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蜷缩
江夏走过来摁住了，她挨着王丹平坐下，双手挎上他的胳膊，抬眼望着他幽幽地说：“怎么，任务还没完成就要走啊？”
“什么任务？”王丹平低头看她，四目相对，他从江夏眼里又看到了毛茸茸的目光，他随即避开。
“你的灵灵交代给你的任务啊！”江夏挺了挺胸膛，往近靠了靠。
“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是我真该走了，再晚刘灵灵该担心了。”王丹平抽离江夏的环绕，准备离开。
“她才不担心呢，不信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保准要么关机要么不接，要不你打一个试试？”江夏说。
不会是真的，王丹平心想。他还真想打一个电话试试看江夏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他不敢打，他害怕得到验证，接下来的事情，他没法处理。
“我真该走了。”王丹平站了起来。
“不知好歹的登徒子。”江夏神色有些落寞，眼圈隐隐发红。
王丹平为难了，他现在就这样走了，等于是直接给了江夏一巴掌，但是他又不得不走，难不成真留下了？他自己都接受不了。他在想该说些什么，至少安慰安慰她，让她不至于太尴尬。可是他搜肠刮肚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你不是要走吗，还等什么。”江夏的脸拉下来，冷冰冰地说。
“我，我。”王丹平语无伦次。
突然，江夏笑了。
“哎呀，骗你的啦，你还当真了。”她站起身，笑盈盈地把王丹平推出了门外，咔嚓一声，门从里面锁上了。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王丹平明显能感觉到，江夏笑的很勉强，很酸楚。倒不是为了王丹平，而是为了刘灵灵。
王丹平背对着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屋里安静的没发出一点声响。这时，一阵风吹过来，竟然有了一些凉意，是啊，秋天到了。
王丹平把外衣往怀里掖了掖，举步离开了。
……
王丹平走到小镇的街道上，站在楼下营业厅门口，再次抬眼望了望二楼。这次，窗户里有光，窗帘从里头拉上了，一个人影在灯光的照射下，印在窗帘上，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王丹平感觉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感觉嗓子发干，站在路旁使劲咳嗽起来。
咳嗽声很响，在小镇夜晚安静的街道上，这声响就格外凸显，甚至传到了对面的山上又回声回来，发出重重叠叠的声音。王丹平也被自己的咳嗽声惊到了，他极力忍住发痒的嗓门，憋得他满脸通红，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突然，二楼的灯灭了。
王丹平的心里再起波澜，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觉中他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非他所愿。他快步离开这里，背影被昏黄的路灯拉得很长很长。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只流浪狗蜷缩在路灯下面，尾巴夹在身体里，扭着头怯生生地看着王丹平，眼里满是怜悯。王丹平摸了摸口袋，他想找点吃的递给它，可是任他翻遍口袋，却什么也没找到，他分明记得下午没吃完的面包塞在了裤兜里呀。
可能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掉了出来吧。王丹平看着流浪狗歉意地笑了笑。流浪狗好像读懂了王丹平的心思，朝着他呜呜哼了两声。
王丹平扭头继续往前，此时此刻，他觉着自己跟街边的流浪狗没什么两样。他甚至觉着自己还不如这流浪狗，至少在它心里，没有承载太多自己无法承载的情感，不会去触碰自己无法掌控的禁区，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伤害他人。
王丹平回到医院，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刘灵灵斜靠在床上，怔怔地发呆。
见王丹平回来，她欠了欠身子，想坐起来。我丹平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刘灵灵发现王丹平一瘸一拐，赶忙问道：“你腿怎么了？”
“哦，没事，刚不是背江夏回去嘛，在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现在没事了。”王丹平讪讪地笑了。
“哦~！我说怎么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呢。”刘灵灵拉长声音说到，感觉话里有话。
“我没骗你。”王丹平说。
“我没说什么啊。怎么样，她休息了吗？”刘灵灵问。
“嗯，我走的时候她还没睡，下楼的时候，发现楼上的灯灭了，这会应该睡下了吧。”王丹平说。
“哦。”
“她压根就没喝醉，都是装的，你知道吗？”王丹平试探着问。
“嗯。”
“这么说你知道，为什么还让我送她？”王丹平追问，他想让刘灵灵亲口告诉他，江夏说的一切并不是真的，可是她只是简单地回应着，并没有说什么。
“没什么呀，送送就送送。这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回去也不放心啊。”
“你们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啊，跟我讲讲呗。”王丹平一边收拾刘灵灵吃过的碗筷，一边试探着引导。他并没有拿眼睛看刘灵灵，假装自己很忙活的样子，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我们关系很亲密，她没跟你说吗？”刘灵灵反问道。
“说了，而且说了很多。”
“那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我就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说吧。”也许是身体还没恢复的原因，刘灵灵的声音小了下去。她慢慢平躺了下来，把被子往胸前拉了拉。
王丹平对这个答复很不满意，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可是现在的刘灵灵是一个病人，再追问太多也不太合适，一切等她康复了再说吧，王丹平想。
“那你先歇着，我去把饭盒洗了。”王丹平说完走出了病房，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清理刘灵灵吃剩下的海鲜粥。
时间不早了，病人需要休息。王丹平回来，简单把刚才被江夏弄乱的病床整理好，把饭盒收纳好藏在病床下面，准备睡觉了。他起身把病房的灯关了，躺在了刚刚整理好的另一张病床上。
“哥哥。”刘灵灵柔声喊道。
“嗯。”
“我有些冷，你睡过来。”
“床太小了，我怕挤着你睡不好。”
“没事，不挤。”黑暗中，刘灵灵挪了挪身子，空出了一半床位。
王丹平只好起身躺了过去。刘灵灵背对着他侧身躺着，王丹平从后面搂着她，把一直胳膊从他的脖子下穿过去，给她当枕头。刘灵灵猫一样蜷进王丹平的怀抱里，扭了扭脖子，像是在寻找最舒适的体位。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整个病房静谧得可怕。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集训
这一天里，王丹平跑东跑西，累的够呛，虽然有心事，但架不住身体的困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刘灵灵却毫无睡意，她的心情此时又矛盾又复杂。刚才王丹平回来的几句问话，她没有正面答复，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她能听来，王丹平对此事是排斥的。通过刚才他睡在了另一张床上的举动，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在想，怎么样跟王丹平解释呢……
江夏是她在联通公司招聘会上认识的。当时联通公司招收营业员，报名地点在三江市人才市场。她第一眼看见江夏就对她印象深刻，单薄的跟纸片一样的身子，托着一个大脑袋，细小的脖子好像随时支持不住一般。她是那种天生有一种需要被人保护的那种人，往那一站就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两颗不大的眼珠乌黑乌黑的滴溜溜转，灵动中透着调皮。
这次联通公司招聘，是委托三江市人才中心一家劳务公司开展的，目的是不占用企业用工指标。员工薪酬由劳务派遣公司发放，保险也由劳务派遣公司代缴，联通公司每年按人头支付给劳务公司一定的管理费用。这样既规避了用工风险，也降低了用工成本，还避免了劳务纠纷。
这类人招聘进来不算联通公司正式编制员工，在体质内叫派遣工或劳务工，联通公司觉着这样叫都不好听，自己编了个名叫：C类工，反正就为了跟正式职工划清界限。
刘灵灵没文凭，也就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问题了，只想着有个班上就好。没曾想就这样一个职位，应聘者种多，一个岗位十几个人同时竞争。
整个招聘流程要经历一轮笔试、两轮面试，还要参加为期两个周的集训。最终，从都通过的应聘者中按比例录用，签订劳务派遣合同，才算正式入职。
为了尽可能降低入职人员的离职率，稳定营业员队伍，外包公司和联通公司商量好，本次招聘采用属地录用原则，就是各县只录用本县户籍的人员，这样以来可以避免异地就职产生的住宿、交通等成本。
刘灵灵所在的县，只录用两个名额，但报名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九人，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见到江夏也跟自己在同一批应聘者队伍中，刘灵灵就知道，她将是今后几日自己最大的劲敌。果然，在随后的几轮考核中，她们俩过五关斩六将，双双冲出重围，进入到集训营。跟她俩一起进入到集训营的，还有两个人，照此算来，最终能够顺利入职的就从她们四个当中挑选两位，录取率仅有百分之五十。同时进入最终考核的两个女孩都是城关人，有些小傲慢，声称自己是某某介绍进来的，对刘灵灵和江夏根本没放在眼里。
也许是缘分，刘灵灵跟江夏分到了一个组，还分到了同一个宿舍。让刘灵灵刮目相看的是，江夏看着瘦瘦弱弱的，确有一颗侠肝义胆。集训期间，刘灵灵受到城区几位女孩的排挤，委屈得想放弃，回到宿舍蒙着被子哭泣，是江夏站了出来，替她理论，替她出气，甚至还差点跟她们打了起来。她为了友谊奋不顾身的样子，让刘灵灵感动。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封闭环境里，也只有江夏能够勇敢站起来，替自己遮风挡雨。
刘灵灵随即决定，如果考核期结束，非要在她和江夏中挑一个名额的话，她会主动放弃，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江夏。两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心底里暗暗叫着劲儿，在一次次拓展中，咬着牙、流着泪坚持。私下里，她们互相鼓励，互相打气。对外，她俩同仇敌忾，拧成了一股绳，结成钢铁同盟。
在一项死亡爬行五百米项目中，刘灵灵刚好来了月事，肚子疼痛难忍，本该请假的。但是她跟江夏商量后决定坚持。江夏跟她说好，就在她的后方，有她在，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爬到她的前面。面对泥泞的道路、背上的铁丝网、迎头浇下冰冷刺骨的凉水，还有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漫漫五百米路程，刘灵灵哭着坚持。江夏在身后保护着她，刘灵灵没力量了，爬不动了，江夏就使劲托着她的腿，逼着她向前，这样以来，她就比别人花了更多的气力。这次爬行，她俩落在了另外两名竞争者后面，但好歹咬牙坚持了下来。
回到寝室，两人的衣服多处都被背上的铁丝网给挂破了，黄泥弄得满身都是。她俩在卫生间里，脱了衣物，站在热水里，闭着眼睛冲洗，任满头满脸的黄泥顺流而下。刘灵灵因身体的原因，顺流而下的还有汩汩的鲜血，吓得江夏闭上了眼睛。
