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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花伴     城中村六个平方txt下载     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因果

    王丹平看了看时间,上午六点四十分,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打完点滴该上班了。

    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王丹平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好不容易吊瓶打完,王丹平自己拔了针,吊着一直袖子出院了。此刻他胃里空空如也,一阵阵绞着疼,他拐进城中村的特色小吃一条街。

    这条街也在单位正对面,紧挨着人民医院,全是做小吃和早点的,消费人群主要是上班族,还有在医院住院的人群。这会还没到上班时间,买早点的人很少。街道两旁整整齐齐摆满了小餐车。

    一个台面,用玻璃罩子挡着,旁边蹲着蜂窝煤炉,炉子上架着炒锅、蒸笼、鏊子等炊具。餐车身后留有一米五六左右宽的空间,只够摆上两张小条桌,供来往的食客就餐。大部分食客都是打包带走,偶尔有人会坐着吃,倒也刚好能满足需求。

    王丹平穿梭在林立的餐车中间,看着一个个炉子上冒出的蒸汽,闻着各色美食混合在一起的香气,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这会嘴里泛苦,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他用舌头顶了顶牙齿,酸痛感强烈袭来,应该是昨晚呕吐出来的胃酸把牙齿给腐蚀了。

    他在一家小笼包子铺前站住了,老板热情地招呼。

    “老板,吃点啥?来里边坐,这会人少,正好有空位儿。”

    王丹平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话也不想说。

    “看样子昨晚没休息好,或者喝酒了吧。要不先来碗粥暖暖胃?”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来也是久经沙场,同道中人啊。

    王丹平听不得这酒字,只觉着胃里又一阵翻涌。他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对老板点了点头。

    “来一碗白米粥,再来一笼包子。”王丹平弱弱地说。

    “好勒,马上来。”老板手脚麻利。

    稀饭上来,王丹平每喝一口就要停下休息一会,他从未觉得进食像今天这样困难,要是放在平日,这会早吃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包子勉强吃了两块包子皮儿,肉馅一口没动,被王丹平用筷子剥出来放在笼格里,像两颗放坏了的鹌鹑蛋。稀饭也没喝两口,实在咽不下去。

    王丹平拿出十块钱放在条桌上,轻手轻脚地起身走了。他需要安静,害怕吵。

    “哎,小伙子,还要找你钱呢。”

    身后传来中年男子的叫喊声。王丹平头也没回地走了。

    今天周五,坚持完这一天就能休息了,王丹平窝在自己办公桌前想。

    上午九点,他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去给宋主任报道。

    “丹平,脸色不好,怎么回事?”宋主任心情好,昨天刚领了一个大奖状,这里也有王丹平的功劳。

    “宋主任,我刚好要向您检讨呢。这不马上国考了,好多同学回来考试,昨晚就安排聚了一下,不小心喝多了。”王丹平说。

    “原来是这样,理解理解。我还当你没评上奖闹情绪呢。”宋主任哈哈笑着说。

    “怎么会,咱们部门评上了,这才是最大的褒奖呢。”王丹平笑了一下,但表情很痛苦。

    “你能这样想就证明你成熟了。这样,你今天先休息,谁还没年轻过,睡一觉就好了。市局领导可是特批了啊,放你一周的假。”宋主任说。

    “没事的,主任,我能坚持。”

    “你不用说了,我年轻的时候喝醉的频率比你高,我知道醉酒后的滋味。别逞强了,赶紧去休息,工作上的事情先放一放。”宋主任摆摆手。

    王丹平便不再坚持,谢过宋主任后便宿舍了。

    刚躺下一会儿,电话响了。王丹平皱了皱眉头,一股莫名的烦躁直冲脑门。是胡坤才打来的。

    “喂王丹平,你跑哪去了啊?”电话那头大着嗓门嚷嚷。

    “你小点声,耳膜都快被你震碎了!我在住处睡觉呢,昨晚喝大了,这会起不来了,今天你自己安排吧。”王丹平气若游丝般说到。

    “昨天你确实喝多了,两个人把你抬回来的。进门就脱衣服,谁也劝不住。把你放床上,你一会就滚到地上了,后来怕你摔到,干脆就让你睡地板上了……”

    “行,我知道了。你让我清静一会。”胡子话还没说完,王丹平不由分说把电话挂了。他把手机关机,设置了中午一点自动开机。

    世界安静了,王丹平蒙头蒙脑大睡了一觉。

    胡子这边见电话被挂断了,骂了一句:“敢挂我电话?把这酒店毛巾弄成这样,罚款算谁的。”

    他不甘心地再次把电话打过去,却提升对方已关机,“麻蛋!”胡子生气地踢了一脚沾满污秽被王丹平揉成一团随意扔在地上的毛巾。

    这时,孙金红电话打了过来。

    “胡子,起床没。我刚给王丹平打电话怎么打不通啊,他没事吧?”胡子能听出来,电话那头非常着急。

    “死啦!”胡子没好气地说。

    “你好好说,到底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没大碍吧?”一个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应该离话筒较远的缘故,声音显得小而空旷。

    “哦,魏大美女也在啊,你好,你好。”李鬼连忙把声调降下来,一脸贱笑地打招呼。

    “是啊,老胡同志,我在。你同学不要紧吧?”这次声音贴近了,听得真真切切。胡子高兴得跳了起来。

    “没死,哄你们的啦。我早上起来他人就不见了,刚打过去,正在宿舍躺着呢。不过听声音我看够呛,毕竟昨天喝太多了。早上起来,我见这满地都是他昨晚吐的东西,脏死了。这会我正帮他打扫战场呢,你们要是闲着过来帮忙啊。”胡子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你这头死猪还好意思让我们给你帮忙,你是干什么的,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吐一地,还连个人都看不住。就不该把他送到你那去住。”孙金红抢过电话,恶狠狠地骂胡坤才。

    “你骂我有啥用啊,我昨晚也喝多了,这阵还晕呢!没听到动静很正常啊。再说了他那么大一个人,能出啥事儿啊。”胡子委屈地说。

    “算了,算了,见面再说吧。你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过来。”孙金红挂了电话,往胡子住的酒店这边赶。

    “这个死妮子,性子还跟初中时候一样,倔的跟头驴似的。怪不得连个男朋友都找不见了。”胡子对着手机发泄着不满。

    咦?他俩也不熟啊,怎么搞到的电话?还有,也没见她关心关心我,倒关心起这么个外人?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胡子开始擦洗底板,清理毛巾。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窦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胡子汲着拖鞋赶紧跑去开门,孙金红带着魏小红闯了进来。

    “哟,二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胡子双手抱拳。

    “少贫嘴,王丹平呢?”孙金红拨开他,四处张望。

    “魏大美女,你说说她,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哪像你,永远那么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胡子不理会孙金红,凑到魏小红跟前套近乎。

    “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别在这显摆了,还飚成语,啧啧。”孙金红扭头挖苦他。

    魏小红抿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憋得她赶忙假装连连咳嗽。

    “笑,尽情的嘲笑他。没事,他脸皮厚。”孙金红说。

    “哈哈。”魏小红终于笑出声了,笑的花枝乱颤。

    “她说的对,我就是脸皮厚。”胡子憨笑到,笑的一脸谄媚。

    “王丹平没事吧?”魏小红忍住笑问胡坤才。

    “啊,没事,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啊。”胡子说。

    “你电话里怎么说的?吐了一地,一早就消失了,电话关机,就这还没事呢。”孙金红质问到。

    “你俩先坐,别让客人老站着说话啊。我慢慢给你俩解释。”胡子对孙金红说,一边让引导她们坐到沙发上。

    “那你快说。”

    “昨晚送回来后,他就嚷嚷着要睡地上,最后遂了他的愿望,把被子给铺地上了。我也喝大了,送走他们后我就睡着了。早上起来一看,地上扔了一条脏兮兮的毛巾,不对,是浴巾。你想想,那么大一张浴巾,全弄的是呕吐物。关键是那味儿,唉,别提了,太刺激了。”胡子绘声绘色地说到。

    “然后呢?”二红异口同声地问到。两人也没想到会同时问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没见他人啊。所以我就打电话过去了。他说回宿舍睡觉了,让我别烦他。”

    “再然后呢?”这次是孙金红问的。

    “再然后就挂了啊。对,不是我挂的,是他挂的。我正想打过去骂他一顿呢,结果拨回去就关机了。”胡子说。

    “不是我说你啊,胡子,你连一个大活人都照看不好,气死我了。对了,你说的浴巾呢,我看看。”孙金红站起来王卫生间方向走去。

    “你别找了,我刚在你们过来的空当给洗了。我怕你们看着嫌恶心,再说那味道也太难闻了。不过你倒是可以看看卫生间的墙面,虽然他试图清理,但是还有那么多斑斑点点呢。”胡子说。

    魏小红听了,也随孙金红一道去了卫生间,果然见到台面上、马桶盖上、墙面上、洗浴室的玻璃门上,斑斑点点好多呕吐物的影子。

    “这家伙肯定受老鼻子罪了。要真有个好歹,昨晚一起喝酒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负责任的。”孙金红看着这些斑点自说自话。

    “关键他不接电话啊,也找不见人,怎么办。”胡子说。

    “你知道他住哪吗?要不我们去找找吧。”魏小红说。

    “我不知道啊。”胡子有些气急败坏。

    “你还吹你俩关系多铁呢,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切。”孙金红不以为然。

    “你别老排挤我呀,我也是昨天刚到的,一来就住进邮政酒店了,还没来得及去他那看看呢。”胡子委屈地说。

    “按理说,今天周五,他应该上班的。你刚说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自己在睡觉?”魏小红扭头问胡子。

    “对呀。”

    “那就是说,现在他连班都上不了了。”魏小红分析。

    “对呀!”孙金红附和到,话语里明显有些着急。

    “可是他又接了电话,说在睡觉,不让你打扰他,随后才把手机关掉了。再者,他能从这里离开,再回到寝室,就证明他是清醒的,行动自如,应该问题不大。可是为啥不在这睡,要大老远跑回去睡呢?”魏小红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像是分析案情一样。

    “对呀!”孙金红再次附和,声音比第一次更大了。

    “就是嘛!人魏大美女说的对,我就说没事吧。”胡子说。

    孙金红瞪了胡子一眼。

    “他是我同学又不是你同学,感觉你比我都紧张,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呢。”胡子避开孙金红的目光,嘟嘟囔囔地说。

    “我可是为你们这帮同学着想。给你惯坏了可有的你们受的。”孙金红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怎么办啊,还找吗?”胡子看着魏小红问。

    “没其他的办法,只有等他睡醒主动联系你了。这也快中午了,咱吃饭去吧,我请客。”魏小红笑了一下说。

    “也只能这样了,要请客也轮不上你,让胡子请。这都是他的责任。”孙金红说。

    “对对对,我请,我请。”胡子小鸡啄米般点头。

    三人一起下楼,找地方吃饭去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胡坤才和孙金红了。

    上初中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年纪,胡坤才虽然长得憨憨的,不怎么会说话,可脑子聪明,尤其是数理化特别好。孙金红跟胡坤才是一个村的,又分到了一个班。孙金红特别佩服胡坤才,觉着他就是全班最厉害的那个人,便从心里对胡坤才萌出了爱意,有事没事想往他身边凑,找机会让他帮忙辅道作业。

    胡坤才也不笨,明知道孙金红喜欢他,可是他的心里却喜欢另外一个女孩子,所以对她爱答不理。孙金红为此感情受挫,好一段时间精神萎靡,身体消瘦的厉害,平日里开朗活泼的女孩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成绩飞速下降,还叛逆,经常跟父母吵架。

