回洛阳的道路,随他们一起走的还有两车醋。不管能不能打开洛阳的醋生意,这是一条堂而皇之的联系渠道,至少进出城门会方便许多。

    马车还没到洛阳城门,张小豆眼尖,远远地望见城墙上的旗帜变了颜色:“改朝换代啦!”望着城墙上斗大的“郑”字大旗,这家伙兴奋莫名地叫唤起来。

    唐瑛坐在车厢里想心事,听到张小豆的喊声,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点了下头,也差不多了。

    张小六掀开车帘看了看远处的城墙后,“啪”地给了张小豆一记栗子:“叫唤什么呀,有啥大不了的。”缩头回来后,他方笑道:“庄主,那王世充当皇帝了。”

    唐瑛笑笑:“这些人就这种德行,咱不管。”

    张小六也笑:“庄主,您不是说离开洛阳之前给单将军出了主意吗?看样子,不是单将军把您的主意给压下了,就是那王世充根本就没听。”

    原来,唐瑛离开洛阳前还是不放心单雄信的前途,再加上单雄信对李唐莫名其妙的憎恨,唐瑛不自觉又多事了一次。她告诉单雄信她有个建议或许能帮上王世充,让单雄信告诉王世充,莫学李渊,学齐桓公和曹操最好。

    眼下听了张小六的话,唐瑛轻叹,微微摇头:“我当初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想到可能是白搭。王世充功利心极大,也没什么耐性,而单将军一向看不起杨侗这种皇帝。所以,我估计,即便他把我的话转给了王世充,怕也是说着玩的,王世充则根本没当回事。”

    饭团探书

    “庄主,我就想不明白,你的主意我都懂,这些人为啥不懂?”

    “不是不懂,而是不屑。算了,咱不去争天下,别人爱干嘛就干嘛,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唐瑛说着,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张小豆,冲张小六眨眨眼后方大声说:“小六哥,到城里后,如果生意可以做,我就出钱让豆子去盘个门面,这小子我留不住了,放出去让他活得自在些。以后你进城也有住的地方。”

    张小六还在琢磨唐瑛话中的意思,车外的张豆子已经掀帘进来冲唐瑛就跪下了:“我不走,不走,就不走。”

    唐瑛没给他好脸:“怎么,不想走?那好,你说说,你留在我身边能干什么?我让你读书,你呢?老师教课,你打瞌睡;我让你回家种地,你又推三阻四不肯走;我让你跟单成去军中,你也磨磨蹭蹭地不肯去。天天就知道上街玩,正经事啥也不会,我的话你也不听,你自己说,我还能让你跟我一辈子?”

    张小豆哭丧脸看着唐瑛:“我改,唐兄,我改还不成吗?我保证听话,还不成吗?”

    张小六低头想了想,为小豆子求情:“唐兄,按理说,豆子不听话,我是该把他领回去好好教训一顿,你想撵他出去我也赞成。只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和庄子里的联系也少不了人,我想,豆子不管怎么说也信得过,还是让他在你身边再留两年。如果这孩子真不争气,再撵了也不迟。”

    唐瑛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撵走张小豆,她是想为张小豆的将来预备后路。不知为什么,离开洛阳前和单雄信的那次谈话让她心里一直很不安,让她对今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也不确定起来。万一单雄信根本不听她的劝导,执意留在洛阳和王世充一起面对失败,她不知道自己会采取什么措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挽回命运的安排。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一直困扰着她,也提醒着她,要尽快将身边之人的后路准备妥当。

    张小豆眼下是她最亲近的仆人,这孩子要身手没身手,要智慧没智慧,人人又都认识他,一旦她要采取什么特殊行动,关键时刻就怕张小豆会成为她的负担。而她出事,张小豆一定跑不掉,会成为她的附属牺牲品。这一切唐瑛不想看到,也不愿意看到。

    听了张小六的话,再看看张小豆可怜兮兮的样子,唐瑛把眉头一皱:“小六哥,不是我生气,这半年豆子不听话得很,我经常找不到他的人影。好了,豆子,我给你哥哥这个面子,暂时不让你走,但你要保证听我的话,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许再调皮贪玩。”

    张小豆哦了一声,低下头不敢看张小六那张黑脸。唐瑛笑了笑,起身钻出车厢,坐外面去了。她要给张小六留出教训豆子的空间,有些事情马虎不得,有些人也放任不得。慈不掌兵,尤其乱世之中,做事来不得半点疏忽。

    守城的士兵仔细查看了唐瑛他们的路引,又检查了车厢和醋缸后,才将马车放进城。严格的盘查和士兵阴冷的目光,让唐瑛敏锐地觉察出城里出了大事。根据她掌握的情况,王世充登基当皇帝已经快两个月了,最近又没有战争爆发,是什么事情让洛阳城里如临大敌般紧张呢?

    洛阳城里的街道上行人倒也不少,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高兴,匆匆忙忙的身影似乎也在印证城门口的紧张气氛。唐瑛没有同意张小豆要去打听消息的建议,而是和张小六商量好过两天的会面地点后,就跟他分了手,唐瑛带小豆子回单府,张小六则去推销他们的醋。

    单雄信的府上倒是很平静,家人们各自忙着手里的事,轻松而休闲。单雄信不在家,和单成一起在军营里练兵,徐氏夫人带着女儿在做针线活,见唐瑛回来,一迭声地让人去准备饭菜。

    “嫂子别忙了,我们进城前就用过饭了。”唐瑛阻止了家人的忙碌,笑着将带回来的土产交给家人,自己陪徐氏说话:“嫂子,天已经过晌午这么久了,大哥还在军营里忙,难道要打仗了?”

    徐氏叹气:“这事你哥回家从来不跟我说。倒是听单成说,他们好像要出去打仗。不过,前一段时间洛阳城里不平静,皇帝三天两头地叫他进宫,回来就去军营,一去就几天不回家,跟你们以前差不多。唉,男人就这样,安静不下来,我也习惯了。”

    城里果然出事了。徐氏的话证实了唐瑛的猜测,唐瑛却没有惊疑,而是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我在外面没听说要出征打仗呀。难道是城里出什么大事,需要将军们天天耗在军营里待命?”

    徐氏叹口气:“你说中了,城里还真出大事了。就前十几天的事。裴大将军要造反,结果被皇帝拿下了。全家人连带那些亲信部下,近两百人全被皇帝给杀了。唉,裴家大娘那么好的一个人,被男人连累,死得惨呀!”

    “裴仁基?”唐瑛大吃一惊。

    “可不是。听说,裴将军是忠心隋泰帝的人,对郑帝不满,就想造反。唉,妹子,你也是在外领过兵的人,你哥又说你足智多谋的,你说说,这隋朝的皇帝没一个好的,裴将军这事做的糊涂了不是。”

    “的确很糊涂。”沉默了一会儿,唐瑛苦笑了一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虽然为裴仁基父子觉得不值,但人已经死了,她又能怎样。

    “唉。不说这些窝火的事了。唐瑛,你累了吧,回去歇息吧,等你哥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唐瑛点点头起身道谢:“嫂子,谢谢你啦。我先回自己房里去,或许等会儿我会出去一趟,如果大哥回来没见到我,就让他等我一会儿。”

    徐氏点头:“成。妹子,你也小心点,要出去带几个家人,早点回来,城里晚上宵禁了。”

    “好,我知道了。”

    唐瑛并没有马上回房,而是转身带上张小豆出了单府。

    “豆子,你马上去找你哥,让他明天到家里来。“

    “啊?哦,我马上去。”被教训了一通的张小豆听话多了。

    将张小豆支使走后,唐瑛急急忙忙向罗士信的府邸走去。别人倒还罢了,罗士信和裴仁基的关系却非常好,两人可以说是忘年之交。眼下裴仁基父子被杀,罗士信会怎么样?虽然知道罗士信此时很平安,但唐瑛还是想过去看看。

    太阳还在慢慢往西走,罗府却大门紧闭,敲了半天后,门洞上才出现一张脸。看到敲门的人是唐瑛,罗府家人急忙打开了大门:“原来是唐小将军。”

    “你家将军在家吗?”