当晚，二人睡在了一张床上，不着寸缕，相拥而泣。在她俩的印象中，因为下午的死亡爬行成绩不好，双双都会被砍掉。
“江夏，是我连累了你。”刘灵灵哭着说。
“啥连累不连累的，就这破工作，我还不想去呢。”江夏高傲地仰着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心底里她是不甘心的。
“你腿疼吗，我帮你捏捏。”刘灵灵停止哭泣，挣扎着爬起来，想用行动来表示歉意。
“我没事，倒是你，累了一天还流了那么多血，需要好好放松放松。”江夏起身，扶着刘灵灵躺好，开始给她按起腿来。
刘灵灵再一次体会到被照顾的感觉。她从小就缺乏父爱，母亲改嫁后，一夜之间她就从一个小女孩成长成了大人，承受了很多同龄孩子未曾承受过的压力，没有人、没有一天拿自己当小女孩看待，受了委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小姐姐，百般照顾自己，护着自己，给自己温暖。刘灵灵一下子竟适应不过来了。她有些惊慌失措，受宠若惊。
江夏柔软温暖的小手轻按着自己疲惫不堪的双腿，酥麻酥麻的，像是有一道电流从两腿间通过一般。这是一种异样的、从未有过的感觉，传遍周身。刘灵灵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但是自己并不想急着挣开，难以名状。
刘灵灵夹着双腿，不断地来回搓着，想把这种奇怪的感觉赶走。
因为训练需要，她用的是内置卫生棉，此时她感觉这小小的棉条不仅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打开了体内的洪荒之力，汹涌澎湃，她感觉黄河决堤了，她感觉自己快死了。
她发出了难过且压抑的叫喊声，响彻小小的宿舍。
第一百三十七章 恶煞
那一晚，两个年轻的、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在市区一家拓展训练中心的宿舍里，哭闹着、叫喊着，肆意挥洒着青春。她们心想，反正明天就要离开了，也就无所顾忌了，至少认识了这么好的姐妹。她们打开身体，打开心扉，让青春的汗水恣意流淌。
第二天集合，她俩红肿着眼睛，蓬着脑袋，睡眼惺忪，连早饭都没吃，懵懵懂懂地站在队伍中间，像极了俩小丑。刘灵灵分明从两位竞争者的眼神中看到了讥讽、嘲笑、得意和鄙视……
“想跟我们斗，还嫩了点。”
“也不撒泡尿照照。”
“农村来的土鳖，不知好歹。”
……
刘灵灵耳中嗡嗡的，像是有无数的苍蝇同时飞进来，扰得她头疼欲裂。她奋力地拿手扇了扇，想把这声音赶走，却无济于事。她求助般地看了看江夏，只见江夏安若泰山，面带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刘灵灵顿时觉着内心安定了下来，她站直身体，挺了，胸膛，耳边的嗡嗡声消失了，换来的却是教官严厉的批评声。
“你们两个，出列！”凶神恶煞般的面庞，凶神恶煞的声音。
刘灵灵学着江夏的样子，抬头挺胸，昂首挺立，站出队伍。反正该离开了，何不体体面面的离开？刘灵灵心想。
“你们怎么回事，脸不洗，头不梳，还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吗？！”凶神恶煞的声音震得刘灵灵的耳膜嗡嗡作响。两位竞争者冷嘲热讽的声音好像随时又要传过来似的，刘灵灵下意识地躲了躲。江夏扭头看她，投来鼓励的目光，刘灵灵晃了晃，又站得挺直挺直的了。
“报告教官！我有情况反映。”江夏突然开口，惊得刘灵灵张开了嘴。
“说！”凶神恶煞的声音再度响起。
“昨天，我的队友身体有漾！”
“谁？！有什么漾！”
“就是她，她亲戚来了。”江夏看了看身边的刘灵灵，声音降了下来。
“什么亲戚，跟训练有什么关系！”凶神恶煞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女队员中却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年轻的教官被笑蒙了，大声制止。
队伍中的笑声更大了。
年轻教官恼羞成怒，威胁要责罚大家绕操场跑十公里。
“报告教官，我说的是事实。确实是亲戚来了，坚持完死亡爬行后，血流不止，弄到后半夜，刚睡一会就听见集合的哨子吹响，来不及洗漱就出来了。”江夏赶忙解释道。
这时，身旁年长的教官制止了暴怒的年轻教官，发话了。
“你俩，回宿舍，马上！给你们十分钟洗漱时间。”
“是！”江夏双腿并拢，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拉起刘灵灵就跑。
刘灵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江夏拉着跑出了好远。
“哎，就这么走了？怎么回事呀！”刘灵灵边跑边问。
“别说话了，你先跟我走就是了。”江夏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
她俩冲进寝室的门，江夏一头栽倒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
“你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小兵没？笑死我了，啥也不懂，还在那咋咋呼呼。”
“你跟大家说那干什么，多难为情的。”刘灵灵说。
“我要不说，那个新兵蛋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再有，我也不想大家因为我们而集体受罚吧？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江夏说。
“哎，反正被你害死了。你都不知道，那俩，都不背人，赤裸裸地耻笑咱俩。”刘灵灵气急败坏。
“无所谓啦，反正咱俩也没啥希望了，倒不如大大方方豁出去了，你说呢！快点收拾吧，十分钟马上就到了。”江夏爬起身子，冲向厕所。
二人争分夺秒，在十分钟内完成了洗漱，跑回了队伍。
“刘灵灵，出列！”年长教官对刘灵灵喊到。
刘灵灵赶紧出列，有些紧张。
“既然你身体不适，今天上午的训练就不用参加了，暂且休息，去医务室看看。”教官看着她点了点头说。
“教官，我还能行。”刘灵灵说，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这是命令！”
“是！”刘灵灵敬了个军礼，向后转，跑向医务室。
“其他人，全体都有，向后转！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刘灵灵扭头，发现江夏也正扭头看她，边跑边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刘灵灵灿然一笑，勾着头向前跑去。
医务室里，一个温柔的大姐姐正等着她。她给刘灵灵量了量体温和血压，问了问情况，开了一份红糖包让刘灵灵带回，热水冲服。
刘灵灵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各方带来的温暖，有江夏的，有年长教官的，还有这医务室大姐姐的。她回到寝室，冲跑了一杯红糖水喝下，周身都暖暖的了。她又起身走往食堂，吃了点东西，补充完能量，回到宿舍躺下休息了。
睡梦中，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嘴里吃着刚刚剥下的棒棒糖，一直甜到了心口。在母亲身边有一条小狗在欢快地玩耍着，母亲咧着嘴微笑，像个孩子一样。耳边有微风拂过，弟弟穿着白衬衫在远处抓蝴蝶，他转身的瞬间，运动鞋踢起了一小撮泥土，扬到了很高的空中，四散开去……
刘灵灵觉着好幸福啊，她躺着母亲怀里咯咯笑着，她好久没这样开怀地笑过了。
醒来的时候，江夏正一头汗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身边放着饭盒，打了两个馒头，一份小菜，一碗小米粥。
“我见你睡着了都在笑，笑的很开心，梦到什么了？”江夏问。
“没什么，就是感到很幸福。”刘灵灵笑着回道。
“幸福什么？”
“幸福有你呀！”
江夏笑了，笑得眉眼都在说话。
“快洗把脸，我打了饭回来。吃完下午还要继续呢。”
刘灵灵顺从地爬起来，刷牙、洗脸、吃东西。她很满足，感觉自己现在被人照顾，真的很幸福。
“你看你，一头一脸的汗，都干什么了呀。”刘灵灵边吃边问。
“哎，别提了。你走后，我们拉练去了，跑了十公里，累了个半死。你倒好，舒舒服服在被窝躺着做美梦。”江夏脱了衣服，边说边走向卫生间，她得趁机把这一身臭汗洗了。
“下午什么节目呀！”刘灵灵冲着厕所的方向问。
“好像是礼仪课，外聘的讲师，全员都要参加。”卫生间里响起了沙沙的水声。
刘灵灵大口吃饭，吸吸溜溜把一大碗粥喝了个底朝天。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约定
下午的礼仪课程在室内，联通公司从陆家嘴请来了名导师现场授课。
在刘灵灵上台的时候，她对着导师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课后导师叫住她说：“孩子，你天生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要保护好它，祝你成功！”
刘灵灵懵懵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导师对着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礼仪课程结束后，集训的所有项目也就完成了，只等最终考核结果了。
让刘灵灵意想不到的是，最不被看好、最没有希望晋级的自己和江夏最终脱颖而出，取得了全队最好的成绩。反倒是那两位冷嘲热讽，吹嘘自己有各种关系、各种渠道的两位竞争者，名次靠后，最终被淘汰了。事后刘灵灵才听说，是最后上礼仪课的导师力荐的她们俩。
得到被录用的消息后，刘灵灵和江夏关上房门，搂在一起又哭又笑。
后来，她们二人又同时被安排到县城营业厅实习，又一起租的房子，吃住都在一起，关系甜蜜得如胶似漆。
就像江夏跟王丹平说的，她们两人走在大街上，就是两道美丽的风景线，青春靓丽，回头率爆表。有她们出现的地方，就会有男孩子找各种借口搭讪。每天她们都会收到很多的鲜花，有留名字留电话的，也有干脆啥也不留的。营业厅柜台上都被鲜花挤占了，为此营业班长还找过她们俩谈话，批评她们要注意影响，搞得她俩很是尴尬。
“你说，咱需要男朋友吗？”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江夏搂着刘灵灵问。
“不需要。”刘灵灵答。
“姐妹情深，不要男人！”江夏从被窝伸出一只胳膊，握成拳，高高举起。
“姐妹情深，不要男人！”刘灵灵也伸出一只胳膊，抓住了江夏的手，十指相扣，握成拳，齐声喊道。这就是江夏所说的二人的口号和誓言。
平日里，她们俩一回到宿舍就脱得光光的搂着睡在一起，相拥取暖，比情侣更亲密。
上流动站了一天，腿都肿了，她们就相互按摩，放松解压。工作上受了委屈，她们就相互安慰，加油打气。
她们活成了一个人。
但好景不长，一个月的实习期很快就结束了，她们顺利通过了考核。江夏留在了县城，刘灵灵下派到了凉水镇。
在离别的头一个晚上，俩姐妹抱在一起痛哭。
“不许背着我找男人。”江夏说。
“不找。”刘灵灵哭着回复。
“要找就找一个，找一个看着顺眼的，找一个我也看得上的。”江夏伸出小拇指。
“好，一眼为定。”刘灵灵也伸出小拇指，勾住了江夏的指头。
她们拥吻在一起，在小床上打着滚，像是经历生离死别。
刘灵灵去凉水镇报到的第一天，在QQ说说里这样写：绕过江山错落，才发现你是人间烟火。……
这条说说后面跟了很多的留言，纷纷猜测刘灵灵指向的是谁。刘灵灵对此不理不睬，撒然一笑，她相信明者自明，不需要解释。
……
时间是个好东西，刚开始俩姐妹借着联通公司不要钱的话费，每天通话几个小时，一直到后半夜才恋恋不舍地挂掉。偶尔，江夏休假了也会来找刘灵灵。可是后来，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联系就少了很多，往往隔上一天才打一个电话，再后来就更少了。
直到最后，刘灵灵遇到了送款箱的王丹平，这个瘦高的男孩子，干干净净，斯斯文文。总爱把他那辆宽大的摩托车停靠在自己营业厅门口，后面背着银光闪闪的钞箱，刺得刘灵灵睁不开眼。
刘灵灵掐着时间点，每天早上拿着笤帚在门外打扫卫生，等着王丹平送款箱到来。她都低着头，假装用心扫地，余光却能瞟见王丹平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偶尔，刘灵灵会发现王丹平也在偷偷看她，就羞红了脸，能激动好半天。
