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三点
王丹平吐得额头上青筋直冒，眼珠子往外凸。晚宴还没结束，但陆续有人出来离开。
总算吐完了，缓了一会后，王丹平准备起身回宿舍。宋主任交代的让他跟省局管理人员交流交流，现在是有心无力了。好在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张良民一脑子汗水猫了过来，手上拿了一瓶矿泉水。
“你怎么躲这来了，害我一通好找。”
“要不是躲这，早就被省公司领导抓个现行了。”王丹平起身，用脚踢起花坛里的泥土来掩盖呕吐物。
“还能行吗，我扶你回去。”
“水哪来的，我不记得附近有超市啊？”王丹平接过水瓶，昂头使劲漱起口来。他想把这满嘴的异味清洗干净，可是忍不住要打嗝，满嘴的水再次呛进鼻孔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先别说话，听我的。”张良民不断拍着王丹平的后背。“现在喝一大口水，先噙住，再分七次咽下去，中途别换气。来！”
“对，就这样。继续咽！怎么样，好点了吗？”
果然缓解了不少，至少这次水没喷出来。
“再来一次。”
“哎，果然不嗝了。老张，你这招凑效了。”王丹平高兴地说。
“你就是酒喝多了，再加上灌了冷风，所以才不停打嗝。我这招还是在部队学的，屡试不爽。”张良民有些得意。
“看来你年轻时没少喝醉过。”
“嗨，不扯了，走吧。”
二人回到宿舍，王丹平躺在床上，张良民忙着烧水。
“你歇着吧，今天多亏了你。”王丹平把枕头垫高。他看着忙碌的张良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没事，你躺着休息。一会我去学校小卖部看看有啥吃的没给买点回来。你一晚上就没吃啥东西，光喝酒了，吃的也吐光了，夜里准饿。”
“你别提酒字，我听着就想吐。”王丹平有气无力地说。
“这喝酒讲技巧，我说你别介意啊。像你我这样的小角色，上桌了先别主动跟人喝，得仅着领导们先来，这是规矩。而这个时候你就有点空档，得赶紧吃东西，把胃填满。不然等大家都开始敬酒了，你就没时间吃菜了。这空腹喝酒最容易醉，也最伤身。”张良民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
“都说了不让你提你还提。”王丹平捂着耳朵。
“还有，人多的时候，你得控制着量，要做到三点：欠一点、留一点、撒一点。你别小看这三点，一场酒下来，最少能少喝一半呢。”张良民给王丹平杯子添满水，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王丹平扭头朝里，不理会张良民。
“等喝到最后，大家都高了，能上白开水的上白开水，能用雪碧凑数的就用雪碧。总之一个目的，保-持-清-醒！”张良民一字一顿地说。
“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今后喝酒的场合也多，再这么蛮干下去，我怕你把身体喝垮了。”张良民继续絮叨。
虽然表面上抗拒，可王丹平听进去了，他知道张良民是为他好。酒场上“保持清醒”简直太难、也太重要了。这“三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尺度把握不好会给人留下不诚恳、不老实的印象。
见王丹平不说话，张良民关上门出去了。小超市老板刚要拉下卷闸门，张良民钻了进去。
“哎，别进来。下班了，收银台都封了，要买东西明天来吧。”收银小姑娘说。
“帮帮忙，小姑娘，我就买点吃的，很快的。你也知道这学校除了你这再没地方能买东西了。”张良民满脸堆笑地央求到。
“那你快点。”小姑娘满脸不愿意，嘴里嘟囔着：“早干嘛去了。”
张良民不理会他，径直取了两桶泡面，两根火腿，两个卤蛋。一共花了十四块钱。张良民拿出十五块钱递了过去，陪着笑脸。
小姑娘拿出小本，收银台锁了，再开比较麻烦，只能手工登记等第二天再入账。
“没零钱找。”
“哦，没关系，我再取一瓶水吧。”
“那你快点。”
“好勒。谢谢啊，小姑娘。”
这一声谢谢，反倒让小姑娘不好意思起来，稚嫩的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她没再说话，转身关灯，把已经拉到一半的门完全拉下来锁上，下班走了。
张良民回到招待所，王丹平已经睡着了。他关了房间的大灯，把床头灯打开，房间里的光线暗下来，不再那么刺眼。他把开水再次烧开，泡了一桶面，坐在床头吃了起来。今晚被王丹平这一通折腾，自己也饿了。
王丹平醒来时，感到口干舌燥。看了看表，凌晨两点。他爬起来，枕边的茶几上凉着白开水，便抓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只觉周身舒畅。他抬眼看了一眼另一张床上的张良民，这会正睡得香呢，呼噜打得山响。
王丹平起床上了个厕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袋浮肿，像刚生过一场大病一样。他接起凉水扑到脸上，冰得他一哆嗦，他用力甩了甩头，意识清醒过来。
饿，胃里揪着疼。张良民再一次说对了。
王丹平蹲在卫生间门口，吃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幸福得快哭了。他从来没觉察到泡面这种速食品竟然如此美味，胜过所有人间珍馐。
“老张，我欠你一桶泡面。”王丹平扯下一块纸巾擦了擦嘴，对着熟睡的张良民说。
“滚。”张良民翻身朝里，呼噜声再次响起。
王丹平惊着了。这家伙到底睡没睡着？他蹑手蹑脚绕到床的另一侧，探着头看，呼噜声依旧，明明睡得很死。他又张开手掌，在张良民眼前晃了晃，还是没动静。
“真是个奇葩。”王丹平笑了。
这时，王丹平想到了一年暑假回家，母亲在厨房张罗着做饭，老父亲穿着背心大裤衩躺在凉椅上看电视，脖子上挂着毛巾，手里摇着蒲扇，好不惬意。
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很吵。王丹平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他想看看老父亲到底在看啥节目。原来电视里放的是动画片《葫芦娃》，七娃正跟在蝎子精斗法呢，闹腾的不亦乐乎。
“老爹啥时候换了口味，看上动画片了？”王丹平满眼狐疑地看了看父亲。只见父亲脑袋歪在一旁，一动不动，还发出了呼噜声。
“原来是睡着了。”王丹平找到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没成想父亲一头就蹿了起来，从喉咙里吼出一句：“别关，我正看呢！”，吓得王丹平差点一头绊倒在地上。
他只得再次打开电视机，打闹场面再次上演，父亲又恢复到刚才的姿态，呼噜声再次响起。
“都是奇葩，俩奇葩！”王丹平再次笑了。
想睡却再无困意，从明天开始就要啃作业计划这块硬骨头了。王丹平干脆起来，掏出之前自己录入过的全市作业计划表，再次翻看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腿儿
计划编制会议如期召开，开班仪式结束后，省局主管部门详细介绍了编制原则和时限要求，首次提出了“六条腿”概念。
所谓的“六条腿”，指的是邮件从收寄到投递的六个环节。营业收寄为腿1、收寄到封发出口为腿2，市趟运输为腿3，处理中心分拣为腿4，干线运输为腿5，投递局配送为腿6。要想摘掉邮政又慢又贵的帽子，必须提速，就要从这六条腿来管控。
每一条腿根据工作量和工作时长分配不同的时限，比如营业收寄环节，EMS和信件邮件，要求上午10点40分前收寄的，11点必须完成封发操作，否则赶不上邮航。再比如营业终了前收寄的邮件，必须赶发当天二频次返程的趟车出口，否则邮件在收寄端就会滞留一天。腿与腿之间密切衔接，比如邮件完成封发（腿2）后，市趟运输（腿3）必须在15分钟以内发车，到达处理中心（腿4）时间最晚不能超过计划达到时间20分钟，为省内二干运输挤出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上一个环节为下一个环节负责，通过倒推安作业，要收得进，运得走，投得出。
集团和省局对每一条腿进行全程监控，制定有考核办法，哪一条腿慢了就通报处罚哪一条腿，按照延误的邮件数量进行处罚，力度惊人，以达到提速和降低成本的目的。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提速和降低成本既相辅相成又相互矛盾。如果资源能够被充分利用，且各环节的节奏把控的刚刚好，提速的同时费用是可以降低的，这并不矛盾。但要达到绝对的充分利用和节奏把控是非常困难的。场地、设备、人员、车辆运输等环节太多，不确定性太大，且水平不一，所以只能尽量做到二者相统一。
而这一切全都体现在了作业计划上，好比排兵布阵，哪个环节怎么做，什么时间做，需要多长时间，都是由作业计划来决定的。计划编制一经敲定，直接导入时限管控系统，邮件什么时间收寄的，目前到达哪个环节，系统一目了然。哪条腿出了问题，系统就会预警，并给考核提供依据。
培训时，主讲老师再三强调：“你们今天做的计划，今后都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所以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情况远比王丹平想象中来的复杂。
编制动员会结束后，各单位开始分头做计划。可以留在办公室编，也可以回宾馆编，什么时候编好了，先进行系统导入初验。系统预先对关键字段进行了设置，对计划明显不合理的部分标红提醒，阻止继续提交。这样的话能保证最基本的质量，好多单位都死在了系统初验这一关上。
因为是首次提出，大家都还没适应过来。三天过去了，还没有一家单位通过系统初验的，省公司主管部门着急了，召集所有人开紧急会议。
“让大家回去编，是不是都躲宿舍睡大觉了啊？”主管暴跳如雷。会场下面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下月一号，新计划就要运行了，到时候编好了没编好的都一刀切，罚的是大家的钱！省局考虑到了大家平日兼职太多的问题，才召集起来集中编制，就干这么一件事，怎么反倒干不好了？是态度问题还是能力问题？要不要再补发一个文件，让市局再派人过来？”
王丹平低着头，脸红心跳。别的地市每个人都带有笔记本电脑，且分工明确：一个人做营业和投递的计划，一个人做处理中心和趟车的计划，然后把各自的计划往一块合，效率就高。虽然初验没过，只是个别环节卡点出错，只需微调即可。可王丹平这一组连个电脑都没有，只能回到寝室用宾馆的电脑，设备陈旧卡顿不说，还设有系统保护，一不小心断电重启，前面所有的工作就全白费了。所以每做一步就要拷贝到U盘里保存，再接着做，效率低下得让人作呕。
王丹平快被逼疯了。他恨省局发文的人，为什么文件里要写“建议自带电脑”？而不是“必须”？这“建议”算怎么回事？可后来一想还是要怪自己，明明文末有省局联系人电话，为啥来之前不打过去确认一下呢，或者请教上一位管计划编制的人员呢？
自负，还是自负，自以为是。活该！王丹平暗骂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紧急会议结束后，众人做鸟兽散。王丹平听到有地市商量说午饭、晚饭都吃泡面的，有说晚上通宵加班的，有打电话让单位派人增援的……
王丹平啥话都没说，黑着脸快步回到寝室。他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十秒前打开的EXCEL表格还在转圈圈时，突然站了起来，他使劲儿敲打着键盘，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后赶来的张良民赶紧拦下了。
“干什么，别拿电脑撒气，弄坏了还要赔。”
“老张，怎么办？”王丹平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你别急，我想办法。”说完一溜烟跑了。
冷静下来，活还得照干。只是王丹平不知道老张能想啥办法出来。
一会儿工夫，老张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有泡面、豆腐干、速溶咖啡、花生豆、一抓听装啤酒、两盒烟、一个插排。
“学人家吃住都在宿舍，通宵加班？我看还是赶不上进度啊。”王丹平瞟了一眼，摇了摇头。
张良民没理他，又一溜烟跑了。过了好一会，搬了一台电脑过来。那时的电脑主机挺沉，他一手拿机箱一手拿显示器和键盘鼠标，累的哼哧哼哧。
王丹平赶紧跑过去接：“行啊，老张，哪弄的？”
“挨个敲门问，604房带有笔记本用不上，我就借过来了。前面几个都不借，怕我给弄坏了让他们赔，还是女同志好说话。”张良民嘿嘿笑着说。