    无奈之下,父母就让孙金红休学了。这样她就跟王丹平错了一年。

    上高中的时候,父母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就把孙金红转学到他们打工的地方上,直到高考的时候才送回生源地参加考试。

    他们两个的关系也就断了。

    孙金红的退学让胡坤才心存愧疚,尤其是在他刚上大一的时候,面对陌生的环境,总喜欢想起从前,这一想不打紧,孙金红退学前委屈、绝望,甚至怨恨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愈加清晰起来。

    村子很小,两人在放暑假寒假的时候总能碰上,刚开始的时候孙金红都会急急忙忙的躲避,后来碰面的次数多了,加之胡坤才总是厚着脸皮拦着她搭讪,沟通的桥梁便又搭建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奏

    一年后孙金红高三毕业,也考到了汉中理工学院,成了胡坤才的学妹。

    说来也怪,胡坤才因为语文没学好,表达能力有限,加之他所学的物理专业本来女生就少,大学没有找到女朋友。要不怎么说人是贱骨头呢!胡坤才明明知道孙金红喜欢他,但是他总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就算自己没有女朋友。

    孙金红也执着,经历了休学的打击后她反而看开了,认为胡坤才就这德行。她对胡坤仔还抱有一丝希望,等着他浪子回头的那一天。

    三年时间,胡坤才和孙金红在校园里经常碰面,也曾一起去图书馆、逛街、上网,但就是没能擦出爱的火花。

    胡坤才毕业去了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先是在北京,后转战天津、上海,再到现在的广东,三年时间,呆了四个城市。孙金红毕业后,因专业所限,刚好碰到本市职业中学招收教师,就回来了,后被分配到资阳县职中教数学。

    孙金红和魏小红是同一批次招聘过来的,她俩都是外县的,学校得安排宿舍。学校的宿舍都是两人共用,孙金红和魏小红意趣相投自然被分配在一起。她们青春靓丽,成双入对出入校园,也为校园增添了一份活力。

    跟全日制公办学校的教师不同,孙金红和魏小红没有编制,属于编外人员。虽然在入职时校领导再三强调说跟在编的老师待遇一样,但实质上还相差甚远。她俩前后找过几次校领导,都推托说等来年再说,于是就萌发了报考公务员的心思。

    三人吃罢午饭,孙金红和魏小红相约去逛商场,胡坤才巴巴地在后面陪着,扮演搬运工的角色。

    女人逛起街来就像打了鸡血,胡坤才刚开始的兴致勃勃慢慢被消耗殆尽。到后来,实在是累的不行了,见凳子就坐,可刚坐下没几秒钟,她们就转到下一家了,他就得赶忙爬起来,提着大大小小的手提袋,追上她们的步伐,要不然就会跟丢。

    她俩当他不存在一样,越逛越嗨,根本停不下来,胡坤才苦不堪言。

    ……

    下午一点,王丹平被闹钟叫醒。

    这一觉睡得扎实,整整睡了四个小时,没有人打扰。王丹平很明显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机能在慢慢恢复,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果然,解酒最好的方式就是睡觉。

    王丹平爬了起来,还是很虚弱,周身发软。他打开手机,有好多的短信提醒,都是他关机期间的来电提醒。他没有理会,走到卫生间开始收拾自己,他从昨天到现在,连牙都没刷。

    牙刷碰到牙齿的一瞬间,王丹平皱了皱眉头,一股强烈的酸疼感传遍口腔。后遗症还在,时刻提醒着王丹平,这就是醉酒的下场。

    “胡子,你们在哪呢?”王丹平拨通了胡坤才的电话问他。

    “哎呀,你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打电话过来。我都快被她们的口水淹死了,说我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骂我是个白痴,是头猪。哎总之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胡子在电话那头激动的快跳起来了。

    “不是跟你说了我睡觉去了吗,就为了防止你们打过来骚扰我,故意关机的。”

    “我跟她们说了啊,非不信,你说说。”

    “不说这些了,你发个位置过来,我来找你们。”王丹平说。

    “我这会吃完午饭,正陪她们在逛街呢!你快过来救救我吧,我的腿都快断了。”胡子拿手捂着话筒,生怕被两位女同志听到。

    “哪个他们啊。昨晚吃饭的几个都在呀?”

    “不是,二红。俩女的!”

    “那你陪她们好好逛吧,我去吃点东西,饿死了。”王丹平说完挂了电话,留胡子在另一头一脸懵逼:不是说好的过来找我们吗?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我还等着他来解救呢!

    “哎,我说,你俩等会再逛。王丹平来电话了。”胡子冲两个正试衣服的女孩说。

    魏小红扭过头来,问:“他来电话说什么了,没事吧?”

    “没事,这会正要找地方吃饭呢。”胡子满脸堆笑地说。

    “没事就行。”孙金红一边试着衣服,头也不回地说。

    “那咱们去找他去吧?”胡子说。

    “都知道没事了,还找干嘛?”孙金红这次扭过头来,跟看怪物一样看着胡坤才问到。

    “啥,啥意思啊?”胡坤才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地问。

    “她的意思是说,知道他没事就好,咱该干嘛还干嘛。他不是也没说要过来找咱们吗?”魏小红接过话头。

    胡坤才愣在那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又逛了两个多小时才罢休。胡坤才回到酒店,瘫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两个女人却精神百倍,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斩获,眼神里全是满足。

    “真是个奇怪的物种。”胡坤才想。

    下午的时间,王丹平吃过饭后又回到宿舍继续调养。他把堆积的衣服洗了,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

    躺在床上,他给刘灵灵打了一通电话,简要汇报了昨天晚上喝酒的事情。刘灵灵责怪他不该喝那么多。

    “你傻是不是,喝坏了身子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还有你喝坏了我该怎么办?”刘灵灵带着哭腔说。

    “是,是,你说的对。以后不会了。”王丹平赶忙承认错误。

    “我才不信呢,认识你才多久,你都喝坏两次了。”刘灵灵说。

    “哪有,就这一次。”王丹平柔声到。

    “上次你在凉水镇,跟你们支局长喝的那次不算吗?”

    “哦,那次啊,那次没喝坏呀,只是有点多而已。”王丹平说。

    “你非要喝坏才好是吗?”

    “不,没有。你说的对,我今后一定注意。对了,你最近怎么样?”王丹平问。

    “还好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感觉想睡觉,整天晕晕乎乎的,上班都没劲儿。”刘灵灵说。

    “是不是没休息好啊?你晚上早点睡,别老熬夜。”王丹平关切地说。

    “没熬夜,我下班往床上一倒就能睡着,但是白天里还老是犯困。”

    “那可能是你睡多了的原因,越睡越想睡。”

    “可能吧。”刘灵灵在电话里打着长长的哈欠。

    “还有其他症状吗?”王丹平问。

    “还有,还有……”刘灵灵吞吞吐吐。

    “还有什么,你赶紧说啊。”王丹平着急了。

    “感觉那里有点涨。”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了

    “哪里啊?你要急死我呀。”王丹平着急地问,语气中有了一些埋怨。

    “就是那里,哎呀,不跟你说了。”刘灵灵难为情起来。

    在王丹平的再三追问下,刘灵灵才告诉他是前胸有些涨疼,已经持续有一两个礼拜了。刘灵灵记得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也曾发生过,但那个时候正是青春期身体发育的时候,可现在再次出现这种状况就让她有些担心了。

    嗜睡、前胸涨痛,该不会是?

    王丹平心里咯噔了一下,或许,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突然变得很烦躁,匆匆挂了电话。他赶忙跑回办公室,打开电脑,用颤抖的手在搜索引擎里打出了几个字:早孕的症状。

    头晕、乏力、嗜睡、**肿胀、恶心……

    一连串的字眼,都跟刘灵灵描述的状况相吻合。

    王丹平吓得赶紧关掉了网页,他不敢看这些字眼,就好像不看它们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

    事情来的太突然,超出了王丹平的认知范围。原本这些情节只在小说里、电视剧里出现,总觉着离自己很遥远。可当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的头上时,王丹平慌了。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仅有的两次亲密接触,都发生在树屋,或者说都发生在响水沟。第二次在自制的桑拿房,两人忘乎所以,差点因此得上低温症。肯定就是那次了。

    王丹平算了算时间,那次的疯狂距离现在也有快一个月了,这跟网上所说的症状产生的先后时间吻合。看来是没得跑了!

    王丹平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瘫坐在椅子里。他在想,为啥小勤就没事呢?一转眼他又想通了,小勤是谁,城里人,啥没见过,自然知道自我保护。可刘灵灵呢,还是个小女孩呢,啥也不懂。别说是她了,就是王丹平自己,不也啥都不懂吗?要不然,这件事情怎么会发生呢。

    王丹平突然发疯了似的把十根手指插进头发里,使劲抓了起来,嘴里一边发出绝望的叫喊:“啊,啊~”

    他没敢给刘灵灵打电话说自己的担心,他怕刘灵灵知道后会徒增烦恼。他需要缓一缓,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然后再跟刘灵灵商量。

    这时候,胡子打电话过来了,喊他一起吃晚饭。

    “都有呀,我没胃口。”王丹平有心事,想一个人静一静。

    “其他几个都有事情,我这边就我们三个人,加你四个。这次不让你掏钱,我请大家。”胡子在电话里说。

    “不是谁掏钱的事,我这酒劲儿还没过呢……”

    没等王丹平说完,李鬼抢过话头:“知道你酒劲儿没过,我地方都找好了,晚上吃粥,养养胃,你快来吧,就在广场这边,《客来粥到》二楼包间。”

    没等王丹平回话,胡子把电话挂掉了。王丹平没法,只好从办公室里出来,暂时把烦心事放在一边,他得先把眼前这尊神安顿完再说。

    王丹平推门进去的时候,胡坤才他们三人已经早早坐好等他了。一个小包间刚好能坐四个人,桌子中央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架着一口个大大的砂锅,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呢。

    “快坐,给你叫了海鲜粥,养胃利器。”胡坤才赶紧起身让座。

    因为是方桌,四个人刚好每人一方。王丹平和魏小红相对而坐。只见她起身拿起小碗,给王丹平盛了一碗海鲜粥递了过去。

    “听胡子说昨晚你喝多了,一大早找不见你人,可把我们给着急坏了。怎么样,好点了吧?”魏小红关切地问。

    “哎,我自己来,谢谢,谢谢。”王丹平赶紧站起身接过小碗。

    “看吧,我就说没事吧。这不好好在这坐着嘛!”胡子看了看孙金红说。

    “没事最好,有事第一责任人就是你,还好意思说,那么大一活人你都看不住,还让人跑了?!”孙金红没好气地说。

    “又来了,又来了。你不知道,你消失的这几个小时我是怎么度过的。她们两张嘴就架在我头上说我。幸亏你中途来电话了,要不然我就被她们的口水活活给淹死。”胡子一脸苦相地对王丹平说。

    魏小红抿嘴轻笑了一下:“我可没说什么,你们俩的恩怨别扯上我。”

    “我跟他有啥恩怨,切!”胡子看了一眼孙金红说。

    “对了,王丹平。我们分析了一上午,就一件事想不通。好好的酒店你不睡,干嘛要跑回去呀?”孙金红没理会胡坤才,转头问王丹平。

    “昨晚睡到凌晨三点,被胡子的呼噜声吵醒了。爬起来上厕所,没成想就开始呕吐,一直停不下来,我害怕出事,就自己跑到医院挂急诊去了。”王丹平说。

    “那你为啥不喊胡子陪你去。”孙金红问。

    “我看他睡的正香呢,自己觉着还能行,就去了,没打扰他。”王丹平看了看胡子说。

    “还说你不是头猪。人自己跑去医院打点滴你都不知道。”孙金红对胡子说。

    “唉,干嘛要喝那么多啊!”魏小红接过话茬。

    “我想着大家伙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该好好陪陪大家,没成想后面控制不住了。”王丹平苦笑了一下。