心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活生生地每天准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刘灵灵觉着不可思议。王丹平好像是就这么硬生生地闯进来的，让她猝不及防。她本想告诉江夏的，但是又不敢，她怕江夏骂她。更何况，这个大男孩也没明确表示什么，再闹出个单相思就尴尬了。那样的话，江夏不仅会骂她，还会嘲笑她的。
再后来，王丹平离开、再到网聊、再到王丹平回来看她、再到母亲生病王丹平的江湖救急……
王丹平能给她的安全感，是江夏不能比拟的。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终于在露营的小木屋里有了质的飞跃。
刘灵灵把自己完全交给这个大男孩，却不知道如何跟江夏交代。
这次自己生病，算是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刘灵灵避无可避。在江夏的逼问下，刘灵灵把自己跟王丹平的关系和盘托出。
江夏无奈，人也见到了，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二人一拍即合，要兑现当时在出租屋里的承诺。也就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
刘灵灵躺在病床上，心潮澎湃。她用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时间，细细回想了从自己入职认识江夏开始，一直到现在，发生在她们和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也许是白天睡的太多，这会越想越睡不着了。
在江夏这件事情上，王丹平的做法她是暗暗高兴的，如果真的应了江夏的要求，那她这会儿的心情又是另一种了。虽然当时她俩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是发自内心的，但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又是那么的不甘心，感情的世界永远是自私的。
想到这里，刘灵灵又偷偷笑了，她高兴自己没看错王丹平。
不管了，明天到了再说。万一王丹平不再提及，万一江夏不再坚持，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想到这里，刘灵灵往王丹平怀里缩了缩，安心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王丹平就醒来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他赶紧起床，把自己收拾利索，再过一会大夫该来上班了。
他伸手在刘灵灵额头上摸了摸，还好，没再发烧。他的动作惊醒了刘灵灵，她眯着惺忪的睡眼，朝空中伸了个懒腰。
“哥哥，抱抱。”刘灵灵两只手臂停在半空中，对王丹平撒着娇。
王丹平靠近，礼节性地抱了抱，又在刘灵灵背上轻轻拍了拍。
“你再睡会，我得赶紧收拾了，还得给你买早餐。再一会大夫该来了，你也要挂点滴了。”王丹平说。
“嗯。”刘灵灵乖巧地猫进了被窝里。
王丹平笑了笑，看了看她，出门去卫生间洗漱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结
刘灵灵经过昨天的休整，已经能下床活动了，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外，正常起居基本恢复正常了。
吃过早饭，大夫过来看了看情况，把针挂上后对王丹平说：“我看今天吊瓶打完也就差不多了，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拿走，下午就出院吧。口服的药继续坚持喝几天，炎症要清理干净，防止病情反复。”
王丹平千恩万谢，连连点头。
安顿好刘灵灵，王丹平把灶具、脸盆、脏衣服等一起打包，绑在了摩托车后面，他得把这些先送回去。
“你顺路给江夏带点早点回去。”刘灵灵扭头跟王丹平说。
“哦。”王丹平头也不回，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他才不想再去招惹这尊神呢。
“看你很不乐意的样子，人家好心帮我顶班，连早点都吃不上，这多不合适啊。”刘灵灵故意穷追猛打，边笑边说。
昨晚她矛盾了半晚上，没成想第二天王丹平果然没有再追问，她反而有意开始往上面引导，女人的两面性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昨天送完她，走的时候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多是朝你生气呢，谁知道你们俩什么情况。把我搅进来受夹板气，你还好意思笑。”王丹平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大点声说。人家怎么不开心了，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刘灵灵故意气他。
“好，照办！”王丹平背着她拜了拜手，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怕了你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买早点。”王丹平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
刘灵灵被他滑稽的表情逗乐了，手上动作大了，把吊瓶弄的咣当一声响，吊瓶碰到了杆子上，剧烈摇晃着，差点脱针了，吓得王丹平赶紧跑过去扶住。
“你小心点，疯疯癫癫的，哪有个病人的样子。”
“你巴不得我躺着不能动弹是吧？”刘灵灵假装委屈。
“呸呸呸！”王丹平一边往外吐着唾沫一边打自己的嘴巴。
“瞧你那傻样！”刘灵灵噗嗤笑了。
“我是傻，被两个女娃娃哄的团团转。”王丹平话里有话。
“你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哄你？”
“没谁。”
“我看你想吵架是吧？”刘灵灵憋着笑，假装严肃地说。
“不敢，姑奶奶，你赶紧躺下养病吧。”王丹平扶刘灵灵躺下。
刘灵灵僵着脸憋了一会，见王丹平一脸不自在，终于憋不住了，笑得浑身抽搐。
“真是个疯婆子！”王丹平不再理她，关上门出去了。
身后的刘灵灵还笑着直不起腰来，她好像很乐意看到王丹平的囧态，或者她想趁机彻底把矛盾激化，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所有人心里都不好过，她也想看看江夏到底什么态度。
王丹平买了油条和豆腐脑，硬着头皮端到了江夏的面前。这会刚开门，没有用户，江夏正双手托腮，目光懒散地在那发呆呢。见王丹平走进来，脸上刷地红了，有些尴尬。
“不好好在医院陪你的灵灵，跑过来干嘛。”江夏把头扭向一边。
“这不怕你一个人又不吃东西吗？我买了油条跟豆腐脑，你趁热吃点。”王丹平把早餐放在了营业厅的台席上。
“放心，饿不死。你把你家灵灵照顾好就行了。”江夏斗气般扭着头，不去看王丹平，也不去碰早点。
“实话跟你说了吧，就是刘灵灵让我买了带给你的，她怕你饿肚子。她还说，你在替她上班，可不敢怠慢。”
“算她还有点良心。”江夏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为了昨晚自己说的荒唐话，做的荒唐事想找个台阶下，现在台阶就放在那了，再不赶紧就坡下驴，自己都没法收场了。她低头笑了笑，拿起塑料碗舀了一勺豆腐脑放进了嘴里。
“嗯，味道不错！我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豆腐脑了。”江夏夸张地又舀了两大勺塞进嘴里，另一只手扯下一截油条，大口朵颐起来。
“你慢点吃，哪有个女孩的样子。”王丹平笑了，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不光你，所有人都觉着我不像女孩子，白白浪费了这好的一美人坯子。”江夏骄傲地甩了甩头发。
“哈哈哈，除了吃相难看点，其他都还好。”王丹平笑的很大声。
“就这，还有人看不上呢。哎，眼瞎哟~！”江夏三两下把两根油条干完了，撤了一张纸擦着油汪汪的嘴唇，意犹未尽。
“我看不是眼瞎，而是无福消受吧。”王丹平幽幽地说，像是满是心事。
江夏扭头看了王丹平一眼，又连忙撇开去，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什么无福消受，我看是封建思想作祟吧。”
“也许我是老了，跟你们有代沟了。”
“机会是给了，自己没好好把握，后悔去吧。”江夏冷笑了一声。
“你昨晚说的都是真的吗？”过了好半饷，王丹平问江夏。
“我昨晚说什么了？”江夏反问。
“算我没说。”王丹平转身，解下摩托车后面的东西。他走回营业厅，问江夏要钥匙。
“这台席底下还有两大包呢，不准备拿走吗？”江夏用脚踢了踢桌下面的两个包裹。
王丹平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装备还放在这呢。赶紧走进营业厅取东西。
“这是工作的地方，你不能进来。这刘灵灵也太随意了吧，她是没被县上发现，像你这种行为，她是要受处罚的。”江夏沉着脸说，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王丹平赶紧撤到柜台外面，红着脸连忙解释到：“怪我，怪我，平日我也不会进来的，这不怕你拖不动嘛！”
“哄你的啦！没事的，你进来取吧，反正这会也没用户。”江夏哈哈笑着说。
王丹平叹了一口气，这一早上已经被两个女孩子戏弄了。女人难养，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王丹平想。
王丹平扛着两大包东西上楼了。
身后，刘灵灵吊着嗓子说：“昨晚跟你开玩笑呢，我跟刘灵灵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怕你欺负她，故意试探你的。还不错，小伙子，定力不错，她没看错人！今后你要对她好点，要是被我发现你欺负她，我定不饶你！”
王丹平听见了，停止了脚步，王丹平听到声音说到最后有些颤抖。他没有回头，只是朝身后摆了摆手，便举步继续向前。
他没不知道的是，身后的江夏强忍着泪水，正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第一百四十章 冯唐
忙完这一切，下午时分，王丹平陪着刘灵灵出院了。江夏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辞而别，她把营业厅锁好，钥匙放在了刘灵灵的房间里。刘灵灵看着空空的房间和摆在桌上的钥匙，怔在了原地。看来江夏是没打算原谅她了。
“别想了。走之前她叮嘱我来着，要好好待你，不然她不会放过我。”王丹平从背后扶上刘灵灵的肩，轻轻地说。
刘灵灵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扭头扑进王丹平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王丹平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只得抱着她，任泪水打湿他的前襟。
过了好半天，刘灵灵才平静了下来。
周末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完了，在王丹平而言，就跟打仗一样。一次野外桑拿直接把刘灵灵送进了病房，自己也因此累个半死，这会突然放松下来，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王丹平把自己扔进刘灵灵的小床里，蒙头蒙脑睡下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又得赶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市区。接下来的几周，他还得跟着赵婷一起到县局做贺卡设计。
刘灵灵没忍心打扰他，她心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为了自己的事情，明显憔悴了好多。她轻轻拉上房门，拿着钥匙下楼去了。
两天没上班，她需要去营业厅整理一下，顺便把两天来的营业账款归集归集，明天一大早汇给县财务室的账户上。