    “巧了,还真不在。”门房哈腰低头回话:“晌午未到,罗爷就被程将军拉走了,说是去喝酒,还没回来呢。”

    “哦。”唐瑛得到信息,也不再啰嗦:“多谢老哥,这点东西送给罗将军的,老哥暂且收下。告辞,告辞。”

    “多谢,小将军慢走。”

第一百零八章 密议

    离开罗府,唐瑛看看天色,想想程咬金的为人,她决定去酒楼找二人。反正也快半年没见面了,也该见面聊聊了。

    走了两家酒楼,还真被唐瑛找到了三人,秦琼也和他们在一起。唐瑛没有马上去见三人,而是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那三人聚会,她现在去参加并不合适。只是,走了一段路后,唐瑛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的一个想法,这三个人难道是在商议离开洛阳的事情?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止不住。书上说,秦琼他们是阵前反水投靠了李世民,眼下虽然李世民还没来打洛阳,但徐氏也说了,近期可能要打仗,说不定秦琼他们就是这次投向李唐的。唐瑛是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果这三个人真的是在商量离开洛阳的法子,她是装不知道,还是……利用一下呢?想来想去,唐瑛终于拿定了主意,转身返回了酒楼。

    让小二带她来到三人的房间外,唐瑛一挑门帘便走了进去。在门口还能听到里面有嗡嗡的说话声,等她掀开竹帘往里一走,里面的人马上就停了下来,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唐瑛,其中不乏敌意。

    唐瑛微微一笑,装作没看见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席上盘腿一坐:“呵呵,半年没见,我才回来就赶上有酒喝,运气真好。今天谁请客?我还是不吃白不吃哟!”

    唐瑛如此随意,秦琼他们也笑了笑,那点敌意也消失了,只是眼光中还有些警惕。

    程咬金大声让伙计添了碗筷来,自己给唐瑛斟上酒:“好小子,一走就半年,怎么样,好玩不?”

    “好玩呀!嘿嘿,我把家里安排好了,还做成了生意才回来的。对了,还给你们带了东西呢,罗将军的已经送过去了,你们两家的,回头就送去。”

    秦琼微微一笑:“唐瑛还是这么讲究。成,按你的话来说,不要白不要。对了,你做成什么生意了?看你一脸喜庆的样子。”

    “不是什么大生意,我弄了个酿醋的作坊。”

    “噗哧……”程咬金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了:“酿醋?哈哈,哈哈,小子,你真好玩。”

    罗士信也皱眉头了:“唐瑛,你真打算回家种地了?真不想当将军了?”

    唐瑛笑了笑:“两者兼并,成不?大将军也要吃饭穿衣花钱。你们别不信,我把张小六也带回来了,他现在正在外面走街串巷地卖醋呢,要不也给你们的府上送两坛?”

    程咬金猛摇头:“不要那玩意,酸溜溜的,不好吃。换成酒还差不多。”

    “酒?酿酒需要本钱。”唐瑛撇嘴:“眼下粮食这么金贵,酿酒的本钱太高,我可舍不得。”

    “醋不值钱,你能挣多少呀!”秦琼也在摇头。

    “挣点算点。”唐瑛不以为然地继续说:“挣钱的多少是小事,不断地挣下去才是主要的。你们也知道,我那里养了不少兄弟,我得为他们着想。战场上刀戟无眼,洛阳这地又乱,免不了还会有玩命的时候,我得为他们考虑周全些。”

    “唉。”这次是秦琼叹气了:“唐瑛,还是你想的周到,这点,我们都不如你,你那些弟兄也真好命。算了,不说了,来,喝酒,算是为唐瑛接风了。”

    唐瑛淡淡地笑了笑:“好,多谢秦将军,这接风酒我喝。”喝了杯中酒,唐瑛伸手拿过酒壶为三人斟满,将酒盅一举:“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时间为三位将军摆送行酒,唐瑛借花献佛,敬三位一杯,也算为三位饯行了。”

    罗士信和程咬金刚举起酒盅,一听这话,两人的手都是一抖,酒水洒了出来。秦琼握住酒盅的手很稳,却是举不起来了。震惊是三人同时的反应,这盅酒,三人喝不下去了。

    望着神色依旧平淡的唐瑛,程咬金最先说话了:“唐瑛,唐瑛,难道你真会巫术?能未卜先知?”

    罗士信却沉声问道:“你来多久了,我们说的话你都偷听到了?”

    “我没有听壁角的习惯。”先回答了罗士信,唐瑛才对程咬金一笑:“如果我说真能未卜先知,程将军会如何?”

    程咬金瞪了一会儿眼睛,撇嘴了:“我不信,你真有那本事,就不会差点死战场上了。”

    唐瑛笑笑,面向了秦琼:“秦将军想问什么?”

    秦琼慢慢地松开了握着酒盅的手,坐正了身体:“唐瑛,你是从何得知我们要离开洛阳的?你来找我们,到底想干什么?绝对不会是为了喝这杯酒吧?”

    唐瑛并不打算说实话,并不是还需要试探三人,而是这三人明显对她产生了戒心和敌意,而她要借三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就需要先将这种紧张情绪缓和下来:“徐氏嫂子告诉我,你们近期要打仗了。洛阳城外又没大军前来攻打,你们自然是要出去打,我为你们饯行,预祝你们旗开得胜,难道不对?”

    秦琼看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罗士信和程咬金,冷笑了一声:“唐瑛,我们是要出去打仗,这点算你说对了。不过,我想问问,你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时间为我们饯行,是什么意思?”

    唐瑛慢慢地抿了一口酒,才道:“因为你们三位离开洛阳就不会再回来了。秦将军不需要这么紧张,程将军也不需要瞪眼睛,唐瑛虽然没什么预知能力,却有一双好眼睛,能看清许多事。”

    “你是怎么猜到的?单雄信知不知道?”秦琼关心的不是唐瑛如何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秘密协商,而是关系这件事的保密程度到底还有多高。

    “我才回来,还没见过单将军。”放下酒盅,唐瑛实话实说:“你们不必担心秘密外泄。王世充的为人你们清楚,我也清楚,你们不屑与他为伍,我也不屑。你们选择离开,我双手赞同,所以,你们不必对我怀有敌意。”

    “这……唐小子,干脆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王世充这种老婆娘,早晚要完蛋,跟着他混,没意思。”程咬金的心眼没那么多,听了唐瑛的话,马上反过来劝唐瑛了。

    唐瑛也丝毫不回避这个问题,要想获得秦琼等人的信任,她就必须以诚相待:“我会离开,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单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没说服他离开之前,我不会离开。”

    “可单雄信怕是不会离开洛阳城了,只怕你的努力会白费。”泼唐瑛冷水的是秦琼:“这半年里,王世充对单雄信非常之好,当了皇帝后第一个被赏赐的大将就是他。唐瑛,我看你是真心要离开,就赶紧走,别等。”

    “没有努力争取过,我就不会放弃。”唐瑛的回答依然坚定:“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我来见三位,除了饯行,还有一事相问。”

    “你说。”

    “罗将军单身一人,怎么都好办。秦将军,你和程将军的家人都在洛阳城里,你们可以一走了之,他们怎么办?王世充为人可不那么大方,不见得肯把你们的家人给你们送去。”

    秦琼看了看程咬金,笑了笑:“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我们出征前,先把家人秘密藏起来,我们走后,他们就离开洛阳,慢慢去找我们。”

    唐瑛并不认同秦琼的方案:“你有十分把握王世充抓不到她们?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两家人,分开上路缺少照应,一起走目标又大,万一被王世充的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呀!裴将军的前车之鉴,你们不能不好好考虑一下。”

    秦琼想了想,抬头问道:“你有好主意?”

    唐瑛点头:“有。如果两位将军信得过我,我保证会将你们的家人平平安安送去长安。”

    唐瑛这句话一说,就连秦琼也不得不说句佩服:“唐瑛,你果然有先见之明。不错,我们看好的就是李唐。李渊为人比王世充强多了,以前我们就佩服唐国公打仗的能力。”

    “我虽然没与李渊接触过,但此人施政得当,百姓拥护,仗也打的漂亮,又有一个出色的儿子,的确具有帝王之才。三位将军投李唐,算是找对方向了。怎么样,你们信不信我?”唐瑛继续说。

    程咬金没啥主意,所有的安排都是秦琼在拿主意,因此听了唐瑛的话,他就只会拿眼睛看秦琼,不说话。

    秦琼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唐瑛,我要提醒你,一旦王世充知道是你帮了我们,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要先考虑清楚。另外,即便我说完全信任你,也要听听你的主意。”

    秦琼想知道的也正是唐瑛想要说的:“我正想对你们说这些。若是没有办法瞒过王世充的耳目,我就不会自荐来帮忙,即便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单将军,我也会考虑周全,这点不用两位操心。至于我的主意,其实很简单,就四个字: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你想找人冒充我们的家人?”

    唐瑛摇头:“不可能全部冒充,只需要四个女人即可。人,我来找,其他事情,需要将军做好准备。第一,说服两位老夫人和你们的夫人,让她们一切听从我的安排;第二,严格挑选随行的家人,要绝对忠诚;第三,近期找借口赶走你们府上可能的耳目;四,尽量遣散家人,动作要隐蔽,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程咬金挠头了:“这也太复杂了吧?绕来绕去的,我光听就晕头了,还要去做,完全摸不着门。唐瑛,能不能简单点?咱以前也没这么复杂过呀,就按叔宝安排的,过两天把这些婆娘们送回家去,不就得了嘛!”