    “今后还是少喝点,伤身体。我们老家前不久发生一起因为劝酒把一个人给喝死了的事。”魏小红说。

    “哟,这么关心人家啊。怎么没人关心关心我呢。”胡子酸溜溜地说。

    ……

    因为第二天要考试的原因,吃完晚饭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胡坤才邀请王丹平跟他住,王丹平拒绝了。

    他回到寝室,久久不能入睡。老李没回来,估计是上夜班去了。因为上次的打击,老李变得话更少了,工作上也没了积极性。王丹平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一直在县上跑,有好久没见到老李了。

    碰上这事,该问谁呢?问老李吗?还是算了。这个老处男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会知道呢。

    万般无奈之下,他拨通了李鬼的电话。

    “好久没联系了,你怎么样?”李鬼还在忙,忙着挣钱。王丹平电话打过来时,他正捣鼓手上的木工活呢。

    “哎,别提了。前面一个多月都在县上跑贺卡,这不刚歇一口气嘛。”王丹平答。

    “打电话过来,有事?”李鬼精明,能听出王丹平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劲。

    “没,没啥事。这不好久没联系了吗,问问情况。”王丹平支支吾吾。

    “是不是缺钱了,要多少你说个数,我给你转过来。”李鬼说。

    “不是,不是。哎!跟你实话实说吧。哥们我遇上难事了。”王丹平叹了口气。

    “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刘灵灵,可能,有了。”王丹平一字一顿地说到。

    对面沉默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作孽

    “你说我该怎么办?”王丹平耷拉着脑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傻,他甚至都没指望对方会回答他。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李鬼小声说到,像是埋怨,又像是安慰。

    “她还不知道呢,只是觉着最近老瞌睡,还有一些其他的症状,我上网查了,都是早孕的症状。”王丹平说。

    “那你做好娶妻生子的准备了吗?”

    “你说呢,就我现在的状况?连自己都养不活!我这不是作孽嘛。”王丹平狠狠锤着自己的胸口,发出砰砰的声音。

    “都是成年人,其实你也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反正是迟早的事,谁还能等到自己都准备好了再说?”李鬼劝说到。

    “你说的轻巧,我还觉着自己是个孩子呢,都还需要别人照顾,又怎么去照顾别人呢?”王丹平很苦恼。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在我看来,你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换做是我,但凡桃子不反对,我就会跟她求婚,然后再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可惜现在,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该叹息和苦恼的人是我吧!”李鬼掏出一只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烟雾经过口腔、喉咙,再直达肺里,几经周折后再从鼻腔里出来,颜色就便淡了。

    “我跟你不同,我现在啥也没有。”

    “我说的是桃子没走之前,那时我更是一无所有,我都想着结婚生子的事情了。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那时我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还不如你现在呢。”李鬼反驳他。

    “可是……”

    “我只是提醒你该为自己将来考虑考虑了,没说现在必须怎样,这是你自己的事,别人给不了意见的。”李鬼打断他。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王丹平问。

    “听你意思现在还不确定是吗?只是你个人的猜测。那首先得带她去检查一下,等确认了再做决定啊。”李鬼说。

    “对,你说的对,我都急糊涂了。就像你说的,万一没啥事呢!”王丹平突然高兴起来,心里幻想着好的结果。

    “这才对嘛。你最近去过我那里吗?”李鬼问。

    王丹平这才想起来,自己都快一个月时间没去李鬼那里了,不知道现在成啥样子了。

    “呀,我好久没去了。这一个月都在县上跑呢,刚回来。”王丹平有些歉意地说。

    “你不是答应我经常去看看的嘛,现在怕是都成耗子窝了,真不靠谱。”李鬼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行了,行了,明天我就过去看看,顺便帮你打扫打扫。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发财了嘛,直接回来买一套商品房啊,怎么还想着你那个狗窝呢?”王丹平打趣到。

    “你懂个屁,那里有我的记忆,再好的地方都比不了。”

    “是,是。有你跟桃子的记忆在那对吧?哈哈。”

    “去你的吧,下流坯子!”李鬼骂到。

    “对了,还没她的消息吗?”王丹平问。

    “没有。”李鬼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灰心,万一找不见也没啥,我倒是希望你能走出来。你要是想通了就跟我说,我手头有个好资源,可以介绍给你。年轻漂亮不说,性格还好。”王丹平想到自己答应过江夏,要帮她介绍男朋友的,这李鬼正合适,他想撮合撮合他们俩。

    “回头再说吧,这边正忙呢,没时间。”

    “行吧,你先忙,改日再聊。”

    “还是那句话,要用钱说话啊。”

    “得嘞。”王丹平挂了电话,心里盘算着怎样跟刘灵灵说这件事。

    接下来的一周正好休假,得想办法让刘灵灵上来才行,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讲,电话里是说不清的。王丹平想。

    第二天一大早,王丹平就给刘灵灵打去电话。

    “哥哥,这么早打电话干什么?”刘灵灵还没睡醒呢,打着哈欠说。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你看都几点了。”

    “死了死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起来了。”刘灵灵着急地说。

    “你先别急,听我说。今天上完你请两天假。”

    “干嘛请假啊,去哪啊?”刘灵灵不解。

    “你上来,我刚好下周休假,好好陪你两天。”

    “那你干嘛不回来找我。我还想着一起去看看马伯伯呢,都好久就没去了。”

    “每次都是我回来,你也该来看望看望我嘛。”

    “关键是……”刘灵灵沉吟到。

    “你看啊,你都连着上了一个月班了,也该攒下几天假了吧。再说了,你不是说最近不太舒服吗,正好带你去看看,说不定是上次重感冒留下的后遗症,可不敢马虎。”王丹平说。

    “嗯,好吧。我给县上说说看。”刘灵灵答应了。

    “你一定要上来啊。”

    “嗯。”

    快中午的时候,刘灵灵给县办公室打电话请假,她一共攒了四天假,这次一并休了。

    下午,刘灵灵早早就关门了,她把钥匙放在了房东那里。替班的还是江夏,第二天一早才会上来,刘灵灵提前给她打过电话了。

    听刘灵灵要去三江市找王丹平,江夏不干了:“你去帮我问问他,答应帮我介绍男朋友的,怎么没影儿了?”

    刘灵灵在电话里笑岔了气:“我这次上去就是找他算账的,敢放你的鸽子,不想混了。”

    “我不管。要是他不履行诺言,那就该你履行诺言了。到时候咱俩一起缠着他,看他如何收场,哼!”江夏威胁道。

    “那可不行,上次咱可是说好了的,你忘了你给我留的纸条了?把我肉麻的呀,咦~!”刘灵灵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冷战。

    “别说了,求你了,这一茬到此为止。”江夏羞红了脸,现在想一想,当时的自己可真够矫情的。

    “哈哈,逗你的啦。你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再说了,像你这么好的条件,追求的男孩一大把,还愁找不见男朋友?”刘灵灵笑着说。

    挂完电话,刘灵灵给王丹平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假请好了,准备坐凌晨那趟火车上来。

    王丹平看了看时间,这个点返程邮车应该还没到,她可以坐邮车上来的,免得折腾。

    “你先别忙,我打电话问一下,看能不能坐邮车上来。你赶紧收拾收拾等我电话。”王丹平对刘灵灵说。

    他紧接着给贾斌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联系问一下返程的邮车走哪了,帮忙带一个人上来。

    贾斌很乐意帮忙,小事一桩,很快就安排好了。他给返程邮车司机说好,到时候直接去联通公司门口等刘灵灵。

    就这样,刘灵灵坐上邮车,晃晃悠悠来到了三江市。

第一百五十五章 等候

    王丹平早早就在中心局大院里等着刘灵灵了,邮车正点到站时间是晚上的九点四十分,因为临近年关,街面上车多人多,所以整整要晚点近一个小时。

    贾斌刚准备下班的时候王丹平来了,邮车没到,王丹平无处可去,只好在他办公室等。

    “刚把茶具洗干净你来了,怎么办,是我陪你,还是你自个儿在这等啊?”贾斌笑着把王丹平让进办公室。

    “我就怕你下班走了,所以才提前过来堵你的。”王丹平笑着说。

    “得,陪你坐会儿吧,认识你算我倒霉。这会离邮车回来还有近四个小时呢,要不要弄个火锅架上,再来二两小酒,咱边吃边等啊?”贾队长故意调侃道。

    “行啊,再切二斤牛肉,咱来个不醉不归。”

    “你可拉倒吧。怎么,这是等女朋友啊。我可听张良民那老小子说了啊,上次人姑娘可在桥头等了你俩小时呢。”贾队长拿指头指着王丹平说。

    “这个老张,嘴上没个把门的。”

    贾斌哈哈笑了起来,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一桶泡面扔到茶几上说:“我可不在这留,回头你该说我这个老东西不识趣了,你好好在这等吧,邮车进院门,你头顶上那个屏会显示,直接出去接她就行。你要是饿了呢,就拿这个将就一下。”说完,贾斌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披上,准备出门离开。

    “你就这么走啦,不是说好陪我聊会吗?再说了,你这的好茶我还没喝上呢。”王丹平拦住他,有段时间没跟贾队长聊天了,他也想知道最近中心局的运行情况。宋主任给他的分工主要负责全市的网运管理,这一个多月被抽调去搞贺卡设计,业务也跟着生疏了。

    “你小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行,我来泡茶。”贾斌哈哈大笑起来,这王丹平的性格,他是真喜欢。

    贾斌起身把茶具通上电,抽水烧上,然后去柜子里取出茶饼,掰了一块放进茶碗里。

    “冬天,还是喝红茶吧,暖胃。”贾斌说。

    “行,听你的。我去买点零嘴回来吧。”王丹平起身,准备去买些零食。

    “得,你歇着吧。前两天我一新疆的战友过来,给我带了好多干果,等我把茶泡上了给你取。”贾斌说。

    “哟,不早说。哪呢,我自己去拿。”王丹平起身就去贾斌身后的玻璃柜子里翻开了。

    “你小子咋学着跟土匪似的。”贾斌笑着骂他。

    “你不都说我不拿自己当外人吗,都自己人了,还客气啥。”王丹平在最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了一箱干果,有巴旦木、哈密瓜干、葡萄干、小核桃、大枣、松子、开心果……

    “这么多好吃的呀。太好了!”王丹平惊叫道,一边随手拿起一张报纸铺在茶几上,把各种干果每一样都倒出来一些,分门别类堆在报纸上。

    “你小子……”贾斌一边忙活着泡茶,一边拿指头指着王丹平。

    这会,陆续有司机交车回来,见贾队长办公室还亮着灯,纷纷推门进来。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他们也不客气,瞅自己喜欢的抓一大把揣进口袋,转身出去了。

    “哎,哎,我媳妇娃都还没吃呢!你们少抓点,这群瘪犊子!”贾斌骂着。

    司机们瞅他一眼,嘿嘿一笑,继续我行我素,王丹平看着直乐。

    终于,打秋风的司机们都出去了,贾斌顺手把门给反锁了。

    “这群狼崽子,这点干果可不够他们分的。”

    “哈哈。你这领导当的,一点杀气也没有。”