“你一个大老爷们，敲人女同志的宿舍，好意思呀！”王丹平开玩笑说。
“这不看你发愁嘛，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
“行，这事干的漂亮，记你一功。”王丹平来了精神。
这下好办了，慢是慢点，两个人干总比一个人干快。再加上张良民采购了生活物资，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闭门不出的干活，应该会有成效。
王丹平动手帮忙连接电脑
“营业、投递这两个环节交给我，毕竟在网点上过班，我熟悉。运输就交给你，拿下来没问题吧。最难的处理中心这块，合的时候咱俩一起商量着弄。争取明天一早把架子搭起来，怎么样？”
“你是领导，你说了算。”张良民笑着说。
“少贫，干活。”王丹平锤了一下老张的肩膀。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给张良民分配的活少，他就捎带着干起了后勤，烧水、泡咖啡、拿吃的都是他一手包办。王丹平因为忙的缘故也不客气，需要啥喊一嗓子张良民就照办了。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效率大增。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初验
近两百个营业网点，三百多个投递网点，上下班时间、接发邮车时间全部都要维护，王丹平的眼睛快要瞅瞎了。
“不行了，不行了，眼睛受不了。”王丹平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头扎进被褥里，把屁股翘到半空中。
“你行不行啊，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还没说困呢。来，喝一罐啤酒解解乏。”张良民也起身，原地上下跳跃，活动活动被压迫的血脉。
“你别蹦跶，小心楼底下的姑娘上来拉你下去。”王丹平整个头都捂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嗡嗡的，很沉闷。
“要拉也是来拉你，谁还看得上我这老家伙。”张良民笑了，可也停下了跳跃。
“现在不都稀罕老牛吃嫩草嘛！再说你也不老啊，身体壮的跟牛一样。”
“你当都跟你一样，年轻火力旺。要不等计划编完了直接送你回凉水镇？我怕在这时间长了你会憋出毛病来。”张良民逗他。
“老不正经。”王丹平爬了起来。不是他想起来，而是被子捂得太久，缺氧了。
“怎么样，要不来一根解解乏。”张良民递了一根烟。
“平时没见你抽烟啊。”王丹平接过，张良民凑过来给点上了。
“以前在部队老抽，工作后成家有了小孩，就慢慢控制着不抽。我有个习惯，就是写东西、做报表时爱抽上一根，不然脑子不好使。这次是被你坑惨了。”张良民幽幽地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慢慢变大、破裂，再消失的无隐无踪。
“我还被你毒害了呢。”王丹平也吸了一口，再慢悠悠吐出来。这抽烟好像真能解乏一样，王丹平觉着心中的烦闷一下缓解了很多。
“哟，老手啊。什么时候开始的？”张良民见王丹平熟稔的动作，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我也是喝完酒偶尔抽一支，多是那帮烟鬼同学逗我，非要给我发，不抽都不行那种。平时一根不抽，没瘾。”王丹平说。
“能不抽最好别抽，成瘾了再戒就难了。”
“你不是都戒了吗？”
“我，是那种自制力好的。”
“吹！”
……
短暂休息后，二人又开始投入到枯燥无比的计划编制中了。王丹平不时翻开老计划参照，生怕漏了什么。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框架基本搭建起来了。王丹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瞅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钟了。身旁的张良民也是睡眼朦胧，眼珠通红，烟灰缸里已经按满了烟屁股。
这次真是难为这位老同志了，王丹平想。
“睡，抓紧时间睡一会，起来再说。”王丹平慎重地把初步成果存盘，再拷贝到U盘里。
二人没有洗漱就上床了。也许是熬过头的原因，王丹平眼睛一闭上满脑子都是计划和表格，根本睡不着。他强迫自己入睡。昨天的会议强调，各地市每天要汇报编制进度，任务还重着呢。
王丹平是被张良民叫醒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半，算起来还睡了四个小时。
“走，饭堂还有早点，光吃泡面不行啊。再晚就没的吃了。”张良民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了。
“是该起来了，吃完还得去汇报进度呢。”王丹平爬了起来，两个太阳穴生疼，嗓子也不舒服，像塞进了一把稻草一样难受。是啊，昨晚又是咖啡又是抽烟的，铁打的嗓子也受不了。
早餐还算丰盛，有馒头、包子，还有稀饭、牛奶、小菜和糕点。可王丹平一点胃口都没有，他盛了一碗小米粥，掰了半块馒头将就着吃了一口。张良民倒是胃口好，足足吃了四个包子，还吃了两个煎蛋，外加一碗稀饭。
“你是瞅着饭菜不花钱楞怂吃，也不怕把胃撑坏了。”王丹平戏谑。
“你不懂，早餐最重要，不吃好一天都没劲儿。你得学学我，不然上点年纪就胃疼。”老张一边大口吸溜着稀饭一边说，闹出很大的动静。
“你吃饭声小一点，别让人笑话说三江来了俩饭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管他呢，吃完就走，不定谁认识谁。”张良民吃饭快，扒拉完碗里最后一粒米，满足地摸了摸肚皮。
“吃完你先回，昨天合的计划肯定问题比较多，你再仔细检查检查。我先去会议室汇报进度，顺便看看其他地市做的情况。”王丹平也放下了碗筷。
昨天的紧急会议还是起了作用，王丹平到的时候其他几个地市的人员都拥在了会议室里。已经有两个地市完成了系统初验，接下来就开始排查细节，查漏补缺，准备二验了。
“三江局的来了吗？”管理人员在台上喊。
“来了，来了。这呢！”王丹平赶紧举手回答。
“你是新接手的吗，以前没见过，进度怎么样了？”
“领导好，我叫王丹平，今年才到市场部，也是第一次搞计划编制，请多指导。”王丹平弯腰点头。
“哦，你们进展的怎么样了，有啥问题没。”
“还算顺利，大纲已经出来了，就等把时间卡点梳理添加完善了，应该中午前能进行系统初验。”王丹平有些没底气。
“加快，就你们还没动静，其他地市都进行几轮初验了，不可能一次过。万一不行我们这联系市局再派人来支援。对了，之前管计划的小董呢？”
“不用，不用。领导放心，保证按期完成任务。”王丹平连连摆手。
“嗯。”管理人员抬眼看了王丹平一眼，有些不信任。
“您刚才问小董，机构改革后去速递了，我就是接他的手。”王丹平说。
“赶紧的吧。不懂的就问，在座的都是专家。”管理人员挥了挥手便不再理他。
“还有地市要初验吗？抓紧时间！”
……
又是催进度。很明显，即便是昨晚通宵赶工，还是拖了后腿。王丹平不敢懈怠，连忙赶回寝室，处理中心的计划还没弄完呢。
老张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幽闭的房间一下敞亮了起来，烦闷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咋样？”张良民问。
“还是催进度，咱们落后了，已经有地市过了初验。”
“别急啊，整体框架起来了，接下来就是往里填东西，会快不少。”
“抓紧吧，再慢下去，省局就要给市局打电话了。我可不想落个干事不力的印象。”王丹平叹了口气坐回电脑前。
“那坚决不能！”老张紧张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二审
这家省局直属的专业技术学校在行业内还是小有名气的。就好比邮政的黄埔军校，为全省乃至全国邮政源源不断输送专业人才。学校在省教育局备案，可以自主招生，毕业有大专文凭。在校生考完金融的“四证”就保证就业，多半会安排到邮储网点当营业员，算是端上了国企的铁饭碗。在就业形势紧张的当下，生源却从来不缺，职工子弟占大多数，甚至有高考分数达二本线的生源也被送过来，毕竟就业有保障。
除了正常招生外，就是开办各种班：金融、邮务、寄递、营投、网运、信息技术、设计、拓展……一个接一个，赶场似的来。往往这个班还没完呢，另一个班就开了，走马灯似的。
每个参加培训班的学员都要预缴培训费、住宿费、生活费，培训结束后校方根据单位开具发票，拿回地市报销。在王丹平看来，这更像是省局的三产，资金回笼的后花园，反正是从左口袋出又流入右口袋，只是在流转的过程中，意义就变得大不同了。
从王丹平入职培训到现在两年多时间，校方又盖了一栋培训楼，主要供学员住宿，有上百个房间，每天都住的满满当当。省局开班，地市买单，你情我愿。白花花的银钱流水一样进来，这可比任何一家酒店和宾馆的生意要好太多了。
又过了一天，经过修改再修改，打磨再打磨，周五上午，王丹平这一组总算是过了系统初验这一关。
“就你们拖到现在，看看，今天都周几了！”负责计划审核的省局管理脸黑得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领导，我们核的比较细，二验应该会快一些。”王丹平唯唯诺诺。
“我们这个班计划的是周五结束，紧接着又有班来，校方都催几次了问什么时候离校。依你们的进度，什么时候能完。”管理没好气地说。
王丹平勾着脑袋，一言不发。
报道当晚同一桌吃饭的那位同事看不下去了，赶紧出来圆场：“丹平他们第一次做，可以理解嘛！再说目前也才两个地市二审通过了，班级延期估计是在所难免了。”
管理也觉着刚才的话有些重，便接过话题说：“是啊，愁啊！这样吧，我来给耿处汇报，让申请把班级延期到周日结束。你帮着催一催大家，对有疑问的指导指导。唉！”
见王丹平还在低着头站着，口气缓和了一些：“你们回去跟中心局的同志再沟通沟通，重点是处理中心环节，让他们再看看。毕竟计划一旦导入就要执行，所有生产流程都要变化，他们还要安排人员、车辆和设备的重新布局，所以一定得听听他们的意见。抓紧吧，二审才是最关键的，确认无误了再拿过来找我。”
王丹平赶紧拔了U盘，感激地对帮着说话的同志点了点头，灰溜溜地回到了宿舍，内心压抑地点了一支烟。刚坐下不久，借给张良民电脑的女同事敲门进来。
“你好，我们计划审完了，今天就返程。你们电脑用完了吗，我们准备退房了。”女士探了个头进来问。
王丹平赶紧放下翘在电脑桌上的腿站了起来。
“快请进，快请进。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啊，要不然我们该留下过年了。老张，把窗户开一下，通通风！”王丹平脸上堆着笑迎了出去。
这次要不是她们的慷慨救急，这阵怕不止挨批这么简单了。
“我们就不进来了，你也不用客气，都是同事，相互帮忙应该的嘛。那个，电脑？……”女士简单寒暄了两句。
“哦，差不多了。我马上给你送下去。这次谢谢啊！”张良民凑了过来，双手合十，不断鞠躬。
“嗨，太客气啦。我们还得谢谢你送的零食呢，刚上楼的时候我还跟小娟说，这两天都吃胖了呢！”女士眼波流动，笑盈盈地说。
王丹平诧异地看了看身旁的张良民，张良民回以讪笑。
送走女同事，王丹平一把把门关上了，眼神直愣愣盯着张良民看，吓得他直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脚，退无可退。
“你，你见鬼了！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张良民哆哆嗦嗦地问。
“零食怎么回事啊？长胖了又怎么回事啊？我说怎么每天晚上计划编得好好的你人就跑出去了呢，感情是在跟我这玩暗度陈仓呢。”王丹平脸上带着邪恶的笑。
“说什么呢！”张良民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吓王丹平一跳。
“人家好意借咱电脑用，总不能白借吧，我就每次买东西的时候捎带着买些零食表示感谢，有问题吗？花你钱了吗？什么暗度陈仓，用词不对！这叫知恩图报懂不懂。”张良民越说越来劲。
王丹平忍不住笑。
“哈哈哈，看把你紧张的。肯定有事！不然你紧张啥。”王丹平弯下腰，眼泪都笑出来了，这张良民太可爱了。
“不跟你说了，起开，我还得还人电脑呢！不操心作业计划的事，有闲心开老头子的玩笑，真有你的。”张良民拨开王丹平，蹲下摘起线来。
经过这一闹腾，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王丹平又觉着精神满满了。现在作业计划雏形已就，进入细修阶段，一台电脑够用了。他不再理会气鼓鼓的张良民，静下心来准备再过一遍。
