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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六个平方全文阅读

作者:桃花伴     城中村六个平方txt下载     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张 小站

    说话间,凉水站就要到了,火车轰轰隆隆开进隧道。

    “刚一出这个隧道就连着一个高架桥,桥那头就是凉水站。这个站小,停车时火车尾还在高架桥上,你自己下车时小心。”大胡子再次叮嘱。

    “好的,胡子大哥。”王丹平感激地看他一眼说。

    车速慢慢降下来,随着一声放气声响起,火车终于稳稳地停下了。

    年长者掏出钥匙把尾门打开了。

    “快下。”

    “哦。”王丹平抬腿下车。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车门离地面的高度比自已想象中的高出了很多。平日上下火车都是经过站台,高度是经过设计的,跟火车门平齐,自是毫无障碍。可在这高架桥上,没了站台,脚下就空出一大截。王丹平刚开始是面朝外下车的,脚下踮了几踮没找到着力点。他赶紧转过身背过身去下,可还是很高。

    铁轨两旁立着的探照灯照着一排排铁轨,散发出粼粼的、冰冷的金属光泽。透过桥缝,下面是一片黢黑,看不到有多高,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感。王丹平觉着自己腿脚发软,冷汗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赶紧下。一会对过的火车开过来就没机会了。”大胡子对着他喊。

    “好高啊!我有些恐高。”王丹平半挂在车门扶手处说。

    “来,拉着我的手。”大胡子把身子探出,伸出了右手。

    王丹平一把抓住大胡子的手,眼睛一闭,身子往下探,脚底落实,踩在了铁轨下面的碎石上。站立未稳,大胡子便松手了,因为手臂的长度已到极限。王丹平脚下一趔趄,跌坐在铁轨上。

    “快走,走到两边去,火车马上开过来了。”大胡子着急地对王丹平挥着手。

    王丹平试着爬起来,远处响起了洪亮的汽笛声,紧接着耀眼的强光也照了过来。

    情急之下,王丹平赶紧起来,却不知脚已被卡进了铁轨连接处。起身用力太猛了,一下又被蹩倒,脚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啊~!”王丹平叫出声来。

    脚卡进铁轨,脚脖子也崴了,火车已经开过来了,怎么办?王丹平急得满头大汗。

    “快脱鞋!脱鞋!走!!”年长者跳下车,扑向王丹平,一边大喊道。

    王丹平反应过来,赶紧解开鞋带,忍着疼痛把脚拔了出来。年长者把王丹平从地上拽起来,使劲在他腰上推了一把。

    王丹平没反应过来,只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腰部传来,站立不稳,向前扑去,趴倒在了对面的铁轨上。

    火车鸣着喇叭,嘶吼着从王丹平身旁开过,震得桥面连连晃动,就像地震了一样。王丹平感到后背冰凉,脚下已经麻木,他顾不得疼了,趴在备用铁轨上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等待火车开过。

    好险,差点没命!王丹平想。他扭头看了一眼对面,只见年长者紧紧贴在火车外皮上,像一只壁虎,也是一动不动。火车开过时,只有一人的间隙,高架桥上本来风就大,火车过处风就更大,一不小心就会被刮走,卷进车轮,绝无生还可能。

    好险,差点再害一条命!王丹平想。

    来不及感慨,年长者也得赶快上车了。

    王丹平张了张嘴,本想说些感谢的话,可就是没说出口。救命大恩,用言语表达总是显得苍白无力的。

    年长者关上车门,从窗户探出头来,对王丹平喊:“快到护栏那边去,沿着护栏一直往东走,就能到站台。你不能在这停留,很快就会又有车开过来!”话音未落,火车就缓缓开出了。

    真是虚惊一场!

    王丹平艰难地爬起来,还想着回去把鞋取出来,被年长者用眼神给挡回去了。他扭转头,光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朝高架桥一边的护栏走过去。王丹平第一次觉着这铁轨这么多,这么远,走也走不到边。

    年长者和胡子一直趴在车窗上扭头目送王丹平走远,灯光照射下,王丹平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在这空无一人的桥面上,显得渺小而又孤独。

    见王丹平终于扶上了护栏,大胡子收回目光,竟抹了抹眼泪。老者扭回身子,背靠在窗前,表情严肃,一句话也不说。

    ……

    从下车点到站台还有好远一段路程。王丹平一手扶着栏杆,一只脚提离地面,一跛一跛地走的很慢。脚下就是万丈悬崖,风从脚下的缝隙里钻上来,阴冷刺骨,王丹平打了一个寒战。

    王丹平不敢低头看,尽量目视前方,可又要随时照看着脚下。高架桥可不比陆地,每一步都是实的,这里是一根一根整齐排列的钢筋,钢筋与钢筋之间有着很宽的缝隙,一不留神就会踏空。

    这会,王丹平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思考,来回忆今晚发生的一幕幕。

    年长者的救命之恩,大胡子的浪漫情怀,一起喝过的劣质白酒,还有二人送他离开时焦虑而又不舍的眼神。

    这就是可爱的邮政人,粗糙、真诚、热血。干着最重的活,内心背负的却是使命和责任担当。

    这一别,可能今生都不会再见了。可王丹平觉着他们离自己并不遥远。

    是啊,都在一个系统上班,都是同事,又能相隔多远呢。

    想到这里,王丹平嘴脸浮现了一丝微笑。他掖了掖外套,抬起头,加快步伐向前走去。他还有任务,他得尽快见到刘灵灵。

    凉水站的花岗岩路牌遥遥在望,站台终于到了。

    由于每天只有一趟停靠的绿皮车,站上就三个工作人员,一个站长,一个铁道维护员,还有一个就是王丹平认识的老同志,负责售票、检票、地面调度和其他的杂务。

    出站口的铁栅栏门毫无疑问是锁着的。王丹平走到调度室门口,里面亮着灯。老同志踩着电炉子,带着老花镜在看书。电炉子上架着一只铝壶,正嘟嘟往外冒着白汽。铝壶脚下,偎着一个大号的搪瓷缸子。

    王丹平没猜错的话,搪瓷缸子里一定泡着大叶子茶,茶色一定是生黄生黄的,浓且苦。

    果不其然,老同志翻了一页书后,拿起缸子,深押了一口,嘴里咂摸出声,一脸的陶醉。

    此刻没有火车经过,夜深人静,小站静谧而迷人。老者安静地品茶阅读,对王丹平的突然造访浑然不知。

    王丹平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他在想,人生不过如此,还能怎么更幸福呢?他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他,不忍心打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浪漫

    王丹平在窗外足足站了五分钟,刚才一直在运动没察觉,这会静下来,脚踝处的疼痛感真真切切地袭来。涨疼,跳着疼,各种疼,无法用言语形容。

    王丹平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老同志推了推老花镜抬起头,看见窗外王丹平咧着嘴笑,以为是撞见了鬼。

    他摘下眼镜,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次带上眼镜,那张笑脸分明还在。

    “老伯。”王丹平喊。

    “王丹平?”老伯脑袋往前探出问。

    “是我,帮我开下站门呗,我要出站。”王丹平说。

    “你,你怎么进来的?”老伯问。

    “那,那什么。”王丹平不好意思地随意指了指远方。

    老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赶紧推开门走出来。看到王丹平的囧样,连忙拉他进屋。

    “你说说你,黑灯瞎火的爬火车,多危险的,不要命啦!按说应该把你关起来!”老伯给王丹平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老伯,你别忙活了,我得赶紧走。”王丹平说。

    “你这脚怎么弄的?鞋子呢?”老伯不理会,继续发问。

    “刚,刚下车时卡进铁轨了。”王丹平再度难为情起来。

    老伯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另外一个房间取了一双解放鞋扔给王丹平:“穿上吧,这是平日里道路巡检时穿的,送你了。这里离镇上还有两里地呢,就准备光着脚走啊?”

    王丹平啥话也不敢说,顺从地穿上了。

    “老伯,现在该放我走了吧?”王丹平试探着问。

    “还有你这脚脖子,要赶快处理,不然明天就下不了地了。我这没条件,一会你自己去镇卫生院看一看。”

    见王丹平没说话,老伯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犟!年轻人。我见过由此吃亏的人太多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伯知道王丹平心里怎么想,仗着自己年轻,觉得无所谓,最终因小失大。

    “好的,好的,我一定听您的,出去就看医生。”王丹平小鸡啄米般点头,这会儿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出站。

    “跟我来!”老伯终于松口,王丹平暗暗舒了一口气。

    正如老伯所言,回程的路还很远,且都是上坡石阶路。王丹平每走一步都要忍受疼痛。

    终于,联通营业厅到了。

    王丹平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了。二楼刘灵灵的窗户紧闭着,黑着灯。街面上的路灯也熄灭了,黢黑一片。整个小镇都在睡梦中,没有一丁点声音,安静得有些吓人。天气已经入冬了,后半夜里就显得格外的冷,王丹平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终于,他拿起了电话拨了出去,他分明能听见手机铃声从二楼窗户里传来。

    熟睡中的刘灵灵被吵醒,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哥哥。”声音迷迷瞪瞪。

    “我在你楼下呢。”王丹平小声说道。

    “你别逗我了,睡觉。困死了。”刘灵灵不相信地说。

    “真的,冷死了。楼门能开吗?”王丹平上嘴唇磕下嘴唇,冷的直哆嗦。

    半饷没说话,不一会儿,房间的灯亮了,刘灵灵从窗户探出头来。王丹平站在黑暗中对着楼上摇手。

    “灵灵,我在这。”实在是太黑了的缘故,王丹平只有把手机按亮,拿在手上挥着。

    刘灵灵终于发现了他。

    “房东每天晚上锁门,我没钥匙。”刘灵灵冲着黑暗中的王丹平小声说道。

    “那怎办啊?”