    “嘿嘿。都被我惯坏了。”贾斌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黑牙。

    王丹平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品着红茶,好不惬意,贾斌坐在他旁边,帮着倒茶。

    “最近咋样,跟王天成局长磨合的咋样?”王丹平问。

    “就那样,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好在我手下的那帮崽子给力,在邮运上没出啥纰漏,他也拿我没办法。”贾斌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语气中透露着不满。

    “那不行啊,他是你直属领导。在工作上应该是你适应他,而不是他来适应你。”王丹平说。

    “道理我都懂,可是他因为上次邮路调整的事情,一直对我耿耿于怀。”贾斌说。

    “对了,说到邮路调整,之后有啥进展吗?”王丹平问。

    “能有啥进展,我看市局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把刘给拉下来,好让王上位。问题一样没解决,这马上年根儿了,集镇堵车只会越来越严重。我怕到时候邮车不能按时回来,王还会借机找我麻烦呢。”贾斌忧心忡忡地说。

    “唉。”王丹平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

    “对了,马上火车时刻表要调整了,这网运计划又要改,你们这边有安排吗?”王丹平问。

    “没听说。现在开会多半不叫我,怎么定的我也不知道。再说了,火车计划调整,影响最大的是火转车间和分拣班,对车队影响不是太大。”贾斌说。

    “我估计,这活最终还有我一份。这边宋主任安排我休一个周的假,我怕最多能休两天就得着手这邮运计划调整的事情了,到时候少不了又要往你这跑。”

    “你来我欢迎。你好好干,争取到我们这来当领导,也让我过两天舒心日子。现在真特么憋屈。”贾斌拿脚踢了一下茶几的腿,桌上的茶具随之晃了晃,茶水洒在了台面上。

    王丹平赶紧找来抹布擦了擦,安慰他说:“你也别多想,现在领导安排你干啥你就干啥,别闹情绪,先忍着吧。我看他目前也不敢动你,毕竟你在这个岗位干了这么年了,这么大的班组,断然不敢出问题,我想这一点他心里也跟明镜子一样。”

    ……

    “再说了,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在这个位子上能坐多久也不一定呢,随时都会调整的。”王丹平见贾斌不说话,继续说。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听你的,安心把工作干好就成。”贾斌喝了一大口茶说。

    王丹平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离邮车回来还得三个小时。

    “你先回吧,贾队。我一个人在这等。”王丹平说。

    “不用我陪你啦?”

    “不用,你下班回去还有事情,忙你的吧。”

    “那行,你走的时候把门从外面拉上就成。”贾斌说完拉开门走了。

    王丹平无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探班

    刘灵灵依然犯困,上车后不久就在副驾驶睡着了。邮车在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驶入邮区中心局,进院门时的一声喇叭响惊醒了熟睡中的她,吓得一屁股坐起来,一脸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干什么?”刘灵灵脑子里蹦出了灵魂三问。

    “到了,小姑娘,你可真能睡啊。晚上开车本来就犯困,还想着一路跟你聊聊天呢,看你睡的那么香,我就更困了。”司机笑笑说。

    车子进门左拐,开入邮区中心局大院,煞白的灯光照着一个人影站在院子里,从高高的司机台看下去,人影变得异常瘦小,倒是他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刘灵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认出来这人影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哥哥。

    “师傅,停,停,我要下车。”刘灵灵嚷嚷起来。

    “别急啊,我得把车倒进车位上才能放你下去,要不然挡住通道,影响其他车辆进出。”司机不紧不慢地打着方向盘。

    “那你快点,快点。”刘灵灵着急的在副驾上跳起来,双手撑在司机台上,不停轻轻地拍打着台面,好像她也在给车子使劲儿,好让这个庞然大物快点停好似的。

    司机是老江湖,也曾年轻过。他看着身边这个小女孩,摇了摇头,笑得很灿烂。于是点了一下刹车让车子停下来,车子发出很大的放气声。

    “下去吧。”司机笑着对身边的刘灵灵说。

    “啊?”刘灵灵一脸茫然,刚不是说好要停到车位才能下的吗,怎么这会又让我下了,刘灵灵想。

    “嗯,快下去吧,他在那等你呢。”

    “哦。”刘灵灵这才反应过来,感激地对司机点了点头。

    王丹平凑了过来,仰着头,伸开了双手。车门太高,刘灵灵根本下不来,王丹平扶着她,在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干脆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抱了下来。

    刘灵灵搂着王丹平的脖子,像猿猴一样把自己挂在王丹平身上,赖着不下来了。

    王丹平冲着邮车挥了挥手表示感谢,邮车司机闪了两下大灯以示回应。

    王丹平把刘灵灵带回了城中村。邻近凌晨时分,平日里熙熙攘攘逼仄的街巷这会儿难得清静了下来。几个环卫工人还在辛苦地打扫卫生,把一天以来商贩和行人制造的垃圾清扫干净。

    在九号楼底的小超市旁,那家麻辣烫摊主还没下班,簸箕里串成串的菜品还没卖光,却也所剩不多。这个空档,没人跟他抢地方了,几张条桌可以尽情地摆开,从没有过的宽松。

    这阵,小超市早就关门了,王丹平和刘灵灵挑了一张靠近超市的桌子坐下来了。老板很贴心地在条桌下面放了一盆火,让这清冷的夜晚有了一丝暖意。

    “这个点只能吃这个了,你想吃什么自己去挑吧。”王丹平说。

    “太好了,我就爱吃麻辣烫,这可比吃大餐实惠多了。”刘灵灵很开心,蹦蹦跳跳地区挑菜了,她觉着只要是跟自己的大哥哥一起,吃糠咽菜都是人间美味。

    簸箕里的菜分了两类,蔬菜类摆在外围,有青菜、蘑菇、魔芋、豆腐、腐竹、莲菜片、冬瓜片、空心菜……加起来有十几样之多,每一串一元钱。荤菜类摆在中间,架在一个小盘上,有火腿、午餐肉、蟹棒、鸡爪、鸭血等等,种类较少,每一串二元钱。土豆片单独放在一个桶里,浸在凉水中以免氧化变黑,这是一个抢手菜,几乎每一个食客都会点,所以老板就单独计价,一块五一串。另一个桶里泡着宽粉,按份卖,一份四元。

    “老板,加一份粉,多放点豆芽。”王丹平一边烤火一边对忙碌的老板说。刘灵灵围在簸箕边上挑菜,一只手上的签子已经拿不下了。

    “姑娘,就你们俩人吃,差不多了够了,不够再挑。”老板人很和气,看刘灵灵没有停止的意思,不禁提醒道。

    听老李说,这个麻辣烫摊位开了很有几年了,夫妻俩,男的负责烫菜和调味,女的负责串菜,收拾桌面和干一些零碎活儿。他们配合默契,昼伏夜出,每天都是下午六七点准时摆摊,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摊。王丹平不论多晚回来,总能看见这夫妻俩的摊位还亮着灯,大铁皮桶里突突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在这片城中村,卖麻辣烫的有三四家,就数这家生意好。老板人和气是一方面,最大的特点是这家的辣椒油香,经老板手调出来,味特别浓郁,让人口齿留香。

    今天人少,老板亲自上菜。

    “老板,你们几点打烊啊?”王丹平问。

    “兜里的菜卖光才回。”老板指了指簸箕。

    “哟,还不少呢,能卖光吗?”

    “能卖光,我们每天都是卖光了才收摊。不然串好的菜放到第二天就没了卖相。所以我这里的菜永远是新鲜的。”老板笑着说。

    “也够辛苦的。”

    “没办法,讨生活呗。你别看现在人不多,一会儿有下夜班的过来,这一框很快就完了。”老板笑眯眯地说。

    “你这一筐有多少根啊?”王丹平问。

    “一千多不到两千吧。白天我们俩除了睡觉就是串菜,得几个小时呢,那才是最辛苦的。”老板说。

    这之前刘灵灵只顾大口吃菜,这麻辣烫对她的胃口。听完老板和王丹平的对话后,她放下筷子,拿手臂碰了碰王丹平小声说到:“你没算算,就这一个晚上,他俩能挣多少?”

    “没想过。应该挺多的吧。”王丹平说。

    “那你知道咱俩这一顿吃了多少钱吗?”刘灵灵问。

    “六七十吧,反正不到一百。”

    “我刚算了算,这一晚上他们的流水有三千多块呢。如果按毛利百分之五十算,我估计还不止,这一晚上他俩要挣一千五到两千块。”

    “你不说我还没觉着,还真是。如果天天出摊,这一个月下来五六万呢,能顶我二十个人上班呢。”王丹平下巴都惊掉了。

    “所以,你还在那安慰说人家辛苦,其实人家才不觉得辛苦呢,挣钱挣得手软。”刘灵灵说。

    “确实,你说说咱们,看着有个职业,不用经受风吹雨淋,一天还人五人六的看不起这些练摊的,其实真正可怜的是我们。”王丹平边吃边摇头叹息。

    “可不。”

    “要不咱把工作辞了,也开家麻辣烫?”王丹平玩笑说。

    “一你没技术,二你受不了这苦。还是算了吧。”

    ……

    吃完,王丹平把刘灵灵带回宿舍。他俩轻手轻脚开门,生怕影响到老李休息。进门的时候,王丹平发现老李房间竟然还亮着灯,不禁心里暗骂:这个死宅男,整日熬夜打游戏,真那么有意思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决择

    “这就是单位给你分的宿舍啊?”刘灵灵小声问。

    “是啊,还是俩人合住。”王丹平指了指隔壁。

    “小是小了点,不过还算温馨,你是不会收拾,明天我帮你布置。”刘灵灵说。

    “不要,我不想让你累着,就想让你歇着,啥也不干。”王丹平说。

    刘灵灵不说话了,扑进王丹平怀里,闭着眼睛,下巴微微扬起。

    好久不见,所有的相思在这一瞬间爆发,化为了绕指柔。

    王丹平压抑着自己的动作,不让闹出太大的动静,但是吱吱响的木床让他很是苦恼,隔壁住着老李,这让王丹平放不开。

    他用一只手捂着刘灵灵的嘴巴,不让她出声。不成想在电石火光之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疼的王丹平倒抽了一口凉气,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感,瞬间席遍周身。

    云收雨歇,他们躲在被窝里,毫无睡意。

    “最近老觉着涨疼,你摸摸看,是不是变大了。”刘灵灵拉过王丹平的手,梦呓般小声说。

    “好像真是。”王丹平心情复杂地回。

    “我有点担心,还有那个啥也很久没来了,该不会?”刘灵灵说。

    王丹平正愁不知道怎么跟她提说这事,没想到她自己先感受到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上网查了,这些症状都吻合,不排除这个可能啊。”王丹平轻轻叹了口气说。

    “你啥时候查的?”