可这计划大部分内容是自己编的，想要找出差错还真不太容易。这就好比写文章找错别字一样，自己来来回回看几遍也找不出来的错误，他人反而一眼就能找到。王丹平又点了一支烟叼在嘴上，也不抽，任其自燃，烟雾顺着脸部向上直达头顶，熏得他泪眼涟涟。
张良民还完电脑回来，见王丹平正在抹眼泪，吓坏了。
“哎，哎！说你两句怎么还哭上了？”
“谁哭了？被烟熏的！”王丹平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这次轮张良民笑得直不起腰了。
“别闹了，你来看看这计划，我是真发现不了毛病了，但是毛病肯定有。”王丹平起身让张良民坐到了电脑前。
“这样吧，会议室不是有打印机吗？你把计划打一份纸质的拿过来。这电脑屏幕瞅得我眼睛疼。另外，你出去转转吧，换换脑子，也让我一个人静静呆一会。我会把找到的问题用笔标记出来，等你回来了再看需不需要修改。”
“得勒！”王丹平出门打印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梧桐
“你还在技校呢？”
王丹平接到赵婷电话时，正在校门外那条长长的梧桐大道上闲逛。按照张良民的要求，在他改计划的时间里最好别回去打扰。周五了，很多培训班都结束，这条梧桐大道便空无一人。两排粗壮的、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整齐排列在道路两旁，一直延伸到目光尽头，泛着青白色的光。落叶凌乱地铺在水泥路上，偶尔被风刮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带起地上的泥沙，散落进周边的麦田里。这是一周以来王丹平第一次出来，憋在发霉的招待所里，整个人也跟着发霉了。
“是啊，被扣下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王丹平的嘴角上扬，心情像放飞的小鸟。
“我来找你啊。”赵婷声音柔柔的，像极了情侣间的呢喃。
“我不信。”王丹平倚在梧桐树干上，把一条腿翘起来交叉在另一条腿上，脚尖点地。冬日午后的暖阳斜照在身上，心里有一块蜜糖正在化开。
“挂了啊。”声音依旧柔柔的，像一把毛线刷子。
王丹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心里那把毛线刷子还在。他突然惆怅了起来，毫无来由的惆怅。为了缓解这惆怅，他决定走，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他想看看道路尽头的样子。他解开风衣的扣子，挺直胸膛，像九十年代港片里的大佬一样，阔步向前迈去。
这条道实在是太平、太直、太长了，走出没多远王丹平就开始暗暗叫苦了。刚开始是手心和手指发胀，再后来后背开始出汗，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脚底和小腿肚子，僵硬、酸胀、疼痛。原来越是平整的路面越不适合步行，王丹平开始怀念家乡的山路了，爬十几里山路，哪怕是上坡路都比现在轻松，至少脚底板没现在这样疼痛。
王丹平咬牙坚持，像赌气似的。他把脚掌侧起来，用脚的外沿着地，拐着罗圈腿走，坚持了没多远就不行了，便又换脚内沿着地，拐着X腿走，照例支撑不了多久。他开始冒虚汗了，豆大的汗珠从鬓角、额头和后脑勺往下淌。
不能再走了，再走回不去了。王丹平停下，弯下腰，把双臂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他扭头看向来时的路，眼里全是绝望。身后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王丹平瘫坐在大马路上，背靠着梧桐，像一条狗，就差往外吐舌头了。
“到吃饭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张良民打来电话。
“你不是不让我回来吗，这会正在外头逛呢。”王丹平怕说自己回不去了张良民会笑话他。
“那我还等不等你了，再晚食堂该没饭了。”听筒里传来windows系统关机的声音。
“别等我了，你自个儿吃吧。对了，改得咋样了？我咋听见电脑关机的声音呢？”王丹平问。
“你是不是傻了，我在看纸质材料呢，电脑暂时用不上。再说这马上出门了，开着不是费电嘛。”张良民还是改不了节省的毛病。
“行吧，不跟你扯这个，发现问题了吗？”
“发现了好几处，我都标上了。还有一半没看完呢，吃完饭再继续找。”
“那意思是我不用回来了呗？”
“能晚点回来最好，就是回来了也最好躲厕所。你不知道，我一个人的时候脑子最灵活，简直像有火眼金睛一样，发现不少问题呢，不信你待会儿回来看。”张良民拉上门，话语里有些兴奋。
“操！”王丹平挂了电话。
打电话这会功夫，汗慢慢干了。日头向西，变得昏黄，已经没有热量了。王丹平感觉有些冷，便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回走，要不然今晚得冻死在这条路上。
经过短暂休息，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可一次走不远，每隔一段就要停下来休息。王丹平觉着这一回把前半生所有没走过的路都给补回来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再次响起。
“我在出租车上了，已经到南郊了，二十分钟左右能到，你在学校吗？”
是赵婷打过来的。刚开始她说过来找他时，王丹平以为是开玩笑，不曾想真过来了。
王丹平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紧张兴奋起来：“在，在呢。我在校门口那条梧桐大道上，还记得吗？入职军训站过军姿那条。”
“记得啊，你等着。”
“别，别急着挂电话。我再路西边呢，离学校好远的地方，你让出租车过来接我一下。”王丹平说。
“行吧。”说完就挂了。
“啊~！”王丹平兴奋地大叫起来。他左手握紧电话，右手握拳，使劲往起跳。不曾想落地时因为重力加惯性，原本就生疼的脚底板再次受到了重创。
王丹平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赵婷坐车过来时，王丹平正歪在路边，捧着脚，一屁股的灰，狼狈到了极点。她下车扶起王丹平，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你这是作什么妖呢？”赵婷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问。
“听你要来，兴奋的。”王丹平白了她一眼。
“哄鬼呢。”她嘴上这么说，可分明眼里有光。
“你再晚来一会，我这腿就废了。”
“你走过来的啊？这么远！”
“啊。”
“疯了……”
“还走不走了，我等着回去交班呢！”瘦皮猴似的司机探出脑袋，尖着嗓子问。
上车的时候赵婷直说了句大学城再往南一点，原以为没多远，不曾想竟这么偏僻。他越开越后悔，便开始发着牢骚。赵婷一个人坐在车上有些害怕，才中途给王丹平打的电话。
“走，走，马上，马上。”赵婷连忙说。
“还有多远啊，再远我不拉了啊。”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赵婷扶着王丹平坐上车，指了指前边。
“咱掉头去镇上吧，我请你吃饭。师傅，去居安镇！”王丹平说。
“过去加二十。”瘦皮猴说。
“从这过去最多五公里，怎么要加那么多。”赵婷不干了。
“行，我不拉了。下车吧。”瘦皮猴干脆关了引擎，不走了。
“二十就二十，走吧，师傅。”王丹平心里发憷，可不敢再让他走路了。
“过来四十五，再加二十，一共六十五，先付钱。”瘦皮猴还是没动作。
“放心吧，到地儿我就给你，不给不让我们下车就行。我要是先把钱付了，你不拉我们过去怎么办。”王丹平说。
瘦皮猴不再言语，启动引擎，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破旧的桑塔纳剧烈地抖动起来，箭一般蹿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睡了
虽然同在省城，邮电技校却坐落在长安县下面的居安镇下的小居安村，偏远程度可见一斑，也难怪市区的出租车司机都不知道路了。
一路上瘦皮猴开得飞快，好几遇见红灯了才猛踩刹车，把坐后排没系安全的二人颠得七荤八素。赵婷刚想要开口理论被王丹平压住了，他看着她摇了摇头。这天儿眼看着就要黑了，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有车坐就不错了，万一瘦皮猴再把他们扔到半道上，那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呢。
镇子总算到了，瘦皮猴还算有良心，把他们拉到一处还算繁华的街道旁停车了。王丹平掏钱付了车费，开门下车扶赵婷出来。
“发票。”赵婷对着瘦皮猴喊。
滋滋啦啦打印声过，瘦皮猴扯了发票递给了她。金额四十二块五。
“不对啊，明明付了六十五，为啥发票只有四十二。”赵婷不干了。
“走吧，走吧。刚不是说好加二十嘛。饿了，找吃的去。”王丹平拦着她。
瘦皮猴一言不发，轰大油门扬长而去。赵婷气鼓鼓地瞪了王丹平一眼，没说话。
镇子明显繁华了很多。虽然都是镇，但好歹在省城，较凉水镇要繁华了很多，光是人口就多出了好几倍，差不多能抵得上三江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了。
“总算看到现代文明了。”王丹平看着街道上的车流和楼体的霓虹灯感慨道。
“你就不该惯着他的臭毛病。”赵婷还没从瘦皮猴那回过来。
“还想这事呢？”王丹平温和地拍了拍赵婷的肩膀。
赵婷别过头。
“说不定他着急回去见女朋友呢？本来还想浪漫一下的，被你这么一耽误，女朋友一生气，不理他了。搁你也生气不是？再看他那样子，一定在家老受气那种！”王丹平笑着说。
赵婷噗嗤一下笑了：“就他那样能找见女朋友才怪。”
“不生气了吧？走，吃饭去喽！”王丹平心情大好，拉过赵婷的手塞到风衣口袋里，拽着她向前走去。在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王丹平的胆子也变大了。
“咱俩还没熟悉到这地步吧？！”赵婷小声说着，但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睡都睡一起了，怎么叫没到这地步。”王丹平说。
赵婷站住不走了：“你说清楚，什么叫睡都睡了。咱俩是因为工作需要住在一个房间，而已！。”
“是，是。怎么还红脸了，开个玩笑。”王丹平赶紧笑着赔不是。
“不要脸！”赵婷羞惗地瞪了王丹平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二人都不再说话，静静享受着冬日傍晚的喧嚣。
晚饭直接选在了一家陕北铁锅羊肉馆，王丹平在街边走过时见里面人多就拉着赵婷进去了，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赵婷很享受这种感觉，那种被安排的感觉，有点小霸道。她在大学期间交往的那个男朋友，每次吃饭都会问她吃什么，看着很贴心，但没有现在这种感觉。
怎么老拿这两个人对此呢？赵婷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她把肩膀朝王丹平身边靠了靠。
店里装修得古色古香，地板、桌椅包括吧台都是实木的，刷清漆，保留了木质的本色。灯光也是橘黄色的暖灯，让人一进来就暖意融融，在这冬日里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选择了一处靠窗的卡座，服务员搬来一个收纳箱，可以放衣物和行李。屋里暖和，赵婷脱下了外套，露出浅黄色的毛衣，衬得皮肤格外白嫩。
王丹平接过外套装进收纳箱里说：“你今天这身跟这店里的风格很搭，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赵婷笑着坐在王丹平对面，拿起茶壶倒水：“你是想夸我漂亮吧，不妨更直接些。”
“哈哈，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本姑娘天生丽质，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赵婷骄傲地甩了一下头发，斜对着王丹平这一边的耳朵和脖子便露了出来，白白的一大截，晃得王丹平一激灵。是心动的感觉，王丹平竟看得痴了。