她打开营业厅的大门，里里外外已经被江夏收拾的整整齐齐，桌子、电脑都细心擦过，一尘不染。这是她的风格，有点小洁癖、有点疯癫、有点侠肝义胆。
由于下午了，室内光线比较弱，刘灵灵没开灯，站在门口发呆。过了好一会，眼睛才慢慢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刘灵灵发现鼠标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她赶紧拿起来打开，只见上面娟秀的笔迹写着：
“灵灵，还记得我们一起追过冯唐的诗吗？还记得在集训的礼仪培训完结时导师对你说的话吗？她说你的眼睛会说话。
冯唐有这么一首诗，我想用来形容你的眼睛最合适不过：
你眼睛的面积一定小于湖，
你也很少哭，
为什么坐在你面前，
细细的雾水就扯地连天……
这是初见你时我对你的印象，每每看到你，就想到了这首诗。今天我把这首诗送给你，用来纪念我们最纯真的感情。
认识你两年多时间，我们曾好成了一个人。我们曾天真地许下诺言，这辈子不找男人，有彼此就足够了。
直到，我遇到王丹平，才醒悟过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你在他面前，眼里就有细细的雾水扯地连天。这种眼神，是这两年多时间以来，我从未见到过的。我终于知到，他就是你要找的人，而不是我这个疯婆子。
昨晚，我有了极度荒唐的想法，也向你提出来极其过分的要求，没想到你真答应了。还好，王丹平及时制止了这种错误的发生。由此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品行端正，责任感强的人，他是真对你好，从他照顾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我很欣慰，恭喜你，找到了心中的白马王子。
本来想跟你们告别的，但是见面了，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来，你知道的，大家都说我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如果当着你们的面哭出来，人设岂不是就崩了？所以就把这些感受写下在纸上吧。
我想，我也该走出来，去寻找属于我的白马王子了。
对了，你家那位可说了啊，他要给我介绍他同事来着，让他别耍赖，有机会你先替我把把关，可别随随便便找一个阿猫阿狗就给我打发了啊！
嗯？为什么这张纸还空了这么多？想的多，真写出来却不知道写什么了，你知道的，我文笔不行。还写些什么呢，让我想想。
对了，既然以冯唐的诗开头，那干脆再用冯唐的诗结尾吧。
可遇不可求的事：
后海有树的院子，
夏代有工的玉，
此时此刻的云，
二十来岁的你。
你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最后，祝你幸福，祝你们幸福。
江夏。”
刘灵灵对着纸片哭的稀里哗啦，这个死江夏，搞得这么煽情干嘛！刘灵灵边哭边笑。
刘灵灵就站在营业厅门口，卷闸门半掩着，也不开灯。看着室外的光线一点一点褪尽，看着夜幕降临，她像是石化了般，呆在了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刘灵灵回过神来，眼角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风干了，留下了两道黑色的痕迹，她挽起袖角擦了擦，干燥粗糙的纤维硌得眼角肉疼。她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夸张地裂开嘴巴无声地发笑，试着把脸部紧绷的肌肉放松。她关上营业厅的卷闸门，上锁，径直走进了前面的超市。
她买了两桶泡面，一把火腿肠，一包榨菜，两个塑封的卤蛋。凌晨王丹平起床，一定饿的够呛，吃一桶热乎乎的泡面在赶路，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刘灵灵给自己也买了一桶，这会功夫，她也有些饿了。她烧了开水，把暖水瓶灌满，再烧了一壶，给自己把面泡上了。
她躲在门外的走廊上吃，生怕动静吵醒了王丹平。
她再次回到宿舍，轻轻将王丹平的鞋子脱了下来，把被子帮他盖好。
天色还早，刘灵灵毫无睡意。她把王丹平从医院里换回来的脏衣服泡上了。当她看到自己裤子上湿湿的都是尿液，还有湿透了的内裤后，脸刷地就红了。在医院里，眼前这位熟睡的大哥哥都经历了什么呀！
她想起了王丹平在女厕所里抱着她痛哭的情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在她面前哭，还哭的如此断魂断肠。
她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王丹平，再次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便闷头洗起衣服来，好像是为了惩罚自己的任性。
洗完衣服，百无聊赖。刘灵灵掀开被子，躺到了王丹平身旁。由于王丹平白天是横着睡的，半条腿都露在空着。刘灵灵试图把他再横过来，这样睡会舒服一些，怎奈自己力气太小，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便放弃了。她也只好学着王丹平的样，把半条腿都悬在半空中，时间久了腿会酸麻，她就蜷起来。后来，她干脆坐了起来，把王丹平的腿也搬着蜷了起来。
这样会舒服一些吧，刘灵灵想。
王丹平吧唧了一下嘴巴，扭了扭身子，翻身把刘灵灵压到自己的腿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换房
凌晨，闹钟准时响起，叫醒了熟睡的王丹平和刘灵灵。
刘灵灵爬起来，揉了揉被压麻的双腿，给王丹平泡了碗面。因为太早，也因为饿过了气的原因，王丹平并没什么胃口。刘灵灵逼着他吃完。
简单收拾后，王丹平下楼离开，刘灵灵非要送送他，被王丹平拦下了。
“你病还没好，这会外面凉你就不要送了。”王丹平抱了抱她说。
刘灵灵便听话地没送，只是把窗户打开，把头探出去，直到王丹平的身影消失在路灯尽头。
几经周折，王丹平回到市区。他赶紧回寝室收拾衣物，县局接他们的车早早就在邮政酒店大院等着他们呢。
赵婷一身运动装出现在他面前，头发扎着马尾，脚蹬白色的运动鞋，显得清爽干练，充满活力。
“好久不见。”王丹平伸出右手。
“你真逗，这不周五才见的嘛！”赵婷轻笑着，象征性地握了握王丹平的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这样算下来，咱六年没见了，可不好久不见嘛。”
“其实你可以更恶心一点。比如：君住三江头，我住三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赵婷针锋相对回怼道。
王丹平被赵婷逗乐了，这个家伙，一见面就能跟自己杠起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连开车的师傅都被他俩逗笑了。
“看看吧，自己说话没水平，连师傅都笑话你。”赵婷白了王丹平一眼。
“是，就你有文化。不仅有文化，你还是市局的精英人才，这不县局一把手的座驾都亲自来接你嘛！”王丹平也毫不客气地挖苦她。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这是给县局创收呢，是干活！搞搞清楚。劳动最伟大，劳动人民最光荣！人家可是冲着劳动人民来的。”赵婷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用行动表明王丹平说话没水平。
“哟，这么说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了，干脆给市公司领导建议建议，年终评你当劳模。”王丹平笑着说。
“可惜呀，你说了不算。你要真说了算，我这一路都鞍前马后伺候你。”
一路上，两个年轻人斗着嘴，气氛倒也轻松愉快。后半段也许是累了的原因，两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嘴，靠在座椅后背，昏昏欲睡。司机打开了音乐，放了一首舒缓的曲子，是毛不易的《借》：
“借一盏午夜街头昏黄灯光，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双；
借一寸三九天里烈烈暖阳，融这茫茫人间刺骨凉；
借一泓古老河水九曲回肠，带着那摇晃烛火飘向远方；
借一段往日旋律婉转悠扬，把这不能说的轻轻唱……”
这个毛不易，把歌词写得如此华丽动人，把两个年轻人的心都唱化了。
接下来的一周，又是忙的得天昏地暗。改不完的设计稿，改不完的文案。好在两个年轻人都有了经验，出稿率一如既往的高，好评一如既往的多。
让王丹平感触最深的是，不同的县局长给他们二人的待遇不同，像李建国和资阳县的胡局长那样高规格待遇的有；当然极度节简型的也有，就把他俩往破烂的酒店一扔，饭也不管，只管派单。
遇到这种节俭型的县局，面对糟心的住宿条件，赵婷和王丹平只能相视苦笑一番。王丹平偶尔也会趁机挖苦两句：“还说自己是来县局创收的，是劳动人民，最伟大！看看这待遇，这才是正儿八经劳动人民该有的待遇呢，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住着最破最脏的宾馆，吃完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一天还有个周扒皮在后面拿着鞭子赶。好好享受吧！”
“还说我呢，你不市局机关下来的吗，你不市场部管全局吗？还不是一样这待遇，好意思在这跟我甩脸子。你要不想干趁早回去，给你们宋大主任哭诉去，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赵婷被他逗怒了，也是因为这么糟糕的环境让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呢，王丹平刚好撞枪口上了。
王丹平算是领教到了赵婷的厉害，他直接败下阵来，讨好地帮赵婷把东西搬进房间。
“我错了，我错了姐姐。咋还开不起玩笑呢。”王丹平讪笑到。
“我告诉你，老娘这会心情不好，最好别惹我。”赵婷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哟，老娘都出来了。惹不起，惹不起。您稍坐，让小的来伺候您。”王丹平赶紧起身闪进厕所，把热水壶灌满，烧起水来。
“这条件也忒差了点，连个桶装水都不放，这么大的县就穷成这样了吗？再说了，这住宿费我们自己结，凭啥住这么差。你别弄了，退房！”赵婷气鼓鼓地开始收拾东西。
王丹平赶紧起身拦她，本想劝说两句，没来得及，赵婷已经背着包出门了。王丹平只得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追了上去。
“哎，你等等我，还要退房卡呢！你去哪啊？”
王丹平一边退房一边对着赵婷喊，心想着这女娃从小娇生惯养，有点过分讲究了。
后来，他们在县城找了另一家条件好的酒店住下了，没有给县局打招呼。住宿费用虽然略贵，但是他俩只开一间房，开票的时候可以按两间开，这样以来，费用刚好能包在市局划定的标准之内。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样，这条件跟刚才的比怎么样？呸，不说刚才了，就说跟胡局长那比，也差不了多少吧？”赵婷把自己扔进宽大松软的大床上，略带骄傲地说。
“嗯，还是婷姐冰雪聪明，不仅把政策研究得透彻，还能利用政策改善工作环境，佩服佩服。”王丹平赶紧竖起大拇指，贱兮兮地笑着说。
“也不怕你阴阳怪气觉着我矫情。我这皮肤爱过敏，刚才那环境，一看被子上都有好多灰尘没处理干净，鬼知道多久没清洗了，还有那马桶，黄黄的污垢看着都让人作呕，在那我是一分钟也住不下去。再说了，咱们没日没夜的在这加班赶稿谁看见了，谁多发一分钱加班费了？住好一点怎么了，住好一点心情就好一点，心情好了工作效率就高一点，我不仅给企业赚钱，还是给企业省钱呢。”赵婷一本正经地说。
有道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拳
王丹平想想，赵婷说的也没错，这搞设计的，就得工作环境好一点，这样才会激发灵感。
“你还别说，这县局长跟县局长之间差别还真不是一点点大。就拿这儿的这位来说，抠抠缩缩的，一点都不大气。业务发展也上不去，连着好几年都全市垫底了，大会小会挨着批评，这员工士气也低落。你没见他们办公室主任吗，一路上都在抱怨说市局下达的贺卡任务太重，完不成什么的，搞的好像是我们俩的责任一样。真是的。”王丹平从鼻孔里发出了哼的一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你不提醒我我还没注意，果真如你所言。他们好像就是觉着是咱俩给他们把计划下大了，你说这不是搞笑嘛！咱俩只是替他们来设计的好吧？瞅机会我一定把这一点传达给他们局长，好让他有个清醒的认识。”赵婷连忙附和到。