    唐瑛笑了笑,眼睛看着秦琼不说话。秦琼想了想,却点头了:“唐兄弟说得对,不可掉以轻心。当初咱们二话不说就投了王世充,是为什么?还不是娘亲他们都落在了他手里。眼下绝不能再让他掌握了咱们的家人。就按唐瑛说的去办。知节,你不用急,这些事情,我来安排。”

    唐瑛笑了,暗中松了一口气,不管这次到底有没有危险,她都必须去做,不为别的,就为了让秦琼他们落下这个天大的人情,有这种情面在,以后或许就有让他们归还的时候。

    “罗将军,你是先走还是后走?还是你们一起走?”

    罗士信想了想:“如果不能一起走,我就后走。一旦有人脱离成功,王世充一定会警觉起来,说不定会加强对洛阳城里各位将军的监视。如果我先走,秦兄他们再走就不易了。即便唐瑛你安排得好,也难保没有万一。”

    “将军义薄云天,唐瑛不如呀!”唐瑛这句说的是真心话,她在利用秦琼等人,而罗士信却是真心在为秦琼他们考虑。

    秦琼微笑道:“唐兄弟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只不过是想对你说。从你力保张将军的遗体到偃师大营外的接应之战,从洛口仓对娘亲的照顾再到今日为我们谋划周全,这一桩桩秦琼都记在心里了。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就一句:以后有用得着秦琼的地方,尽管说。”

    程咬金赶紧给唐瑛斟满酒:“唐小子,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了,小子好样的,老程我能交上你这个朋友,值。来,喝酒!”

    唐瑛举杯一饮而尽:“要说客气话,唐瑛也应该感谢你们,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是你们暗中相助,我才能报仇。唐瑛此生都会记得,单将军的救命之恩,还有你们三位的相助之情。放心,我会亲自将两位的家眷护送到长安,亲手交到两位将军的手上。”

    秦琼也不说客气话了,拿起酒盅:“干。”

第一百零九章 纷乱

    洛阳城里的血雨腥风来的快,去的也快,而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正顺着它自己设定的方向缓缓流淌着,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想干什么。

    而此时,长安的李唐政权也正在经历着血的考验。武德二年三月,盘踞在雁门关外的刘武周在突厥人的支持下,向李唐的老家太原发起了迅猛的攻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刘武周的大军就攻取了榆次、平遥等地,完成了对太原的战略包围。

    李唐老家被人攻打,河北的李神通又被窦建德攻击,李唐的朝堂上乱作一团,新生的大唐再次面临一场大战。而他们的焦头烂额却让王世充大为高兴,高兴的同时,自然也想去捡点便宜,趁李唐忙乱的时候,进攻占领李唐的河东地盘,扩大新生大郑王朝的疆域。

    唐瑛这些天也没闲着,虽然帮秦琼出了一个“好”主意,但实施起来也有很多的麻烦,首先她不能让单雄信知道她要做的事情,唐瑛不敢拿两家人的性命来赌单雄信的义气。万一单雄信向王世充表了忠心,她这辈子就别想心安了。

    和张小六秘密会晤了几次后,唐瑛制定了一个非常详细的计划,然后找秦琼又商议了一下,方确定了行动计划和时间。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张小六的安排和秦琼的配合了,唐瑛反而抽身事外,不再过问和插手。

    其实,单雄信对唐瑛做的事一点都不关心,他一直以为唐瑛在忙着带张小六推广醋,这门生意在单雄信看来,就是唐瑛在胡闹,反正也闹不出事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在唐瑛请他帮忙去要通关路引的时候,被他好生嘲笑了一番。

    唐瑛也不以为意,而是漫不经心地问了问她给王世充出的那个主意,王世充为什么没采纳,有什么说法没。单雄信半笑半叹气地回答,王世充就哈哈一笑,说是你看书看的太多了,都看成呆子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太出乎唐瑛的意料。毕竟,眼下当皇帝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不管地盘大小,不管实力强弱,哪怕拉起一支队伍,占领一个城池,也都敢称皇帝。王世充占据了中原腹地,又是最繁华的地方,还是大隋的东都,让他暂时不要当皇帝,也真难为他了。

    “大哥,我也知道那个建议有点小孩子玩闹的意思,原本就没想到能被采纳。不过,我现在重新给你一份建议,这是我很认真地为王世充出的主意。还是像以前一样,你拿去给王世充,就说是你的想法。”

    单雄信接过唐瑛给他的纸张,展开看了看,想了想:“纵横之策?这个典故我也知道点,战国七雄,苏秦游说,合纵之术,抵抗秦国。你的意思是让皇上与其他势力结成合纵之势,这个我明白。只是,谁是秦?”

    “自然是大唐。”唐瑛很奇怪地看着单雄信:“眼下大唐最强呀!”

    “大唐,大唐,狗屁大唐。”单雄信听了唐瑛的解释,却是直哼哼:“大个屁,长安一隅之地,蛮荒之所,哪里比得上洛阳……”

    “大哥。”这下是唐瑛不乐意了,不知道单雄信对大唐哪儿来的这种反感:“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眼下,是个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李唐的强盛之处。”

    “强盛?李唐要是强,就不会被刘武周端了老巢,眼看太原就要完蛋,长安又能怎样?早晚要完蛋。”

    “得,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唐瑛不耐烦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李唐,难不成你跟他们有仇?八杆子也打不着嘛!”

    唐瑛从单福那里打听了一下,根本就没有演义上说的李渊误杀单雄信大哥的事情,所以,她怎么也想不通,单雄信为什么这么讨厌大唐。可惜,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单雄信就是不说,而单福却说他不清楚,问单成,单成什么都不知道。

    “不为什么,我就是讨厌姓李的。”单雄信鼻子里冷哼一声。

    “啊?”唐瑛郁闷了:“你恨李密,怎么把天下姓李的都恨进去了,简直是……比我还不可理喻。”

    单雄信拔脚就走:“这玩意我给你送皇上那儿去,用不用是皇上的事,你别操心了,卖你的醋去吧。”

    唐瑛冲单雄信背影做了一个鬼脸,高喊一声:“管他用不用,我才不操心呢。”

    不知道是不是王世充和单雄信想的一样,都不认为李唐是最强的那个敌人,也不知道王世充是否觉得没有必要和别人联合起来打江山,总之,唐瑛的这个建议和上一个建议一样,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唐瑛也不在意,该做的我都做了,不听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还是忙我的去吧!

    后面的几天里,唐瑛开始准备出城北上的事情,她要去聊城老家,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父亲”。至于郑军和李唐争夺河南地盘,她才不想参加呢。而单雄信牢记了徐御医的话,觉得唐瑛的身体受损太严重,最好不要再玩命了。因此,即便唐瑛想留在单雄信身边出谋划策,单雄信也不同意。

    单雄信也丝毫没有怀疑唐瑛远离王世充的用心,只要唐瑛不在洛阳城里晃荡,不会引起王世充等人的主意,他巴不得唐瑛离开,最好不要再回来了,就待在洛口仓城过她自己的小日子才好。

    征得了单雄信的同意,也拿到了通关的路引,办好了各种手续,唐瑛比大军提前两天离开了洛阳城,向东而去。而洛阳城里,除了张小豆,没人知道,先期离开洛阳的不仅仅是唐瑛,还有秦、程两家的家人,在唐瑛跨出洛阳城门的时候,他们正在前往洛口仓城外唐家农庄的大路上。

    半个月前,唐瑛让张小六悄悄回庄子里接来四个女人安置在洛阳白马寺的外面,准备冒充秦琼和程咬金的母亲与夫人,都用自家人,大家才会放心。等秦琼也安排好了接应唐瑛他们的人后,唐瑛开始给秦母面授机宜。

    王世充下达出征令的这天,秦母进宫拜见皇后娘娘,说起对儿子的担心,顺带提起了白马寺的佛祖很灵验,想要去为儿子祈求佛祖保佑。

    王世充本人对一切神仙的传说都很有兴趣,很相信那些神神秘秘的巫术、神仙法术之类的,供养了很多道士,他的后宫中,还专门建有供这些道士炼丹的丹房。与王世充不同,他的皇后却是对一切飘渺的大仙都着迷,白马寺里的香火对她也很有吸引力。在秦母的“提醒”下,皇后娘娘决定第二天带秦母等各位大将军的夫人们一起去白马寺进香,为大郑朝祈福。

    浩浩荡荡的命妇们乘坐各类轿子马车将白马寺山门外的空地都占满了,寺庙里人头攒动,叽叽喳喳的说笑、吴语柔软的嬉闹、皇后周围的谄媚等等,各种声音加上叮当作响的环佩晃动声,整个寺庙里热闹非凡。热闹了半天后,用过斋饭,施舍了银钱,一群女人又像来时一样,乱哄哄地出了寺庙,坐上各自的马车、轿子等向城内走去。