    “还跟第一次那样,爬上来。”刘灵灵不知道王丹平扭伤了脚踝,以为还是之前那位生龙活虎的哥哥呢。

    没有办法,王丹平强忍着疼痛,又一次爬上二楼。

    伤了脚,王丹平明显感觉爬起来很吃力。一只脚不能踩实,只有靠双臂的力量向上攀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王丹平终于爬上了二楼的露台,他觉着脚腕更疼了,且明显感觉肿了起来。

    刘灵灵穿着睡衣睡裤,早早就在过道里等他了。

    “快进屋,别凉着。”王丹平迎了过去。他周身冒着寒气,刘灵灵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把外套张开,把刘灵灵裹进去,裹着她进了房间。

    王丹平坐在床沿上一动不敢动,脚踝处的伤在他爬楼的时候又严重了,这会刘灵灵还猫在怀里,想动也动弹不得。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刘灵灵突然哇一声哭出来,吓了王丹平一跳。

    “怎么会,怎么会。这不专程回来看你吗?”王丹平轻轻拍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那这几天你都不打电话,呜呜……”刘灵灵的委屈集中一次性爆发,汹涌热烈,势不可挡。

    “我错了,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我。”王丹平心里也不好受,刘灵灵这一哭,让他更加自责了,这两天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可他强忍着泪水,嘴里却说着:“你不也没给我打电话吗,我还以为是你不要我了呢!”

    “哇……”刘灵灵再次用哭声抗议着,手上也没闲着,小拳头雨点一样打在王丹平胸口。

    王丹平只得让他打,偶尔扭动身体躲避一下,不想扯到了伤处,痛的他叫出声来。

    “怎么了,怎么了?”刘灵灵发觉出不对来,停止住哭泣,扭过头看王丹平。

    “没事,没事,你先下来。”王丹平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呲牙咧嘴地说。

    刘灵灵赶紧从王丹平的怀里出来,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

    “你穿解放鞋来的?”刘灵灵终于发觉出不对来。

    ……

    “把鞋脱下来我看。”刘灵灵说,一边用手拉扯王丹平的裤脚。

    “你别动,我自己来。”王丹平赶紧制止,自己小心将解放鞋脱了下来。

    受伤的部位已经红肿了起来,脚踝处鼓起来很大一块,红红的,用手指一按就下去一个坑,好半天才又鼓起来。

    “你怎么弄的?是刚上楼受的伤吗?”刘灵灵惊叫了起来。

    “不是,刚才翻火车卡铁轨了。这鞋子还是车站老伯给我找的。”王丹平说。

    “翻火车?”刘灵灵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惊讶地问。

    “嗯,怎么了。”

    “你不要命了?!”刘灵灵大声质问,这声音在安静的午夜显得格外响亮。

    “嘘,你小点声,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爬火车了,然后再被抓起来。你不还得给我送饭不是?”王丹平说。

    “我才不送,饿死活该!没赶上车明天回来就好,干嘛爬火车啊,多危险啊!”刘灵灵心疼起来,完全忘了刚才自己的委屈。

    “你懂什么,这在当下,用时髦的话说,叫浪漫!”王丹平想起大胡子说的话,便笑着照搬给刘灵灵。

    “去你的。”刘灵灵被逗乐了,噗嗤一笑。

    这会时间她又哭又笑的,旁人看到了的话,还以为这姑娘疯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疗伤

    “你这样不行啊,得去医院。”刘灵灵起身找衣服。

    “等等,这会儿了哪有大夫。你忘了你住院那次了,还是大白天医院都没人,更何况是现在呢。”王丹平制止了她。

    “那怎么办,眼看着越肿越大了,你要是残疾了我怎么办?”刘灵灵着急得又要抹眼泪。

    “你别慌,别慌。听我说啊,我能确认一点就是骨头没事,不然我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要骨头没事,就问题不大。”王丹平安慰道。

    “那也不行啊。”刘灵灵说。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既然骨头没事,那就是扭伤,按我们这的话叫窝气了,里面有瘀血。”王丹平指了指肿胀处说。

    “那该怎么办嘛!”刘灵灵着急的跳起来了。

    “现在,你帮我打一盆凉水过来。”王丹平吩咐。

    “好,你等着。”刘灵灵赶紧照办。

    王丹平直接把伤脚伸进了冰冷的水盆里,惊得他叫出声来。随他一块儿惊叫的还有刘灵灵。

    “你疯了吧,这大冬天的。快拿出来!”她赶忙找了条毛巾,蹲下去要帮他把脚拿出来。

    “你别动,我这是冷敷,平日都用冰块。你这没条件,只好用凉水了。冷敷的好处是将出血点堵住,这样就会控制住伤势,不会越来越严重了。”王丹平解释到。

    刚放进去的一刹那,王丹平觉着冷,过了一会反倒觉着轻松,疼痛感明显缓解,发热发胀的脚踝也轻松多了。

    “也不能老这样泡下去吧!会感冒的。”刘灵灵扑闪着大眼睛说。

    “你把毛巾给我,再换一盆来。”王丹平抬起脚,用毛巾擦干。

    刘灵灵换了一盆凉水端了进来,放到了王丹平脚旁。她怕王丹平冷,又把电炉子搬过来通上电。电炉丝亮了起来,照着满屋子通红通红的,整个房间也变得暖意融融。

    “傻丫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开火。”王丹平笑着问她。

    “我都被你吓糊涂了。”刘灵灵不好意思起来。

    “平时你一个人在怎么也不开,我看这上面都是灰尘。”王丹平说。

    “省电,行了吧。我这不还欠你钱嘛!”刘灵灵拿眼瞪他。

    “傻子!不知道爱惜自己。”王丹平拿手摸了摸刘灵灵的脑袋说。

    刘灵灵双手抓住王丹平的手,不让他抽回,就这样放在她头上一动不让动,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刘灵灵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又委屈又感动,五味杂陈,无以言表。

    “好啦!”王丹平轻声安慰:“再帮我个忙,找一口小锅,或者搪瓷缸啥的,添水放在炉子上烧开。”

    刘灵灵放开王丹平的手,扭过头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她不知道王丹平要干什么,她也不需要知道,只用照做就行了。眼前的大哥哥是她最信任的人,有文化,对她好,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对了,你这里有小竹筒吗?拇指粗细那种?”王丹平接着问。

    刘灵灵茫然地摇了摇头。

    “算了。”

    “楼下就有竹林,你要的话我现在去砍。”刘灵灵起身去四处找刀。

    王丹平被逗乐了:“说你傻你还不信,门都锁了,你怎么下楼?该不会学我从露台翻下去吧。”

    “翻就翻。”刘灵灵白了他一眼。

    “不用你翻,要翻也是我翻。你找一找有没有喝过的口服液那种小玻璃瓶,找两三个过来。”王丹平看着气呼呼的刘灵灵,满眼都是柔情。刘灵灵现在这样子让他又好笑又感动。

    “好。”刘灵灵开始四处找。口服液瓶子应该是有的,平日里这一个那一个随处可见,真找起来时,一个个像跟她捉迷藏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终,刘灵灵在垃圾袋里翻出了四支,满是灰尘,脏兮兮的还沾着秽物,让人作呕。

    “这,行吗?”刘灵灵捧着四支脏瓶子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可以,太好了。”王丹平却如获至宝。

    刘灵灵笑了,自己总算完成了哥哥交代的任务。此时的她就像刚打完胜仗班师回朝的将军一样高昂着头,满心骄傲而欢喜。

    “现在是不是把这四支小家伙清洗干净?”刘灵灵问。

    “对,你真聪明。”王丹平朝着她点了点头,一边用湿毛巾继续蘸凉水敷在肿胀处。

    这会时间,炉子上搪瓷缸里的水已经煮沸了。

    “灵灵,还得麻烦你一下。帮忙再找个空碗,一双筷子,一把小刀拿过来。”王丹平说着,顺手将四支洗净的口服液瓶子扔进了滚烫的开水中。

    “哥哥,你究竟要干什么。”刘灵灵憋了很久想问的话终于问出口。

    “你看这阵仗,像是干什么?”王丹平反问到。

    “看不出来,莫非你要学关羽刮骨疗伤?可是你又没中毒啊!你别乱来啊,哥哥。”刘灵灵一脸戒备,握着小刀不放手,生怕王丹平干傻事。

    王丹平的鼻子都快笑歪了,他弯腰趴在腿上,五官都抽到了一起,眼里都笑出泪花了。

    “哈哈哈,你太有想象力了。还刮骨疗伤,我还断臂疗伤呢!你是小说看多了吧。哈哈。”

    “笑什么笑,反正刀子我不会给你,想也别想。”刘灵灵被他笑蒙了,她把小刀背到后背上,生怕王丹平会抢走似的。

    “我不抢你的,你过来。我这是要拔火罐,不是刮骨疗伤!你怎么想的?哈哈哈。”王丹平笑得直不起腰。

    “拔火罐?你会吗?”刘灵灵半信半疑。

    “小时候见父亲拔过,简单,只要把瘀血拔出来就好了。”王丹平说。

    “真的?”