“没必要，咱最多在这呆上三天。能出多少算多少。我看啊，就他们这士气和业务开发能力，再看看这带头人小气的模样，想必也没多少单子供我们设计。对我们而言反倒简单了，还能落一清闲。”王丹平劝说到。
“你说的没错，反正我们换酒店也没给县上打招呼。他们不主动联系我们，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有单子的话，我也懒得跑，让他们直接从网上发过来，设计好了再发回去。我连面都不见他们，三天一过，拍屁股走人。”赵婷说。
“就这么办。婷姐敞亮！”王丹平说。
“本来心情可不开心了，被你这三言两句一开导，顿时豁然开朗啊。姐为了奖励你，晚上请你吃火锅。”赵婷高兴地哼着歌儿，一边把换洗衣物从包里拿出来，一一挂进了房间的衣柜里。
“婷姐。敞亮！”王丹平竖起大拇指，拖着长长的声音，高声喊道。
“看你那死相！”赵婷被他逗乐了，笑骂道。
“你应该在后面再加一个字。”
“什么字？”
“公。”
“公？看你那死相，公？”赵婷一下没转过弯，小声把刚才说的话念了一遍。
“哎。”王丹平响亮地答应了。
“你个死王丹平，还占我便宜呀。”赵婷终于反映过来，追过来要打他。王丹平赶紧躲，但是背上还是挨了重重一记黑拳。
别看赵婷弱不禁风的样子，打起人来可重了。王丹平只听见背上“佟”的一声响，接下来自己脚步便不自觉的向前一个踉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
“唉，不行了，不行了。你这一下打我背心了。”王丹平佝偻着腰，一只手扶在床沿上，一只手反背在后背上，试图摸一摸刚刚被赵婷重击的地方。
“你一大男人，这么不禁打的？我还没使劲儿呢。别装了啊，再装我又来了啊。”赵婷扬起拳头，假装又要打他。王丹平吓得直往床上躲。赵婷乐的哈哈直笑。
好一会儿王丹平才缓过来，赵婷已收拾完毕，二人走出酒店，去吃火锅。地点是赵婷选的，在《班花》。说是火锅，其实也是麻辣烫，跟火锅类似，只是菜品是一串一串的。赵婷喜欢《班花》的装修风格，淡绿色的底色镶嵌着纯白色的字，清新淡雅而不失高贵，很符合班花这个名字，也符合现实里班花的气质。
他们挑了一个靠窗的小桌坐下，要了一个鸳鸯锅。赵婷点了自己最爱吃的鸭肠、黄喉、毛肚、虾滑、黄豆芽、小青菜；王丹平点了一份雪花牛肉、一份麻花、一个冻豆腐、一份面条。
“你怎么点的都是主食，替我省钱啊？”赵婷歪着脑袋看他。
“才不是呢，快过年了，你这头大肥猪我可得好好宰一宰。”王丹平笑着说。
“你才是大肥猪呢，看看你吃的东西就知道了，又是麻花又是面条的，迟早吃成大肥猪。”赵婷赌气地说。
“哎，你说，为什么选这个地方？是有特殊的感情吗？”王丹平岔开话题问赵婷。
“嗯，上学的时候，在我大学校园旁边就开了一家，我们整天去。”赵婷低头边吃边聊。
“你们，指的是，那位？”王丹平试探着问。
“你不就想问是不是我前男友吗，用不着躲躲藏藏的。我跟他早就是过去式了，我不怕提说。”赵婷大大方方地说。
“真过去了？那怎么还想着到这儿来。”
“怎么说呢，也许是习惯吧。当时跟他在一起，我们经常来《班花》吃火锅，两个人点一个小鸳鸯锅，涮着自己爱吃的菜，听着音乐，也不贵，就感觉挺好的。这么多年吧，还是喜欢这里的味道，还有这的装修风格，所以不自觉就来了，就这样。”赵婷一本正经地述说着，好像在述说着自己的又或者是别人的一段故事。
“你这样说我赞同。习惯这东西很可怕，比如你习惯了某个牌子的洗发水，你每次都会买这个品牌；你习惯了吃某一家面馆的面，每次经过那里都忍不住要走进去吃一碗；还比如，你习惯了某一个人……”王丹平突然不说话了。
赵婷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眼里满是故事。她低下头微笑了一下，从沸腾的汤锅里夹了一片肉放进了王丹平的油碟里。
“多吃点。”赵婷说。
“你还别说，这地方跟你倒是挺配的。”王丹平收回目光，把肉放进嘴里说。
“怎么讲？”
“班花啊，你当年在班上可不也是班花吗？”王丹平伸出右手，上下对着赵婷的身子比划了一下。
“那是。”赵婷笑了，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说实话，让你进邮政局有些屈才了，你条件这么好，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才是。”王丹平说。
“什么才不才的，我就是图简单。当初闲找工作麻烦，父亲说让回邮局上班我就答应了；男朋友出国，我闲沟通麻烦，慢慢就分手了；工作后被派到农村网点，很累很崩溃，可我闲换工作麻烦，也就坚持到了现在。我也不想着挣多少钱，也不想着将来能提个一官半职的。说实话我没多大的追求，只想着安安稳稳的给自己找个事情干，不让自己太无聊。将来嫁人了，好好照顾家庭，照顾孩子，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我也就知足了。”赵婷说的很认真。
王丹平听的也很认真，他喜欢跟赵婷交流，最重要的一点是真实，她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活成了最真实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落户
“知足常乐。我觉着你心态好着呢。”王丹平说。
“别说我了，我就是胸无大志。倒是你，怎么想的就进邮政局了？你又不是子弟。不过我听人说，你是张局长他亲戚呢，真的假的？”赵婷问。
“你都听谁在那嚼舌根儿，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我想也是。像你这样一穷二白的，怎么能攀上这么高级的亲戚。”
“你别老揭人短好吧？穷咋了，穷的干干净净。我无产阶级最光荣。”王丹平无语，赵婷总能在不经意间给自己胸口上来一暴击。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其实也是阴差阳错。当时在大学时找工作不太顺利，高不成低不就的，到最后剩下了，当时辅导员都着急了，经常找我谈话。到最后了，基本所有人都安排走了，就剩下我了。面临了一个问题——落户的问题。”
“怎么扯到户口上了？”赵婷不解。
“你听我说完，我本是农村户口，考上大学就随学籍转到学校了，所谓农转非，算是有了城镇户口。大学毕业后，如果签了单位，户口就会随之转到单位去，我这迟迟没有下家，学校着急了。招生办找了我们导员几次，说再不就业户口将会被打回原籍，这样对我而言，好不容易从农村户口转出去了，又被打回去，多可惜的。所以，说的我后来自己都跟着着急了。”王丹平娓娓道来。
“现在不是农村户口值钱吗？怎么你还想着要城市户口。”赵婷问。
“是啊，那是现在。当时刚毕业那会，城市户口才值钱呢。我其实也不懂，还是导员告诉我的，说这将来在城里买房，孩子上学，都要这城市户口才行。我是被他们吓的。”
“那后来呢？”
“后来就看到三江市邮政局的招聘启事了啊，就网投了简历。我都不太敢相信，一切太顺利了，连正儿八经的面试都没有，看了简历后直接让参加省局组织的笔试，然后就入职了。我一度都觉着是骗人的，直到遇到了你。”
“我说的是户口的事。”
“哦，说到户口，在导员的再三逼迫下，我草草跟省邮政把劳动合同签了，学校就给了我一张户口转移的单子，接收到位就是三江市邮政局。可你也知道，我去报道那天，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被赶到了县上，我都还没来得及问户口的事。”
“然后你就到县上了。”
“对呀，我揣着户口迁移证来到县上。第一件事就是拿去找办公室主任问这落户的事。她给我的回复是不着急，等她问问当地派出所再说。我直接懵逼了。”
“后来呢？”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因为招生办给我开转出证时警告过我，这个只有三个月时间，三个月要还没落户，我就成黑户了，也就是说户口落不上了。”
“后来办公室主任没回复你吗？”
“没有，我前后还追问了两回，得到的结果就是再等等。后来还是我自己拿着迁移证找到了县城关派出所的户籍室，把自己的户口给落到了县城。”
“你意思说现在你的户口还在县上？”
“可不嘛，我身份证上的地址就在县上，喏！”王丹平怕赵婷不信，干脆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不错嘛，好歹把这城镇户口给落上了。”赵婷笑着说。
“还说呢，还不如当初被打回原籍，这样以来我还能混个农村户口，这样以来我还能在我们村分几亩地，这样以来我还能享受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各种优越的政策，说不定这时的我早就不在邮政局上班了，早就带领父老乡亲发家致富了。就在我户口落下后不到一年，农村户口值钱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哈哈哈……”赵婷笑得前俯后仰，他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笑话他。
“用当下的话说就是吃屎都赶不上一口热的，说的就是你，哈哈哈……”赵婷笑得拿手捂住了肚子。
“你好恶心，正吃饭着呢。”王丹平一脸不满地说。
“对，对，对。你让我再笑会。”赵婷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顺手撤了一张餐巾纸蒙在了眼睛上。
王丹平也受到感染，也自顾自乐了。只不过他笑得有些勉强。
这一顿火锅吃了快两个小时。王丹平跟赵婷一直在说话，边吃边聊，时间就过的飞快。他俩中途加了一次菜，服务员添了两次汤。
王丹平躺在靠椅背上，摸着肚皮，今天吃的太撑了。
赵婷也吃饱了，起身走到卫生间补了补口红。
“吃好了吗？咱走吧。”赵婷说。
“吃撑了，你让我再歇会。这锅里还有不少菜呢，要不你再吃点？”王丹平舒服地躺在那不想动。
“你看看咱俩都送走多少波食客了，再晚人饭店都要打烊了。快走。”赵婷催促他。
王丹平艰难地起身，跟随赵婷一起往楼下走去。
这一餐两人一共吃了二百八十元，没喝酒水，光菜钱。赵婷主动付了账。
“你不是说这儿实惠吗，咋还花了这么多。”王丹平问。
“那也架不住你能吃啊。你看你吃的都走不动路了。”赵婷指着王丹平挺起的肚子笑着说。
“你也没少吃，而且都捡贵的吃。我光吃主食了，只占空间不值钱。”王丹平不服气。
“那咋办呀，你这个状态？要不陪你转转，消消食？”赵婷问。
“转转，反正回去早了也睡不着。”
二人便绕着县城转圈，慢慢的就转到了江边，三江市所有的县都有江水流过，有水就有了灵性。县城不大，小而精致，夜幕中霓虹灯亮起，倒也别有特色。
转得累了，赵婷找了一处台阶坐下了，王丹平紧挨着她坐下。
“看着这江水，我就想起了上周你带我去钓鱼的情景了。那还是我第一次划船，第一次钓鱼呢。”赵婷望着江面，思绪回到了前两天。
“那还不容易，等这次跑完，我带你钓个够。”
“你刚才说的对，习惯这东西很可怕。我怕跟你相处的久了，也会习惯了怎么办？”赵婷把头靠在了王丹平的肩膀上，小声问到。
“没事啊，你不是怕麻烦嘛！往后我多给你找找麻烦就好啦。”王丹平笑着说。
赵婷没再言语，安静地看着江面上霓虹灯的倒影，五彩斑斓，随着滔滔江水的波动发出粼粼的光芒。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价
王丹平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李鬼打来的。
“喂，李大老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你别阴阳怪气的啊。我问你呢，脚盆收到了吗？”李鬼在电话里问。
“噢，我这两个周都在县上跑呢，期间是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快递到了，这不还没来的及取呢。你真给我寄了呀！”王丹平这才想起来，自己说过让李鬼给寄脚盆的事情了。
“你都开口了，我能不寄吗？”
“谢了啊！”
“咱俩还说这个。”李鬼笑着说。
在电话里，王丹平问到了李鬼的现状，也问到了桃子，李鬼一一做了回答。
李鬼现在比以前更忙了，原来的场地已经不够用了，他便找人把老太太屋后面一小块空地清理出来，码放木料。为了提高效率，李鬼买了一台机床，集锯、刨、开孔、打磨于一体，小院里整日哄声隆隆、木屑飞扬，干得热火朝天。