    没有注意到,在这一阵的混乱中,已经有四个村妇穿着与秦母程母以及两位夫人一样的服饰,半遮半掩地借着混乱场面坐上了秦家的马车,并各自回了两位将军的府上。

    真正的秦、程两家的女人穿着普通村妇的衣服,在张小六和麦子两口子的亲自接应下,当天就混出了洛阳城,向洛口仓而去。李代桃僵的计划成功一半,还剩下的一半,就看唐瑛如何将两家人送到长安了。

    唐瑛却没有急着把人送去长安。一来,马上就要和李唐开展河南争夺战了,洛阳到长安的路上怕是不会太平;二来,秦琼他们的“告辞”一定会让王世充恼羞成怒,对这两家人的缉捕令也会很快下达到洛阳至长安一路上的城池中,还有山东齐州、历城等两人的家乡。关防一定很严,唐瑛不想在这个时候冒险;三来,俗话说的好,灯下黑最安全。所以,唐瑛和秦琼计划好了,让秦母他们躲到洛口仓去,这里怕是王世充等人想不到的地方。

    唐瑛也把自己要回家乡寻找父亲的安排告诉了秦琼他们,目的还是怕秦琼信不过她。要知道,时间上的不确定会让秦琼他们为自己的家人多担心很长时间。秦琼认同了唐瑛的安排,躲过最紧张的时候再行离开中原地区,更安全。

    秦程两家的家人走的如此神秘,也一定会引起别人的兴趣。为了不让王世充和单雄信怀疑到自己头上,唐瑛必须打一个时间差,让他们怀疑不到自己身上来。所以,一切行动都是张小六暗中进行的,详细的计划安排好后,唐瑛就再也没与秦琼他们见面了。

    唐瑛离开洛阳后,并没有直接去聊城,而是先去了黎阳仓,去找徐世勣买粮食。她听说,陈粮酿醋非常好,而她记得,黎阳仓里的陈粮可不少。再则说,唐瑛觉得,虽说徐世勣现在已经是李唐的人了,但瓦岗寨的老情义还在,这种情义不能扔,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武德二年的四月二十三,唐瑛离开洛阳后的第三天,王世充带三万大军离开洛阳,浩浩荡荡地直奔河南北部的李唐城池。为了抢占这些地盘,郑军可以说是集中了所有优秀将领,秦琼和程咬金作为他的左军将领,单雄信和段信达是右军将领,王世充自带中军,大有一口吃下河南全境的态势。

    罗士信并没有随大军行动,而是被王世充派到黄河沿岸去防范窦建德了。窦建德刚刚打下聊城,兵士未见疲惫,身边也还有大唐的山东道总兵李神通酣睡,加上孟公威也不满意窦建德插手山东,看似劲敌很多,但都要争天下,王世充还是要防范窦建德挟胜利之势南渡黄河来抢中原。

第一百一十章 重逢

    黎阳仓城里,当徐世积听到侍从递上唐瑛请见的帖子时,简直是大吃一惊。随即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当唐瑛进了客堂见到徐世积的时候,那紧皱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唐瑛一见就知道,这位犯了嘀咕,自己吓自己了。

    笑嘻嘻地上前拱拱手,唐瑛调侃起来:“徐大哥,怎么,我远道而来,你似乎并不乐意见到我。”

    徐世积努力让脸上带出点笑:“唐瑛,我怎么会不乐意,呵呵,呵呵,呵呵……”

    唐瑛摇头了:“唉,徐大哥,你还是别笑了,这笑比哭都难看。”

    一句话说的徐世积是笑也不成,哭也难受,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屁股也坐不住了:“唐瑛,这,你,你……”

    见到一向很随意沉稳的人如此这般尴尬,唐瑛小小地满足了一下恶作剧的心理,乐呵呵地说:“徐大哥,你别发愁了,我来是为了私事,与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无关,更没有苏秦张仪的那张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徐世积抬手抹抹额头:“这天,还真热了……”

    “噗哧。”唐瑛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实话说吧,我要回家乡,路过这里来看看徐大哥,顺便找你帮点忙。”

    “回家?聊城?”徐世积一愣,立马摇头:“不成,窦建德刚刚打下聊城,那边很乱。”

    唐瑛笑了:“怎么,你还怕我应付不了那种小局面?再说,我也不去城里,就是回村里看看,万一父亲从辽东回来了呢?”

    “村里……是该回去看看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把老人家找到,然后……”

    唐瑛明白徐世积想说什么,她笑着打断了徐世积后面的话:“找到父亲后,我准备把他接到洛阳去,去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徐世积先是点头,听到唐瑛还要回洛阳,脸色又不好了:“唐瑛,你是聪明人,不该跟着单雄信犯糊涂。”

    唐瑛沉默了一下,仰首就是一笑:“如果我说,单大哥做出投靠王世充的决定时,我并不知道,你信不信?”

    徐世积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当时不信。你一向对密公有……恶感,虽然……所以,当我听到密公失败的消息时,就想到了你。不过,今天你既然说你不知道,我信你。”

    “我做事从不遮遮掩掩。当初我就明说了讨厌李密,我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但我的态度并不代表我的作为。”说到这些,唐瑛显得有些无奈和疲惫:“我一直在努力调和瓦岗军的内部矛盾,我做的努力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我努力过,奋斗过,所以,无论是对翟首领还是对李密,我都不后悔,也不内疚。”

    徐世积低头了:“说后悔和内疚的人是我。现在想想,当初你给的南下长江的建议,才是瓦岗军最好的出路。我和密公都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没有你深谋远虑。”

    唐瑛摇头,她从来不曾高看自己,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我可没有什么深谋远虑的本事,只是为了解决瓦岗军的矛盾才想出来的法子。至于李密带着你们南下江南后,到底有没有建树,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有考虑。徐大哥,今天在你这里说心里话,李密和王世充相比,我更看好李密,至少在真诚这上面,李密好过王世充。”

    “是呀,王世充……小人得志而已。”

    唐瑛嘲笑道:“王世充倒也不见得是小人,只是也没有君王之福,不过是个草头天子而已。徐大哥,你应该知道我,为了单大哥,我愿意做很多我不想做的事,比如练兵,比如所谓的出谋划策等。”

    徐世积敏感地觉察出唐瑛话中有话:“这么说,你也给王世充出过主意了?”

    唐瑛点头:“是的,两个。一,建议他学齐桓公和曹操。他没有采纳;二,建议他采用纵横之策。呵呵,他也没有听信。所以,从这些看出,此人绝非成事之人,不过是第二个宇文化及罢了。”

    徐世积想了想,苦笑一声:“唐瑛,为什么你总会提出许多出乎意料的想法?你出的主意,都是看似有先人的经验,真要实施起来,却又很不容易。眼下人人都在当皇帝,个个都要抢地盘,你却要占据中原优势的王世充扶持已经完蛋的大隋江山,无疑是痴人说梦,怕是还会被人嘲笑。至于纵横,更是不可能的事,谁肯眼看着别人坐大而不予理会呀!更别说帮忙了。”

    唐瑛长叹一声:“是呀,我就是痴人说梦。但是,齐桓公和曹操真的都尊重周室和汉帝了吗?没有。纵横的精髓是什么?远交近攻,联手对付最强大的那一个,在夹缝中壮大自己。可惜,连徐大哥都不懂我的用意,何况王世充之流。”

    徐世积沉默了,过了良久才道:“不能怪我们想不到,而是你想的太偏,剑走偏锋或许真能有出乎意料的成功,这点,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唐瑛苦笑:“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明白的。所以,我现在是万事不理睬了,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灰心了,也没那个心肠了。”

    “可是,你这辈子就太可惜了。唐瑛,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我还是想说,留下来吧,留在我这里,有人能赏识你。”

    “徐大哥是说李渊吧。”唐瑛笑了,徐世积到底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不否认,在我给王世充提出的纵横建议中,李渊就是那个最强的强敌。”

    这点,徐世积想到了,如果不是这样,唐瑛用不着跑来跟他说这些:“我的建议,你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唐瑛一口回绝:“原因你也清楚。”

    “唐瑛。”

    “徐大哥,瓦岗寨的老人就剩下你和单大哥了。你现在也投向李唐了,就让我留在单大哥身边吧。”

    唐瑛略带哀求的语气让徐世积为之心痛:“唐瑛,再等几年,你就错过立功的最好时机了。单雄信对你有恩,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埋没自己一生呀!”

    唐瑛叹气了:“徐大哥,唐与郑之间有一场无法免除的大战,我曾经试探过,劝单大哥学习你,尽快离开洛阳北上长安,但被单大哥一口拒绝了,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留在王世充那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在没有把单大哥拉出这个深渊之前,我不会离开他。”

    徐世积长叹一声,点头了:“好吧,反正话都挑明了,你千万要小心行事。裴仁基父子的前车之鉴还在。”

    唐瑛点头:“放心,我不会怂恿单大哥做那种糊涂事。”

    徐世积松了半口气:“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一半了。对了,你来的时候说,有私事找我帮忙,是不是要我给你一些军士,护送你去聊城?”