    “就前天你告诉我的时候啊。”

    “那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我也不确定就没告诉你,怕你担心。”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刘灵灵背过身子,好半晌没说话。

    王丹平觉着不对劲,伸过手一摸,满手的泪水,吓得他赶紧把刘灵灵搂紧怀里。刘灵灵一下控制不住自己,嘤嘤地哭出声来。

    此情此景,王丹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紧紧抱住她,让她哭个够。

    好半天,刘灵灵停止了哭泣。王丹平这才说:“明天先想个办法检查一下,万一没事呢。你也不要太担心。”

    “那要有事呢?”因为哭泣的原因,刘灵灵的鼻子堵住了,说话的声音变的很奇怪。

    “有事的话,咱再想办法。”王丹平说。

    “嗯。”刘灵灵说。

    又是一阵沉默,王丹平以为她又哭了,试探着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眼睛和脸颊,没有泪水。

    王丹平稍稍放心下来,紧接着,他听到刘灵灵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个丫头,又睡着了。

    第二天,老李早早起床上班去了,王丹平特意跑出去在房门上左看右看,没见到纸条,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跟人合租就这点不好,私密性不好,他想着如果自己有钱能在这三江城里买个二居室该多好啊,哪怕地方偏远一点,哪怕楼层差一点,都无所谓。

    吃过早饭,王丹平去药店买了一片试纸回来交给刘灵灵。

    打开包装,取出一个类似体温计的东西,不知道如何使用,两人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

    “取被检测者的尿液,滴入检测孔,一分钟后观察。尿液要取中部尿液。”王丹平拿着说明书念念有词。

    刘灵灵松了一口气,一开始她以为要把这个奇怪的东西放置体内检测呢。原来只是需要一滴尿液便可。

    “怎么办,你拿一个杯子接一点吧。”王丹平说。

    刘灵灵接过杯子,躲进了卫生间,不一会拿着杯子出来了。王丹平把这个类似体温计一样的东西平放在电脑桌上,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到检测孔。

    刘灵灵也凑了过来,四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只见显示板上一条湿线缓慢上移,先是出了一条紫红色的杠,湿线没有停止,继续向上,又出现一条。

    “完了,完了。中招了。”王丹平像个泄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

    刘灵灵站在那里,拿着检测棒不知所措。她没有出声,眼圈发红,随时会哭出来。王丹平反应过来,此时的他千万要稳住了,他自己先乱了阵脚,刘灵灵怎么办呢。

    想明白这一点,王丹平起身,把刘灵灵手里的检测棒取下来,放进杯子里,扔到了垃圾桶。然后拉着刘灵灵坐到了床沿上。

    “怎么办?要不我们把他生下来?”刘灵灵看着王丹平的眼睛问。

    “我倒是想,可是……”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算了。”刘灵灵突然生起气来。

    “不是,灵灵,你听我说。”

    “我不听,反正你就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刘灵灵委屈起来。

    “这样,灵灵,咱心平气和来商量商量。”王丹平搬过刘灵灵的身子,看着她说。

    僵持了一会,刘灵灵像是突然下了一个很大决心般说:“我想好了,打掉吧。”她的表情很坚决,有种英雄赴死般的大义凛然,这让王丹平很是心痛。

    “我们好好想一想,你觉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王丹平问。

    刘灵灵想了想没吱声。

    “应该就是那次去响水沟,你还为此住院了那次。时间我算过了,应该不会错。”王丹平接着说。

    刘灵灵还是没说话。

    “假如真是那次怀上的话,紧接着你发烧住院、打针、吃药,那样的话……”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刘灵灵捂住了耳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所以,你的决定,也正是我想说的。”王丹平鼓起勇气,把自己想说的一股脑都说了。

    刘灵灵痛苦地把自己的脑袋蒙在被子里,哭得山崩地裂。

    王丹平这次没过去安慰,他知道安慰也不起作用。这么艰难的决定自己都没法接受,更何况是一弱女子呢,只能靠她自己调整了。

    在王丹平看来,事情出了,做怎样的决定都是艰难的,难不成真生下来就轻松了?

    主意已定,在医院的选择上王丹平考虑了很久,不能在本市,他怕有熟人认出来。最终他们选择了省城一家私人医院《XX女子医院》,王丹平上大学的时候,就老在广播里听这家医院的广告,听得次数多了,连医院的电话都倒背如流,没想到这次竟然派上了用场。

    电话打过去,是一个好听的小姑娘接的。王丹平简单说明了情况后,对方就让先预约登记,连周边的旅店都帮着订好了,就等他送刘灵灵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泪痕

    宜早不宜迟,刘灵灵也就请了几天的假,所以当天下午他俩就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晚上就住在医院帮忙定好的宾馆,离医院很近,就三分钟步行就到了。来之前王丹平打听了价格,费用大约五千左右。他一时拿不出来,只好问李鬼借了。他是晚上趁刘灵灵睡着的时候躲在宾馆的卫生间里打的电话。

    “李鬼,你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王丹平直愣愣地问。

    “啥话啊,你怎么了?”李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着急用钱,你先借我五千,等我工资发了慢慢还你。”

    “嗨,吓我一跳,还以为啥事呢。”李鬼笑着说。

    “怎么样,借不借吧。”王丹平问。

    “五千够吗,要不要多打点来?”李鬼问。

    “够了。”

    “行,你把卡号用短信发我手机上。”

    “你就不问我借钱干嘛吗?”王丹平问。

    “你要想说早就告诉我了,你要不想说呢,我又干嘛问呢?”

    “行,够意思。我告诉你吧,就上次说的那事,验证了,确实就是,我这会在省城呢,明天手术。”王丹平说。

    “哦,这事啊。都想好了吗?”

    “嗯,要不然咋办。”

    “那你要做好安抚工作,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嗯,我知道。谢谢你帮我。”王丹平说完挂了电话,然后把卡号给发了过去。

    医院门脸不大,三层楼。女子医院的招牌也不太明显,在这省城林立的高楼里显得太不起眼了,在跨入院门前,王丹平甚至差点退缩了,他甚至有些怀疑医院的资质和水平了。

    来医院就诊的人不多,医护人员却不少,每个楼梯口都站着一名护士,穿着粉色的护士服,热情地弯腰打招呼。

    这时候,王丹平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提醒,邮储账户发来信息,卡里转入了五千元。在邮政上班,所有员工工资卡必须开在邮政网点,且要无条件办理账户变动短信提醒业务,月费用两元,从账户直接扣除。优点是账户变动都会给绑定的手机号发一条短信提醒。

    王丹平看着这条短信提醒,笑了笑。心想着:这个李鬼还算靠谱,他一早就等这条信息了,他担心一会做手术没钱那可就尴尬了。

    一切流程很顺利,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大夫安排做手术。

    手术之前,说刘灵灵有炎症,需要先治疗。

    既来之,则安之。刘灵灵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里,不让王丹平跟随。刘灵灵拉着王丹平的胳膊不放,说:“我有点害怕。”

    王丹平能感受到刘灵灵在瑟瑟发抖,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了,他强装坚强忍着,这时候他要是软弱了,刘灵灵该会更担心了。他拉过刘灵灵抱进怀里,安慰道:“没事啊,不怕,我在外面等着你。你要坚强一点,没事的。”他边说边轻拍着刘灵灵的背部。

    “嗯。”刘灵灵顺从地点点头,跟着护士小姑娘进了房间,门从里面关住了。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王丹平坐在外面等候椅上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会站起来,又不知道自己该干啥,转了一圈又坐下了,他不知道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终于门开了,刘灵灵红着脸走出来。王丹平起身相迎,拉着她坐下来。

    “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治疗些什么。”王丹平一肚子疑问。

    “哎呀,我跟你说,怎么医生都是男的。”刘灵灵红着脸小声嘀咕。

    “人家是大夫,你不要多想。妇科大夫本来好多都是男的。”王丹平说。

    “反正我觉着别扭。”

    “你进去这么长时间,都怎么治疗啊?按说有炎症不是应该打消炎针或者吃消炎药吗?”王丹平问。

    “哎,你不知道,不是那个炎症。”刘灵灵支支吾吾。

    “哪个炎症啊?”王丹平蒙了。

    “就,怎么说呢。回头再跟你说。”

    这时候,手术间喊了,让刘灵灵进去。王丹平领着刘灵灵进到手术室门口,朝里看了一眼,一个很小的房间,放了一张医用的床,旁边放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置着手术用的工具。总体给王丹平的感觉就是小且简陋,像个作坊。

    一个身穿绿色服装带口罩的人走出来,拿着一个告知书让王丹平签字。

    “去吧,没事,我在外面等你。很快就好了。”王丹平握着刘灵灵的手,感觉到她手冰凉冰凉的。

    又是等待。

    一个护士走过来,拿了一个杯子,杯底有一块红糖。

    “一会她出来醒了,给他冲着喝了。”

    “好的,好的。”王丹平赶紧站起来接过杯子。

    “这个药,一天三次,坚持喝。”护士又递过来两大包药,是新生化颗粒和阿奇霉素。

    王丹平机械地连连点头。

    “还得一会,你去前台要个袋子装上吧。”护士对王丹平说,然后就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穿手术服的大夫出来喊王丹平过去。

    “刘灵灵家属吗?”大夫问。

    “是,她怎么样?”王丹平赶紧问。

    “手术做完了,你帮忙把推她去留观室。”大夫说。

    王丹平跟着大夫进了手术室,见刘灵灵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胳膊上挂着吊瓶。

    “她已经清醒了,麻药劲儿没过,四肢还不能动弹,过一会就好了。刚护士给你的红糖呢,一会你冲了给她喝下去。”大夫一边帮着推病床一边交代王丹平。

    王丹平这会就是个提线木偶,大夫说啥他就做啥。

    “你记着叫醒她,别让她睡。记住,千万别让她睡。还有,不要给她枕枕头,就让她平躺着。”大夫帮着把病床推到了留观室。

    留观室是一个大间,掰了十几张病床。王丹平看见里面有很多做同样手术的女孩子,有的已经醒了坐起来了,也有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有的女孩很小,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身边陪着的男孩也是一脸稚气。

    王丹平在惊讶的同时也思绪万千,可没留给他太多时间思考,他得按照大夫说的,时刻要叫醒刘灵灵。

    “灵灵,灵灵。听得见吗?”王丹平轻轻拍了拍刘灵灵的脸颊。

    刘灵灵轻轻点了点头,很吃力。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下来,流下两道长长的印子。

    王丹平心都碎了,他知道现在的刘灵灵不是在哭,而是生理反应,总之就是流泪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抢救

    这个泪痕留给王丹平的印象太深刻了。两颗超大的泪珠滚落的瞬间,就好像两颗炮弹一样,把王丹平的心炸得稀巴烂。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淌血,是刘灵灵的两颗泪在他的心脏里冲刷出了两道伤口,恐怕需要这辈子时间来愈合了。

    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一只手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专找那块最嫩最疼的肉掐,为了惩罚自己,好让自己的罪孽能减轻一些,但是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这种罪孽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他多想躺着病床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刘灵灵,他多想替刘灵灵挨那一刀。

    他拿手把刘灵灵眼角的泪水擦干,刘灵灵动了动脑袋。他赶紧去饮水机在杯子里接了水,放在那凉着,等刘灵灵醒了后再喝。

    “灵灵,你别睡啊。”王丹平带着哭腔。

    每隔一两分钟他都会叫一遍刘灵灵,慢慢的,刘灵灵有了回应,能答应了,虽然很虚弱,意识还算清醒。

    可是,慢慢的,王丹平发觉出不对来,刘灵灵的话突然变的异常的多,好多话重复了又重复,一会说她对不起她母亲,不知道现在好点没,一会又说对不起王丹平,不该让他来回在路途上折腾,一会又说对不起江夏,没有履行她们之间的诺言,还有她埋怨王丹平不该没给江夏找女朋友……

    总之,她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往往王丹平都来不及回应,她又跳到另一个频道,说着过去的种种,零零碎碎。

    王丹平心里有些发毛,他不断看着点滴一滴一滴滴落,只想着刘灵灵快些好起来。

    “不是说好前后用不了一个小时吗?不是说好术后半小时就能下地正常行走吗?为什么刘灵灵现在的状态是这个样子的?”王丹平急的团团转。

    可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刘灵灵闭嘴了,一句话也不说。

    王丹平以为她是累了,也没管她,他帮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过了有一分钟左右,王丹平再次叫她:“灵灵,醒了吗?医生让把红糖水喝了。”

    没有回应。

    “灵灵,灵灵?”