    “真的。要不然让你找口服液瓶子干什么。”

    “好吧,需要我帮什么忙。”刘灵灵这次相信了。

    “有酒精吗?帮忙把小刀消个毒。”

    “没有酒精。”

    “那你在火上烧红后递给我。”

    “你要干什么?”刘灵灵再次警惕起来。

    “你没看过电视剧里用火焰消毒吗?放心,我不会乱来的。”王丹平说。

    刘灵灵胆子小,便将小刀交给王丹平自己操作。

    王丹平将刀尖烧红后亮凉,在自己的脚踝窝沟处划了两道深口子,两道口子相距半公分左右。

    让刘灵灵感到奇怪的是,这两道口子看似很深,但仅仅在刚开始时流了一点血,便不再流血。

    “看到了吧?这里是穴位,一会把瘀血就从这里拔出来。”王丹平看着目瞪口呆的刘灵灵说。

    刘灵灵吓得不敢说话。

    王丹平接着用筷子把沸水中的小玻璃瓶夹起来,快速拿在手上用力把瓶子里的水份甩干,立即又扣在了刚割开的口子上。稍稍按压片刻,瓶子就稳稳地吸附在了脚踝上。

    接着王丹平重复刚才的操作,把第二个瓶子稳稳地扣在了另一个伤口上。

    然后他拿起筷子,轻轻在瓶子底部有节奏地敲打着……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父亲

    随着王丹平的轻轻敲打,透过玻璃瓶淡蓝色的瓶体,刘灵灵可以清楚的看到有暗黑色的血块吸附进瓶子里。

    “呀,出血了,出血了!”她惊叫了起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王丹平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把瘀血拔出来,我这脚脖子算是没事了。”说话间先扣上的瓶子脱落了,咣当一声掉在了电炉子盘面上,吓得刘灵灵一躲。

    紧接着,第二个瓶子也脱落了。

    “灵灵,别怕,帮我把它们捡起来,放进你刚拿出来的碗里,倒开水泡上,一会还要用。”王丹平说。一边把搪瓷缸里另外两个瓶子按照刚才的方法扣在了伤口上,一边用筷子轻轻敲打。

    碗里泡上的小瓶子一下就被淤血浸红了,还有大块的暗黑色的血块。刘灵灵看着有些胆怯,但为了哥哥的伤势,她咬紧牙关用筷子夹起来,在碗里不断摆动,将瓶子再次清洗干净备用。

    “还是扔进沸水里煮吗?”刘灵灵问。

    “嗯。直到拔出来没有血块了才算完。”王丹平说。

    两人在冬天的午夜里,默契地配合着。

    刘灵灵很快掌握了拔火罐的要领,便让王丹平歇着,自己帮他完成全套动作。三五轮过后,玻璃瓶里拔出的只有少量鲜血和大量气泡。

    “差不多了。把这些收拾收拾都扔了吧。”王丹平收回脚,才觉着半边腿都麻了。

    刘灵灵找来创可贴帮他把伤口贴上,再帮他穿上袜子,已是凌晨五点钟了。

    冬天天亮得晚,窗外还是黢黑一片,二人便和衣躺在床上,抓紧时间休息。

    刘灵灵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本就虚弱,再经过这一通折腾,特别疲惫。这会儿猫在王丹平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王丹平此刻却思绪万千,毫无睡意。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传统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朴实、善良。

    王丹平从小学习就好,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他也是这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曾也是父母的骄傲。

    王丹平是八零后,没有赶上国家义务教育的好政策。上完初中后,父亲就主张让他上中专,以他的成绩考上市中专没半点问题,出来回乡当一名小学教师,也算端上了铁饭碗。这就是父亲最大的心愿。

    可王丹平有自己的想法,憋着劲要上高中,为此还跟父亲堵气大吵一架,连着几周在学校里留宿不回家,最后还是母亲怕他饿坏了,偷偷去学校给他送干粮。依着父亲的说法:别惯着他,饿死活该!

    这场战役最终以王丹平的胜利收场,母亲起了关键性作用。用她的话说:只要儿子肯上,砸锅卖铁也要支持。

    就这样,王丹平顺利上了高中。报名的时候,一百八十四元的学费和课本费难住了父母。别家孩子都报名了,王丹平的母亲还在四处卖绿豆、卖红薯、买豆腐凑钱。

    最后四十块,母亲是问本村一个精神有些障碍的男人借的,母亲说好了,等年底年猪卖了还他五十块。

    母亲凑完钱风风火火带着王丹平去报名,别家小孩已经开课两天了。

    母亲走后,王丹平趴在教室最后一排书桌上暗暗淌眼泪,他发誓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取大学。

    高中三年,王丹平紧衣缩食,成绩也从没落到年级第二。为了留住生源,高二起,学校免除了他所有学杂费和住宿费,也算为家里减轻了负担。

    也是因为他上高中要考大学的原因,父亲不得不在农忙之余去工地上干活,往往白天去工地,晚上还要在自家地里忙活到后半夜,非常辛苦。

    父亲主要给人家修梯田,一天能挣四十块钱。

    修梯田就要抬石头,粗铁丝打结成环状,当地人称之为“筺”,两根筺分套在石头两头,用一根木杠从顶部穿过,两人就能抬起三四百斤重的大石头。

    父亲在一次抬石头过程中脚下打滑,伤了脚腕。情况比王丹平这次还严重,肿得连裤脚都剪开了。

    那次刚好学校放大周末,王丹平在家。当时不具备医疗条件,父亲也是用这种方法来拔除瘀血的。

    只不过,父亲用的是竹筒,特制的。凡是出体力活的家庭都备有一套,当地叫“斑竹筒”。

    “做法很简单,入秋后取拇指粗细的斑竹,取中间几节,一头留底,一头开口,削薄到能透光为止。置于沸水中蒸煮半小时,晾干即可。平日里用塑料袋密封保存,需要时拿出来,可反复使用。”父亲讲。

    王丹平一边淌眼泪一边点头。那次父亲也跟自己刚才吩咐刘灵灵一样,一边讲述一边安排他干活。

    父亲当年在脚踝处开口子用的是碗碴子。将碗片用力摔碎,找最锋利的一片做刀,轻轻一划便皮开肉绽,入肉三分。

    当年他是在父亲的指导下,用颤抖的手亲自帮他划开的两道排血口,因此记忆非常深刻,也误打误撞在十来年后的今天派上了用场。

    “只能在骨头连接处下刀,才可以避开血管,拔除瘀血。不然把血管划破了,瘀血拔不出反倒要止血。”父亲一边给他指下刀的位置一边说。

    现在想想,当年父亲让他在一旁帮忙,就是为了教给他这拔火罐的技巧,以备不时之需。

    王丹平自大学毕业后,很少回老家,平日里也很少联系家里。此时此刻,他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报声平安。

    ……

    王丹平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脸上,提醒他该起床了。

    他翻身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脚脖子,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被刘灵灵贴上了一块麝香虎骨膏,凉凉的很舒服,满屋子麝香味儿。

    王丹平看着笑了,这笑容像极了这冬日暖阳,足以融化冰雪。

    经过拔罐,加上一早刘灵灵买来贴上的膏药,昨日肿胀的脚踝已经消肿了很多,疼痛感也不如昨天的剧烈,再假以时日应该可以痊愈了。

    王丹平起床,准备穿鞋时,又发现昨天的解放鞋不见了,床边却多了一双运动鞋,贵人鸟牌,黑色鞋面,低调而大气。

    这个刘灵灵,一早上都干了多少活儿啊!王丹平想。

第一百六十九章 潇瑟

    白天里刘灵灵要上班,王丹平百无聊赖,就窝在楼上帮忙打扫卫生,在收拾垃圾的时候偶然发现有刚换下的卫生棉,还有血。

    王丹平心里一揪,这都四天了,怎么还没好,不会有问题吧。

    他赶忙冲下楼,刘灵灵正在给用户办业务呢。冬腊月份,外出务工人员陆续返乡,用户也跟着多了起来,小小的营业厅挤满了人,有办卡的,有缴话费的,有改套餐的,有买手机的……

    刘灵灵忙的不可开交,连王丹平进来都没发现。他在营业厅门口站了一会儿,本想等用户少点了再问她,没成想走了一波再来一波。他管不了许多了,跺了跺脚,冲进台席里面,抓住刘灵灵就往外走。

    “哎,哎!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我在上班呢!”刘灵灵一脸诧异地看着王丹平连声说道。

    “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王丹平黑着脸说,语气不容置疑。

    “干什么呀,这么多用户等着办业务呢,有事等下班再说呀。”刘灵灵声小了下来,虽然话语在反抗,但显得毫无底气,脚下被王丹平拖着往外走,一边扭头歉意地对满厅的用户笑着点头。

    “别拉拉扯扯,有监控呢!”刘灵灵挣脱膀子,指了指头顶的探头,像是跟王丹平说,也像是对满厅的用户说。

    王丹平拽着刘灵灵直接上了二楼,关上房门,拉着她的双手问:“怎么回事,还有血,你怎么不告诉我。”

    “哪啊,谁,怎么了?”刘灵灵被问懵了。

    “你呀!我刚收拾卫生,看到了。”王丹平一脸着急。

    “嚯~吓我一跳,还以为啥事情呢。”刘灵灵松了一口气,夸张地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

    “就这事,还不严重?”王丹平反问道。

    “就这事?你把我从营业厅拉上来就为了这事?”刘灵灵看着一脸严肃的王丹平噗嗤笑出了声。

    “啊!”