“先生，要点菜吗？”服务员过来，打断了王丹平的思绪。
“哦，哦，点菜。”王丹平收回目光，有些尴尬。
“我们这特色是陕北铁锅炖羊肉，还有小菜，这是菜单。”
“那就来一份铁锅羊肉，再来两个小菜，嗯，就腌黄瓜和素拼吧。”王丹平还是没征求意见，他看了看赵婷，只见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行，就这些。”王丹平递回了菜单。
“好的，先生。酒水需要吗？”
“要不，喝点？”这次不得不问了。
“你说了算。”赵婷笑着说。
“既然是陕北羊肉馆，老榆林有吗？”
“有的，先生。”服务员眼里有了光，这是碰到行家了。
服务员转身离开，一会儿功夫就把酒取了过来，还送了一碟糖醋萝卜皮和一碟青豆。
“喝白的呀？”服务员走后，赵婷探过身子，盯着王丹平问。
“怎么，不敢啊。”王丹平直视着她。
“切，我有什么不敢的。”赵婷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窗外。
“哎，还没问你，怎么现在跑过来了呢。”
“不是说了来找你嘛。”赵婷拿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
“我不信。”
沉默了片刻，赵婷告诉王丹平实话，她也是来参加培训的。
贺卡项目结束后，省局为了提升设计人员的水平，专门邀请河南印厂的设计师现场教授设计技巧。三江市局就俩设计人员，那位老同志自然不削参加此类培训，所以就赵婷一个人来了。
“怎么把班排在周末了。”王丹平嘟囔了一句。
“刚开始我也纳闷，后来才知道，还安排了到美院和艺术馆参观的项目，只能安排在周末。”赵婷说。
“你们这哪叫培训，分明是让你们出来玩的。”王丹平说。
“这算啥，我听我们局长说，往年都是在省外，一搞就是一周，都是河南印厂掏钱安排，吃住玩一条龙。现在知道老同志为啥不来了吧？闲跌份儿！”赵婷有些愤愤不平。
“知足吧，比我们强，住的是条件最差的招待所，吃的是自助餐，天天熬夜加班，就这周末都回不去。计划没编完，天天挨批，我都快疯了。”王丹平就更来气了。
“你们不是两个人吗，怎么就你跑出来了。”赵婷问。
“他还在招待所改稿呢。”
“你看看你，忒不地道。”
“唉，你不懂。不怕你笑话，我都一周没洗澡了，知道为啥不？淋浴头坏了，不出热水！奇葩吧？”王丹平继续吐槽。
“咦~！你离我远点。”赵婷故意夸张地往后仰了仰，像是躲瘟疫一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佳人
说话的功夫，主菜上来了。不算小的一个铁锅已经被羊肉堆成了小山丘，架在酒精炉上，嘟嘟冒着油花。王丹平下意识地跟着服务员的动作探了探头，只见这小山丘里另有乾坤。深褐色的是大块的羊肉、橙黄色的是酥软的土豆块、鲜红色的是胡萝卜和辣椒、白色的是萝卜和葱白、绿色的是香菜叶，紫色的是洋葱丝。再点缀以白芝麻，完美！
王丹平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一股羊肉特有的香味入鼻，不禁满口生津。他强忍着即将流出来的哈喇子，招呼赵婷开动。
“嗯，地道！”朴实无华的词语，便是对这饕餮美食最高的评价。赵婷率先对土豆下手了。
“尝尝这肉。”王丹平吸溜着嘴，含糊不清地说。
赵婷也顾不上说话，更顾不上形象，大口朵颐起来。
“看你那吃相，斯文一点嘛！”几分钟后，赵婷的吃速总算降下来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王丹平，噗嗤笑了。遂扯了一张餐巾纸，帮他擦拭嘴角的油花。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王丹平也笑着扯了一张纸巾，帮赵婷擦嘴。
四目相对，再也憋不住，两人笑得前俯后仰。
很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过去的近一个月时间，王丹平一直被压抑着，喘不过气来。先是刘灵灵的手术，再是这作业计划编制……
赵婷来了，冬日暖阳般。所有的烦恼都在这相视一笑间化为乌有。只有跟赵婷相处，王丹平是最放松的。他无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他词穷了。
垫了底，二人开始喝酒。老榆林的厚重绵软，刚好能解这大荤之腻。
“这才是生活啊！”王丹平咂摸着嘴感慨。
赵婷半举着酒杯，脸上已浮上红晕，目光如水：“怎么讲？”
“有酒，有肉，有佳人~！”王丹平拿起酒杯碰过去，赵婷半吊着的酒杯被碰歪，酒体飞溅出来，砸在桌面上，又溅进炉火里，“砰”一声，炉子腾出了蓝色的火苗。赵婷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
“你干嘛！吓死我了。”赵婷连连拍胸，小鹿乱跳。
“你太，火了。给你助助力。”王丹平对着她的前胸努努嘴，痞里痞气地说。
“臭流氓！”
王丹平哈哈笑了起来，引得旁桌纷纷侧目。
“你还能不能喝，别丢人现眼啊。”赵婷压低声音提醒他。
有了交流和打闹，晚饭时间就拖得长些，从店里走出来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钟了。这一餐花了王丹平近四百元，买单的那一刻竟有些心疼。
妈蛋，真穷！王丹平想。
街道上冷清了不少，气温也更低了。赵婷缩着脖子，主动把一只手揣进了王丹平的大衣口袋里。路过一家DQ店时，赵婷站住不走了。
“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有DQ！”她拽了拽王丹平的袖子：“我想吃冰激凌。”
“你疯了，刚吃完羊肉，再说这大冬天的你不怕冷啊。”王丹平瞅着她，像看外星人一样。
“不管，就是想吃！我请你，吃不吃？”
“我能说不吃么。”王丹平小声嘀咕，跟随她来到了店前。
“老板，来一个草莓芝士暴风雪，再来一个大地震！”赵婷脆生生地喊道。
嚯，这名儿起的真够霸气的，王丹平想。
等待制作的过程中，又有不少小女生过来买，小店生意相当红火。
“你们女孩子都专挑大冬天吃冰激凌吗？”王丹平跺着脚问。
“你不懂，如果允许的话，女孩子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吃冰激凌，不分春夏秋冬。”赵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真是个奇葩生物。”王丹平脑袋也摇得像拨浪鼓。
两人一只手揣兜里，另一只手举着冰激凌，走在冬日的大街上冻得瑟瑟发抖。
“咱们像不像俩白痴。”王丹平看了看同样瑟瑟发抖的赵婷问。
“我不像，你像。”赵婷笑着说。
王丹平从兜里掐了一下她的手。
这时候，张良民的电话过来了：“你这是不准备回来了啊？”
“不是你说不让回来的吗？回来了也是蹲厕所里，我有病啊！”王丹平回呛道。
“你在哪呢？”
“大街上喝西北风呢。”
“得勒，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张良民毫不示弱，准备挂电话。
“哎，等等。计划改得怎么样了，明天能拿去二审吗？”王丹平回到正题。省局催的紧，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我是前前后后过了五遍了，总共找出了六十三处问题，都标记清了，等你回来确认了再改。”张良民说。
“是这样，你别等我了，你发觉不对直接改，但是做好标记。等我回来了觉着你改的不对了我再改回来，这样节省时间。”王丹平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婷说。
“你这是想累死我吗？你不知道我电脑水平有限吗？”张良民吐槽道。
“我这会在外面呢，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你再辛苦辛苦啊！”王丹平说。
“该不是真被我说中了吧。”
“说中什么？”
“憋不住，出去鬼混去了。”
“放屁。”
“注意安全！”张良民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就挂了。
“你手下?”赵婷问。
“他叫张良民，挺有意思的中年大叔，跟我一起过来编计划的。”
“一个多周了还没弄完，你们这效率也太低了吧。你肯定天天偷懒，光让人一个人干活了。”赵婷乜斜着眼睛看他。
“天地良心，大部分活都是我干的好不好。他只是负责后期矫正。我跟你说，我可是一个周都没睡过囫囵觉了，天天熬到后半夜才睡。”王丹平委屈得想跳起来。
“行了，行了，越说越来劲了。对了，我刚好像听他说你天天出去鬼混？老实交代，跟谁鬼混。”赵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鬼混？就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亏你也想得出。”
“我刚才明明听到了。”
“要说鬼混，这不正跟你鬼混着嘛！”王丹平笑着说。
“去你的，老不正经。”赵婷回掐着不放，用了暗劲儿，疼的王丹平嗷一嗓子，把奶油喷了一地。
“怕了，怕了，放手，放手。”王丹平连连求饶。
“还胡说不了？”赵婷转着方向扭着。
“不敢了，不敢了。”
赵婷放手了。问他：“现在回吗？”
“这个点了，怕不好找车啊。”王丹平四下看看，没有出租车的踪影。
“那咋办？”赵婷有些急了。
“你别慌啊，还记得咱培训的时候来过这边上了一回网吗？”
“嗯。”
“当时也是晚上，比现在还晚呢。我们不是坐三轮车回去的吗？”
“对呀。”
“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再过两个十字就有跑三轮车的。”王丹平对自己的方向感还是蛮有自信的。
赵婷不说话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改变
两人不再说话，朝着王丹平说的方向走。赵婷把吃完的塑料杯递给王丹平，手缩进袖筒里。她的嘴唇被冻的通红通红的，像刚涂过口红一样，衬得脸部肤色特别白皙，像个瓷娃娃。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王丹平把塑料杯扔了进去，手上沾了巧克力，粘粘的很难受。
“有纸吗，给我点。”王丹平扭头小声问赵婷。
赵婷解开包翻了翻，没找到，便摇了摇头。这会酒劲上来了，她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话也不想说。
“你们女孩子的包里怎么能没有纸呢？”王丹平脱口而出。
“谁跟你说女孩子的包里非得带纸的。”赵婷不屑一顾。
“女孩子包包里一定有纸，我非常肯定。”王丹平说。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赵婷觉着很奇怪，为什么王丹平说得如此的肯定。
“想也能想到啊，从生理角度来讲，上厕所一定需要啊。”王丹平说。
赵婷一时语塞，脸红扑扑的。
“还有，我在饭桌上见过很多次。用餐结束后，剩菜剩饭可以不带走，烟酒可以不带走，没用完的纸巾一定会被带走。这说明什么，说明纸巾对她们很重要，是必备品。你怎么能没有呢。”王丹平不解。
“用完了，不可以吗？”赵婷说。
“不对，我发现你都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就在刚才吃饭的时候，明明还有大半包纸巾没用完，走的时候你就没想着要带走。”王丹平说。
“你想说什么？”赵婷问。
“除非……”王丹平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除非什么？”赵婷瞪着他，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话，可还是问出了口，她也想听听王丹平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除非你上厕所不擦屁股。哈哈哈哈。”王丹平挣脱赵婷，快速向前跑去。
赵婷气急败坏，抡起包追着要打他。
“别跑，你个臭流氓，看我追上不撕了你的嘴巴。”赵婷一边追一边气喘嘘嘘地喊着。
王丹平边笑边扭头看，故意放慢脚步让赵婷追上。小拳头雨点般落在王丹平身上。他假装痛苦地叫喊，一边喊一边笑，在这冷清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大声。
打着闹着，入职培训去过的网吧到了。两年多过去了，网吧早就没开了，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大众舞厅。门头简单用彩灯勾勒出一个大大的“舞”字，七色灯光扑闪扑闪的，显着特别廉价。