    还是没有回应。

    “灵灵!”王丹平着急了,不停拍打着她的脸颊。

    刘灵灵闭着眼,毫无反应,像是进入了深度睡眠。

    “大夫,大夫!”王丹平大声叫嚷,一边手忙脚乱地按着呼叫器。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护士赶过来问。

    “她,她没反应了。”王丹平语无伦次地说。

    护士拿出小手电筒翻开刘灵灵的眼皮照了照,刘灵灵的眼珠对光都没反应了。

    “护士长。”小姑娘一路小跑出去了。

    不到半分钟,护士长1带着一帮护士跑了过来。

    她们手忙脚乱地把刘灵灵推出留观室,推进了抢救室。心电图、氧气、起搏器该上的器械都上了。

    负责刘灵灵这床的小护士都吓哭了。

    王丹平一下傻眼了,愣在当场一动不动。他看着眼前这帮护士在忙碌着,他看着刘刘灵的身上挂满器械,他看着抢救室的电门咔嚓一声关上了。

    他手伸向前方,嘴巴张大,他想说什么,他想帮忙做点什么,可是他一动不能动。身边来来往往穿梭的人很多,有医护人员,有看热闹的陪床家属。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发觉他的不对劲儿,纷纷挤上前去,伸长脖子探着脑袋看。

    他感觉后背被谁挤了一下,突然一下脚踏空了,随之身体往前趴倒,他想叫喊,他想抓住什么,可他什么也做不了。紧接着,他感到有谁踩到了自己腿部、身子、头、手。痛感很明显,还好,知觉还在。

    “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吧。”王丹平听到有谁过来维持秩序。

    “家属,病人家属呢?”他听到另外一个人在叫喊。

    紧接着,他听到了围观人群离开的声音。

    “呀,有人晕倒了。”是护士的惊叫声。

    他感觉有很多手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在了过道的等候椅上。

    “先生,先生。你怎么样。”一双有温度的手在他脸颊轻轻拍打到,紧接着那双手移到了自己的上嘴唇,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王丹平一下惊醒了。

    “嗯。”王丹平哼了一声,声音浑浊,王丹平觉着这不是自己的声音,但明明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

    “呀,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要不要紧?”小姑娘关切地问他。

    “哦。我女朋友怎么样了。”王丹平晃动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问。

    “你就是病人家属吗?”小姑娘问。

    “嗯,刘灵灵,刘灵灵怎么样了。”

    “大夫在找你呢,你快跟我来。”小姑娘拽着王丹平就往抢救室跑去。

    王丹平彻底清醒了过来,直觉一阵阵虚汗从额头往下淌。大夫拿出来一堆单据让他签字,说什么术后神经系统抑制综合症,总之是专业术语王丹平没太听清,大意就是需要抢救,出现意外医院概不负责。

    王丹平再一次成为提线木偶,他很想发火,可不知道朝谁发,他签字的手都在发抖。

    “灵灵,你一定要挺住,千万要醒过来。”王丹平心里祈祷着。

    ……

    刘灵灵记得手术前,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椅子上,头顶有大灯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记得大夫给她打了一针,然后不停拿手电筒在她眼前晃啊晃,晃的她头晕。

    “我叫你,你要答应啊。”大夫说。

    “嗯。”她皱了皱眉头答应。

    “你叫什么?”大夫问。

    “刘灵灵。”

    “刘灵灵?”

    “嗯。”

    “刘灵灵。”

    ……

    她觉着大夫的声音越来越远,好想睡觉啊。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睡过去了。睡梦中,她觉着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让她很不舒服。她想叫喊,她想把那个东西驱赶出去,可她连舌头都动不了。

    她沉沉睡去,感觉过去了几个世纪。

    然后,她听到了王丹平在叫她,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她甚至看到了头顶的灯光从她半眯着的眼缝里透过来,还是那么的刺眼。突然,泪水控制不住,她不想哭的,眼泪滑落的一瞬间,她感到了无比的轻松。

    好舒服啊,眼泪是冰凉冰凉的,正好滑过发烫的脸颊,有一瞬间的刺激感。

第一百六十章 等待

    刘灵灵感觉思绪在飘,自己像躺在棉花上,突然没有了重量。王丹平还在叫她,她晃了晃脑袋。她能感觉到王丹平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感到了温暖。

    她又像是进入到梦境里,出现了母亲、弟弟、江夏、王丹平,甚至小时的玩伴。可是她见到他们,突然悲从心来,她想哭。她不停喊着他们的名字,可是任凭她喊破喉咙,他们都像听不见一样,慢慢远离而去。

    “睡吧,睡一会,姑娘,你太累了。”一个空灵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回响。她停止了呼喊,实在是太累了,那就睡一会吧,说不定睡醒了后他们就回来了呢?

    王丹平手忙脚乱地签了好几个字,医护人员一把抓走,随即把抢救室的门关上了。

    又是漫长的等待。

    王丹平有些后悔了,不该听信广告就把刘灵灵带到这个私立的医疗设施不健全的不知道能否称得上医院的医院来。他沿着墙壁蹲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不断揪着自己的头发。他的手在签字完后一直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

    抢救过程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门,终于开了。

    刘灵灵被推出来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氧气、吊瓶、心电监护等并没有拆除,她的身上缠满了管线,杂乱无章。

    王丹平从地上蹿起来,发疯了似的奔向病床,差点把护士给撞倒。刘灵灵脸色煞白,看看他,虚弱地笑了笑。

    “灵灵,你怎么样?”王丹平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强忍着眼泪,发出了野兽般的呼叫。

    “哥哥,我没事。”刘灵灵安慰他,左手动了动,想摸摸他的脸,但是没有力气,就放弃了。

    “好,好,没事就好。”王丹平连连点头,眼泪再也忍不住。

    这次没去留观室,直接推进了一个单独病房,一个带口罩穿白大褂的大夫拉住王丹平说:“她已经脱离危险,现在需要安静,你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多说话。”

    “大夫,刚才是怎么回事。”王丹平语气有些生硬,他强忍着满腔的怒火说道。

    “她,她刚得了术后神经性抑制症。”大夫说。

    “谁的责任,医院该不该承担责任。”王丹平怒目圆睁。

    “这跟她的体质有关系,至于院方该不该担责,你得问医院。我是省人民医院的外科大夫,刚被接过来会诊。”大夫摆了摆手,感觉很疲累。

    王丹平这才想起来,在他焦急等待的中途,急匆匆进去三个大夫,想必是这家医院请的外援。

    “妈蛋。”王丹平爆了粗口,用拳头狠狠砸向墙壁,鲜血马上流了下来。

    “小伙子,现在照看病人最重要。”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王丹平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王丹平在体会大夫的眼神,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看病就医不去正规医院,来这么个小作坊,活该!

    王丹平暂且压住满腔的怒火,推门进到病房,刘灵灵还需要他照看呢。

    病房留了一个护士照看,态度出奇地好。她已经冲了一杯红糖水在喂刘灵灵喝了。

    “刚大夫给你的药呢,放那吧,我来冲。”护士轻声对王丹平说。

    王丹平把袋子交给护士。他走到刘灵灵的身旁,摸了摸她的脸颊说:“你好好在这休息,有护士照看你,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哥哥,你别走。留下了陪陪我。”刘灵灵说。

    “现在我还得去办一些手续,马上回来。”

    “好吧。”刘灵灵顺从地点了点头。

    “护士你好,你是院方单独派来照顾她的是吗?”王丹平问。

    “是的。你放心,这边一切我来负责。”护士笑着说。

    “好,那我就先把她交给你了。”

    “放心吧,先生。”

    王丹平离开了,他要去找院长,找这里的负责人理论。

    院长的门紧闭着,门外站了个护士,好像专门在等王丹平到来。

    “先生,院长不在,他在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护士说。

    “会议室在哪,我去找他。”王丹平怒瞪着双眼。

    “您不能去,院长交代过了,如果你找过来,现在接待室等他一下,他开完会马上过来。还有他说会给您一个交代。”护士说。

    王丹平只有等。

    王丹平发现,今天一天时间,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等。刚开始在等治疗,治疗完了等手术,手术完等刘灵灵醒来,然后又在抢救室等,现在在等院长。他实在是不想再等了。

    护士给他倒了水:“先生,您可以选择在这等,或者可以先回病房,院长回来我再叫您。”

    “不用。我就在这等,麻烦你转告他,我只等二十分钟。要是他还不来见我,我就直接去找电视台了。”王丹平表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着。

    “好,好。我马上传达。”护士说完,关上门离开了。

    王丹平想过要尾随护士直接找到会议室去,我想要对护士发火,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他想找的人只有院长一人。

    这次,很快来人了。一个穿便服,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就是王丹平?”

    “正是。”王丹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好,我叫华彬,负责医院的安全管理兼法务工作。”眼镜男伸出手。

    “我要见院长。”王丹平没接招。

    “是这样,我们院长很忙,刚接到通知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医疗高峰论坛,这会已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了。我受院长委托,全权处理,有什么诉求你可以跟我提。”眼镜男说。

    这是医院的惯用伎俩,王丹平早该想到的。

    “坐下谈?”眼镜男试探着问。

    王丹平无奈,刘灵灵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他没太多时间纠缠,便同意了眼镜男的提议,坐了下来。

    “关于刘灵灵这次手术,应该说很成功,至于中途出现的小插曲,也及时得到了解决。现在听你说。”眼镜男伸伸手说。

    “成功?抢救俩小时算什么,算不算医疗事故?是不是麻醉师水平不行?对患者有什么影响?”王丹平反问。

    “这,当然不算医疗事故了。至于您提出关于本院医疗水平的问题,随后会有详细的治疗记录,出院的时候会给,当然对患者的影响,应该是没有的,这你放心。”眼镜男一直笑眯眯,不慌不忙。

    对付王丹平这种生瓜蛋子他很有经验。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黯然

    “我要起诉你们,我要找媒体曝光你们,对了,我还要找电台,就那个帮你们医院打广告的那家电台……”王丹平越说越激动。

    “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在手术以及治疗的每一个环节,您都是签了字的,证明您相信院方并接受由此产生的各种结果,再有就是患者现在好好的,并没出现什么问题。至于您说要起诉,我们欢迎,当然你也可以找媒体曝光,不瞒您说,我们院方跟本省几十家媒体都有合作,我们随时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监督。”眼镜男不卑不亢。

    王丹平一下没了主意,不知道说什么了。听眼镜男的意思,起诉也好,找媒体曝光也罢,总之都没有胜算呗?

    “当然,鉴于患者在术后出现休克,院方在全力抢救的基础上,本着对患者负责任的态度,也出于人性考量,院方可以在手术费用上适当考虑减免。您看?”