    “哎,没事。走时护士跟我说了,这个手术后就跟来月事一样,得一个周才能排尽,只需要做好护理措施,防止细菌感染就好,不用大惊小怪的!”刘灵灵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讲。

    “哦,怎么没跟我说。”王丹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

    “这事怎么好跟一大老爷们说,再说了,当天你正气鼓鼓地要找他们院长理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护士就是想说也不敢说呀。”刘灵灵说。

    “你就别再提那个破医院了,一说我就来气。”王丹平恨得牙痒痒。

    “好好好,不说了。我得赶紧下去了,营业款都还在抽屉没锁呢。”刘灵灵说。

    “那,那你快去吧。”王丹平结结巴巴地说,为自己刚才的冒失感到难为情。

    “对了,护士还说,让我最近吃清淡点,你要是闲的慌用电炉子煮点粥我中午吃。”刘灵灵出门前说。

    “哦,好勒。”总算找到事情做了,王丹平咧开嘴笑,开心的像个孩子。

    刘灵灵住处本没有做饭的条件,还是上次吃火锅时借下的餐具未还,一直放在床底,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王丹平找出来,拿到过道清洗。反正有大把的时间,他洗得很仔细,把锅底都擦拭得锃亮锃亮的。

    上次刘灵灵发烧住院时买的米、小磨香油、盐等都还有剩余,直接下锅开煮即可。

    王丹平见白粥太单调,便调小炉火,去超市买了些百合瓣回来加在粥里。他细心照料火候,不时揭开盖子搅动,粥便熬得又糯又稠,调入香油,便香味儿四溢了。

    见时间还早,王丹平关了火再次下楼,又买回了白馒头和榨菜,这可是白粥的灵魂,断然是不能少的。

    可让自己纳闷的是,明明第一次下楼就能顺手办了的事,为啥要跑两趟呢?王丹平站在楼梯口等刘灵灵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大概是太无聊了,潜意识里希望多跑两趟吧。想明白这一点,王丹平摇了摇脑袋,无奈地笑了笑。

    中午十二点,刘灵灵打发完最后一波客户关门上楼了,等待她的是香喷喷的百合粥。就着小咸菜,别提有多美了。

    “下午去看马伯伯吧。”刘灵灵边吃边说。

    “怎么突然想到马伯伯了?”王丹平问。

    “好几次都想去来着,一直阴差阳错没去成。今天我下班早点,去看看他,上次走的时候答应他了,要兑现诺言不是?”刘灵灵说。

    “这天气骑摩托可冷了,我怕你吃不消啊。再说你刚做完手术,怕是不敢吹风吧。”王丹平有些担心道。

    “不怕,我把厚围巾围上。这么久都呆在镇上,我也想去山上透透气,顺便换换心情。”刘灵灵坚持道。

    “行。”

    ……

    动身出发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王丹平特意交代让早点走,害怕晚了会冷。刘灵灵把双手插进王丹平大衣的口袋里,把整张脸都埋进他还算宽大后背里。

    上次来的时候是初夏,一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听着蝉鸣鸟叫;这次是隆冬,树叶落尽、满目萧瑟,耳边都是呼呼刮过的寒风。

    他们下车,搀扶着走在厚厚的落叶上,脚下打滑,好几次刘灵灵都差点摔倒,是王丹平紧紧抓住了她。爬到山顶的监测站时,两人竟也微微发汗。

    “啊~!”现在山顶,刘灵灵对着一汪安静的湖水大声喊道,像是要把最近几天的抑郁全部从胸腔里赶出去一样。

    “啊~!”王丹平学着刘灵灵的样子,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对着湖面大喊。

    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遇到远处的山岚又回声回来,重重叠叠,此起彼伏,徒增了孤独的萧瑟感。

    喊到最后,刘灵灵喊不动了,蹲了下来。她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安静了下来。

    王丹平也安静了下来,看着身旁的刘灵灵,满眼的怜惜。他挨着刘灵灵蹲下来,才发现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抬起她的肩膀一看,刘灵灵竟已泪流满面。

    王丹平不知所措,赶紧抱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刘灵灵扑进王丹平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近日来的惶恐、委屈、伤痛、迷茫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她实在是憋坏了,就快窒息了。要不是王丹平的及时到来,她甚至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熬下去。

    还好,哥哥最终还是来了,扒火车扭伤脚踝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巧手

    监测站老马听到动静,站在门口眺望。夕阳下一对年轻人紧紧相拥,给冬日里冷清孤寂的监测站增添了一丝暖意。

    老马笑了笑,抱了一抱柴火进屋了,他得把炉火烧旺,再烧一壶热水,好让这对年轻人洗一把热水脸、喝一口热茶。

    许久,刘灵灵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我哭完了。”

    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嗓子也沙哑了,听起来怪怪的。她猛的说这么一句,王丹平不知道怎么接,便没有说话。

    “走吧,去马伯伯家。”刘灵灵反倒洒脱地拉着王丹平往前走。

    “哦,好。”王丹平赶紧回答。

    “马伯伯,马伯伯。我们来看你啦!”隔着老远,刘灵灵叫嚷着。

    “来了好,来了好。快进屋,外面冷。”老马迎了出来。

    “哇,好大的火!”刘灵灵高兴的叫起来,这会她已经完全从刚才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恢复到花季少女应有的一惊一乍的状态来。

    “人老了,怕冷。好在这山上不缺木材。我从入秋就开始囤积柴火,现在屋前屋后已经码满了,足够一个冬天烧的。”老马说着又把一根粗木架进火炉燃烧的柴堆上。

    老马的火炉生在偏屋,墙高只有正屋的一半,屋顶是一顺的斜坡,盖着石瓦,当地称这种房子叫偏耍子。

    王丹平记得夏天来的时候还没盖这偏屋,便随口问道:“马伯伯,你这偏耍子什么时候盖的,我记得上次来并没有啊。”

    “对对,我自己捣鼓的,诺大一片山头就我自己一个人,一天最多的就是时间了。闲了我就从山上扛石头慢慢垒,两个月就成啦。”老马有些的意地说。

    王丹平这才发现,这间偏屋竟然全部用石头砌成的,大小不同的石块被打磨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不仔细看还真发觉不出来。不禁啧啧称奇,心生敬佩。

    “马伯伯,这房子是你一个人盖的呀!太厉害了吧。”刘灵灵夸张地瞪大眼睛,对老马连竖大拇指,惹的老马哈哈大笑。

    “这火炉砌得也漂亮。”王丹平夸赞道。

    “算你有点眼光,这房子没啥,倒是这火炉还真费了我一番功夫。”老马的意地说。

    “我除了发现这火炉砌的精致外,没看出别的,难道还另有乾坤?”王丹平问。

    “你看啊,这火炉连着灶台,平时火炉生火时,灶台上就能烧水。如果把这盖子盖上,火苗就能直接钻进灶堂,炒菜做饭自然不在话下。”老马侃侃而谈,仔细给二人介绍着自己的杰作。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果然这后面有个火道。”王丹平歪着脑袋,发现在火炉正后方有个碗口大的黑窟窿。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架了这么多柴火,物屋里却没有烟呢?”老马问。

    “我想这灶堂肯定连着烟囱,这烟经过灶台,再经过烟囱排到屋外了,所以没烟。”王丹平说。

    “嗯,说对了一半。其实在灶堂后面我还开了个孔,连着里屋,在里屋的墙壁上封了一个火道,直达屋顶,即能充当烟囱,也是一道暖气管,这样的话,整个冬天房间就有暖气了。”老马说。

    “哇,好厉害!”刘灵灵一脸崇拜地说。

    “你肯定在想,万一夏天怎么办,担心里屋成火炉了对吗?”老马问王丹平。

    “嗯,我正想问呢。”

    “其实很简单啊,灶堂后面有个开关,夏天只需要把通往里屋的阀门关闭就好。”老马嘿嘿笑着说。

    “确实是奇思妙想,马伯伯,把你放这里可屈才了。”王丹平说。

    “哈哈,你又在笑话我这个老头子。这些个雕虫小技难上大雅之堂,闲来打发时间而已。”老马笑着说。

    烤火聊天间,夜幕降临了,整个监测站淹没在暮色中,静谧而美好。

    “饿了吧?先烤点红薯土豆充充饥,我来做饭。”老马说。

    “烤土豆!太好了,太好了,我最爱吃烤土豆了。”刘灵灵高兴坏了。

    “我要那种特别小的。”刘灵灵嚷嚷道。

    老马便用竹娄捡了一些小土豆拿到火炉旁,顺手拿一块石板盖在火炉上。呼呼的火苗便乖乖钻进了灶堂。

    石板很快被烧红,不仅不不影响取暖,反倒方便他们烤土豆,果然妙不可言!