王丹平拖着赵婷走了进去。里面灯光很暗，诺大的一个大厅里，就头顶一个球形的彩灯在转动，晃的让人头晕。音乐声很大很嘈杂，王丹平感到有些不适。他眯着眼睛朝里看了一眼，人还不少，一对一对的贴得很近，都是中年偏大的年龄。
入口处简单摆了两条桌子，桌子背后坐了位大妈，画着浓厚的妆。
“二十一位，要进去吗？”大妈瞅了瞅他们俩，不确定地问。
“不了，不了。”赵婷拉着王丹平扭头就走。
“干嘛，你想进去啊？再找位大妈陪你跳舞？我看门口售票那位就挺适合你。”赵婷调侃到。
“我只是想找回两年前的记忆。没想到已经变成地下舞池了。”王丹平有些失落。
“走吧。”赵婷拽了拽他。
“是得赶紧过去了，你还没登记吧？去晚了没地方了，要是也住进招待所那就惨了。”王丹平加快了步伐。
“不用。因为我们这个班安排在周末，房子都空出来了。来之前省函件局的同事已经帮忙预定好了，就住新盖的培训楼。据说那的条件很好，不比城里的酒店差。”赵婷说。
“尼玛真不公平。”王丹平愤愤不平道。
“你们是周内的班，人多。我听说邮储银行入职培训跟你们一起来的，都是一帮小姑娘，所以安排在了培训楼。你一个周都坚持过来了，还坚持不了最后两天嘛。”赵婷安慰她。
走了一会，酒劲儿散了一些。他们找到了上次坐车的地方，还是有车等在那里，只是把敞篷的三轮换成了封闭的三轮了，车费也从两年前的六块涨到了十块。
“两年不来，变化挺大的。我记得上次坐车，回去后腿都是麻的，这次好了，不抖了，声音也小了。”赵婷在车上说。
“是啊，有位哲学家说过，这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岁月是把杀猪刀啊！”王丹平感慨。
“说起来我还比你大半岁呢，我都没感慨你感慨啥。”
“一晃毕业两年了，太快了。”
“是啊，好在一点，咱总算回市区了。要是在乡镇上窝一辈子，那才叫难过呢。”
“你个人问题想了吗，家里没催吧？”王丹平问。
“没直接催，旁敲侧击呗。我就当没听懂。”赵婷低着头玩弄上衣的带子。
“干脆拖到三十？”王丹平笑。
赵婷不言语。
十几分钟后，学校到了，小三轮开上梧桐大道，扬起了满地的落叶。下车后，王丹平陪同赵婷去前台登记。果然如她所言，房间都安排好了。赵婷是跟省会地市的同事住一间，在培训楼。登记本上那一栏还空着，证明人还没到。
交完费用，服务员递了一包洗漱用品。王丹平打开一看，洗发水、沐浴液、香皂、牙膏、牙刷、毛巾等一应俱全。都是从超市挑选的大品牌，最少值上百元。
“我去，怎么我们这个班啥也没发呢！”王丹平再次感到了不公。
“我们交的钱多呀。”
“可这钱又不让你掏，都开票里了回去报销啊。”
“那就是会议组织者的问题了。再说了，函件多挣钱啊，哪像你们中心局，大把大把的钱往外花。”赵婷说。
王丹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走吧，我送你上去。”王丹平跟随赵婷朝房间走去。
果然新装修的房间就是不同，一切都是新的，空间也大，连床都比招待所的要宽很多。
“嚯，能赶上三星级酒店了。”王丹平把赵婷的包放在茶几上，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装修得也很豪华，有着宽大的洗手台，镜面都是带加热器防水雾的。马桶是新的，清洗的干干净净。洗浴室是单独的玻璃房，干湿分离。各种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摆放得整整齐齐。
“还不错。”赵婷仰倒在床上，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
“我都不想走了。”王丹平取了抽纸擦手。
“那你留下呗。”赵婷哼着说。
“那你舍友过来非吓死不可。”
“她就在市区住，没猜错的话肯定是明天一早才到。”赵婷说。
“那还占个房间干嘛。”
“人家中午来可以休息啊，又不让自己掏钱，干嘛不住。”
“也对哦。”王丹平若有所思。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赶稿
赵婷这会也倦了，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从三江市坐大巴过来，紧赶慢赶三个多小时，进了城打车到学校，又是一个来小时车程，再加上陪王丹平走了很长一段路，这会感觉全身跟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你休息吧。我走了。”王丹平说。
“确定不住啊？”赵婷有气无力地问。
“万一你同事后半夜过来，我不是找死吗？”
赵婷不说话了。
“要是方便的话，明早我过来洗个头。我的头油的都能炒一盘菜了。”王丹平嘀咕到。
赵婷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还不如这会洗，你不也一周没洗澡了吗，干脆一并洗了。今天你走那么远的路，身上怕也早馊了吧。”
“可我没带换洗衣服啊！”王丹平抓了抓头发。回去取吧，有点远，也害怕张良民问东问西。
“那也比不洗好，你自己看着办吧。”赵婷起身去了卫生间。
“那万一正洗着，你同事过来了呢？”王丹平隔着厕所门问到。
“实话实说就行了呗，咱又没干啥。再说了，谁有心思管你的事情。”赵婷推门出来，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
“看你这架势，你要先洗啊。”王丹平诧异地问她。
“你要着急你先洗，我就刷个牙。”赵婷含糊不清地说。她又走回卫生间，这次没关门，对着镜子一边刷牙一边挤眉弄眼，一会儿看看眼角，一会看看鼻孔，一会抬抬下巴看看脖子，忙得不亦乐乎。
王丹平脱了外套和长裤，扔在了床上，只穿了秋衣秋裤。刚准备进卫生间，又发觉不妥。就这样扔在床上，万一同事推门进来，看着床上有男人的衣裤，肯定会吓得惊叫起来，那时候再要解释就比较困难。想想还是把衣服和鞋子抱了进去，堆放在马桶盖上。
“你好了吗？”王丹平问。
“我又不看你。”赵婷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扬起脖子发出哗啦啦的漱口声，闹出很大的动静。
“没看出来你还挺奔放的，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应有的样子啊。”王丹平笑话她。
“我就没把你当男的。”赵婷哼了这么一句。
王丹平备受打击，脸部隐隐发烫，可又不好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
赵婷终于刷完牙，拉上门出去了。
“洗漱用品你可以用我的，也可以用酒店的，毛巾还是用酒店的吧。”
“没事，酒店的就成。”
不知道为啥，王丹平有些紧张，他老担心同宿舍的女同事会随时推门进来。他只想速战速决。
水温很好，水压也大，可他没心思好好享受，草草洗完就赶紧出来了。他尽量把台面清理整洁，把用过的毛巾小心叠好挂回原处。
王丹平穿戴整齐出来，赵婷已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看电视。
“这么快就好了。”
“冲一下汗气就成。你赶紧洗洗休息吧。我走了。”王丹平说。
“行吧，明早一起吃早点。”赵婷说。
回到招待说，张良民还在双眼通红地改计划。他电脑不太熟练，进度就会慢些。王丹平有些过意不去。
“你歇会吧，我来。”王丹平脱了外套，从包里掏出换洗用的秋衣秋裤。
“哟，洗桑拿去啦，怎么不叫上我啊。”老张看了看头发还未干透的王丹平，笑着说。
“没有，下午走得太远，出了一身汗，就找地方囫囵洗了个澡。”
“得了吧，说正事。我这马上完了，你弄完过来瞅瞅，看还有问题没。”没说上两句话，老张又恢复到工作状态。
王丹平凑过去一看，愣住了。电脑桌前散落着上午打印的计划表，已经被老张标注得密密麻麻。看这架势，他除了吃饭时间，一整天都在改计划。看着老张哈着腰，拿二指禅在键盘上一下下敲着，王丹平有些感动了。
“这么拼啊！”王丹平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张良民头也不回，嘴里说道：“这不是怕你回去挨批嘛，我又是你点将要过来的，不拼对不起你呀！”
王丹平发现自己眼眶有些发红了。同样云淡风轻的话语话，却最能打动人。他从烟盒里取出一颗烟点燃了，递到张良民嘴边。老张扭头看了王丹平一眼，笑了。
烟抽到一半，张良民终于改完了。
“你是对着电脑看，还是对纸张看。还是对纸张看吧，我好说一些。”
“行。”
“你看啊，这里，是个小支局，量不大，留十五分钟太长了，我改到十分钟。”张良民指着一处修改说。
“嗯，对。”
“还有这儿，营业时间搞错啦。网点下午五点半才下班，邮车发车时间也是五点半，没给封发作业留时间啊。所以我把发车时间改到了五点四十，这样营业终了前的所有邮件才能出口。”
“没错。”
“还有这里，处理中心场地缺陷，这两个地方邮件传递需要通过笼车倒运，你这个分拣时间也没给够。当然你不了解情况。”
“哦。”王丹平点了点头。
“还有这里，这里……”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后半夜了。张良民终于把发现的六十三处问题讲解完了。
不愧是老邮政，各个环节都很熟悉，王丹平找不出一点毛病，不禁对张良民又多了一层印象：一根筋、处女座。
“我能发现的就这么多了。你也知道，每改一处，后面的所有作业都得顺延，所以录得就慢些，本来想等着你回来录呢。我这边录完还没有核对，肯定还有纰漏。”张良民说。
“老张你辛苦了。你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王丹平说。
松懈下来，张良民才觉着是真累了。王丹平扭头看他时，已经是鼾声雷动了。
“老张，谢谢啊。回去请你喝酒。”王丹平对着熟睡的张良民说。
“记得叫上老贾。”张良民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翻了个身，鼾声依旧。
王丹平吓得吐了吐舌头，他这才想起来，老张这家伙睡着了还能跟人对话的。
时间不等人，王丹平打起精神，一边拿着纸质计划一边对着电脑看，果然又发现了不少错误。等他弄完，天已经大亮了。他疲惫到了极致，保存完胜利果实，倒头就睡。
刚睡下，他又爬起来。拿笔在纸上留下一行字：我要没睡醒，不要叫我吃早点，给我带个鸡蛋回来。他又拿出手机，给赵婷发了个信息：早饭你自己去吃吧，别叫我了，这个点了才睡下，求放过。
做完这两件事后，他才倒头睡下，从没有过的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过审
在王丹平闷头正大睡的时候，刘灵灵接到县公司通知，让一早出去开会，没说什么事情，也没派人顶班。她只好关了营业厅的门，找面包车去往县城。
路上，她给王丹平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一声。可电话拨出去很久都没人接听，便不再打了。
刘灵灵赶到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城区以及各大乡镇的营业员悉数到场，把不大的会议室塞得满满当当，主席台上县公司领导班子也都在。
搞这么大阵仗是要干什么？刘灵灵心里范嘀咕。这不像是业务培训，往常也会开业务培训会，一般都是由业务主管在上面讲，最多再来一个副总讲几句话，班子成员同时到场还是头一遭。
刘灵灵弯着腰轻轻推门进去，四下找座位。发现江夏身边空着，正朝她招手呢。她快步走过去坐了下来。
“你怎么才来？”江夏用一只手挡住嘴巴，轻声问到。
“接到通知就坐车赶过来，路不好走。”刘灵灵赶紧掏出本和笔。
“还记个卵啊。咱都被开了。”江夏说。
刘灵灵听的一头雾水，她瞪大眼睛看着江夏，希望她说明白一点。
“诺，你自己听。”江夏努努嘴。
主管人事的副总正在讲话。因为是从半道才开始听的，起初刘灵灵还是模棱两可的。
“这一次改制呢，是自上而下的，是集团公司的顶层考量，希望大家能理解。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县公司将举行一次竞聘，分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对最终考核合格的，继续录用，但岗位不再是营业员，转为客服人员。对考核不合格的，也会有分流渠道……”
“怎么回事啊？”刘灵灵再次将目光转向江夏。
“还记得我们这批是怎么进来的吗？不是通过联通公司招聘进来的，而是通过社会第三方人力资源公司。简单来讲就是劳务外包。”江夏说。
“我知道啊，怎么了？”刘灵灵还是没听懂，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次联通公司改制，将所有乡镇营业厅外包，不再自主经营。换个说法就是委代办。”