    “不是。”唐瑛笑笑:“我又不是去打仗,带军士干吗?就身边这二十名弟兄足够了。我找你帮忙,是想从你这里低价购买一些陈粮。”

    徐世积一愣:“陈粮?你买粮食干吗?王世充那里的军需给的不够?还是没给你的?”

    “都不是。”唐瑛呵呵笑着,把庄子里的事说给徐世积听,末了道:“听说,陈粮酿醋效果好,出来的醋香,所以,我就想到这里了。黎阳仓里不是有很多陈粮嘛,反正也不值钱,卖点给我,大家都不吃亏。”

    徐世积简直是哭笑不得了:“你,你,你……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呀。”

    唐瑛把手一摊:“我有啥法子。邴元真大哥好心给我那么大的一个庄子,良田是多,但,我要养活的人也不少呀。再说,乱世中粮食金贵,自己出产的新鲜粮食,即便吃不完,卖粮食也比卖醋值钱嘛!还有,年年打仗,月月打仗,田里就是大丰收了,我也不敢卖,更不能拿来酿醋,要预防万一。”

    徐世积手指唐瑛,憋了半天才道:“从黎阳运粮食到洛口仓,多远的路你不知道?路上的危险你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唐瑛一耸肩:“怕什么?我有路引。我就不信了,在王世充的地盘上,大城池里还有人敢抢单雄信大将军的东西?至于其他地方嘛,徐大哥不会看着我吃亏而不管吧?”

    徐世积郁闷了:“得,你厉害,我算服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唐瑛一阵大笑:“当小兄弟,就是好处多。多谢徐大哥了。粮食你帮我准备十大车吧,等我从聊城回来带走。”

    徐世积点头了:“好吧,我帮你准备,再派五百军士送你到郑界。对了,你早去早回,千万不要在夏王的地盘上多逗留,万一被人得知了你的身份,怕是窦建德也不想轻易放你离开。”

    “为什么?窦建德怎么会知道我是谁?我跟他和他的人没交情。”这下换唐瑛诧异了。

    “你随我打的黎阳,别忘了。”徐世积好心提醒。

    唐瑛明白了:“看来,窦建德也在打黎阳仓的主意。这我可要小心了,自己被抓倒没什么,别连累徐大哥你丢了黎阳,你这个李家的新人可就在李渊面前丢面子了。”

    徐世积老脸一红:“你呀……有时候这张嘴可真毒。”

    唐瑛呵呵一笑:“既然你说我嘴毒,那我就再毒你一次。徐大哥,黎阳不好守,宇文化及打不下黎阳,窦建德可不见得打不下来。如果我是王世充,就不会向西打,而是和窦建德联手来打黎阳。李唐现在忙着对付刘武周和突厥人,顾不上你哟。”

    徐世积嘿嘿:“幸好,你那个纵横的建议,王世充不予理睬。”

    唐瑛也乐了:“是呀,所以,徐大哥才有功夫和时间为我准备粮食嘛!不过,提醒你,窦建德真的会来打黎阳,你千万小心。”

    徐世积点头:“放心,我会有所准备的。”

    对于徐世积的自信,唐瑛也很相信,似乎他没打过败仗吧?小说里没这些,唐瑛也没印象,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但对徐世积这样人的能力,她还是存在一种盲目的信任。

    长叹一声,唐瑛苦笑了一下:“成了,公事私事都说完了,徐大哥带我去拜祭一下李密吧。不管怎么说,李密对我……还真好,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密公……他是真心想重用你呀!唉。”

    “徐大哥,听说,魏征在你这里,他还好吗?”不想再继续讨论李密的为人,唐瑛转换了话题。

    “还成。”

    唐瑛笑笑:“魏征是文,徐大哥是武,打天下有文有武,治天下以文为主,徐大哥还是和魏征把关系搞好点吧!魏征的嘴巴比我毒,但也比我有用。”

    徐世积笑笑:“你看人比他准。魏征……呵呵。不说了,走,我带你去密公墓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北上

    在黎阳仓逗留了两天,唐瑛渡河北上,向母亲告诉她的家乡走去。唐瑛对聊城这个地方也很熟悉,作为现代人的她曾经去聊城旅游过,那里的宋代铁塔,清代会馆,还有环城的湖水,古运河等等,她都很熟悉。但是,作为隋唐的聊城是什么样的,她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走在满目疮痍的乡间,唐瑛的心不可谓不凄凉,战争结束了一个朝代的繁花,也在创造着另一个朝代的繁花,然而,生活在夹缝时代的人们,却是苦难深重,不堪负荷呀!

    几天的打听后,唐瑛终于站在了“家”门口,坍塌的茅屋,多年没人到过的小院里,除了杂草,什么也没有。这一家人原来的贫穷透过这些全部展现在唐瑛眼前。其实在走进村里的时候,她就预料到眼前的状况了,整个村子里也只有几间房屋还是完整的,根本没有看到一个人,即便有人,也被唐瑛他们这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给吓的躲了起来。

    看到眼前破败的茅屋和院子,唐瑛身后的护卫们,都默默地退出几十步开外,有着同样遭遇的他们,知道此时的唐瑛不需要语言上的安慰,只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平复心情,舔去自己的伤口。

    唐瑛在小院中待的时间并不久。这里没人的情况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到这里走一趟,对唐瑛来说,虽然也期望能见到她的“父亲”,能在这个世界上寻到那么一个亲人。但更多的却只是为了却“母亲”生前的挂念,而不是真的为了她自己。

    “走吧,咱们去夏王的都城看看。”走出小院,唐瑛淡淡地吩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于唐瑛的决定或者说是命令,这二十个人从来不反对,他们只需要服从就可以了,这是两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一种信赖。只是,今天却有人提出疑问了。

    “去哪儿干吗?”

    唐瑛抬眼了看了看发问的人,李虎,第一批跟她的人中的佼佼者,也是执意要留在她身边的第一个人。

    “考察。”唐瑛的回答十分简洁。

    “徐将军说过,您去那边有危险。”李虎不得不小心地提醒唐瑛。

    离开黎阳仓的时候,深知唐瑛性情执拗的徐世勣亲自送她出城,相送的一路上就不要待在窦建德势力范围内太久这个问题反复说了几次,唐瑛身边的弟兄们都听到了。因此,当唐瑛提出要去乐寿的时候,李虎才大胆提出意见。

    唐瑛唔了一声,走了几十步后突然回头一笑:“李虎,走,咱们去那些可能有人的院子里找找人。”

    “啊?”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唐瑛。

    “李虎提醒了我,咱们这群人本就比较显眼,如果再这样招摇地去乐寿,保证全体玩完,不变成窦建德的阶下囚,也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嘿嘿,所以嘛,去换衣服,装成商队,咱们不是卖醋的嘛!”

    唐瑛这一解释,众人哈哈大笑,李虎却还是担心:“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去卖醋……好像也不太对劲。”

    “也对,的确人多太显眼了。”唐瑛皱眉头想了一会儿:“干脆,你们分头走,到聊城或者回黎阳等我都可以,我一个人北上。”

    “不行。”这次,甘于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止李虎一个人了。

    唐瑛嘿嘿一笑:“怎么,还怕你们的将军迷路或被山匪劫了不成?人少目标小,我只是去打听一下做生意的行情,不会惹事。李虎,你跟我,其他人,听我军令,通通找地方藏起来,一个月后,在此集合,一起回去。”

    唐瑛用下命令的语气做了最后的决定,这些人虽不愿意,却也只好听命。唐瑛带着李虎径直北上,她真想好好考察一下窦建德的施政情况,如果不是小说中写的那么无能,或者真像她听到的那样勤政爱民,或许……

    河北境内的一路上,唐瑛他们听到最多的还是说窦建德的好。他关心民生,减少隋朝的赋税,打跨了许多山匪贼人,不杀降兵降将,河北的老百姓似乎都很喜欢窦建德,隐隐都在期盼窦建德来当皇帝,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

    一路走一路打听,唐瑛不得不佩服窦建德的统治手腕。或许,窦建德就没什么手腕吧,只是平民本色?回想着脑海里少的可怜的关于窦建德的片段,除了他在虎牢关被李世民打的落花流水外,几乎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平民皇帝,历史上真正的平民皇帝只有一个:朱元璋。只是,朱元璋的残暴却很出名,杀大臣,杀功臣的手段更是名垂万年。窦建德和朱元璋相比,在杀周围军队势力上都差不多,心狠手辣,但对待俘虏或者旧朝官吏的手段却少了暴虐,对民众更是多了亲民和善,似乎真是个不错的君王。

    有了这种印象,唐瑛开始暗自谋划是不是可以把单雄信拉到窦建德这里来,然后,自己也可以再次出面效力窦建德,帮窦建德打败李唐的话……嘿嘿,说不定也能建立一个“贞观之治。”

    唐瑛的愿望是美好的,期望是梦幻的,然而,她却忘记了一个后世的教训,有时候眼见的也不一定真实。而现实的残酷更是将唐瑛这一路上的幻想给打的粉碎。

    当唐瑛和李虎两人到达乐寿的时候,乐寿城里城外都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中,深感诧异的唐瑛一打听,才知道,窦建德刚刚赶跑了王世充的使者,为自己称帝做准备。看来,皇帝果然是个好东西,人人都不想放过当皇帝的机会。

    而让唐瑛没有想到的是,窦建德不仅大张旗鼓地为隋炀帝杨广办了一场隆重的丧事,还将萧氏皇后和一帮隋朝宫室人员送去了突厥,说是应嫁给突厥的隋朝大义公主的请求,礼送隋皇室人员,结好突厥。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唐瑛突然对窦建德失去了兴趣。或许是受后代教育的影响,唐瑛一向比较憎恨匈奴、突厥、女真等草原少数民族对中原的入侵,而对和这些敌人交好的汉人也连带有了方案,看这些人就像看石敬瑭一样的恶心。

    “李虎,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回去。”

    “啊?”李虎莫名其妙了:“怎么啦?”