    “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我舅舅家。”老马忙活着做饭,留下刘灵灵和王丹平俩烤火聊天。

    “为什么,没听你说过还有舅舅啊。”王丹平问。

    “因为我每次去,舅舅都会给我烧小土豆吃。舅舅家离我们家可远可远了,有三十里路。那时连自行车都没有,只能靠走路。”刘灵灵回忆到。

    “那是够远的。”

    “刚开始都是我自己走,脚都走肿了,实在走不动了就让妈妈背着走。可妈妈背一段就把我放下了让自己走,告诉我舅舅在家烧了好多小土豆等着我,我就又有动力了。”

    “这么馋呢,你小时候。”王丹平笑。

    “你也知道,那年月物质不丰富,哪有零食啊,就是这小土豆都是舅舅家来年留种用的,差不多都被我吃光了,嘿嘿。”刘灵灵傻傻地笑了。

    “就像现在一样,一边烤火,一边烧土豆吃。我最喜欢那层焦黄焦黄的皮了,一次能吃饱。”刘灵灵拿起一个烧好的土豆,剥开外皮,露出焦黄的肉。

    “给,尝尝!”刘灵灵递给王丹平。

    “你不是爱吃吗,你先吃,我自己剥。”

    “不要,就你先吃。”刘灵灵说着喂了过去,王丹平张口接住了,刚好够一口。

    “嗯,好吃。果然软糯香甜,还带着一股烤制后的特殊香气。”王丹平由衷地夸赞道。

    “没骗你吧。”刘灵灵开心地笑了,自己也剥了一个扔进嘴里,仔细品尝起来。

    “好久没吃了,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刘灵灵咂摸着嘴说。

    “想吃就去你舅舅家吃呗。”王丹平说。

    “我舅舅在我上初中时就去世了。自从我母亲改嫁后,我就再也没去过舅舅家。”刘灵灵突然有些伤感。

    “没事啊,没事。”王丹平拍了拍刘灵灵的肩膀,安慰道。

    “嗯,我没事,只是突然好怀念小时候。”刘灵灵看着王丹平凄然一笑,眼里有泪花。

    这时,灶台里一股肉香传了过来。

    “嗯,好香!马伯伯,你炖的什么呀,这么香。”王丹平嗅了嗅鼻子,对忙碌的老马喊到,趁机转移话题。

    “你们俩有口福啊,昨天晚上刚套了只野兔,就被你们赶上了。今晚吃兔肉!”老马笑哈哈地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得陪你喝两杯!”王丹平说。

    “那是自然。今儿热闹,晚上多喝两杯!”老马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呼噜

    晚班既简单又丰盛,三菜一汤。主菜尖椒烘兔肉,兔肉煮熟后捞出,晾干水分,切小块,下姜片、蒜瓣爆香,下尖椒、兔肉翻炒,加盐、生抽,加原汤少许,加盖焖煮十分钟出锅,香气四溢,口齿留香。

    另外两道菜就很朴素,一个清炒小白菜,一个韭菜花炒蛋。汤就是兔肉汤,加土豆、胡萝卜炖制而成,出锅加盐加香菜。

    餐桌就直接架在火炉上方,刘灵灵哈喇子早就流出来了。她等不及就盛了一碗米饭,舀兔肉汤泡上,大口朵颐开来。

    “你们喝酒,我先开吃了啊!”刘灵灵嘴里塞满了米饭,不好意思地对老马笑笑说。

    “你吃,你吃。别光顾着吃饭,吃点肉,看你瘦的,多吃点。”老马爱惜地给她夹了两大块兔肉放进碗里。

    “马伯伯,你看她那吃相,就像几年没吃过饭一样,哈哈。”王丹平笑着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照顾好她!就应该多带她来我这,我给她做好吃的。”老马笑着说。

    “就是,都怪你!谁让你不经常带我上来的。”刘灵灵顺着老马的话说,逗的老马乐开了花。

    “说好的陪我喝两杯的,来吧。”老马拿出白酒,给王丹平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马伯伯,我敬你。感谢你丰盛的晚餐!”王丹平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呛得他连连干咳,眼泪都流出来了。

    只见老马慢条斯理拿起酒杯,轻轻押了一口,酒体在嘴里打个转再缓缓下咽,咂摸一下嘴,“啊~”出一声,一脸的陶醉。

    “马伯,你这啥酒,忒烈了吧。”王丹平止住咳嗽问。

    “这是当地产的包谷烧,度数高,爆口,可味道纯正,喝完也不打头,最适合冬天喝。你呀,是喝太快了,这酒得慢慢品。”老马笑着说。

    “你好歹也在凉水镇呆过一段时间,怎么没听过包谷烧呢?这也算本镇一特色产品,农村人家过年,家家户户都要酿的呀。”刘灵灵接话到。

    “嗯,灵灵说的没错。这是纯粮酒,好东西呀!”老马点点头说。

    “听倒是听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喝。你也知道,邮政局自己就卖酒,但真正卖出去的没几瓶,都让内部职工自己喝了,要么就是维护客户了。我在这边上班,喝的都是自己渠道卖的瓶装酒,没喝过本地酒。”王丹平解释到。

    “你们邮政还卖酒呢?”刘灵灵问。

    “是啊,不光卖酒,种子农药化肥,洗衣粉卫生纸洗手液等等都卖,只要是你们想的到的我们都卖。”王丹平说。

    “那你们单位就是个杂货铺啊。”刘灵灵笑话他。

    “我们的口号是,致力将邮政网点打造成服务三农的金融超市,你想啊,都是超市了,自然啥都有卖。”王丹平说。

    “邮政还是好啊,尤其是在这农村,跟群众接触得最密切,不比其他商业银行,一天高高在上,就数你们最亲民了。我的工资卡在农行,每次有钱了我都转到邮政存着,一分都不在农行留。还有我这个监测站,一周也就投递员跑三回,比我们单位的人来的都勤快。所以我见了你们,才觉着格外亲。来,这杯我敬你。”老马提杯说。

    “不敢,不敢,还是我敬您。您能这样想我真是太感动了。您知道在年轻人的口中邮储是什么吗,四不像。客户群以中低端居多,啥时候都在排队,啥都卖,像个杂货铺,总之没一个好评。之前我也觉着这样不好,不如其他商业银行那般高大上,一度还觉着自卑,但听您一说我反而有些自豪了。至少还有您这样的客户觉着邮政好,这就足够了。”王丹平激动地说,眼里甚至有了泪花。

    “来,喝!”老马举杯喝了一大口。

    王丹平这次学乖了,照着老马的样子,慢慢下咽。除了依旧爆口以外,果然顺滑了很多。

    饭后,王丹平借着酒劲拉着刘灵灵在湖边转悠,老马在家铺床,天色已晚,他们自然要在这留宿了。

    二人回到房间,铺已经铺好了,就在正屋一角搭了个临时铺位,可供一人休息。

    “条件有限,今晚咱俩挤一挤,让灵灵睡这里吧。褥子床单都是新洗过的。”老马说。

    “马伯伯,太打扰了。”王丹平说。

    “客气啥。我这平日没人来,所以就没准备床。等你们下次来,就有地方睡啦。”老马说。

    “不用,马伯伯,下次来还这样住,挺温馨的。”刘灵灵在黑暗中说。

    “哈哈,好,好。”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老马说着说着就发出了呼噜声。

    “哥哥,你睡了吗?”黑暗中刘灵灵小声喊问到。

    “没呢。你怎么还不睡。”王丹平轻声回答。

    “睡不着。”刘灵灵说。

    “你一个人睡冷不冷?”王丹平问。

    “不冷,热。”刘灵灵说。

    ……

    “哥哥。”安静了一会儿,刘灵灵又小声喊。

    “干嘛!”

    “我睡不着。”

    “我也是。”

    “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刘灵灵说。

    “……”王丹平没吱声。

    “哥哥。”刘灵灵又喊。

    “嗯?”

    “过来。”

    “哦。”

    王丹平轻轻起身,怕惊扰到熟睡的老马。

    “干嘛啊,不睡觉。”王丹平坐到刘灵灵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说。

    “我睡不着。你抱抱我吧。”刘灵灵抬起上身,把肩部枕在了王丹平的腿上。

    王丹平把手穿过她的脖子,半搂着她。刘灵灵抬了抬脖子,朝王丹平怀里靠了靠。王丹平便低下头,吻上了。

    老马说的没错,偏屋的火力通过火道传递到里屋,整个里屋都暖和了。睡之前老马专门架了两根粗木柴,把炉门关上,这样火就能一直烧到早上而不灭,房间就会整夜一直暖和下去。

    好久,二人分开。

    “你好好睡,我得回去了。”王丹平说。

    “不要,再抱抱。”刘灵灵撒娇到。

    “别闹。”

    “你都不知道,回来后你一直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刘灵灵委屈地又想哭。

    “怎么会。我是在为自己让你受苦在自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那几天我差点崩掉,我差点害死你,你知道吗?现在想想都后怕,我是真恨自己呀!”王丹平哽咽到。

    “就算被你害死我也不后悔。”刘灵灵说。

    “不许说傻话!”王丹平捂住她的嘴巴。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许不理我,好不好?”