徒弟基本出师，能帮着李鬼做木盆了。王丹平便让徒弟操控机床，自己做后续的拼接工作。打磨最耗时间，机床打磨是第一道，比较粗糙，还需要人工拿洗沙纸进行二次打磨。为了帮助李鬼，老太太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三五个退休了的老头老太太，每天坐在院子里帮着李鬼打磨。
还别说，这些老同志干活虽然慢点，但是可仔细，经他们的手打磨出来的家具，能照的见人影。
这群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聊着家常干着活，好不开心。后来靳太太干脆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但是她干不久，她还得照顾这一群人的一日三餐。
为了鼓励这群老同志，李鬼按天付给他们工资。本想着按件计酬，靳老太太后把这个方案否了。
“你这资本家的管理模式对他们不合适，本来年纪都大了，自然有的干的快有的干的慢，你计件付薪就有了对比。你别看，老年人的攀比之心比谁都重，先不说心里上他们怎么想，这手脚慢的万一为了赶进度把质量降低了就不值当，这都事小，万一把身体再累个好歹，那就麻烦大了。他们在这主要是闲着没事，图一乐呵，钱多钱少事小，可不能再分个三六九等了。”
李鬼细细一想也是。便提出每人每天五十元，包三餐。干的好呢，还有果脯、糕点奉上。大家欢欣鼓舞，干劲更足了。
在王丹平看来，李鬼现在逐步朝规模化方向发展了，这对他来说是一大突破，王丹平由衷替他感到高兴。
桃子还是杳无音信，李鬼太忙也没时间出去找，但他坚信桃子已经看到或者已经用到了自己生产的且以她名字命名的木盆了，只是她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回来见他罢了。
“要不放弃吧，毕竟你也尽力了，我给你再介绍一个。”王丹平说。
“先不急，我这忙的两头不见天，哪还有时间谈恋爱呀。”电话那头，李鬼深吸了一口烟说。
“你现在是掉进钱眼里了。”
“没办法啊，网上的订单太多了，压了很多，好多都是老雇主，我这人最讲诚信，既然接单了就要帮人把东西做出来。没曾想，到后来反而被这些老雇主推着往前走，一时一刻也不能松懈。我是真羡慕你们这些上班族，还有周末，还有法定节假日。老实说，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休息过了。”李鬼说。
“你只看到了上班清闲，没看见上班人的清苦。兜里没银子，干啥都没底气。不像你，现在都成出手阔绰的大金主了。”
“钱是挣了一些，但是没地儿花呀！你要是有什么项目需要资金，我倒是可以支援你一点，利息都不要，将来等你挣钱了把本金还我就成。”
“你没听过吗，结束友谊最彻底的方式就是借钱。你倒是心大敢借给我，我还怕到时候还不上呢。目前为止，我还不想失去你这么个朋友。”王丹平笑着说。
“哎，你们文化人就是弯弯绕太多。我这人对钱没太大的感觉，你要真需要了，尽管开口，就算到时候还不上也没关系，就权当是送你了。”李鬼说。
不知不觉中，他俩通话了半个多小时。赵婷觉着无聊，起身沿着江水往上游慢慢走去。王丹平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打电话对赵婷来说不太礼貌，就简单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追了上去。
“又是你那个伙计？”赵婷问。
“是呀。他现在更忙了，钱倒是挣了不少，可他感觉不到开心，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现在要是谁给我钱，让我干啥都行，你信不？”王丹平说。
“真啥都干？”赵婷乜斜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除了杀人放火。”王丹平回答得很坚定。
“那你卖身去呀，听说这个赚钱快。”赵婷笑嘻嘻地跑开，她怕王丹平打她。
“你还别说，就我这体格、我这条件，卖身绝对能卖个好价钱。”王丹平倒也不生气。
“就你这身子骨，我怕你熬不过三天。”赵婷笑弯了腰。
“别看我瘦，浑身都是肌肉，你懂什么。”
“哟，说的跟真的似的，那你为啥不去呀。”
“我是怕被富婆勾引走了，没人陪你做贺卡了。”王丹平笑着说。
“那感情好，等你傍上富婆了也接济接济我，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也比我设计贺卡挣的多。那样的话我还做啥贺卡呀？！”赵婷针锋相对。
“算了，我说不过你。对了，你要的洗脚盆到了啊，等回去自己取快递去。”王丹平转移话题。
“你还真让给寄了呀。”赵婷很惊讶，自己只是顺嘴提说了一句，也没当真，没想到这回货都到了。
“是呀，当初可是当着你的面儿夸下海口的，怎么能不兑现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多不好意思的。你问问人家多少钱，我把钱给你，我不能白拿人家东西呀。”赵婷认真了。
“没事，就当这哥们儿送我的，我再转赠给你。你只管欠着我的人情，其他你就不用管了。”王丹平笑着说。
“那也行，把钱给你也一样。说把吧，多少钱。”
“算了，今后多请我吃几顿饭就成。最好还在家里请，把父母都赶走那种。”王丹平调侃到。
“你还别说，就那一日，我把我爸的酒开了，他气的几天都不理我。”赵婷说。
“那酒一定很贵吧？”王丹平问。
“是啊，不光贵，现在市面上买不到了。据说有一瓶同年份的，在巴黎一次拍卖会上，卖了十万欧元呢。”赵婷一本正经地说。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君子
王丹平的下巴都快被惊下来了，他感到诚惶诚恐。这个死丫头，拿这么好的酒招待自己这个门外汉，不仅没品出啥味道，甚至觉着是酒体坏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后来呢？”王丹平怯生生地问。
“后来，我花了两个月的工资，给我爸买了一件皮大衣，这事才算完。”赵婷吐了吐舌头。
“你呀你，真不该拿这么好的酒出来糟蹋。”王丹平指了指赵婷说。
“酒嘛，放那不喝干嘛用啊。再说了，葡萄酒本来就有保质期，我还怕我爸放坏了呢。”赵婷撅着嘴巴说。
“最可气的是这么名贵的年份酒，愣是被咱俩喝出了馊水味儿。你说说，你爸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
“哈哈哈，我当时想说来着，最后忍住了。现在回想起来，当真要说了，别说是一件皮大衣了，就是十件皮大衣也不会原谅我。”赵婷笑开了花。
“估计屁股得挨板子！我都被你气死了。”王丹平笑着说道。
“要这样说的话，咱俩就算扯平了。这脚盆呢我就收下了，正好送给我老爸作为补偿。你呢也不用心里觉着愧疚，喝了也就喝了，至少今后在外面吹牛的时候还可以吹嘘自己喝过几万欧元一瓶的红酒，那多神气，对吧？”赵婷的思路就是这么的信马由缰，但这些歪理你乍一听还蛮有道理。
王丹平甚至有点佩服赵婷了。
“时候不早了，回吧。”王丹平问。
“再走一走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赵婷兴致高，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那我们往回走，别越走越远，万一走累了回来都不容易。”
“行，听你的。”赵婷扭过头，挽着王丹平的胳膊。他俩在这无人的江岸上，依偎着，像极了俩情侣。
回到宾馆，洗漱完毕。二人躺在床上聊天。
“哎，说到你为啥到邮局工作，你光提到了落户的事情，就没有其他原因吗？”赵婷突然想起了吃饭时讨论的话题。
“给你说过了啊，毕业的时候，也就邮政局收留我，要么就只能失业。中途倒是有两次机会换工作，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换成。就这样一呆就是三年多，现在就算想换也没地方要了，这就好比温水煮青蛙，现在想扑腾腿部没力了。”
“马上要国考了，你知道吗？我好多同学都报考公务员，你有想法没？”赵婷问。
“我好多同学也是，都是一边工作一边备考。前两天还接到几个电话，让我帮他们订酒店，考试都要回生源地考，到时候能凑齐一桌子人了。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想考？”王丹平说。
“我就算了，脑子笨，也不爱学习，指定考不过。再说了，我闲麻烦。你就不同了，可以试一下。”
“其实我也想过，尤其是在乡下的时候。期间也跟考取公务员的高中同学交流过。他们在机关里不到一年时间，嘴皮子就抹了油一般，满嘴的教条、主义，我觉着费劲。依我的性格，受不了这种折磨，我也不想把自己磨圆了，适当保留一点真实我觉着挺好。”王丹平说。
“你想清楚就行。不过在企业一样可以崭露头角，你人缘好，在机关口碑也好，机会有的是，我挺看好你的。”赵婷说。
“啥机会不机会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最重要，想太多累的慌。此时此刻，我把你伺候好，赶紧把贺卡项目完结了才是第一要务。”
“说到点子上了，是得好好伺候我。来，给姐捏捏腿。”赵婷踢了王丹平一脚，王丹平从床上跳了起来。
“说话归说话，你别动粗啊。”下午那一记黑拳的阴影还在，王丹平紧张兮兮地看着赵婷说。
“你别害怕啊，让你帮忙捏捏腿。晚上走的太久了，小腿肚子酸胀酸胀的。快呀！”赵婷撒着娇说。
“我这一路倒成了你御用的按摩师了，真是命苦哦！”王丹平假装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拉过赵婷的一条腿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面前躺着的可是当年的班花兼校花，多少比你高比你帅的男孩子想替我服务连机会都没有。你这出差在外，住着高级宾馆，还给你配一美女同事跟你同床共枕，怕是心里早就乐翻天了吧，还嘴硬的不行。”赵婷不乐意了。
“配了跟没配一个样，你这带刺的玫瑰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啊。”王丹平贼溜溜的眼神故意从赵婷的头一直打量到脚。
“你倒是敢有非分之想，还有你这双贼眼再乱滴溜，小心我抠出来当泡踩。”赵婷双手作出挖眼的动作，恶狠狠地说。
“这就好比你在荒郊野外里饿了三天三夜，突然有一份美食摆在你面前，你可以够着，可以摸着，甚至可以闻到食物散发出的香气，但是你不能吃，因为你知道这美食被人下了毒药，粘上一口就会被毒死。只会勾引你不停流哈喇子，这样死的更快。你能体会这种感受吗？”王丹平说。
“别唧唧歪歪，赶紧给姐按脚。”
“好勒，您请好吧。”王丹平学着电视剧里奴才回应主子的腔调回应到，一边撸起赵婷睡裤的裤腿，认真按起来。
“嗯，不错，力度可以再大一点，对，对，哎哟，就那，多按一会。”赵婷闭眼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乱叫唤。
“这么好的腿，不跑投递可惜了。”王丹平一边按着一边调侃到。
“你这么好的手艺，不去干特服也可惜了。”赵婷反击。
“这不拿你在练手吗？”王丹平暗暗使劲，赵婷嗷的一声发出惨叫。
“你想死啊，使那么的大劲儿。”赵婷怒目而视。
“你这血脉不通，我给你疏通疏通，要不然怎么觉着疼呢？”王丹平又使劲按了下去。赵婷疼的龇牙咧嘴。
“不行了，不行了。停停停。我看你就是说不过暗暗打击报复呢。我算是看透你了，小人。”赵婷收回腿，不让他继续按了。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丹平笑的不怀好意。
“滚蛋，就你还君子呢。”
“不开玩笑了。来，把另一条腿伸过来。这两条腿都疲乏了，如果只按一条，我怕你明天起来腿瘸了。”王丹平说。
“那你可得轻点啊。”赵婷有些不相信他。
“放心吧，我是专业的。”
……
两个年轻人打打闹闹已是后半夜了。明天还有一堆的稿要改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表彰
时间就像厕纸，明明记得是刚刚才换好的，扭头去扯的时候却没了。
老同学胡坤才打电话过来问酒店订的咋样了的时候，王丹平才发觉，原来已经十一月初了。过去的两个月里，大部分时间是跟赵婷一起四处奔走跑贺卡设计，忙的焦头烂额，时间就在这鼠标和键盘的缝隙里偷偷溜走了。
接电话的时候，王丹平前脚刚迈进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屋里。阶段性的贺卡设计工程几近收尾，还剩些零碎的小单，都交给社会广告公司处理了，王丹平和赵婷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为了犒劳在本次贺卡会战中居功至伟的赵婷和王丹平，经市场部和函件局领导共同请示，主管副局长崔局答应给二人放一个周假，好好放松放松。