    唐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放缓语气问李虎:“你怎么看待窦建德和突厥人交好这件事?”

    虽然唐瑛的语气已经尽量放缓,但李虎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唐瑛内心的愤怒。昨天,当他们听到窦建德为隋炀帝举行隆重的发丧大礼时,李虎就感觉到唐瑛的反感。他知道唐瑛为什么落草为寇,知道唐瑛憎恨贵族,也知道唐瑛为什么要来考察窦建德,只因为窦建德的出身是平民百姓,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

    但是,当李虎听清唐瑛的问题时,他还是愣了,他没想到唐瑛居然对窦建德和突厥人交往这么反感。

    见李虎迟迟不回话,唐瑛深深地吸口气:“你不必忌讳什么,也不要过多考虑,说你的真实想法。”

    李虎点头了:“我虽然不懂许多,但听说,眼下北边的势力都在拉拢突厥人。刘武周什么的,不也投靠了突厥人。我想,大概是都不想现在的罪突厥人,或许,还想从突厥人那里得到一些好处?”

    “可是,突厥人一向对我中原虎视眈眈,更是侵扰边民,烧杀掠夺无所不为。”

    李虎还是不明白唐瑛的愤怒来自何处:“可,要打仗,总不能两头都打吧?”

    唐瑛听了这话就是一愣。是呀,枉自她具有那么多现代的知识,居然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要抢这个花花世界,就必须打仗,要打仗就要预先规划。想必在窦建德、刘武周,甚至还有李渊、李世民他们眼里,只是小打小闹侵扰边境的突厥人远远没有其他争霸的人具有威胁。再说,李虎还有一点说对了,结好突厥人还有好处,那就是马匹,从突厥人手中买马,似乎,李唐赖以发家的骑兵也是从突厥弄来的。

    苦笑一声,唐瑛叹气了:“是呀,两者相比取其利,这么说来,倒是我小气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将军,窦建德为什么给隋帝送丧呀?他不是反贼吗?”李虎弄不明白的却是这个。

    相对与李虎的疑惑,唐瑛却是无所谓,窦建德为隋炀帝发丧下葬披麻戴孝在她眼里不过是演戏。嘲笑了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他在做样子给别人看,拉拢那些隋朝的老臣,或者是邀买人心。他运气好,宇文化及可是裹挟了不少有能耐的人,全部被他得到了。”

    这点倒是不假。就这两天打听到的情况,唐瑛知道,原杨广的黄门侍郎裴矩正在为窦建德出谋划策,规划出台各种政策,制定法律。而许多隋朝的旧臣或是杨广身边的近臣,也都纷纷为窦建德效力,成为窦建德的朝廷班底,此时的乐寿,俨然弄出了一个正规的朝廷。从这方面来说,窦建德为杨广操办丧事,得益不少。

    李虎听了唐瑛的解释,哦了一声,随后又叹气:“我对大隋没好感,看着还是以前那帮家伙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就不舒服。”

    李虎无意识的观点表达却让唐瑛心里咯噔一声,她模糊地意识到了一个很疑惑的问题。李渊最后得到的江山,除了有个好儿子李世民外,也源于他的亲善政策,对贵族的拉拢和对民众的亲善,让李渊几乎得到了上上下下一致的肯定。但李渊却很少将隋朝的大臣任用为自己的重臣,多数是不痒不痛地封个官,给个王,掌握实权的却很少。

    与李渊相比,窦建德似乎一直在使用降将、降臣,甚至他身边最倚重的都是原来大隋的官员。窦建德在河北有贤王的美誉,仔细想来,窦建德对百姓的好除了征收的赋税低一点,自己的生活简朴一点外,他这个出身平民百姓的人,似乎并不认同平民这个阶层,为人做事倒是跟喜欢跟那些大地主,大贵族在一起。

    历史不是哪一个英雄创造的,而是普通民众创造的。这是后世民主学家对人类历史发展的总结。从这句话的内涵上来看窦建德,唐瑛似乎看到了窦建德失败的原因。使用旧朝人来管理新朝,呵呵,新瓶子装旧酒,说句不恭的话,还不如不玩改朝换代这一套。

    “李虎,你说对了。窦建德太喜欢那些贵族了,老百姓对他来说,不过是他能征用的兵士,能提供粮草的劳力罢了。算了,这人也需要我考察了,跟王世充比,也好不了多少。咱们回去吧。”

    武德二年八月,唐瑛离开黎阳两个月后又回到了黎阳。今年的新粮已经下来了,黎阳仓作为粮食仓储基地,忙碌的人群在城门进进出出,而军士的盘查却丝毫未见松懈。好在守门军校认识唐瑛,亲自送她入城去见徐世勣,否则,光在城门口排队都能累死人。

    唐瑛一见徐世勣就笑:“你的防范措施做的真严密,我都差点进不来。”

    徐世勣看见唐瑛却是长长地松口气:“你总算回来了,正担心你。”

    “担心我?出事了?”

    徐世勣哼哼:“你从北而来,难道不知道窦建德已经兴兵犯境了?眼下怕是正朝我而来。”

    “哦。”唐瑛点头了,她当然知道这个:“我也正想告诉你呢。李唐在河北的地盘基本上完蛋了,洺州失守,相州被攻,你这里真要面临一场大战了。怎么样,要不要我留下帮你?”

    “你赶快带上你的陈粮离开这片地区。哼,你留下可以,除非彻底离开单雄信,为李唐效力。否则,一旦被王世充知道你在这里打窦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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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抱歉,玩笑而已,我真不敢留下来。”唐瑛赶紧改嘴。

    徐世勣再哼一声,点点她的额头:“带着你的人快走,否则,我真能把你留下。”

    “遵令。”唐瑛哈哈一笑,转身就跑。

    她现在还真的不能在黎阳参与帮大唐的战争,她不能连累单雄。因为,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说秦琼和程咬金早在五月份就阵前反水跑去大唐了。王世充为此恼怒异常,对原李密旧将的监视加强了不说,还派人经常来往那些将军的家里,不时邀请家眷进宫和皇后叙谈,其实隐隐就是把大将的家人当人质了。这种情况下,如果王世充知道唐瑛出现在黎阳仓,并且帮李唐打仗……

    深感于危地不可久留,唐瑛第二天就离开了黎阳。唐瑛也没想到,等她再次见到徐世勣的时候,竟然是在一个他们谁也想不到的场合下,而且,唐瑛让徐世勣犯的难可比这次更厉害,更过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归程

    带着十大辆显眼的大马车上路后,唐瑛心里多少还有有些忐忑的,毕竟战争又开始了,从黎阳到洛口仓的一路上,不仅会有军队调动,也会有大批流民,这十辆马车会不会成为别人争抢的对象,谁心里也没底。这点,连唐瑛的手下也清楚。

    “将军,咱们不会被抢吧?”李虎在大胆地发表了几次见解而没有被唐瑛驳回后,胆子也大了不少。

    唐瑛牙疼,找徐世勣买陈粮其实就是一个借口,但如果不带回去点东西,单雄信和王世充那里又不好糊弄过去,真是头疼呀!

    “管他的,把握一个原则,遇上军队据理力争;遇上流民,随便他们好了。反正这些东西也不值钱。”

    “哦。”李虎不说话了。

    唐瑛暗自叹口气,乱世中,想做点小生意都难呀,普通老百姓就更难了。这一刻,唐瑛突然想起了历史上的贞观之治、大唐盛世。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百姓盼望和期望的好日子,自己前些日子执着于为了帮单雄信而想去改变历史,是不是也太傻了?