“那也需要营业员啊？”刘灵灵好像听明白了一点。
“是需要，但是性质不同了。之前虽然通过劳务公司招聘，还算是联通公司员工，至少表面上是，还给咱交“五险一金”。现在外包了，你要还想干的话就是给承包人打工了，而承包人是自然人。先不说用不用你，即便用，你觉着人家会给你开多少钱？还会给你交保险吗？区别大着呢。”江夏说。
“具体分流措施大体有这三个渠道，第一就是去终端公司当业务员，当然也是择优录用。第二就是有想法有能力的，鼓励自行承包乡镇营业厅，如果有多人竞争一个营业厅，我们会综合考量，择优签订代办合同。第三就是还当营业员，当然不再是联通公司的营业员，而是承包人的营业员，这个由承包人决定是否录用。当然，我们这次解除劳动合同是跟第三方劳务公司，他们会根据合同条款，结合劳动法给予一定的赔偿。接下来有请金桥人力资源的董总详细介绍。”主管人事的副总说。
下面一下炸开了锅。
这次刘灵灵听懂了。就像江夏说的，她们被解除劳动合同了，三条路也给指明了，可到底怎么走，还得看自己。
“大家安静一下，听董总给大家讲解。”
根本没人听，都在纷纷跟身边的人交流，场面喧闹而混乱。最后办公室主任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会场才勉强安静下来。
会议总算完了，所有人心情很沉重，像压了块石头般。刘灵灵也只有寄托于接下来的竞聘了。她没有想到的是，竞聘只是个手段，好让你被离职得心服口服。
……
张良民拿着牛奶鸡蛋回来时，王丹平还在熟睡。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醒不来的梦，像是置身于无底深渊里，一直不停坠落。他想喊也喊不出，想清醒也醒不来，急出了一身汗。
张良民把鸡蛋放下，拿了U盘去了会议室。省公司主管正等着他们呢。
“领导好，我是三江邮政的，来审计划。”张良民恭恭敬敬递过U盘。
“怎么换人了，那个王丹平呢？”主管头也没回地问。
“他昨晚通宵加班，这会才睡下。”
主管接过U盘，拉长声音“哦”了一句。主管看的很仔细，过程中不停地提问。张良民拿着纸质文稿对照着看，一边回答。
终于核完了，已是一个小时后了。
“逻辑都对。”主管对这次成果比较满意，点了点头。“早让你来不就得了吗，一看就是搞过多年网运工作吧？”主管今天的心情大好，看着张良民微笑着说。
“领导，其实这都是王丹平改的，我只是在一旁帮衬。”张良民笑了笑。
“这样，这二审就算通过了。但是不代表计划编制就到此为止了。让你们跟处理中心联系，联系了吗？”主管问。
“领导，是这样。因为计划今天凌晨才改好，我就直接拿来审了，还没来得及跟地面局沟通。”
“那今明两天就赶紧沟通。至少要你们处理中心分拣班和转运班看过没问题才行。”主管说。
“好的。”
张良民回到宿舍，王丹平还在睡，他就没打扰他，而是直接给贾斌打了个电话。
“你回来没啊！”贾斌接通电话劈头盖脸就问。
“还在上边呢，计划还没审过。”张良民回答。
“这个王丹平，没跟我商量就把你抽走，一抽就是一个周。现在倒好，还回不来了。”贾斌牛脾气又上来了。
“队长，你先别发火。这头还有事情汇报呢。”
“啥事啊，王丹平人呢？让他跟我说。”
“他昨晚通宵加班，刚睡下。是这样，队长。计划二审过了，现在让分拣班和转运班再核对，害怕在实际运转中出现问题。我想着先找你给把把关。”张良民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
“嗯，是这样啊，你先发过来吧，我抽空看看。对了，等这小子醒了让他给我打个电话！”贾斌在电话那头大声嚷嚷到。
“行，我一定转达到。只是这计划还请尽快帮忙看看，我们这还等着复命呢！”
“还轮到你来提醒我了？这还才一个周你就胳膊肘朝外了？这王丹平给你吃什么药了。”
“我哪敢啊，队长。”
“不敢最好！”贾斌挂了电话。
张良民对着话筒摇了摇头，嘀咕一句：大老粗！
第一百九十章 老到
打完电话，张良民去卫生间把内裤袜子换洗了挂了起来。他也准备出去透透气，都快憋出病了。
余下的电话还是留给王丹平自己打吧，一个是要打给分拣班的杨铁头，另一个要打给转运站。张良民只是个司机，再由他来打就不合适了。
他准备去村里转一转，一个小时以后回来再叫醒王丹平。
……
因为接下来就要竞聘的缘故，刘灵灵暂时留下来，住在江夏那。江夏很高兴，自上次刘灵灵生病住院那一通折腾后，姐妹俩还没好好在一起聚过呢。她带着刘灵灵逛县城，买衣服，暂时忘掉了即将离职的烦恼。
赵婷早上醒来，头疼的厉害，还是昨晚喝酒了的缘故。她隐约记得昨晚做了个羞羞的梦，这会儿脸上还在发烧呢。她感觉贴身衣物有些湿湿黏黏的，便掀起被子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红到了耳根。
都说羊肉温补，但也不至于吧，一定是单身太久的缘故，赵婷脑子里胡思乱想开了。她赶紧躲进卫生间换了内衣，洗干净搭在暖气片上。
同宿舍的同事果然没到，赵婷暗自庆幸，要是被她发现那就糗大了。
躺回床上，她翻开手机，发现了王丹平发来的信息，是早上五点钟发来的，不禁有些可怜他。相比较而言，自己这个班就轻松多了，上午九点才开班，十一点半就结束，说白了就是来放松的。赵婷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微笑。她庆幸昨晚王丹平没留下来，要是留下来了，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小秘密呢？她脸又红了。
她感觉浑身没力气，也不想吃早餐了。就这样躺到八点再起来，然后收拾完直接去参加培训。早餐对她而言，从没觉着有多么重要过。
张良民拿着一串柿子回来，快十点钟了。他叫醒了王丹平。
“完了，完了。”王丹平一头爬起来，穿起鞋子四处找U盘。
“你找什么呢？”张良民问。
“U盘呢，得赶紧去审计划，又该挨批了！”他现在回想起来，昨晚那个梦里，全部是一张张的网，就是作业计划那张网，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过啦！”张良民看着这张因睡眠不足而略显苍白的、稚气未脱的年轻脸庞，有些不忍。
“什么过啦！”王丹平懵懂地问。
“二审。”
“你再说一遍。”王丹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二审过了。”
“一遍过？这么顺利？”王丹平跳了起来。
“不过你也不用高兴太早。主审说了，只是逻辑上没明显漏洞，还需要发回去让分拣和转运部门再次核实，看跟实际生产有没有冲突。”张良民不动声色地说，在他看来，离成功还远呢。
王丹平四处找手机，嘴里不停地念叨：“好，好，赶紧联系。”
“贾斌那我已经联系了，杨铁头和转运站那边还是你亲自打一下比较好。还有，贾斌让你回个电话。”他说完去了卫生间，接了一壶水烧上了。
王丹平心情大好，这会才感觉饥肠辘辘，也顾不上洗脸了，拿起水煮蛋剥开就吃，噎得他连连翻白眼。
“你咋就带了两鸡蛋啊，好歹馒头拿一个回来呀！”王丹平对着厕所方向喊。
“你也知道，食物不准外带。这鸡蛋还是我趁人不注意偷偷藏兜里带回来的呢。”张良民走了出来。
“知道你吃不饱，水马上开了，泡面还有，你泡一包垫吧垫吧。”
“不想吃了，吃伤了。午饭饭点也快到了，还是干正事要紧。”吃完鸡蛋，王丹平把奶叼在嘴上，拨通了杨铁头的电话。
“杨主任，你好。我是王丹平。不好意思大周末的打扰你。”王丹平寒暄道。
“哟，丹平啊。计划编制还顺利吧？”电话那头杨铁头打着哈哈，热情依旧。
“前期基本审核过关了，现在就等你这最终拍板了。省局领导可专门说了啊，要让杨铁头看过，且认可了才行。”王丹平顺势拍了个马屁。
“哈哈，你小兄弟又在给我上眼药。可是我今天不在啊，要不明天给你看看吧。”杨铁头笑着说。
“不行啊杨主任。这边我俩被扣下了，计划完不了不让回去。刚才我们宋主任还在电话里把我臭骂了一顿呢。要不你看谁在我先发给他，让他先审，要是没问题你给签个字就成，还请务必今天之前反馈回来，行看？”王丹平知道，对付这种老油条就得采取点手段，不然大周末的他才不给你干活呢。
杨铁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支支吾吾地说：“那，这样，你先发我邮箱吧，我这边安排人来审。”
“那太感谢你啦，杨主任。不过这次计划增加了时限考核，要导入系统的。这万一计划出问题了，延误责任可是要相关环节承担哦。说白了就是罚钱，所以一定要慎重。”
杨铁头听出了王丹平话里的分量，赶紧笑着说：“多谢兄弟提醒啊，我们会认真审核的。等你这次回来呀，我做东把你们二位接过来喝顿酒，以示感谢！”
“好说，好说。这次全靠你啦。”王丹平笑着答应。
挂完电话，王丹平立马收回了笑容，轻声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张良民对着王丹平比了个大拇指。
“你想说什么？”王丹平问。
“刚才电话里，你说的真好。你怎么想到要让他签字的？”张良民问。
“哼，要想套住这只老狐狸可不容易。他如果不好好给审，或者拖着一直不审，将来出问题考核下来，一定会扯上我们，说是计划没做好。他签了字就完全不同了，代表他认可这个计划，也就没什么可争辩的了。”
“所以你还专门提醒要考核这事。还把宋主任也搬出来了。”
“对呀。”
“没看出来，你也是只老狐狸。”张良民由衷地敬佩，大拇指就没放下过。
“去你的吧。”王丹平笑。
接下来，，王丹平又给转运站站长打了个电话。他们在王丹平跟班的时候打过交道，还算是救了王丹平一命，所以这次非常客气。站长为人诚恳，满口答应，保证今天交稿。
经过这一次合作，张良民对王丹平刮目相看。别看他年纪轻轻，责任心强，工作能力强，工作方式得体，工作经验老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一百九十一章 鸡腿
王丹平最后打给贾斌。这是他最放松的一个电话了，他知道贾斌不会掣肘，不会刁难。即便嘴上一百个不愿意。
“哎哟，王主任。现在当领导了，电话都让下属来打。”贾斌总是先声夺人。
“贾大队长这是兴师问罪来啦。行，我都受着，有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别憋坏了身子。”王丹平忍不住笑着说。
“我可不敢，这不大周末的还要完成领导你交代的任务嘛！”贾斌阴阳怪气地说。
“说起来，都怪你这徒弟工作不得力，工作效率低，所以才拖到周末，实在是惭愧啊。”
“你是说张良民这老小子是吧，回来我扣他工资。”明知道王丹平说的是自己，却故意装糊涂。
“师傅这是不准备放过我了啊。”王丹平叹了一口气道。
对面沉默了片刻，突然爆笑起来，王丹平也哈哈笑出声。
“这样说话真特么别扭。”老贾笑着说。
“是啊，你要变成刚才那样，我趁早远离。”王丹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我听张良民说你通宵加班，辛苦啦。”
“我到没啥，这次把老张害苦了。不过总算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胜利遥遥在望啊。”王丹平内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刚才仔细研究了编制文件，这次提出的六条腿，把各个环节都限制死了。为了避免被处罚，每个环节都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就拿我这来说，区内运输，我当然想把路途时间拉长了，预留越充分对我越有利。”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局意识是吧？一旦牵扯到考核，谁还去想自己以外的环节？我只要求把我的时间留够，管你还有没有时间投递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贾斌打断他。
“那你既然能这么跟我说，不会也给我出难题吧。”王丹平试探着问。
“我只看了区内邮运那部分，一看就知道是张良民做的。只有他知道每一条路，每一个交接点要用多少时间。老实说，很实际，之前的计划确实时间留得有些长，但这次砍得也太狠了点吧？司机在路上一口气都不能歇，万一再碰上堵车呢？延误责任算谁的。”
“是这样，贾队。计划编制后还要上一套车管系统，给车辆装GPS，真要遇上特殊情况也可以在系统报备，是可以免责的。”王丹平解释到。
“我给你说这些的意思是，计划编的没问题，至少在我这是这样，就是紧紧张张。我这好说话，其他人呢？杨铁头那边呢？那可是牵扯上百人的福利问题啊，你别想简单了。等着吧，一堆问题等着你俩呢。”贾斌忧心忡忡地说。
“感谢贾队提醒，也感谢你的支持。你这关过了，其他地方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还回不去了？！”王丹平自信地说。