本次贺卡会战取得圆满成功，短短两个月时间，函件业务单项创收超过一千八百万元，超计划绝对值三百余万元，进度高达百分之一百二，提前一个月完成省局下达的指***和奋斗目标。全局上下欢心鼓舞，一把手张局长亲自签发贺电，褒奖在这次贺卡会战中成绩突出的单位和个人。
作为本次活动的组织部门市局市场部，以及对口专业局函件局自然是居功至伟，分获优秀组织奖和项目支撑奖，分别奖励两万元、一万三千元；县局里，资阳县因统计局那一单二十万的助力，成功问鼎，获突出贡献奖，奖励五万元，李建国所在的县和另外两个县获进度领先奖，各奖励三万元。
不出王丹平所料，那位抠抠缩缩，满口怨言那个县最终没能完成项目计划，进度不足百分之八十，又一次拖了全市的后腿。好在整体结果不错，倒也没太大影响。
个人方面，大部分都是营销贡献奖，奖励在贺卡项目中营销业绩突出的营销人员，按照贡献大小分别奖励五千到一千元。
赵婷获优秀设计奖，奖励两千元，还胸带大红花，风风光光地在颁奖仪式上露了一次脸。
“恭喜你呀，这领奖台上，就属你光彩照人。”颁奖仪式后，王丹平在门口等赵婷。
“咱俩一块参与设计的，为啥不给你评奖？”赵婷愤愤不平。
“嗨，这设计主要是你的功劳，我这最多算是点缀，不值一提。再说了，市场部不是得奖了嘛，也相当于是自己得奖了。”王丹平一笑了之，不想再提。
“不行，等这奖金下来了，我分你一半。”赵婷急急忙忙地说，好像是她抢了王丹平的风头一样。
“这是市局党委对你的嘉奖，你好好留着作纪念吧。万一你心里过意不去呢，再请我吃一次《班花》就成，这次我铁定不点主食，啥贵点啥，行吗大班花？”王丹平看赵婷认真了，赶紧想办法化解。
在王丹平看来，这奖项颁给赵婷没颁给自己，这完全不是赵婷的原因。再说市局评奖是综合考量的，奖项就这么多，颁给谁不颁给谁自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还有那么些完成计划进度的县局也没拿到奖吗，王丹平心里倒是非常平衡的。
“行行行，没问题。等奖金下来了就请，咱把两千块都花了。火锅吃不完，咱看电影，电影看不完咱再干点别的。总之花干净为事。”赵婷连忙答应。
王丹平被赵婷逗笑了，他其实很感动，赵婷现在的内心感受他能明白，这是一种革命情谊，弥足珍贵。王丹平当着陆陆续续离场人群的面，走过去，礼节性的抱了抱赵婷，并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在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赵婷眼里有泪花在闪烁。
是啊，两个月的不眠不休，大禹治水般三过家门而不入，实属不易。好在结果是好的，这让王丹平很欣慰。
表彰会一结束，王丹平赶紧离开了，这边他还要安顿从四面八方回来赴考的老同学们。他们像约好了一样，都提前两天到达，王丹平盘算了一下，总共有九个人，都是自己高中的同学，有的在北漂，有的在南方，工作大都不顺心，想借助国考的机会改变命运，毕竟铁饭碗端在手里，心是定的。
晚宴必不可少，同学们高中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七年没怎么见面了，王丹平作为东道主，这聚会晚宴自然得由他来组织。
地方定在哪？什么规格？喝什么酒？
王丹平在纸上给自己列出了灵魂三问。最简单就是吃中餐，一个圆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地点就定在酒店，菜品提前订好，正式、有逼格。可是成本较高，白酒、红酒都要准备。近期王丹平囊中羞涩，穷的快揭不开锅了。
再次一点的是吃火锅，热闹，几乎所有人都能接受，关键性价比还高啊，酒水直接上啤酒，再怎么喝能有多少钱呢。但是劣势也很明显，显得不够隆重，不显档次，火锅哪都吃的上，也没有特色，总不能让大家大老远回来，再搞一身的火锅味儿吧。
要么干脆大排档，几个条桌一拼，烤串扎啤，最接地气。成本稍高，但能承受。
王丹平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帮同学里，就数跟胡坤才关系最铁，他便打电话过去商量。
“胡子，晚上我想安排大家伙聚一下，你看吃什么合适？”
“你自己看吧，我晕车正躺着呢。”胡坤才睡得迷迷糊糊。
“你晕个鬼的车，我还不知道你，赶紧滚起来，我马上到了。”王丹平毫不客气，挂了电话直接按电梯上楼了。酒店是王丹平帮着订的，就在邮政大酒店，十六层。
开门的时候，胡坤才一脸倦容，打着哈欠。
“你怎么跟个瘟神一样，我刚睡一会你就打电话，烦死了。”
“你说说你，过两天就考试了，你还不好好刷题，在这睡劳什子觉啊。”王丹平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混来着，压根儿就没想能考上。”胡子边说边四处找裤子。
“你羞先人呢，大老远从广东跑回来，不就是为了考试呢。再说了，单位那边假也不好请吧？”
“我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不考一回，怎么死心？”
“大家都这心态吗？”王丹平蒙了。
“百分百我不敢说啊，有那种啥事不干一门心思备考的。但至少六成的人跟我的想法一样，不信晚上吃饭的时候你问问就知道了。对了，晚上几个人？”胡子扭头问王丹平。
“我算了算，连我刚好十个人。”
“你得再加两个人，俩美女。其中一个是我初中同学，另一个是她同事。”胡子说。
“她们是来考试的还是专门来见你的？”王丹平调侃到。
“当然是考试了。你想什么呢。”
“我当是会情郎来了呢。”
“滚蛋。”胡子笑骂到。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胡子
“对了，那晚上吃啥啊，我这还没定呢。”王丹平回到正题。
胡坤才忙着打理自己，没理会王丹平。
“我是这样想啊，三个选择：中餐、火锅和大排档。你怎么选吧。”王丹平单刀直入。
“就大排档吧。”
“不觉着low吗？”王丹平试探着问，其实胡子的想法正合他意。
“能来考试的，都混的差不多，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胡子实在，一语打消了王丹平的疑虑。
“你他娘的是说我呢，也只有我想装大尾巴狼，被你看的透透的。”王丹平笑着说。
“你要想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胡子对着镜子专心刮着胡子。
“你就好好打扮自己吧，毕竟晚上要见老相好。我得赶紧去定地方了。再见！”王丹平风一般跑出房间，把酒店的房门关得嗡嗡响。胡子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下巴便被刀片划拉了一条口子。他呲着牙骂了句娘，血水随之冒了出来。
“狗日的王丹平，赶着投胎呀！”胡子一只手捂住嘴巴，追了上去，拿脚狠狠踢了一下房门。
好在口子不大，血很快就止住了。酒店备有医药箱，胡坤才找了创可贴贴在了下巴上。
胡坤才对着镜子扭头左看看又看看，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好的形象被王丹平给毁了，心里都骂多少遍娘了。这是毕业后第一次小范围的同学聚会，他本想着精精神神地见面，没成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妈X。”胡子骂了一句，像是骂王丹平也像是骂自己，他都不知道该骂谁。
胡子是王丹平高中同学，坐前后桌。他偏科很严重，语文、英语烂的像狗屎，可数理化厉害，就这个变态，数学和理综能拿满分。
高考的时候，因为偏科，就算他另两科几乎拿了满分，但总分不是太高，上的是汉中理工大学，前身是汉中师范学院，二类本科，他报考的专业是物理，本来出来可以安安稳稳回到母校当一名物理老师，可他不甘心，在大学期间自修了计算机，混了个双学位。后来招聘进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当程序员，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所以他想着考公务员碰碰运气，万一考上了呢？
得知胡坤才报考公务员的时候，王丹平多少还是有点诧异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平日里清高的胡坤才能来报考公务员，当年他可是给一根棍可以翘起地球仪的主。
王丹平记得在电话里这样跟胡子说的：“就你那点水平，行政能力测试过没问题，申论我怕你挂蛋啊。”胡子在电话里笑骂，说王丹平瞧不上他。
晚宴地点就设在江边的一家大排档《青岛扎啤城》，招牌很大，装修得也还考究，清一色的木质长条桌刷着浅黄色的漆面，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光。在店门入口处，支着一个案台，面点师傅带着高帽子，一片比锅盖还大的面饼在头顶飞舞，身子还配合着面饼的转动跳着妖艳的舞步。
王丹平看得入神，啧啧称奇，他老担心这面饼随会时掉到地上，那可就玩现了。
门口面点师傅做的美食叫《甩饼》，是这家店的一大特色，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所有功夫都在这甩上，面点师傅妖艳的舞步完全是为这“甩”字服务的。还别说，经他那妖艳的一甩，再用平底锅一煎，甩饼就香脆可口，薄薄的面饼呈透明状，对着灯甚至能透出斑驳的光线来。
为了接地气，王丹平拒绝了老板推荐的包间，故意把就餐的位置放在大厅的正中央。四张条桌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大方桌，四条边摆上八把条凳，菜还未上，十二扎黄橙橙的扎啤一溜排开，霸气十足，引得进出的食客纷纷侧目。
胡坤才是第一个到达扎啤城的，宽大的方桌上已经摆放了六个凉菜，烤串、甩饼之类的都已经点过了，等人到齐后再上。
“咋样，胡子，这场面？”王丹平很满意自己挑选的位置，有些得意地问到。
“不错，挺亮堂。”胡子绕着方桌走了一圈，频频点头。
“我是说我挑选的这位子，霸道不？”
“可以，可以！大厅的正中央，四面八方都能坐人，谁也挤不着谁。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所有声音的汇聚点，热闹！”胡子说。
“你就说我选的地儿吵呗，至于整这么隐晦嘛！”王丹平不干了。
“看你就不懂了吧？这声音汇聚处反而安静。你想啊，四面八方传来的声波在这里叠加，高低中和，反而安静了，中学物理课不是学了吗？声音都是一条条的波，就有波峰和波谷，当两路声波的波峰与波谷相遇，波的频率会降低。”胡子一本正经地胡说。王丹平反正是半懂不懂，半信半疑。
“知道你是学物理的，不用跟我这显摆吧？再说了，物理学那么好有什么用，不一样巴巴的跑回来考试吗？切~！”王丹平故意气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没用跟无知是两个概念，你可以嘲笑我学物理没用，但是你要同时看到自己的无知。无知懂不懂？”胡子不紧不慢地反击，呛的王丹平一口气差一点没喘上来。
“哎，不跟你扯了。愣着干嘛，赶紧的，分头打电话啊！这凉菜都凉了，怎么吃呀！”王丹平对着胡子嚷嚷。
“你可真逗，凉菜都凉了，还怎么吃。凉菜不就是凉着吃嘛！”胡子一边嘲讽一边拿出手机。
“语文没学好就是没有幽默感。”王丹平一边啧啧咂摸着嘴巴一边摇头。胡子也不理他，径直给他初中同学打电话。
王丹平也一一给其他几位同学打了电话，催促他们早点过来。
众人到齐落座，正好晚上七点，街面上路灯已经亮起。方桌四面，一面三个人，整整齐齐十二个人全部到齐，七男五女。其中十个人都是高中同班同学，相互认识。唯独胡子的俩女性朋友大家不太熟悉。
胡子便开始介绍。
“这是我初中同学孙金红，其实也是老乡来着，中途休学了一年，所以比我们矮一届，所以大家都不认识。”
这个叫孙金红的女孩欠了欠身子，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
“你身边这位美女，你介绍介绍呗。”胡子朝她带来的女孩努了努嘴巴。
“哦。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
话音未落，她身边的这个女孩子自己站起身来，接过孙金红的话音，自我介绍起来：
“大家好，我叫魏小红。是孙金红的同事，我是汉水县人，现在在资阳县职教中心任教，很高兴认识大家。”
魏小红的声音很特别，带着汉水县特有的口音，像唱歌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红
落座后，王丹平一直在忙着跟老同学打招呼、叙旧，一边还要忙着张罗着上菜。直到听到魏小红的声音后，才注意到这位到访的客人。