    甩甩头,将那些胡思乱想扔在脑后,唐瑛苦笑了一下,还是先将秦琼他们的母亲送到长安再说吧,无论如何,先为单雄信的以后做些铺垫,有人帮忙总比她自己奋斗要好一些。

    离开黎阳后的第十天,唐瑛他们遇上了第一批流民。几十人,以老弱妇孺为主,在看见唐瑛他们这一队人马时,眼中虽然也露出饥饿的目光,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试探唐瑛他们的守卫能力,反而靠边让开大路,眼巴巴地看着大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当那些绝望、惊喜、乞求、不舍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落在大车上,然后失望地离去的时候,唐瑛仿佛又回到了和母亲流浪的那两年。饥饿、寒冷、痛苦、乞求、失望,她也曾经经历过呀!回头看看身后的弟兄们,每个人脸上也都写着两个字:不忍。

    “李虎。”尽量压低声音,唐瑛转头对身边的李虎吩咐道:“把最后一辆车上的粮食扔两包下去。”

    根据自己以前的经验,唐瑛知道,两大包粮食够这几十人食用半个月了,而只要食物足够维持几天,这样的流民群就不会哄抢。

    “是,我马上去。”李虎明显在等待唐瑛下这样的命令,立马转身向车队后跑去。

    唐瑛苦笑了一下。她其实并不担心这些流民来抢自己的车队,而是担心这一次的施舍却可能给车队带来更大更多的麻烦,比如大股流民闻风而至,比如过路军队的哄抢。虽然知道这种危险存在,唐瑛还是狠不下心来不管这些人。

    身后很快传来欢呼声,同时也传来抽泣着的感谢声。唐瑛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有不少人趴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感谢他们,但,唐瑛没有自豪感,更没有满足感,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加快脚步离开这里,免得心酸和痛苦的回忆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看到这边出现了“活菩萨”,那些零散逃难的人们开始向这边涌了过来。唐瑛在心底叹口气,却不得不狠下心来下令车队加快前进步伐,同时命令李虎再撕开两包粮食,把粮食全部撒在大路旁。近十米长的路上撒了不少粮食,那些向这个方向扑来的饥民们都涌向了能轻易得到粮食的地方,也就没人愿意跟马车较劲了。

    唐瑛他们奔出一段路后都松了一口气。

    “妈呀,幸好没有逗留下去,我可真怕路上的人都全拥上来抢马车。幸好将军下令把粮食撒了一路,否则咱们可真不忍心对那些人出手。”李虎擦擦汗,后怕地笑了起来。

    唐瑛也笑了笑:“人都是惜命的,那些散落在地的粮食也够那些人吃上几天了。快走吧,两天后换水路直达洛阳。”

    “是。”李虎笑道:“这善事也不好做。已经跟着翟首领抢粮食的时候,遇上流民也不许我们给粮食,就怕这样的事。”

    唐瑛苦笑了,她岂能不知这个。当初流浪的时候,能遇上一个肯施舍一点点吃食的人,她和母亲都感激的要命。不肯施舍的人中,怕是多数人也是顾忌反被哄抢才吝啬的吧:“翟首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李虎沉默了一下,也是苦笑一下:“是。”

    两天后,唐瑛他们加快了步伐,总算在河南郡的郑军势力范围内上了船,仗着单大将军的旗号,一路顺风地回到了洛阳。而此时,王世充率领的西征大军也比较圆满地完成了对河南郡内李唐势力的清楚,刚回到洛阳不久。

    “唐瑛,快随我进宫,皇上对你误解甚大。”刚回到单府,单雄信就拉着唐瑛急匆匆地要去见王世充。

    “误解?我有什么会让王世充误解的?”唐瑛故意做出一脸迷糊状,莫名其妙地问道。

    单雄信斜着看了唐瑛一眼:“唐瑛,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了。说吧,秦琼的老娘是不是被你送走的?”

    “啊?你在说什么?”唐瑛继续装迷糊:“秦将军的老娘?大哥,你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我一头雾水中,怎么跟你去见王世充?”

    单雄信见唐瑛一脸诧异的表情,他心里也犯嘀咕了:“你真的不知道秦琼他们投向李唐了?”

    “知道呀。”唐瑛毫不否认自己知道这件事:“不光是我知道了,全天下怕都知道了。临阵反水呀,还走的那么潇洒,啧啧,秦将军和程将军,做的好像有点过分了,一点面子也不留……”

    “唐瑛。”单雄信虽然担心,但也被唐瑛的语气给逗乐了:“你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唐瑛嘿嘿一笑:“没有,我只是很佩服两位将军的光明正大。”

    单雄信叹气:“是呀,来的明,走的正,我也佩服。不过,皇上被气的够呛,当时就下令捉拿秦、程两人的老娘。结果,影子都没看到,两家的家人早就跑了。”

    “哦。”唐瑛点头了:“我明白了。于是,由于我也正好不在洛阳,便有人怀疑是我帮秦将军他们把家人藏了起来。”

    “本来皇上没想到你。可是,七月间,罗士信那小子也跑过去了。皇上更生气了。这时候,有人对皇上说,你平时和罗士信的关系不错,又经常跟他们一起喝酒……”说起罗士信,单雄信观察了一下唐瑛的脸色,见对方突然皱起了眉头,他说不下去了。

    唐瑛是皱起了眉头,但说出的话却是单雄信没有想到的:“这是谁在背后捅你刀子?大哥,这事可不是小事,你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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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为什么是我?”单雄信的心思还在罗士信和唐瑛的关系上,被唐瑛突如其来的警告给弄晕了。

    唐瑛给了单雄信一个你是傻子的脸色:“大哥,我是谁?你的亲卫,你的小老弟。我帮秦将军他们,自然就是你在帮。明里是在怀疑我,其实是在怀疑你。这么显浅的道理你都不知道?”

    单雄信想了想,摇头:“不会吧。皇上找我问你的去向时,口气很平稳,不像在怀疑我。”

    “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唐瑛撇嘴:“你是怎么告诉王世充的?”

    “我实话实说呀,你回家乡找爹去了。”

    唐瑛点头了:“没错呀。那为什么王世充还要找我?”

    单雄信笑笑:“第一,你走的时间太巧了点;第二,我也在怀疑你上哪儿了。”

    唐瑛哼哼了:“你都怀疑我,自然别人更要怀疑了。还好我真回家乡了。还好我真没管什么闲事。”

    “真的?”单雄信还是很了解唐瑛为人的,怀疑的非常有道理:“你会眼看着他们的老娘被皇上抓了砍头?我不信。”

    唐瑛哼哼:“信不信随你,我可是真去家乡了。不仅去了家乡,我还去了乐寿,回来的时候,还去了黎阳,我见徐大哥了。”

    “啊?”

    唐瑛笑笑:“等我一会儿,我把带回来的人和东西安排一下就跟你进宫。保证你的皇帝不会在怀疑我,或者是怀疑你。”

    单雄信这才注意到门外的大车和静静等着的一群人:“你弄了什么东西回来?那两女的怎么回事?”

    唐瑛笑笑:“那些大车上全部是陈粮,我从徐大哥那里弄来酿醋的。那两女的是母女,被恶棍欺负,恰好我们路过,顺手救下来了,没地方去,就带回来了。过几天我就把粮食和人都送回洛口仓去。”

    单雄信郁闷了:“陈粮加捡人口,你还真有闲心。”

    唐瑛哈哈一笑:“的确。我发现,四处玩比跟着大哥打仗好多了。行了,我去收拾一下,你先等会儿。”

    望着唐瑛往里走的身影,单雄信也迷糊了。他是真的认为唐瑛的离开是帮秦琼送老母去长安了,毕竟,按照唐瑛的性格,不可能见死不救,而按照秦琼至孝的脾性,也不可能不管老娘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在得知秦、程两家的家人都失踪后,单雄信马上就想到了唐瑛的离开。可是,今天唐瑛回来了,完全与秦、程无关的样子,他怎么想都觉得有名堂。

    当然,单雄信还是有办法证实的,因此,唐瑛离开后,单雄信一把拽住唐瑛的一个手下,带到一旁,来了个先期审查。结果,这位的口供与唐瑛对他说的一模一样,唐瑛真的去聊城了,真的到黎阳了,可就是没秦、程两家的什么事。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唐瑛也不知道秦琼他们的打算?也是,仔细想想,秦琼他们似乎没有必要和可能来找唐瑛帮忙的。这样一想,单雄信苦笑了一下,在他的心里,单雄信一直觉得,唐瑛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嫁给一个有前途的将军或者大臣,比如罗士信那样的人,但他的选择似乎影响着唐瑛的一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释疑

    当王世充看到唐瑛那瘦弱的身形和一脸恐慌的神色时,不由地看了看旁边的段达,唐瑛似乎不像是一个会玩阴谋的人。

    段达紧紧地盯着唐瑛看,他对唐瑛的怀疑并没有实据,虽然也曾经多方派人打听过,但除了知道唐瑛偶尔爱与程咬金他们喝喝酒以外,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但,唐瑛离开洛阳的时间却总是让他犯疑。当然,段达其实很希望唐瑛与这件事情有关系,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借机狠狠地打击一下单雄信,谁让单雄信在皇帝眼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大有超过他的趋势。

    “唐瑛奉召前来,参见皇上。”唐瑛走到御案前,规规矩矩地跪下了。

    “唐瑛,听单雄信说,你回山东老家了?”