“你明白就好。要是可以的话，把邮运时间再给留宽裕点一点。”贾斌笑着说，王丹平的自信感染了他，觉着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别想啊！刚才是谁说实际来着，我可录着音呢！”王丹平笑着回应。
“得，得。你这徒弟算是白带了。”贾斌笑着挂了电话。
静下来，王丹平仔细揣摩贾斌说的话，这也正是他担心的，杨铁头这只笑面虎，肯定没那么好说话。
电话打完，王丹平突然感到空落落的。明知道工作任务还没完，可现在啥也干不了，只能等，等这些大佬审核完了，再提要求，再改。
他最担心的是分拣这块，时间调整后分拣作业就要跟着调整，牵扯面大，牵扯人多。万一杨铁头先拖着不给，到明天了再提一堆问题和条件，那势必又得延期了。
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玩手机，翻看短信息，发现有刘灵灵的未接电话便回了过去。
“干嘛呢，灵灵。早上没听到。”电话那头很嘈杂。
“我在县城，跟江夏一起逛商场呢。”
“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啊？”
“可能今后都不用上班了。”刘灵灵叹了一口气，对江夏说了句：“你先转，我接个电话。”随后走到一个避静处。
“怎么回事啊？”王丹平关切地问。
“今天一早接到通知让到县公司开会，说联通公司改制，所有乡镇营业厅对外承包，县城也只保留一个主营业厅，所以我可能要下岗了。”
“怎么这么突然。县公司准备怎么安排这些人。”王丹平问。
“明后两天组织竞聘，择优录取一部分，剩下的要么承包营业厅，要么分流到终端公司。”
“那你有什么打算。”
“先竞聘看呗，走一步看一步。”刘灵灵说。
“行吧，我这会还在省上出差，最早周一能回来，到时候再联系。你也不要担心，好好准备竞聘事宜，我相信你没问题的。”王丹平给她打气。
“嗯。那我不跟你说了啊，江夏还在那边等我呢。”
“去吧。回来再联系。”
挂完电话，王丹平没事可干，又蒙头睡了一会。张良民又出门了，可能是关得太久了，这会他只想着往外跑。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婷打来电话，约着一块去食堂。王丹平起床，简单洗漱后出门。在路上他给张良民打了个电话，问回不回来吃饭。不曾想这家伙竟然溜进城了。
“我瞅着今天得空，临城逛一逛，给娃娃买件衣服。”张良民在电话里说。
“怕是给嫂子买的吧？”王丹平笑着问。
“当然有合适的也得买。”张良民嘿嘿笑。
远远的，王丹平看见赵婷已经在饭堂门口等着了。她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毛呢大衣，头发高高挽起，显得高贵而大气。
“饭票拿了吗？”赵婷问。
除了报到那天是圆桌餐外，其余时间都是自助餐，凭饭票就餐。饭票是报道的时候随会议文件一并发放的，A4纸上印着一个个豆腐块大小的餐票，标注好日期，早、中、晚三张，不得拿错。
“带着呢。”王丹平绕了绕手上的绿色饭票。
“咦？颜色还不一样。我们是红色的。”赵婷也掏出饭票拿给王丹平看。
“还真是。走吧。”
进到食堂王丹平才发现这绿色饭票和红色饭票的不同了。红色饭票多一个菜，卤鸡腿。
“这也太那啥了吧？都是干活，吃个饭还分个等级！”打完菜，王丹平盯着赵婷的鸡腿说。
“我的鸡腿给你。”赵婷把鸡腿夹给王丹平。
“不是，我不是说想吃这鸡腿，只觉着这做法太奇葩了吧！”
“说实话，我不爱吃鸡腿，这就是专门给你打的。快吃吧。”赵婷看王丹平不服气的样子，笑了。
“你笑什么。”王丹平问。
“你生气的样子好搞笑，还是为了支鸡腿，至于吗！”赵婷掩着嘴，怕米饭喷出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何从
看着赵婷笑，王丹平也忍不住笑了。这人就是不能有比较，本来招待所住得好好的，自助餐吃得好好的，可自从函件这个班开班，就各种优越，让王丹平很不爽。这赵婷的捂嘴一笑，倒让王丹平释然了，多么可笑啊，况且明天就走了。
“怎么样，昨晚通宵有成果吧？”赵婷小声问。
“初步过审，后续事还多。”
“那恭喜你。对了，你那个伙计呢，咋没跟你一起来。”赵婷问。
“白天基本没事干，去城里给媳妇儿买礼物去了。”
“好男人！”赵婷低头吃饭。
“你知道吗，我早点也没吃，这阵子都饿过点了，这都怪你。”赵婷剜了王丹平一眼，有些撒娇的味道。
“我给你发信息了啊，你没收到吗？”
“昨晚我那个同事果然没来。”赵婷没回答，自说自话。
“哦。那不是挺好，一个人更自在。”王丹平眼神闪了一下，却故意装的云淡风轻。
“我问她了，就中午休息，晚上回城里，她自己开车。”
“……”王丹平大口吃饭。
“你好像有心事。”赵婷问。
“哎，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忙找份工作。”王丹平突然说。
“谁要找工作？”
“哦，我一朋友。没文凭学过电脑，人还机灵，要是谁家需要办公室打字员、文印员的帮忙留意一下。”
“女孩？”赵婷抬眼看王丹平。
“嗯。”王丹平没抬头。
赵婷敏锐地感觉到这女孩跟王丹平关系不一般，可她却没在追问。
“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只跟几家广告公司有联系，回头你把她照片发给我，我帮你问问。要是有机会，再让她自己去谈。对了，人在三江市吗？”最后那个问题赵婷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看似谈的是找工作的事情，可通过这个更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亲密成都。
“没，在县上。”
“哦。”赵婷若有所思。
短暂沉默后，两人又简单聊了聊早上培训的事。赵婷说主要讲解ps等软件使用，比较枯燥，下午都不想去了。
“不去没人管吗？”王丹平问。
“原以为会讲一些设计理念，行业前景和方向啥的知识。就讲贺卡和软件了，没意思！”赵婷把盘子里的青椒扒拉到一边，堆成了一个小山。
“你不爱吃辣椒？”王丹平问。
“也不是，火锅还是喜欢吃麻辣味的，只是不爱吃这青椒，一股子青草的腥味。”
“来，给我吧。”王丹平拿过赵婷的盘子，把青椒都扒到自己碗里。
“那不还……”赵婷有点措手不及，本想说这是自助餐，吃完再打就是了，犯不着吃自己挑剩下了。可话刚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她拿眼瞅了瞅王丹平，他倒是没事人一样，就着米饭三两口就吃完了。赵婷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脸上有一瞬间的红润。
王丹平吃完了，拿了一张纸巾递给赵婷，自己也取了一张擦嘴巴。
“你要真敢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赵婷双眼放光。
“听张良民早上回来说，学校出门一直往西走，大概两公里的样子，有一个寺庙，是早年间日本人建的，虽然不大，但很精致，可以一转。”
“真的吗？去，干嘛不去。”赵婷一听出去玩，便兴奋起来，像个孩子。
“你确认好了，万一点名签到啥的你不在。”
“没事，我一会给室友打个电话，就说下午有事，点名时让她帮忙答个到。”赵婷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那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在校门口集合。”
其实王丹平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为了照顾赵婷。女孩子出门，哪有抬腿就走这一说呢。果不其然，半个小时过后，王丹平打过去，答复是再等十分钟，马上就好。
2009年是3G元年，智能手机刚刚推向市场，赵婷就买了一部三星GALAXY手机，最大的优势就是大屏和拍照。一想到要出去玩，自然要收拾的美美的。
王丹平用的还是诺基亚3300，键盘已经被他按掉漆了。按说他这个年纪正是追赶时髦的时候，自己又是邮电大学毕业，跟通信相关，怎么能不热爱新事物呢。说到底还是囊中羞涩，智能手机刚上市，一部顶他一个月工资呢。再说了，他还欠着李鬼的钱呢；攒钱给刘灵灵买一部相机的愿望还没实现呢，又怎么舍得。
王丹平把诺基亚仍在电脑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可就是摔不坏，王丹平甚至有些气馁。
……
说到3G，也正是造成刘灵灵失业的主要原因。工信部3G牌照发放，中国联通获得WCDMA牌照，与中国移动TD-SCDMA牌照、中国电信CDMA2000牌照同台竞争。本来在用户数量、基站覆盖都不占优势的中国联通，要想在这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只能壮士断腕，集中火力主攻核心市场，具体到乡镇市场，资源分配上自然就顾不上了。
在这场市场争夺战中，三家运营商同时把目光盯向了3G终端，通过终端销售带动发卡量，终端公司应运而生。
终端公司其实是个中介机构，整合硬件生产商和运营商之间的资源，将3G终端分送到运营商各大门店和卖场。收入来源就是终端提成，销量越大收入越高。所以业务员的工作性质就是四处跑，哪里缺货就给哪里补，隔三差五还要协助运营商搞搞营销，拓展市场。
而这一切，是刘灵灵后来才知道的。目前终端公司对她而言还是陌生的，只知道是独立于联通公司以外的三方公司，工资待遇和福利保障情况也不清楚。
回到江夏的住处，两个女孩子看着今天的战利品，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假如竞聘失败，你怎么想的。”刘灵灵问。
“不知道。”江夏也没主意。
“终端公司怎么样？你了解不。”
“不懂，能不能进还不知道呢。”
“承包营业厅呢？”刘灵灵问。
“这个我打听了，一旦承包后，房租、水电费都得自己掏，如果能挣钱，联通公司为啥要外包呢？你想想。”江夏分析。
“这么说风险挺大。”刘灵灵愁得眉头拧在了一起。
“要不，咱俩一起出去吧。去上海，去深圳！大不了进厂，总之饿不死！”江夏拉着刘灵灵的手，两眼放光地说。
刘灵灵仍旧一脸愁容，却也目光坚定：“好好准备竞聘吧。入职考核那么严我们都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能过。”
“我知道，你舍不得王丹平。”江夏撒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古寺
又过了半小时，赵婷才打来电话，王丹平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
“王丹平，你人呢？”赵婷在电话里喊道，心情不错。
“要不你再收拾收拾，比如洗个头啥的？我先睡会。”王丹平打着长长的哈欠。
“滚一边去，我都快到门口了，三分钟后没见到你我就杀过来把你被子点了去。”赵婷气的牙痒痒。
“怕了你了，等着。”
王丹平到达传达室时，没见到赵婷，以为她先走了，正准备打电话呢，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赵婷正一路小跑往门口赶呢！
“哟，这是又回去取东西啦？”王丹平故意说。
“别废话！看看这身怎么样？”赵婷在王丹平面前转了个圈。
王丹平这才细细打量起赵婷来。她已经换下了毛呢大衣，改穿了一件嫩绿色的短款外套，内衬羊绒白线衣，衬得皮肤异常白皙。下身穿一件浅色宽摆长裤，脚蹬白色球鞋，青春洋溢。发型也变了，丸子头变戏法似的换成了两条麻花辫，搭在肩头，有点七十年代知识女性的风韵。
“嗯，春姑娘来了！”王丹平微笑着打量着，缓缓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顺仔细盯着赵婷看，越看越喜欢，直叹造物主不公平，怎能让她出落得如此美艳动人呢。
赵婷对王丹平这个评价非常满意。既然要出去玩，就得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春姑娘这个词用对了。
“来，把包背上！”赵婷挽上王丹平的胳膊，一蹦一跳往前走。
王丹平看了看时间，接近午后两点钟，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阳光普照，暖意融融。
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张良民说的寺庙到了。朱红色的外墙上写着“香*古寺”四个大字，墙内便是飞檐翘角的楼宇和参天的古木，尤显气势恢宏、庄严肃穆。
“到了。”王丹平立定说。