    “人性考量?你们有人性嘛,你们是草菅人命!”王丹平抓狂般叫喊。

    “您先冷静。刚才院长召开紧急会议,讨论通过,你本次就诊所有的费用,含治疗费、手术费、抢救费、护理费,一共是一万三千八百六十四元,院方按半价收取,也就是六千九百三十二元。当然,考虑到您住院时只预交了五千元,院方最终做出决定,余下的费用院方负责处理,您不用再补交了。这多出的费用,由当班医护人员出。”眼镜男说。

    “哼~!”王丹平气得说不出话来。本来自己占理的事,被这家伙一说反而觉着像是自己占了很大便宜一般。

    “如果您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请把这份协议签了。下午您就可以带着您的爱人出院了。”眼镜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推了过来,顺手递给他一直笔。

    王丹平恨不得把面前的这个狗屁协议撕个粉碎,他嘴唇发抖地说:“我们不出院了,院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走。”

    “当然,这是您的自由,院方甚至可以把病房留给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不过我看,你们都还年轻,还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真不好好考虑我刚才的提议?”眼镜男微笑着看着王丹平说。

    王丹平觉着自己就是个废物,瞎上了几年学。

    他在这里耽搁了太久,要回去看刘灵灵了。他站起来,不再理会眼镜男,开门离开了。

    经过修整,刘灵灵已经能坐起来了,身上的各种仪器都拆了。

    “哥哥,你刚去哪了,这么久。”刘灵灵问。

    “没有,我去找院方了。”

    “找他们干啥?”

    “太气人了,你不知道,刚才你被拉去抢救了,整整两个小时,差点把命丢在这,难道他们就不用负责吗?”王丹平看着护士说。

    护士没说话,赶紧关上门退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刘灵灵不解。

    “总之就是他们医院有失误,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王丹平气鼓鼓地说。

    “哎呀,算了,哥哥。刚刚护士说了,我现在没事了,随时可以出院了。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在这呆了。”

    “就这么回去了?”王丹平问。

    “嗯,回吧。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不闹了,我好累啊,想回去休息。再说我的假也快用完了。”刘灵灵说。

    王丹平欲哭无泪,是啊,哪有功夫跟这里扯皮呢。

    下午,刘灵灵拉着王丹平直接走了,任何手续都没有办理,出院了。

    院方偷着乐,在出院记录上写:患者不遵医嘱,自行离院,离院后的任何责任与本院无关。

    一场本该到来的硝烟就这么散了。没有媒体经常报道的医患纠纷那样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没有堵门、没有找群演、没有哭天抢地,这场战役以王丹平的黯然退场结束,还未对决就败下阵来,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重量级上,再怎么折腾不也是自取其辱吗。

    经历了这次事件后,王丹平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生活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谁让自己不够强大,人微言轻呢?倘若换个有身份地位的,院方还敢这么对待吗?

    随即,王丹平又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有身份地位的人,谁会去这么个小作坊呢。王丹平黯然神伤起来。

    回到三江市,还是在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卧室里,刘灵灵又呆了一个晚上。术后一直有血,按护士说的,属于正常。

    刘灵灵让王丹平去药店买了大号的护垫、碘伏和棉签,自己护理。第二天她就坐邮车回凉水镇上班去了。

    在中心局院子,王丹平送走刘灵灵后,蹲在那哭,一种无力感,强烈的无力感席卷全身,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收也收不住。

    按老人说的,一次小产相当于坐一次月子,不能吹风,不能劳累,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刘灵灵呢,毅然决然回去上班了,连假都没有。

    颠簸了几个小时,刘灵灵骨头都散架了,本来身体就虚弱,长途坐车让自己变得更虚弱。回去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流泪。

    这次经历,在她心里留下了太大的伤疤。进手术室前,她是如此的恐惧,她不敢看冰冷的医疗器械,不敢看穿绿色手术服的大夫,全程她都在发抖。

    她想到了术前的治疗,一个男大夫,在一个粗长的棒子上带上橡胶套,塞进体内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这半天时间里,对自己就是个噩梦。

    清醒过来,她看到了王丹平的崩溃,她需要坚强,不让他看出什么。返程的长途火车,回到城中村小房子里,伤口还是疼,她强忍着,假装很轻松,目的是不让王丹平担心。

    现在,身边没人了,她可以放肆地哭出来了。把所有的伤痛和委屈一股脑都化成泪水。

    江夏下班进门,看见床上的刘灵灵已经睡着,眼角的泪痕已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一直静静等着刘灵灵醒来。

    “你怎么了,不是去找王丹平了吗?出什么事了。”

    “没事,亲戚来了,肚子疼。”刘灵灵撒谎道。

    “哦。我去给你冲红糖水。”江夏相信了。

    “好。”刘灵灵虚弱地回应,她看着江夏忙碌的背影,眼角又湿了。

    当初如果就按江夏所说,不找男人,不也挺好吗?刘灵灵想。

第一百六十二章 搭车

    很长一段时间,王丹平不敢给刘灵灵打电话,刘灵灵也不联系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周的假期,前两天陪刘灵灵手术,剩余的三天,王丹平窝在六个平方的小屋里蒙头昏睡。这次的经历给了他很大的打击,甚至让他有些一蹶不振了。

    他懒得出门,懒得起床,懒得上卫生间,实在憋着不行了才爬起来,衣服也不穿,汲着拖鞋解决完又缩回被窝。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拿出贺卡设计时县局长送给的熟食囫囵吃几口。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废人。

    说来也怪,这三天里手机都没响过一次,刘灵灵没联系他,赵婷没联系他,小勤没联系他,李鬼、老李都没联系他,他的世界安静得不真实。

    总算,李鬼在周五晚上打来了电话。王丹平记得,不知从何时开始,李鬼都只有在晚上有时间联系他了。

    王丹平看着手机屏幕闪烁,机身震动得小床都嗡嗡响。他懒得连手机都不想拿起,心想着就让自己窝死在这城中村里吧。

    可电话执着地响着,震动着,闪烁着,让王丹平心生烦躁,头痛欲裂。他挣扎着接通,瓮声瓮气地喂了一声。

    “干什么呢,王丹平,这么久不接电话。”李鬼话语里有些担心。

    在王丹平记忆里,李鬼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全名。之前都喊大学生来着。

    “嗯,睡觉。啥事?”王丹平人睡的迷迷瞪瞪,声音一样没睡醒。

    “事情办怎么样了?一直等你告诉我一直没信儿,我打过来问问。”李鬼说。

    “没事,办完了。”王丹平惜字如金。

    “你怎么了,感觉不对。”李鬼早就觉察出了,关切地问。

    “真没事,我就是困了。对了,钱等工资发了还你啊。”王丹平吊着一口气说。

    “去你大爷的。我打电话不是要钱!”李鬼怒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王丹平怔怔地拿着手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手机还在耳朵旁,没撤下来。他知道李鬼来电话是为了关心他,可他故意把话题引到俗气的钱上,把李鬼惹怒。

    他很担心刘灵灵,连着三天没联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拿起手机,熟悉的号码,却就是没勇气按下拨出健。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短信息。

    “我知道这两天对你来说很困难,但黑暗的时刻已经过了,你要振作起来,珍惜眼前人,别让人生留下遗憾。”是李鬼发来的。

    王丹平眼眶湿润了,这是真兄弟!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最后还不忘开导他。

    一语惊醒梦里人,李鬼说的对,自己这会儿哪有资格在这玩颓废?难道这次受伤害最深的不是刘灵灵吗?她现在怎么样了自己都不知道。王丹平恨自己,恨自己自私。

    不行,得回去看她,一刻也等不及。三天前就该送她回去的,周末再也不能错过了。

    王丹平爬起来就往外走,来不及给李鬼回信息了。自负责邮运作业计划起,对火车运行了然于胸。他知道晚上十点四十分有一趟南下的火车,K打头,经过凉水镇不开车门,但多会在此等候错车,停车十分钟左右。

    王丹平决定挺而走险爬一次火车。

    那时K打头火车窗户可以推起,想要爬火车就得在停车的间隙从窗户上爬出去。凉水站是个小站,出站查票问题不大,负责出站口大铁门的老同志王丹平认识,他在凉水镇上邮储的时候,这个老同志经常去邮局给老家汇钱。老同志是外地人,很健谈,一来二去跟王丹平熟悉起来。所以王丹平只要能下得火车,就能顺利从凉水镇出站。

    还有一点,让王丹平觉得值得冒险一试。就算在凉水镇没能下车,大不了到县城下。县城的朋友还是有一些,留宿一晚自是不在话下,这不江夏也在县城嘛。最不济找个宾馆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坐班车也能到达。

    主意已定,王丹平不敢耽搁,他还是选择从火转车间直接上车,直接坐邮件车厢,一来很少有列车员前来查票,二来下车方便,不那么引人注目,只用搞定邮车押运员即可。

    搞定押运员就两样法宝,烟和酒。长途押运,枯燥且困乏,只有这两样能缓解。邮车厢是严禁烟火的,他们都去卫生间抽。喝酒也是严令禁止的,但总有偷偷喝的,只要不出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途嘛,喝点小酒解解乏人之常情,只是上车前一般都会检查,酒不容易带进车厢。

    而这件事对王丹平来说是小事一桩。他在房间拿了几包牛肉干,下楼买了一瓶绿瓶西凤,走专用通道上车了。

    有了法宝办起事情就简单多了。押运员是两个中年男人,年长者五十来岁的样子,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看起来很结实,皮肤黝黑,一看就给人有一股子劲儿的印象。年轻点的也就四十左右,留络腮胡,微胖,为人和善,就是满嘴的牙齿被香烟熏的黝黑黝黑的,嘿嘿笑起时森森黑牙露出来,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三人在堆满邮件的车厢里,在连接处搬了一个大包裹,铺上报纸,就是餐桌了。牛肉干撕开倒在报纸上,也不用筷子,拿起手就吃。酒杯也没有,就拿水杯代替。他们二人还拿出火腿肠和咸菜来当下酒菜。

    “两位前辈哪人啊?”王丹平边喝边搭讪。

    “广元的。”大胡子一边嚼着牛肉一边回到。

    “广元好啊,入蜀要塞,三国重镇,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王丹平竖起大拇指。

    “怎么,小伙子知道我们广元?”年长者接过话茬,面若春风。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谁不说俺家乡好呢!

    “广元是先秦古栈道文化和中国蜀道文化的集中展现地、三国历史文化核心走廊、中国历史上唯一女皇帝武则天的出生地,也是原川陕苏区核心区域,是红四方面军后期首府地、西部战争主战场和长征出发地。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呢。”王丹平面带敬仰,如数家珍,搞得这俩地道的广元人都不禁错愕。

    王丹平庆幸自己上学时历史还行,特别喜欢武则天秘史,所以连带着把广元文化也背了个滚瓜烂熟,没想到此处派上了用场。

    “要不怎么说要多读书呢,你看看人年轻人,满腹经纶,再看看你我,活该干这粗活重活!”年长者看着大胡子说。

    “前辈谬赞了,其实我也是机缘巧合对广元文化有所了解,班门弄斧让二位见笑了。”随即举起酒杯。

    二位相继举杯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押运

    在途经凉水镇中途,还有另一个县站停靠,自然也有邮件交接。押运员要在到站前半个小时开始准备,酒还只喝了一半呢。

    “不能再喝了,再喝误事了。”年长者率先站起来,穿上大褂子,准备开始工作了。

    “对,我们得干活了,你继续。”大胡子也站起来,满脸堆笑地对王丹平说。

    他们开始忙活起来,要预先把即将停靠地方的邮袋搬出来放到门口,便于卸车。

    由于这一趟车带运的都是县及县以上交接点的邮件,量自然就大,整整一节车厢几乎被邮包占满。虽然预先已经按照先后顺序从里到外码放,但沿途也有新接收邮件,各大交接点都有,加之邮件量大,垛码较高较深,新接收邮件做不到精准分拣到对应的堆位,导致每一个交接点至少腾出半小时进行二次细分,避免错卸和漏卸。

    这是一场跟时间的赛跑,需要消耗很大的体力,活计又脏又重,一般人吃不消。

    王丹平看着两人满脸大汗地忙碌着,想去帮忙却被阻止了。

    “你不熟悉这里,别添乱了,我们都干习惯了,你在那歇着吧。”年长者抽出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

    王丹平刚站起来,听了便又坐了下来。车厢本来就狭小,外加上堆满了邮件,站两个人犹显拥挤,自己又记不住分拣关系,这会儿前去可不就是添乱么,王丹平想想便作罢。

    大胡子健谈,一边忙活一边问:“小伙子这是要去哪啊?”