    “回皇上话,正是。唐瑛回去是想找到父亲,接父亲来洛阳。”

    “找到人了?”

    唐瑛摇摇头,神色也显得哀伤起来:“家里屋倒人空,怕是,怕是……”

    王世充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唐瑛的神色不像是装的,他想了想,抬手示意一下:“你起来回话吧。”

    唐瑛赶紧站了起来:“谢皇上。”

    “唔,山东……形势可还好?”

    唐瑛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王世充:“不算好吧。聊城刚经历大战,农田荒芜,人心恐慌,唉,逃难者十之七八,实在是……惨呀!”

    王世充哼了一声:“那,黎阳的情况可好?”

    唐瑛赶紧低下头做恭顺状:“回禀皇上,黎阳也不好。夏王的大军就驻扎在黄河边,眼看就要去打黎阳了,黎阳仓的百姓纷纷外逃。唐瑛也不敢久留,待了两天就走了。”

    王世充见唐瑛坦诚地说自己去了黎阳,脸色好了点,这说明,唐瑛没有骗他:“你去找徐世勣干什么了?难道你不知道他投靠了李唐?哼。”

    唐瑛把身体躬的再低点:“回皇上,唐瑛的确有点玩小聪明了。当初决定回家看看的时候,想到可以经过黎阳仓,又想到徐世勣将军和我家单将军原来的关系很好,所以,唐瑛想试试能否说服李将军投降皇上。”

    “哦,你想去说服徐世勣投我大郑?”王世充呵呵冷笑两声:“谁让你去的?你擅自做主难道不怕朕治你通敌之罪?”

    唐瑛把头猛摇:“皇上,是唐瑛无知,唐瑛绝无通敌的想法呀!皇上,自从唐瑛来到洛阳后,皇上得知唐瑛身体不好,数次派人探视,还赏赐了唐瑛那么多好东西,还命御医为唐瑛诊治。这一桩桩恩典,唐瑛牢记在心。此次去见徐世勣将军,唐瑛是想,黎阳仓里有大批大批的粮食,如果徐将军愿意归降皇上,皇上不仅能得到一个人才,还能得到那么多粮食,唐瑛就能为皇上效力,就没有辜负皇上的厚爱了。”

    唐瑛恐慌中带着点委屈的解释让王世充心动了,仔细想想,唐瑛虽然是擅自做主,可却真是为他效力,这样的行为,可谓忠心。这个唐瑛,比那些得了他的好,却弃他而去的人强上百倍。想到这些,王世充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呵呵,唐瑛,你有这样的忠心,朕心甚慰。你辛苦了。”

    “不敢,唐瑛虽有心出力,然却一事无成,枉费了皇上厚爱,惭愧。”

    王世充叹口气:“想必,徐世勣拒绝了你,他没有为难你吧?”

    “还好。”听到王世充的语气里没有了不满和怀疑,唐瑛也悄悄松了口气:“徐世勣将军不愧精明,唐瑛劝降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他堵了回来。唉,他如今已经改名李世勣,完全听不进唐瑛的劝说。眼下,黎阳大战将至,那样一座孤城,怕是……挡不住夏王的大军呀!”

    “夏唐交战对我等有利,哼,朕正好坐观成败。至于徐世勣嘛,若是战败肯投我大郑,朕也可以既往不咎。”

    “多谢陛下。”这回是唐瑛和单雄信同时道谢了,一个迫于应付,一个出于真心。

    “哈哈,朕决定,等夏唐打起来后,朕亲带大军东进,有便宜不能让窦建德一个人得了去。”

    “皇上英明……”

    唐瑛跟着众人拍王世充的马屁,却在内心好好地鄙夷了一把,我真是糊涂透顶,居然给这种人出什么合纵的主意。

    带着疑虑和不安进了皇宫,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单雄信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心情也好了起来。带着唐瑛回到单府后没多久,王世充派来赏赐唐瑛的太监总管又来了,给唐瑛送来了人参和鹿茸,单雄信千谢万谢地把太监总管送走,回过头来冲唐瑛笑。

    “唐瑛,你真去劝懋公了?”

    唐瑛翻个白眼:“大哥,你说呢?”

    “是你自己说的,难道有假?”

    “当然是假的,我没那么傻,跑到徐大哥那里当王世充的说客。”

    单雄信故意把嘴巴张大:“啊?你骗皇上的呀?”

    唐瑛被逗乐了:“大哥,你和徐大哥可是生死兄弟,难道你不了解他的为人?我去劝降?找死差不多。”

    单雄信把腰杆一挺:“他敢。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我家唐瑛。不过,”叹口气:“他才不会听人劝呢,否则,当初就听你的了。”

    “你知道还来问我?”

    “嘿嘿,我就知道你撒谎了!”单雄信心情放松后,也想到了关键的事情:“对了,夏王真要打黎阳了?你看,懋公会不会出事?万一他打败了,我们是不是想点法子接他来洛阳?”

    唐瑛这回真乐了:“大哥,你还当真了呀。徐大哥打过败仗吗?在瓦岗军这么几年了,徐大哥可没败过,我曾经对徐大哥说,他是当世的诸葛亮呢。”

    “唔,说的也对。对了,这次皇上相信你了,我怕过不了多久,皇上会召你当官,你……”

    唐瑛却没想到这层,被单雄信这么一提醒,她也反应过来了:“糟糕,忘了这层了。这样,反正这些粮食要赶紧送回洛口仓,我过两天就走,在那边躲一阵子,过年的时候再回来。王世充要四处去占地盘,等他忙起来,又看不到我,就会忘记我的。”

    单雄信点头了:“成。对了,你抽时间去看看徐御医,他问过我几次了,可关心你呢!”

    唐瑛赶紧答应下来:“好,明天我就过去。正好把王世充送来的好药给徐御医送去,让他配制些救命的药给穷人。”

    “你的身子也需要补补,留点。”

    “不用,这些药大补,我受不了,会上火的。倒是给嫂子留两根参吧。”

    “随便你。”单雄信知道这些事情唐瑛一旦拿定主意是不会改变的,也就不多说了。

    几天后,唐瑛带着十辆大车和自己的下属出了洛阳向洛口仓而去。王世充在唐瑛离开洛阳城的同时接到了报告,他笑了笑,将报告扔在了一边。自从秦琼和程咬金当他面反投李唐后,先后又有数人离开他投向李唐,而他一直认为忠心于他的罗士信也在七月份趁被派去谷州防卫的时候离开他投向了李唐。

    王世充感到不能再一味对这些曾经的降将们好了,要恩威并施,因此,王世充开始暗中派人监视洛阳城的大将及其家人,在洛阳外围城池的防守将领人选上,王世充也不再派遣非亲属人员。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王世充的多疑和猜忌使得洛阳城里的人心渐渐地离他越来越远。

    唐瑛没料到,她的“预测能力”在徐世勣身上第一次失败了,徐世勣并不是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至少在这个时候还不是。唐瑛离开洛阳城的时候,他也离开了黎阳城,却不是轻轻松松离开的,而是坐着夏军的囚车离开的黎阳,与他一起坐上囚车的还有李唐的山东行军总管李神通、做客黎阳的魏征,李渊的妹妹同阳公主等。经此一役,李唐在山东的地盘丧失殆尽。

    李唐的军队在山东和河南节节失利的同时,山西太原,李家的发家之地晋阳也岌岌可危,刘武周的大军在晋州的攻势节节胜利,武德二年的十月,可以说是新兴的大唐王朝最危险的时刻。

    原来,早在武德二年的四月,刘武周的大军在突厥骑兵的支援下,就拉开了攻占晋州的序幕。当时,刘武周的密探获知,李渊派在晋阳的留守,他的三子李元吉在晋阳骄横跋扈,虽说不上胡作非为,却也引起了朝野上下一致的怨恨。刘武周觉得他攻占太原的时机到了,于是大军出征,直扑太原。

    李元吉虽说骄横,却也很有些本事,一身蛮力,长槊具有横扫千军之厉。第一次接触之战,刘武周的围城部队被李元吉率领骑兵杀的溃败而逃。尝试了李元吉的勇猛后,刘武周不再和李元吉正面交锋,而是派大军围困太原的同时,分兵攻取太原周围的石周、平遥等地,并将李渊派出的援军李仲文部阻拦在了半路上。两军在太原地区开始呈相持状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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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介绍:
无力翻云覆雨,无貌倾国倾城。三年瓦岗寨兴衰,一朝玄武门泣血。
剑戟寒霜,恩怨情仇,都付与蔓草黄沙。
乱世中当可生死与共,歌舞中谁能携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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