她的声音太有特色了，甜美而清脆，恰到好处，感觉多一份甜就显得太腻，多一份脆就显得疏远，尤其是用汉水特有的腔调娓娓说出，正如夜莺初啼、悠扬婉转。
她刚一开口，众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眼神刷的一下都聚到她身上，纷纷侧耳细听她说话，不忍打扰。
众人的眼神就像聚光灯一样照射在她脸上，让她有了一些不自在，姣好的脸颊飞上了两朵红云。她赶紧坐下，对着众人一一点头：“请多关照，请多关照。”
在跟王丹平打招呼时，目光对上了，王丹平自己倒紧张了。好一副美人坯子，王丹平发自内心地惊叹道。
魏小红站起来的时候，给王丹平的第一印象就是高挑，应该至少跟自己个子相当了，甚至会更高一点，名副其实的大长腿。穿着修身的长裤，配一双平底帆布鞋，上身着浅黄色的打底衫外面套一件米白色长款风衣，突显了气质。也许是职业习惯，头发齐肩，略点咖色，尾部向内扣，打理的很整齐。
在魏小红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王丹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就五官而言，若是单独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平淡到有些丑陋。眼睛不大不小，丹凤眼，眼梢微微下翘；眉毛未经特别的修饰，在女孩子脸上却显着有些过于浓密，眉宇之间间隔很小，几近连成一线；鼻子还算挺拔，鼻头微微上翘；嘴巴稍稍有些大，嘴唇微微上翘就突显了大；皮肤很好，瓜子脸，右脸颊鼻头对过两公分处，长了一颗小雀斑。
就这些平凡的五官，凑拢在一起，放在魏小红的脸上，却像是被施了魔法，熠熠生辉了起来。王丹平绞尽脑汁回想，有哪一位明星的气质跟魏小红可比拟，最后一个名字闪现在他脑海里，杜鹃，模特杜鹃。一样的平凡的五官，拼凑在一起，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别样的魅惑力。
在场的男士眼睛都直了，尤其是胡坤才，下意识地拿手挡住了下巴上刚贴的创可贴。他微张着嘴吧，两眼放光，满脸堆着贱兮兮的笑，就差哈喇子往外流了。
孙金红看到了胡坤才的异样，故意揭他的短。
“哟，我们的大才子胡子的胡子怎么回事呀，还贴着膏药，是被谁咬的吧？”
众人这才纷纷从魏小红的身上移开目光，转向了胡坤才。胡坤才猝不及防，脸刷地一下红了，连忙用双手捂住下巴说：“去，什么膏药，这是创可贴。还不是赖王丹平，下午我正挂胡子呢，他突然关门吓了我一跳，害我把下巴刮破了。”
“哈哈哈。”众人都被逗乐了，哄然大笑。
“这事你别赖我，我看你是对胡子这个称谓不满，想着把自己的胡子给刮干除尽，没成想力道下猛了。你这算自杀式除名。”王丹平笑哈哈地说。
众人跟着再次大笑起来。王丹平眼神瞥向魏小红，也刚好碰上她正朝她这边看，四目刚一对接，便双双快速闪开来去，王丹平内心再起波澜，魏小红也低头，赶紧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化解尴尬。
“来来来，大家别老揪着我的胡子不放。这次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大家举杯共饮。”胡坤才端起扎啤杯站了起来。
“为了什么呀，为了你这自杀式除名？”孙金红继续穷追猛打，众人再次哄笑，把气氛掀到了高潮。
“你别闹。这样啊，第一杯咱们敬一下我们的地主王丹平同志。毕业后七年没见了，今天是在他的努力下大家才能聚在一起，实属不易呀。大家说是不是。”胡坤才一本正经地说。
“是的……”
“应该，应该……”
……
众人纷纷附和，都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哎，哎，大家都坐，站着干嘛呀。我觉着呀，这第一杯就不该敬我，应该敬这同学情，七年过去，大家回到家乡，还能记着给我打个电话，我很感动。有道是人生有三大铁，这第一铁就是这同窗情谊。毕业前老师常说我们是一粒粒种子，出社会了咱们这些种子也算发芽了，有的长成了大树，有的长成了小草，有的甚至长成了歪瓜裂枣……”众人又哄笑开来。
“但是，但是啊，就算如此，咱们也在努力生长着，向着阳光，汲取营养，努力活成自己梦中该有的样子！”
“说得好！”魏小红带头鼓掌，大家回过神来，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但是，但是啊。不论我们将来走到了哪里，不论前进的方向几何，也不论终究长成个什么鬼样子，我们的同学情谊不会淡。所谓山不转水转，将来若有一天，彼此转到了对方的地盘，几碟小菜，一壶热酒，吹吹牛，唱唱歌，再续这同学情。来，我干了，大家随意。”王丹平激情澎湃。
“为了同学情，干杯！”
“干杯！”……
众人举杯，男同志基本都一饮而尽。扎啤杯太大了，女同志都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还是咱的学霸王丹平水平高，看看人家这几句话说的。”孙金红扭头看着胡坤才说。
“嘿嘿嘿，谁叫我语文每次不及格呢。”胡坤才憨憨的自嘲到。
众人又乐了。
第一杯敬完，该第二杯了。所谓酒过三巡，在这边的解释就是入席的头三杯酒，要分别找三位关键人物提议，大家共饮，往后才进入自由组合，单独互陪的阶段。一般这头一杯都是东道主提议，或者东道主指派谁提议。
“这第一杯提完了，该谁了？”王丹平朝众人看了看，目光落在了胡坤才身上。
“那我提议第二杯，第二杯该敬王丹平，没有你的组织，哪来的同学聚首，大家说对吧？”胡坤才再次站起来，举杯。
“你别老敬人家丹平，要感谢人家也得三杯提议过后了你单独敬啊，你先坐下。”孙金红继续挖苦他，丝毫不给面子。胡坤才又闹了个红脸，好在他憨憨的笑声及时化解了尴尬，众人再次哄然大笑。
“嘿嘿，我这水平有限，你行你上。”胡坤才把矛盾交给孙金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返流
孙金红大大方方起身提杯。“既然今天是同学聚会，那第二杯当敬母校、敬恩师！刚才丹平说的好啊，咱们这些种子终究是发芽了，不管长成啥样，好歹没‘闷苗’了呀，这得益于母校这片热土，得益于恩师们的浇灌。所以第二杯我提议敬母校，敬恩师！”孙金红激昂地说到。
“好，好！讲得好。”众人再次举杯。
两杯过后，各色菜品齐刷刷地上，大块冒油的肉串看着都令人眼馋。王丹平便张罗着让大家吃东西。说来也怪，熙熙攘攘的大厅座无虚席，就数王丹平这一桌最吵，可很少有人关注他们，各自上演着各自的戏码，心无旁骛。
王丹平竟能从这无比嘈杂的环境中感受到一份安静。
“这第三杯谁来？”王丹平看看众人，大家纷纷摇头。
“要不还是你来？”王丹平看向胡坤才。
“别，我来还说感谢你，大家又该笑我了。”胡坤才憨笑着拒绝，大家再次被他逗乐。
“既然大家都推让，那我来指定了啊。”王丹平把目光转向魏小红。
“今天虽然是同学聚会，但你是客人，这第三杯理当你来。”王丹平放低声音，诚恳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
“丹平说的对。”
众人附和。
魏小红没想到王丹平会突然点到她，有了一瞬间的慌乱，红霞再次飞到脸上。好在她是教师出身，临场发挥应该信手拈来。只见她盈盈地站起来，双手托杯。
“既然主人家点将，我就却之不恭了。我想这第三杯应该敬这太平盛世，敬国考。没有这太平盛世，没有这国考，大家也聚不起来。正好，我也借此机会，祝愿在席的各位考生们后天能取得好的成绩，个个金榜题名！”魏小红脆生生地说完，微微喘息。
这次，大家都静静地听着，好像没听够似的，都一言不发，饭桌上一下静了下来。魏小红端杯子的手僵在了空中，这次是真正尴尬在那了，满脸通红，吐了一下舌头。
“我，我说完了。大家干杯。”魏小红怯生生的补了一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说的好，说得好！”
“还是人魏大美女说的有水平，站的高度高。佩服佩服！”
三杯过后，大家肚子渐渐鼓了起来。这扎啤杯太大了，楞谁也受不了。这喝酒的进度明显降了下来。
“受不了，受不了了。肚子撑的厉害。”众人纷纷叫苦。
“是这样，各自交流的环节呢还是不能少，酒还得照喝。为了照顾大家的胃别给撑坏了，交流的时候可以都少喝一点，三分之一怎么样，每次碰杯只下三分之一，一杯喝完过三个人。大家觉着如何？”王丹平提议。
“行。这个行。”
有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天昏地暗。那一晚，几乎所有人都单独陪王丹平喝酒，愣是把自己的肚子涨成了癞蛤蟆。
这扎啤不像啤酒，后劲儿大。喝到最后，王丹平只觉着天昏地暗。他趁着自己还清醒提前把账给结了，晃晃悠悠回到座位上就感觉意识开始模糊，他隐约听到是魏小红的声音传来：王丹平喝太多了，你们别再劝了。
王丹平潜意识里还想挣扎着起来，他不想在大家面前，尤其是魏小红面前丢面子，可是在酒精的麻醉下，他觉着自己的头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王丹平不知道随后发生了什么，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在胡坤才的酒店房间里，自己光着身子睡在地板上，身下铺着被子。酒店卫生间的灯开着，散射出来的光线让房间里不至于太暗，王丹平看到胡坤才在另一张床上睡得正香，呼噜打的山响。
他甩了甩自己沉重的脑袋，挣扎着爬起来，胃里一阵翻涌，他踉跄着跑进厕所，刚推开玻璃门，秽物就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搞得满墙满地都是。王丹平管不了那么多了，挣扎着爬向马桶，揭开盖子，继续呕吐。他觉着胃里发胀，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吐完，便把食指伸进口腔里扣，又哇哇吐起来，到了最后不停的干呕，呕得眼珠都往外凸，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吐到最后，胃里已经空空如也，王丹平只觉着嘴里一苦，哇的一声突出一口黄色的液体。王丹平吓坏了，莫非这就是大家传说中的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终于吐完，王丹平踉踉跄跄回到床前，脚底已经粘上了很多秽物，黏糊糊的踩在地板上直打滑。他只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去卫生间找了一条酒店的毛巾，跪在地上把自己刚才吐出来的秽物一一清理干净。
总算能躺下了。这次他没躺在地上而是躺在了床上，头脑是清醒了，可胃里还在一抽一抽的难受。他又爬起来，开了一瓶酒店赠送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再次躺下。他扭头看了一眼胡坤才，这只猪还在沉睡呢！王丹平想，就算现在一个炸雷在他头顶响起也不会惊扰到他的美梦。
躺下没过五分钟，王丹平又觉着不行了，胃里翻江倒海，他一骨碌爬起来，冲向厕所。这次连门都没来得及打开，一口带着苦味儿的黄水就喷在了地板上。苦水就那么一口，可胃里在不停抽搐，喉咙不停干呕，王丹平爬到马桶边，双膝跪在地砖上，把头埋进马桶里干呕，又一次眼泪鼻涕一大把。
终于平静下来了，王丹平再次用毛巾把刚刚吐在地板上的黄色液体清理干净，准备回床上躺着。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又来了……
这次好歹等到了他趴到马桶上，没有吐在地上。
如此反复……
王丹平吐完，干脆就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随时准备好呕吐。这一晚，他至少吐了十来回，都是那种带着苦味儿的黄水。
王丹平害怕了。不行，得去医院。他把自己穿好，看了一眼胡坤才，估计昨天他也喝了不少，就没打扰他，自行出门去医院。
好在市人民医院就在单位斜对门，几步也就到了。在去往医院的途中，王丹平又吐了两次。
王丹平挂了急诊科。大夫简单询问过后也没让做其他的检查，直接给他把吊瓶挂上了。
“大夫，我是不是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死不了吧？”王丹平虚弱地问。
“那不是胆汁，是胃粘膜受损，胃液反流，打点维生素就好了。对了这个针有点疼，你忍着点。”大夫说完就走了。
王丹平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手上的针还在，瓶里还有半瓶液没输完。他感觉自己恢复了好多，胃里也不再痉挛，只是还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