    “我去凉水镇。”王丹平回答,见对方没回应又补充到:“去见一个人!”说完自顾自笑了笑。

    “看情形是见女朋友吧,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专程跑过去。”大胡子咧嘴笑着说。

    “凉水镇?到站不开车门啊。”年长者听了他们的对话,接过话头说道。

    “是啊,所以需要二位帮忙。我查过了,这趟车十有八九都会在凉水站停车错车,我想瞅这个空当请你们把我弄下去。”王丹平说。

    “中途下车可是违纪行为,万一你再出点事情,我们都没法交代。”老者停下了手上的活,沉吟道。

    “这我知道,到时候您二位只需帮我打开窗户即可,然后就当今晚咱没见过面,如何?”王丹平问。

    没人回应他。

    “大叔你会帮我的对吗?”王丹平扭头看向老者,眼神里满是祈求。

    老者没言语,接着在包裹堆积的车厢里翻捡着。

    王丹平又把头拧向大胡子:“大哥,你会帮我的,对吗?”

    “什么把他叫大叔,把我就叫大哥,辈分乱了!”大胡子顾左右而言其他。

    王丹平这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简单。应该是铁路方面和邮政方面对此有过严格的规定,一旦发现有人通过邮车车厢私翻火车,邮政方将受到严厉处罚。

    这是两家企业间的协定而非邮政单方面。一旦发现,不仅押运员饭碗不保,铁路方面也要向邮政部门追责。

    这就难办了,不然依照大胡子的性格,断然不会拒绝他的。

    想到这一层,王丹平不好再为难他们,蹲在那想着心事。三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交接点停车,押运员和地面局交接,又是争分夺秒。王丹平在转运车间跟班的时候亲历了这一过程,只不过上次是在车下,这次是在车上。

    照例,地面局上来二人帮着卸车,押运员负责把分拣好的邮件往车门前递。王丹平再次想前去帮忙,被大胡子一把推开了。

    这趟车县城只停五分钟,刚刚把地面局出口邮件装上车,火车出发的信号灯就亮起,车门关上。二人瘫坐在车厢里,累的直喘气。

    “刚时间紧张,没给你解释。这活你干不了,危险。还有你这身衣服,弄脏了怎么见女朋友。”大胡子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喘着说。

    王丹平这才发现他们身上的蓝大褂早已经变成了黢黑油亮。长时间沾染邮袋上的灰尘,加之劳作中出的汗水浸染,再被风干,后背就出现一道一道灰白的盐渍。

    “我在三江邮区中心局火转车间呆过一周,也去过站台接过283,正如您所说,很紧张也危险,我那次差点出事,为此还害的站长背了处分。”王丹平低下头,想到那次的事情,心生内疚。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工作经历还不少。看你这样子最差也在邮储,怎么也混到邮政这边了?这边没前途,累且不说,不容易出头,不像邮储,轻松体面,还容易出成绩。”年长者语重心长地说。

    “大伯你有所不知,我之前就在这凉水镇邮政所上储蓄柜员,前不久才调到市局市场部,负责全市网运管理,这才去的中心局跟班。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很多像你们这样为企业奉献大半辈子的老员工。别看工作累点,但这才是邮政的根和魂啊,邮政的老本行就是寄递,我觉着重要着呢!”王丹平说。

    “哦,是这样。难得你这么年轻对邮政这行的认识竟这么深刻,不易。我们干了一辈子邮政了,你刚说的我深表认同。”年长者点了点头。

    “说起来咱们算同行,都在网运环节,邮政讲究的是:迅速、准确、安全、方便。这八字方针哪一项不跟网运息息相关?诚如您所说,不容易出成绩,但不能否定它存在的重要意义,没了网运也就没了邮政,没了邮政还谈何邮储呢?”王丹平继续说。

    “有文化真好。”老者笑着看了看大胡子说。

    “所以你让儿子复读一年是正确的,这年头不考个好大学,不学点真本事,可不就得像咱俩出力气活么。”大胡子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黑牙。

    老者不说话了,起身开始分拣刚囫囵扔上车的上百袋包裹。它们需要被送到车厢的各个角落,分门别类,便于在下一个站点卸下。

    押运员的工作就是如此,简单机械地重复,直到这一趟车到达终点站。那头有供他们休息的驿站,休整一天后,再次返程。

    接下来有充足的时间供他们分拣,二人的节奏就慢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丹平聊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串通

    两人花了约半小时将一百余邮包各就各位,就又有了个把小时的休息时间。

    他俩脱下大褂子挂在靠窗的衣帽钩上,轮换着到洗手间将手脸清洗干净,顺带将湿透了的毛巾透水后晾了起来,以备下一站使用。

    王丹平凑了过来问:“你们这一趟下来多长时间?”

    “三天两晚上,三十五六个小时。”年长者晾好毛巾,挽了挽袖子回答。

    “就一直这样,吃住都在车上?”王丹平接着问。

    “应该是吃喝拉撒睡都在车上。”大胡子推开卫生间的门,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

    “我看你们这样,也没法休息好啊,隔三差五要接卸邮件。”

    “这个总调考虑到了,中间有两站不用交接,换其他列次交接,时间刚好在凌晨三四点钟,我们会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再有就是站间的空档也可以休息,只是需要轮换值守,害怕睡过头了。”大胡子干脆拽了个邮包当凳子,背靠着车厢休息,打开话匣子跟王丹平聊了起来。

    “那是挺辛苦的,老休息不好。”王丹平抬头望着车顶,若有所思。

    “习惯就好,刚开始我也吃不消,干着干着就习惯了。”大胡子摸了摸头笑着说。

    年长者本来话少,见这阵搭不上话,就转身去厕所抽烟去了。

    大胡子赶紧凑过来,小声说:“哎,你不是一会要在凉水站下车吗?怎么没见你问了。”

    “我刚想了想,你们这么做属于严重违纪,万一被发现了甚至工作不保,我不能害你们。还是到县城再下吧,大不了住一晚,明一早再搭车进去。”王丹平感激地看了大胡子一眼说。

    “你大哥我也年轻过,也谈过对象。爬过墙头,钻过苞米地,被狗追过,被蛇咬过……那热情劲儿上来,洪水猛兽都拦不住。当然,用你们现在的话那叫浪漫,你今晚要是没爬了火车去见她,那还有浪漫可言吗?”大胡子瞟着他,用粗壮的手背敲了敲王丹平的膀子。

    王丹平被大胡子的神情逗乐了,这家伙简直太可爱了。

    “就冲你这一番话,我该敬你酒。”王丹平回身去找酒瓶子。

    “哎,酒就不喝了,留着点,等后半夜睡前再喝。一会喝多了,那家伙又该瞎嚷嚷了。”大胡子冲卫生间方向努了努嘴,小声说道。

    “他管着你?”王丹平也跟着压低嗓门问。

    “也不是,我们俩算一个押运小组,他是组长,负责跟地面局对接。其实也就是挂个名儿,钱一分不多拿。”大胡子边说边朝厕所那看,生怕他突然推门出来一样。

    王丹平再次被他的神情逗乐了,这家伙分明是很敬畏这老者的,可嘴上不承认。

    “你一会再跟他磨磨,也就是搭把手的事。在客车厢,不还一样有人翻窗嘛,我看也出不了啥事。再磨磨,再磨磨,啊,他刀子嘴豆腐心,到时候我再一边帮你说说,没问题的。”大胡子又用手背敲了敲王丹平的肩膀鼓励他。

    正说着,年长者抽完烟推门走了出来,大胡子立马停下话题站了起来,咧开嘴笑着说:“咋进去这么久呢,来你坐这,我也进去抽一袋,可憋死我了。”他拉着年长者坐到了王丹平身边,朝厕所走去,临关门的时候扭头对王丹平使了个眼色。

    “噗嗤!”王丹平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年长者问。

    “我笑那个大哥。”王丹平朝厕所方向指了指。

    “笑他什么?”

    “我看他挺怕你的,刚还说好了一起劝你呢,这会儿先躲一边去了。”王丹平笑着说。

    “劝我?什么?”年长者不解。

    “不是我原本准备在凉水站翻窗下车嘛,有制度要求你们不能放我下去。他就让我再跟你说说。他还说你心软,再磨磨一定能成。”王丹平转身就把大胡子卖了。

    “哼!”年长者冷笑了一声没再言语。

    “其实这事我前后想了想,确实存在风险,一旦出事,你俩担责其次,单位还要受牵连。制度就是制度,我想通了,所以也就不难为你们了。只是觉着这胡子哥真性情,是个值得交的朋友。”王丹平说。

    年长者靠着车厢,微闭着眼睛不说话,看不出来是睡着了还是累了不想说话。王丹平也就不好再说下去。

    车厢安静了下来,耳旁全是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喀哧喀哧声、车身与空气摩擦的呼呼啦啦声,还有车辆颠簸时车厢连接处碰撞发出的磕咚磕咚声……

    这声音催人入睡。反正打定主意不翻火车而是到县城才下,王丹平全身松懈下来,加之刚喝了几口酒,这会儿觉着眼皮越来越沉,头也越来越重了。

    “一会你不用爬窗,车停了我给你开门。”年长者眼皮都没抬,拖着鼻音说着。

    声音很小,但足够惊醒昏昏欲睡的王丹平。他猛地抬头,睁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年长者,迷迷糊糊地哼出一句:“嗯?”

    年长者又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睛不说话,搞得王丹平一头雾水。

    不知什么时候,大胡子已经站在了王丹平身后,他连忙碰了碰王丹平的肩膀说:“愣着干什么,同意啦!”

    “同意什么啦?谁同意了?”王丹平脑子还没醒过来。

    “你小子睡懵了吧,你大伯,刚认下的大伯,同意在凉水站放你下车,而且不需要翻窗,他给你开车门。”大胡子提高嗓门对着王丹平耳朵喊,震的他耳膜嗡嗡作响。

    这次彻底清醒了,也听明白了。王丹平一骨碌爬起来,问年长者:“真的吗,大伯。不是违纪吗?我不想为这事连累你们。”

    “你俩在我上卫生间的时候不是早串通好了吗?”年长者睁开眼睛瞪了大胡子一眼。

    大胡子连忙避开眼神,嘴里叨咕着:“你说什么,听不懂。”

    “真的可以吗,大伯。”王丹平看着年长者再次问到。

    “我说给你开就给你开。也快到站了,你准备准备吧。记住下车时一定要小心,我没记错的话,出了隧道过一个高架桥就是凉水站,我们这节车厢在火车尾,也就是说下车点可能就在高架桥上,你得万分当心才行。道理你都懂,只要你不出事,我们就没事。”

    年长者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在大胡子看来是非常少见的,也由此可见他对这件事是非常看重的。他连忙收拾起嘻嘻哈哈的态度,正色地对王丹平说:“你可听好了,这事往大了说就是人命关天,你自己得心里有数,连累我们事小,自个的命重要!。”

    “放心吧,我会对自己负责,也会对二位负责的!”王丹平立正敬了个军礼,郑重地承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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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描写刚入职大学生男女在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屋里发生的爱情故事,是青春荷尔蒙跟现实物质不匹配之间的矛盾碰撞。城中村六个平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城中村六个平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