    “嗯,一定。”王丹平点头。

    “回去吧,我困了。”刘灵灵躺了回去,身子朝墙方向侧卧着,把整个身子都蜷缩进被子里。

    “嗯,你好好睡。”王丹平帮她把被子掖了掖,回去躺下了。

    不一会儿功夫,小屋里便传出两个呼噜声,此起彼伏。

第一百七十二章 孤独

    老马起的很早,五点钟,天还没亮。上了年纪后就睡不了懒觉了,睡久了浑身疼,还憋不住要上厕所。

    他轻手轻脚起床,去了偏屋。火炉里的燃料已烧尽,只剩一些碳火还在努力释放着余温。

    “再晚一点来看你们,就给我撂挑子咯。”老马对着即将熄灭的炉火说。

    他走出偏屋到外面抱了一抱干柴进来。

    “得伺候好你们,我知道你们喜欢干柴,好烧。可干柴又不经烧,你们可真够难伺候的。”老马一边添柴一边说。

    烟道自带吸力,干柴加进去一会就自己燃起来,火苗窜出老高,老马便又加了几根湿柴、粗柴,这样会烧得久一些。

    “这下好了。没有你们,这冬天还真没法过。”老马拍了拍手,坐下穿上了袜子,换了鞋。

    他打了一壶水架在炉火上方,从侧墙上取下烟袋锅,装了一袋旱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每吧嗒一口,就有个红点印在他瞳孔里,一闪一闪地跳着舞。

    老马使劲地咳嗽起来。

    平日里没人,老马就对着炉火说话。天没亮之前,老马都会坐在火炉旁的圈椅里,一边抽旱烟,一边等水开。一袋烟过后,水就热了,温度五十来度,刚好洗脸。

    老马起身,把水壶里的水倒进脸盆里,先将毛巾扔进去烫着,然后再接一壶水挂上。

    滚烫的毛巾经老马的手一扭,再热气腾腾往脸上一铺,便足够唤醒新的一天了。

    三茬过后,胡茬子也烫软了,老马拿出刮胡刀开始刮胡子,他刮的一丝不苟,直到整个下巴摸起来光溜溜后才满意地停下。

    在老马这,早晨的时光很慢很悠闲,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别人走不进去。

    收拾利索,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山顶的早晨来的特别早,再过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样子,太阳该出山了。

    老马端出脸盆,将带有余温的水一股脑泼进门前的藕田里。藕田便立马起一层细细的雾,随风又飘散开来。

    藕田已经干涸了,荷叶也早已干枯,只留下半塘横七竖八黑褐色的荆条斜插在泥土里,提示着老马下面有又白又胖的莲藕。

    老马站在藕田埂上,使劲儿清着嗓子,总算把老早就要咳出的浓痰清了个干净,不禁周身舒泰。他伸了个懒腰进屋,该做早餐了。

    早餐是杂粮粥,主材是玉米面,加绿豆和豌豆点缀,加白碱少许,同煮,粥就变得又糯又稠。

    放在往日,老马有粥就够了,配上咸菜丝,早点就打发了。今天有客人,他还专门打了个饼,炒了土豆丝,捎带把昨天吃剩下的兔肉热上,早餐就变得丰富起来。

    老马叫醒王丹平和刘灵灵,这两个家伙睡得正香呢。

    吃罢早饭,二人告别老马。刘灵灵要回去上班,不敢耽搁。临走前,老马装了几条腊鱼非让刘灵灵带上。

    “马伯伯,我们下次还来,还在您屋里住,暖和。”刘灵灵嘴上笑着,眼里却有泪花。

    “来好,来好。”老马嘿嘿笑着挥手。

    “马伯伯,您还缺啥,下次我一并带过来。”王丹平问。

    “啥也不缺,就缺个陪我喝酒的,人来就行。”老马依旧嘿嘿笑着。

    “好,下次我带酒过来。”王丹平说。

    “回吧,回吧。”老马挥手。

    刘灵灵扭过头便往前走,王丹平在后面追。

    “你慢点,上班来得及。”

    等王丹平追上时,才发现刘灵灵已泪流满面。

    王丹平心里也不好受,老马太孤独了。独自一个人守着这么一个废弃的水库,守着这么个监测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时是个头哇。

    ……

    回到小镇,刘灵灵收拾好自己,精精神神上班去了。王丹平就像是一剂良药,只要见到他,刘灵灵就又活过来了。

    为了不让王丹平早起赶火车,下午邮车从县城返程到达时,刘灵灵让王丹平坐邮车回市区。

    “要不再陪陪你,我一早走。”王丹平说。

    “你回吧,脚伤还没好利索呢,回去好好看看。”刘灵灵说。

    一个周没上班,是得早早回去准备一下。一早走急急忙忙不说,睡也睡不好,第二天精神肯定差。想到这些,王丹平便没再坚持,搭邮车回市区了。

    深夜,王丹平躺在自己宿舍里,心想这一周假期自己过的可真够狼狈的。反正也睡不着,便想着要给李鬼回个电话。

    想起李鬼王丹平还觉着怪不好意思。在刘灵灵这件事情上,他不仅在经济上支援他,还在他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安慰他。却因此受了他一肚子气。

    “还没睡吧。”电话接通,王丹平直挺挺地说。

    “不废话嘛,也不看几点了。”李鬼没好气地说。

    “哟,生气着呢!行,行。谁让我欠你钱呢!”王丹平打哈哈。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没别事我挂了!”李鬼气呼呼地说。

    “哎,别别。跟你开玩笑呢。”王丹平连连说道。

    “究竟啥事啊,这么晚了打过来。”李鬼问。

    “没啥,就是给你说一下,这边都弄好了,只是中间出了点意外,还好都没事了。”王丹平说。

    “听你那天的语气,还以为出大事了呢,怎么回事?”李鬼问。

    “嗨,这不被黑心广告给骗了嘛,在省城一家私立医院做的手术,可能麻醉没弄好,中途人突然休克了,抢救了俩小时。我当时特崩溃,差点没缓过来。”王丹平就将刘灵灵手术的前前后后跟李鬼讲了一遍。

    李鬼听完也恨得牙痒痒。

    “妈蛋,你就不该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他们!”

    “没办法,人家有的是资源,也有时间跟你周旋。反倒是我们这边耗不起,最后只得放弃。”王丹平幽幽地说,一想起这事,他就后悔、气愤和愧疚。

    “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买了一教训。”李鬼安慰道。

    “没办法,现在知道为啥那么多人挤破头皮要考公务员了,虽然工资待遇还比不上咱,可人有地位,有资源。哪像我这样的企业职工,走哪都吃不开,遇到事情只有吃亏的份。”王丹平感慨到。

    “你也别瞎想了,其实这事还是怪你自己,当时怎么没想着去正规医院呢?好歹也跟我商量商量啊,还文化人呢,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拎不清。”李鬼说。

    “是啊,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只是苦了刘灵灵,让她遭罪。”李鬼一语中的,王丹平深以为然,懊恼不已。

    “行了,你也别自责了,今后对刘灵灵好一点就成。”李鬼说。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边还有个小勤呢。你说我是不是特渣!”

    “你这样不行啊。得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啥。该做了断的要趁早做个了断。”李鬼提醒他。

    “嗯。你说的没错,是该趁早做个了断。”

    二人聊了很久,挂完电话后,王丹平久久不能入睡。

    小勤,哎。怎么跟她说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开窍

    提到小勤,自上次澡堂一别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她依旧酷酷的,从不粘人,王丹平不主动联系她时,她很少联系王丹平。

    可王丹平知道,但凡他联系她,她就会出现,从不问东问西,极尽柔情。

    这才是王丹平苦恼之所在,这种状态下他不知道怎么跟小勤开口。

    “唉,不想了!”大半夜里王丹平嘴里念念有词,跟闹鬼了似的。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东西一样。

    这时,外间的房门开了,是老李回来了。

    怎么这大半夜的才回来,真闹鬼啦?王丹平心想。

    不对,怎么还有说话声?还有个女声!王丹平一骨碌爬起来,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

    “小心点啊,这房子门特别多,一不小心就会碰上。”老李的声音。

    “嗯,没关系。这就是你们单位分的宿舍呀?”一个女生的声音,甜甜的,细细的,蛮好听。

    王丹平突然激动了起来,心噗通噗通跳到了嗓子眼。

    莫非这头老驴开窍了?王丹平想。他不禁暗自替老李感到开心。

    这家伙,对男女之事木讷得王丹平都替他着急,奔四的人了,也不找个女朋友成个家,整天抱着电脑过日子怎么成呢!

    王丹平听到开灯和关门的声音,随之说话声就小得听不清了。王丹平把耳朵竖起来,屏住呼吸,声音又钻进耳朵。

    “房子小是小点,收拾的蛮干净嘛!不会是专门收拾过的吧?”女生说。

    “哪有,平日就是这个样子的,再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我回来呀。”老李说。

    这头蠢驴,一点情趣也没有!王丹平不禁为老李的情商感到着急。

    果然,女生不说话了,应该是不知道怎么接。

    “哦,我这人东西从不乱放,可能是职业习惯,也可能是有点强迫症,见不得乱糟糟的。别人我管不了,自己的东西是一定要收拾整齐的。”老李补充到。

    这是要把天聊死的节奏啊!王丹平恨不得冲出去教教老李该怎么跟女孩子聊天。

    “哦,爱整洁总是好的,总比邋邋遢遢好。”女生说话了。

    王丹平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女孩子能照顾老李的情绪,有戏。

    “你能这样想挺好的,我还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那种粗犷型,大大咧咧的男生呢。”老李说。

    “大大咧咧不等于邋遢。女孩子喜欢的粗犷型,基本要满足这两点,一是在体型上,要高大威猛点,至少看上去很结实,能给她安全感;另一个就是性格上要大度、大气和大方一点,能容忍女孩子的小脾气,也舍得为女孩子花钱。”女生说。

    经典啊!分析的很透彻,王丹平想。他甚至有些等不及想见这女生一眼的冲动。

    “你说的这两点我都不具备。”老李声音低下来,不自信地说,王丹平听着就更费劲了。

    “又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这种类型的,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还有女生专门喜欢那种娘娘的男生呢。”女生安慰他。

    “反正像我这样的不会有女孩子喜欢,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了还没成家。”老李说。