寺门就在村口，静谧安详，像一位垂暮老人，静静伫立，笑看芸芸众生。门口的石阶上，围坐着几个村民，晒着太阳，打着扑克，心无旁骛。再走几步，便散落着几个小摊，有卖红柿子的，有烤地瓜的，也有摊煎饼和烤面筋的，冒着人间烟火气。
原本叽叽喳喳的赵婷，突然不说话了，拿手遮住眼睑，抬头眺望。古寺免费对外开放，迈入朱红色的大门，寺内寺外，心境全然不同。
门口右侧，立有石碑，二人驻足。原来寺庙是为了纪念唐代善导法师而建成，后期虽遭多次破坏，但还是保留了原有的风貌。目前是我国佛教净土宗的祖庭，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成为中日友好的见证之地。
一阵风过，寺内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走在这石板路上，先是敬畏，其次是宁静。走在塔下时，看见两位师傅。其中一人好像有很多心事，绕着塔右转三圈。赵婷便拉着王丹平也学着右转三圈，亦步亦趋，极近虔诚。
“真美。”赵婷说。她竟忘了拍照，只是慢慢地在寺内走着，生怕惊扰到什么。不知世间是否有佛，心里有便有。
也许是转得累了，在一个有阳光的石凳上，赵婷拉着王丹平坐了下来，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微闭双眼，把自己融进这片安宁中。
“寺里种了好多日本樱花，春天到了应该更美。”王丹平说。
“到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陪我一起来看。”赵婷说。
“有，一定有。”
坐了好一会，赵婷起身。
“我给你拍两张照片吧。”王丹平说。
“不了，等樱花开了再拍。”
“那你这身儿衣服不是白换了。”
“下次我穿裙子来。”
王丹平思绪便回到当初天桥上相见的情景。赵婷撑着伞，站在阳光里，长裙飘飘，美的像天女下凡。
“你穿裙子好看，有仙气。”王丹平说。
“之前也有人说一样的话。”赵婷的思绪也被拉得很远。
“你还是忘不了他。”
“只是有感而发。”
突然一只小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走到了赵婷脚下，拿胡须触碰赵婷的白鞋。
小猫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眼睛却是乌黑乌黑的。赵婷俯下身子，用手触碰猫的耳朵。小猫就卧倒在赵婷脚旁，蜷起身子，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声。
赵婷无声地笑了，她怕打扰到它。
“这猫也有仙气，跟你一样。”
赵婷全神贯注，不吱声。她拿手逗猫的胡须，小猫的嘴角便跟着一动一动。她笑成了一朵花。
“我能带走它吗？”赵婷头也没抬，像是问王丹平，也像是自言自语。
“不能。”王丹平说。
赵婷把小猫抱起来，放到了石凳上。小猫受惊了，睁开眼睛，跳着走远了。
“我们走吧。”赵婷说。
走出寺门，太阳已偏西，把寺内褐色的屋顶染成了金色。
“饿不饿，请你吃烤面筋。”
“我想吃烤地瓜。”赵婷说。
王丹平便带她去买了地瓜。红色的瓤，软烂软烂的，香气扑鼻。赵婷安静地吃着，吃得满嘴都是。
王丹平拿出纸要帮她擦，赵婷躲了。她伸出舌头在嘴边转了一圈，把粘上的碎屑全部卷进嘴里，丁点不剩。
“厉害，厉害！”王丹平竖起大拇指。
“好吃，谢谢你。”赵婷说。
“一个烤红薯而已。”
“谢谢你带我过来。”
“你今天有些不对。”
“再正常不过了。”趁王丹平不注意，赵婷拿起剥下来的红薯皮，抹在了他的脸上，哈哈笑着跑出好远。
“现在才正常。”王丹平追了出去。
回到学校，下午时分了。王丹平送赵婷回宿舍后，自己也回到招待所。是时候催一催进度了。
一下午时间，没有任何人联系他，这让王丹平感到不安。
他先给转运站打了个电话，站长接了。计划他看过了，基本没啥问题，有几个小的地方因为作业组织问题，把先后时间做了对调，对整体影响不大。王丹平按照站长的意见作了修改，他这一块算是过了。
处理中心三个环节，转运环节、运输环节两大块基本敲定，就剩分拣了。他拨打了杨铁头的电话，电话通着没人接。
“麻蛋，被老贾说中了。”王丹平把电话狠狠地扔在床上，骂了一句脏话。他准备再等一等，五点前还没回过来，他再打一次，如果还是不接，只好给刘局长打了。
可要是给刘局长打，需要宋主任出面。现在刘局长已顺利转正，虽然仍归市局管，但从行政级别上，他还比宋正铁高出半格。这个时候王丹平直接打已不合适了。
“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打扰宋主任了。”王丹平想。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刁难
下午五点，王丹平准时拨打杨铁头的手机，这次是直接关机了。王丹平又拨打了他办公电话，依旧没人接听，杨铁头就像突然人间消失了一样。王丹平虽然早有心里预期，他知道这一关不好过，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张良民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一进门先道歉：“不好意思，中途溜号了。”
“还知道回来。”王丹平绷着脸，假装不高兴。
“本来早就回来了，不好打车呀，你知道的。”张良民满脸堆笑。
“买了啥呀？”王丹平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问。
“嗨，没啥。给媳妇买了一条围巾，给孩子买了件羽绒服。对了，也给你带了礼物。”张良民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礼品盒，包装还算精致。
“这是啥呀？”王丹平心里犯嘀咕。
“八大怪。当地特色，其实就是名小吃。本来想着周五能结束同你一块转转市区的，这不耽搁了嘛。再说你这出来一趟，不给宋主任带点啥？这东西不值钱，主要是一点心意。拿着吧，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这个老狐狸，不像他一贯的作风啊。
“我印象中你可不这样，这次编一趟计划性格都变了？”王丹平反问道。在他印象中，张良民一直是那种一根筋干活的那种人，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
“你不要多想啊。就当我刚才说的话是放了个屁。这个是我买给你的，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张良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骨子里张良民是不屑这些职场中的小把戏的，要不然依他的工作能力，现在怎么也混到贾斌这个位置了。通过这次交往，他确实打心眼喜欢王丹平这个人，想帮帮他，不让走自己的老路。他就这点心思，不成想被王丹平拆穿，这会怪不好意思的。
王丹平正焦头烂额呢，也没心思继续纠缠这些。
“果然被贾队长说中了，分拣这块到现在还没反馈，杨主任的电话我打两遍都没接通，办公室也没人。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张良民沉吟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按道理不至于不接你的电话呀，尤其是杨铁头这人，猴精猴精的，怎么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呢。不对。”他摇了摇头。
“我也纳闷呢。即便是想刁难我们，手段多了去了。他对分拣作业那么熟悉，我俩又是外行，随便两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这不接电话岂不是给自己留下话柄，明显是不配合工作嘛！”经张良民的分析，王丹平也觉察出不对来了。
“那是不是有啥事情给耽搁了呢。你给其他人打过电话没？”张良民问。
“还没有。我想着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给宋主任汇报，让他给你们刘局长打电话呢。”
“你先缓一下吧，没闹清楚之前贸然给领导打电话，有告黑状的嫌疑。将来你跟这杨主任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犯不着为了个作业计划把他得罪了。”
张良民分析的有道理，是个老谋深算的主。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可以打电话问问质检或者代班长。中心局三百六十五天不休，肯定有人在。看看是不是杨主任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好，要不你帮忙打一个？我跟他们不熟悉，面都没见过。你常年跟车间打交道，熟悉，方便沟通。”王丹平说。
“我马上打。”张良民说着拿出了电话。
是质检老董接的电话，张良民听到对方非常嘈杂，是机器的轰鸣声。老董正在车间里忙活呢。
总算是问清了，果然，是杨铁头家里出事了。老母亲突发脑溢血，这会正在ICU抢救呢。老董临时受命接管分拣班，作业计划审核也暂时由他负责。
可坏就坏在平日里杨铁头工作太过强势，大事小事一手包揽，整个分拣班只听他一人发号施令，老董这个质检早被架空了。再加上年关将近，又刚好碰上“双11”网络购物狂欢节，邮件量也跟着水涨船高，加班车一趟接一趟的来，老董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管这作业计划的事情啊。
“这下坏了。不光计划的事没人管了，生产现场都要乱了。”张良民拿着手机，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床上。
“这杨铁头就这么大能量？离了他分拣班还不转了？”
“目前看是这样。”
“现在怎么办，你一向很有想法的。”王丹平求助地看着张良民。
“没办法，接下来的几天估计都没人会管我们。你信你等着瞧，明天的这个时候，中心局都乱成一锅粥了。”张良民取了一根烟丢给王丹平，自己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
“我想好了，再等等。到明天上午还没反馈过来，我只好跟市局汇报了。不管中心局会不会乱、乱成什么样子，自然有人负责。上午跟杨主任联系的时候我把话都说到了，没落实是他的责任，咱们工作没做好，那是咱们的负责。你说呢？”王丹平下定决心。
“你说的没错。他们乱跟我们没关系。安心在这呆着吧，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张良民吐出一口烟。
“快到饭点了，咱们出去吃吧，我带你认识一个人。”今晚不用加班，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唯一能做的就是吃吃饭，喝喝酒。
“行啊。去哪吃，进城太远了吧，我再也不想跑了。”
“中午我去了一趟你说的寺庙。在路上我发现有个小餐馆，到那看看去吧，食堂的饭吃腻了。”王丹平穿上外套。
出门的时候，王丹平给赵婷打了电话，让在楼下等。他们三人一起朝小餐馆方向走去。
“入职培训一个月，都不知道这边还有吃饭的地方。”坐定后，赵婷兴奋地说。
餐馆很小，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苍蝇馆，只能放下三张条桌。服务对象主要是学校的学生，周六孩子们想出去的都进城了，所以只有他们一桌。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张良民。”王丹平介绍。
“你好，这两天听的最多的就是你的大名了。我叫赵婷，跟王丹平一道进局的。”赵婷笑盈盈地伸出右手。
餐馆的老板是一对夫妇，四十来岁的样子。男的瘦小，低眉顺眼的，也不说话，女的却膀大腰圆，嗓门洪亮，从他们一进门就热情地招呼。先是拿毛巾把条桌一遍一遍的擦，又倒水添茶的。嘴里也没歇着：“哟，三位老板，打哪来呀？”
“我们从技校过来。”张良民回答。
“除了这个小姑娘看着像学生外，你俩不像，是老师吧？”老板娘看着王丹平问。
“啊，对。”王丹平受不了这份热情，随口答应。
“我们这个小店平日也有学校的老师来光顾，但我看着你们面生，新来的？”老板娘喋喋不休。
“人家来吃饭的，不问吃啥，扯啥呢。”老板走近，小声嘀咕了一句。
“把菜洗了去！”老板娘一声暴喝，男的便一下蔫了，扭头进了厨房。看这架势，平常没少受气挨骂。
三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