    你傻呀,不喜欢会大半夜跑你宿舍跟你聊天?王丹平对嗤之以鼻。

    “你不要这样想啊。其实在女孩子心中,自信的男生才是最有魅力的。你要自信一点。你看啊,你工作稳定,没有坏毛病,有地方住,家庭也没啥负担,这都是你的优势啊,可不能妄自菲薄。”女孩赶紧说。

    这头驴,话都说那么明白了,还在那矫情!王丹平气得快吐血了,他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扒出来装进老李脑子里去。

    接下来他俩说了啥王丹平没听清,好像一直是女生引导着老李在说,最后扯到计算机上了。

    这是老李的看家本领,他突然话就变多了,王丹平隐约听见他给她讲什么“物数网传会表应”之类的,这是在讲网络拓扑结构呢?王丹平听着都瞌睡,更何况是女生呢。

    王丹平不知道是跟谁生气,反正气得不行,越听越气,他干脆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捂住了耳朵,一会儿又使劲儿扯着自己的头发。

    就在王丹平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见老李在敲自己的房门,他再次惊得跳了起来。

    打开房门,老李果然站在门外,满脸歉意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房里今晚有客人来,不方便,今晚我就跟你挤一挤吧。”

    “你先进来。”王丹平一把把老李拉进来。老李猝不及防,本来腿脚就不好,一个趔趄横倒在了小床上。

    “你干什么!”老李提高嗓门。

    王丹平赶紧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怎么了?”老李压低声音问。

    “你是不是带女朋友回来了。”王丹平问。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带女孩子回来的,我知道这是合住的房子,我有自知之明。”老李有些语无伦次,赶紧解释。

    “我不是那意思,不是不让你把女朋友往回带。哎呀,怎么跟你说!”王丹平急得直挠头。

    老李一脸茫然,说:“不愿意算了,我出去找宾馆住。”

    “你回来!”王丹平喊到。

    “找什么宾馆,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人家一女孩子,这不是欺负人吗?”老李说。

    “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么封建。人女孩子跟你回来就是想让你陪陪她,你说你跑我这睡算什么?”王丹平说。

    “这,这……”

    “别这那的了,你就陪陪人家,说说话,或者你确实内心有顾忌,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睡也行。你一个人跑了,丢人女孩子一个人,合适吗?这没礼貌嘛!”

    “那你,你没意见吧?”老李吞吞吐吐地问。

    “你们睡你的房间,我睡我的,又不是没门。你们干啥我都听不见。”王丹平说。

    “说什么呢,还能干啥,你当都跟你一样净想些歪门邪道!”李鬼嘀咕说。

    “行,行,服了你了。你万一想在我在我这睡我不拦着,你自己看着办吧。”王丹平别过头不看他。

    “你真没意见的话我就回房间了,你别瞎想也别跟人到处说去,我倒没啥,别坏了人女孩子的名声。”老李不信任地看着王丹平说。

    “快回,快回!我不想看到你。”王丹平差点就直接告诉老李,在他之前自己早就带女孩子回来过夜了。最后想了想忍住了没说,他怕老李借机发挥跟自己纠缠。王丹平能理解老李这会儿的心思,能在外头拖一会是一会,就怕回房间里去。他第一次带女孩回来,不知所措是正常的,现在内心肯定特纠结。

    最终,在王丹平的鼓励下,老李扭扭捏捏地回房了。

    一夜没动静。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举荐

    次日一早王丹平就起床了,他知道老李每天要早起上班,专门等他一起出门呢。

    由于共用一个卫生间,平日里王丹平如果醒来得早,就会事先听听动静,等老李收拾完了再起床,免得尴尬。

    今天不同,他一听到隔壁房门响就赶紧也跟着出门,本想抓老李一个正着,顺便问问昨晚的情形的,不曾想撞上的却是一女孩。

    “那谁,那什么……”王丹平自己搞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哦,你是问老李吧?他早走了,上班去了。”女孩红着脸抢着说。

    “哦,对,对。那什么,你先,你先。”王丹平尴尬坏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要不你先,你不还要赶着上班嘛。我以为这边没人,所以……”女孩腋下夹着着个脸盆,看来是准备洗漱的,这会赶忙红着脸掉头回屋了。

    “没事,你……”王丹平话音未落,女孩就关上了房门。王丹平只好草草洗漱了一下,就赶紧拉上门走了。关门的时候他故意用了力气把门关的很响,是为了告诉里面的女孩自己已经走了,可以放心地出来了。

    刚才的匆匆一撇,王丹平都来不及回想她的样子,这会儿走在路上,脑子里的印象才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开来。

    女孩年纪不大,三十不到的样子,小个子,瓜子脸,五官很精致,肤色很白皙,鼻子两侧有几粒雀斑,尤显得俏皮可爱,留蘑菇头,也更显年轻活力。

    这老李是拜了哪方神仙,走什么桃花运了,能碰上这么个美人胚子,王丹平想。他甚至开始有些嫉妒他了。

    不行,得去找老李问问情况。王丹平见时间还早,便直接去了四楼,在门口拨通了老李的电话:“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干嘛呀?你在哪?”老李知道王丹平要问什么,颇不耐烦地说。

    “就在技术局门口呢,你不出来我就一直等,等到你同事上班开门,我再进来。”王丹平威胁他。

    “行,你等着。真是怕了你了。”老李说。

    技术局门外是个天台,老李出来后拉着王丹平去了天台的西南角落,那里较隐蔽,方便说话。

    “干什么,有事快说,我还上班着呢。”老李说。

    “上个鬼班,又不轮你值班。你说说你,不好好在家陪女朋友跑到单位干什么。”王丹平嬉皮笑脸地说。

    “你正经点啊,昨晚都跟你说了,还没正式确立关系,不让你到处传,怎么还追到办公室了?”老李急眼了。

    “我就问你,你没告诉她隔壁住着人呢?”王丹平问。

    “怎么了?”老李觉出不对来。

    “没什么,今早我起来刚好碰上她了,搞得比较尴尬。”王丹平一本正经地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没交代清楚,我保证下不为例!”老李连连道歉。

    “哈哈,你紧张什么!我这一糙老爷们有啥的,倒是你那个小女朋友有些难为情,我怕你回去了她会收拾你。”王丹平被老李逗乐了,笑得直不起腰。

    “你给我死一边去,没一点正经,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啊。”老李愠怒道。

    “怎么样,拿下没?”王丹平问。

    “下流!”老李呸了一口。

    “老哥,我是为你好。今早上瞥了一眼,人不错,也漂亮,配你绰绰有余吧?你可要抓住了,要是这次再放过了,怕是活该你单身一辈子。”王丹平没再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

    “这我知道,说心里话我也蛮喜欢,所以才更要珍惜,如果真像你说那样,岂不是禽兽不如了,人女孩子该怎么想我。”老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是古板了一点,但也不无道理。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她年纪小倒罢了,你呢,能拖几年?再谈两年恋爱你怕都四十了吧。放在早些年都该抱孙子了!”王丹平故意气他。

    “说的都没错,我什么情况自己也知道,但那也急不来,我想着总会水到渠成吧。”王丹平说到了老李的痛处,他不禁叹了口气道。

    “你跟我说说你俩的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王丹平说。

    “这样吧,也快上班了,下班咱俩一块儿坐一下,我再详细跟你说。”老李说。

    “也行,你今晚不用陪她吗?”

    “不用,她在超市上班,今天夜班,下班都晚上十一点了。”老李说。

    “那行,晚上咱边吃边聊。你请客!”王丹平冲老李摆了摆手,朝办公室走去。

    休息了一个周的王丹平坐在座位上,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前面一个多月都在县上跑贺卡设计,基本没怎么在办公室待,所以手头上也就没有特别的事情可干。磨磨蹭蹭到了九点钟,他便去宋正铁主任那报道,看领导会安排什么工作给他。

    “丹平来了,坐。”宋主任应该刚从领导那回来,本子还拿在手上没放下呢。

    “你来的正好,我也正好要找你。”宋主任说。

    王丹平赶紧摊开笔记本,摘下笔帽准备记录。

    “前段时间一直在县上跑贺卡设计,成效不错,你跟赵婷都立功了啊。县上反馈回来的意见也很好,局领导都知道,对你俩也是赞许有佳啊。”宋主任说。

    “谢谢主任栽培。”王丹平说。

    “这次还有个重要工作要交给你,就是马上全国铁路运行时刻表就要调整了,网运计划也要跟着调整。省网运部通知已经下来了,周三报道,全省所有地市集中起来作计划,每个地市去两个人。具体到我们这,市场部派一人,中心局派一人,你准备一下。”宋主任把文件拿给王丹平看,上面有张志明局长亲批的意见。

    “哦,好的主任。”王丹平答。

    “前段时间一直让你在中心局跟班,情况应该熟悉的差不多了,你觉得派谁去比较放心。”宋主任问。

    “嗯。”王丹平沉吟了一下说:“火车作业计划调整,影响最大的是火转车间和分拣班,而这里面最复杂,牵扯面最广的要数这分拣班,让他们派个人去比较合适。”

    “嗯,不错,证明你班没白跟。”宋主任赞许地点点头:“那你觉着谁堪担此重任?”

    “从业务方面讲,杨洪刚是个多面手,他去一定没问题。”王丹平答。

    “哪个杨洪刚?”宋主任皱了皱眉头,对不上号。

    “就是他们分拣班长。”

    “哦,你说的杨铁头啊!我道是哪个杨洪刚呢。这些年杨铁头、杨铁头这么叫惯了,反而不知到他真名是什么了。”宋主任哈哈大笑起来。

    “对,就是他。”王丹平说。

    “他不行,老大粗一个,再说也不懂电脑,去了还得指靠你一个人干活。”宋主任摇头否决。

    “那我再举荐一人,车队司机张良民。”王丹平说。

    “张良民?我倒是听你之前说过,责任心强,好钻研。可他业务不熟啊。”宋主任单手托腮想了想说。

    “你觉着他能拿下来?”宋主任追问。

    “应该可以,再说不还有我嘛!”王丹平挺了挺胸膛,自信满满。

    “好,我给领导建议建议。你做好准备,明天下午就出发。”

    王丹平回到电脑前,把之前做的全市网运计划图翻出来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沦陷

    刚到下午五点半,老李的电话就来了。

    “走,下班。请你喝酒。”

    “今儿这么准点的,吃啥?”王丹平笑了笑说。

    “老样子,麻辣烫加啤酒。”

    “这大冬天的喝啥啤酒,来点白的吧,你好歹也大方一回,整点好酒喝喝嘛。”王丹平关了电脑,准备下班。

    “行,一会一起去楼下超市,你想喝啥拿啥,我付账。”老李爽快地说。

    “这还差不多,你在楼下等我,我到电梯了。”王丹平说完挂了电话。

    老李果然在单位大门外等他。王丹平记忆中,他来市局这大半年里,还是第一次跟老李约着一起下班。

    “今这么着急的,怕是一天班也没上好吧。”王丹平调笑到。

    “还别说,真是!你早上说的一通话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蛮有道理的,干着急!你得赶紧帮我分析分析,看下一步怎么弄!”老李边说边急急忙忙往城中村赶,腿脚就瘸得更加厉害了。王丹平跟在后面紧赶慢赶,不禁有些触动,老李也真是不容易,看来这次他是认真了。

    冬天天黑的早,刚六点不到,麻辣烫摊位已近顾客盈门了,老李把挑菜的任务交给了王丹平,自己跑卤菜店买凉菜了。他走之前给麻辣烫摊位老板压了一百元钱。

    “不着急,等烫好了再付。”老板笑呵呵地说。

    “你先收着,免得一会抢着付钱。”说完就迈开大步,一瘸一拐地走了。

    王丹平对着老李的背影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爱情真伟大!”

    老李提着凉菜回来时,麻辣烫老板正在打包。总共烫了四十元的菜,满满一大钵。撒上香菜叶和花生碎,再加一勺红油辣子,立马让人食欲大动。

    “好了吗,该挑酒了。”老李走得太快,有些气喘吁吁。

    “就咱俩吃,你整那么多卤菜干什么,这也吃不完啊!”王丹平见老李提了四个凉菜,错愕地喊道。

    “没事,能吃完。走,挑酒去!”老李憨憨地笑。

    “哎,挑啥挑,逗你的呢。上次去县上做贺卡,走时非塞给了我一箱西风六年,还放在宿舍没动呢,今晚就开一瓶。”王丹平说。

    “那不行,说好的我请,酒当然也是我出。西风六年是吧,买就是了。”说完,老李就拐进了超市,王丹平拦都拦不住,便随他去了。

    晚餐地点就放在宿舍里,老李的房间。四个凉菜:卤牛肉、鸡翅中、猪头肉配猪肝、卤莲菜配豆腐皮,加上麻辣,凑成了四菜一汤,都是下酒的硬菜。

    “等等,怎么是单数,寓意不好。”王丹平起身回自己房间,取了两包酒鬼花生豆拆开装盘端了进来。

    “哈哈,你还挺迷信!”老李笑笑说。

    “这可不是为我自己,为你呢!”王丹平说。

    “行,借你吉言,咱干一杯!”老李提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话就说开了。据老李介绍,昨晚带回来的女孩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老李外乡人,在三江市连一个亲戚都没有,能帮他牵线搭桥的人本来就少,再加上腿部的先天残疾,恋爱这事好像一直就离他很远。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介绍人是邮政局物业老张头的一个亲戚。一年前老张头请老李去给他亲戚修了一回电脑,老李爽快地答应了,去帮忙重装了一下系统就好了,前后花了不到两个小时。

    在老李看来,这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他早忘了。可在老张头的亲戚看来,老李是帮了大忙了,也就一直记着老李一个人情。在得知老李的情况后,就暗中帮忙物色人选。

    老张头找到老李说起这事时,一开始老李觉着别扭,死活不见,最后还是老张头硬逼着老李见了女孩一面,没想到就这一面,老李就沦陷了。

    这也许就是一见钟情吧,老李想。有一句话说得好:一见钟情不是看你一眼就爱上你,而是自那一眼之后,就再也没能忘记你。

    老李恋爱了。

    后来两人又单独一起吃了两次饭。就在昨天晚上,吃完饭后他俩去江边溜达,越走越冷,最后实在冻的受不了了,还是女孩提议去他房子坐坐。

    再后来的事王丹平就全知道了。

    “怎么样,情况就这样,你帮我分析分析。”老李眼巴巴看着王丹平,这一度让他不太适应。

    “女孩家里什么情况,你打听了吗?还有个问题,人看上你什么了?”王丹平问。

    “家里的情况,老张头亲戚简单说了说:三江本地人,在乡镇上。父亲常年外出务工,母亲在家种了几亩果园,还有一弟弟在上大学,大三。”老李说。

    “你问她看上我什么了,我真没法回答你。再说了,谁说她看上我了!”老李接着说。

    “说你木讷你还不承认。没看上你半夜三更的跟你回宿舍?有病吧!”王丹平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酒说。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只是觉着我可怜呢。”老李嘀咕着说。

    “还真说不准。”

    “说不准什么?”老李问。

    “现实中确实存在这样一类人,见不得可怜的人,一见到便母性泛滥,想照顾,想亲近,她不会也是这类人吧。”王丹平眼神空洞地盯着窗户,喃喃自语。

    “你说的情况真存在吗?如果真是这样会怎样?”老李急忙问。

    “我也是瞎分析。她不是说了嘛,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还说自信的男人最迷人!”王丹平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你太恶心了!”老李果然开始反击了。

    “啥就偷听,说那么难听,大半夜说话那么大声,聋子也被你们吵醒了,还用的着偷听嘛!”王丹平倒打一耙。

    “行了行了,不纠结这个了,说正事。”老李挥了挥手。

    “说完了。”

    “啥就说完了,不啥也没说吗?”

    “第一,她对你有意思,不然不会跟你回宿舍,还是跟人合住的宿舍;第二,她没嫌弃你条件差,不然就算跟你回来了,也不会留宿;第三,你得自信点,别一天惨兮兮地对人,也许刚开始有用,久而久之就成了祥林嫂,是个人都受不了。”王丹平掰着手指头说。

    “还有吗?”老李又是满眼期待地看着王丹平,恨不得拿个笔记本把他说的话都记下来。

    “还有,要主动,多嘘寒问暖,多说女孩子爱听的话,条件允许的话,给她买买衣服和化妆品啥的,先处一段再看。如果三观都合得来,再说下一步。”王丹平说。

    “有道理,还有吗?”

    “没了。”

    “你再想想,不着急,喝酒,喝酒。”老李端起酒杯。

    “老李啊,你要真想抓住这女孩,得想办法买房啊。住这儿,不行。”王丹平摆摆手,舌头有些大了。

    他这句话是说给老李听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老李突然沉默了。

    房子,在他的字典里是不是也跟王丹平一样,早就被现实扣掉了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洞

    一顿酒喝了两个多小时,一瓶酒见底了。老李非闹着要再买一瓶,被王丹平阻止了。他能看来老李已经喝大了,再喝下去就该出事了。

    “你今晚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不能喝多。”王丹平起身找水。

    “我今晚没事,就剩陪你喝酒了。”老李大着舌头说。

    “刚给你说的转眼就忘了。”王丹平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

    “我不喝,太凉,受不了,你把我茶杯递过来!”李鬼摇头。

    “老年人!”王丹平从鼻子里哼一声,从暖瓶里倒满水递了过去。

    “你少来,再过几年你也跟我一样。对了,你刚说啥,我忘什么了?”老李问。

    “让你多陪陪她。”王丹平没好气地说。

    “我记着呢?”

    “你记得个屁,知道今晚她下夜班十一点多了,你不去接?”王丹平反问。

    “要接吗?她告诉我让我早点休息不用管她的。”老李一脸茫然地看着王丹平。

    “就你这点情商,就不配有女朋友!”

    “你告诉告诉我呗。”老李着急了。

    “没谈过恋爱我理解,我不怪你,言情小说总看过,电视剧总看过吧?琼瑶的剧,没看过吗?”王丹平快被老李逼疯了。

    “没看过啊,怎么了?”

    “没看过牛逼,伟大!行不行!还怎么了,我看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对你对她都好!”王丹平彻底被逼疯,本想掉头就走,却被老李拉住了。

    “你别生气,我实话实说而已。小说我没看过几本,都是军事题材的。电视剧我压根就不看。真的,我没骗你。搞不懂你为什么发火,我从明天起开始看还不行吗。”老李一脸诚恳,不像是故意逗王丹平开心。

    “行了,你放开我。”王丹平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女孩子往往心口不一,嘴上说不让你接,可内心还是想你去接她的。你还能真在宿舍睡大觉,让人女孩子大半夜一个人回家吗?万一出事遇到坏人怎么办?”

    “没有啊,没遇到我之前不也是自己回家吗,这么多年了不也没事吗?”老李说的理直气壮。

    “老李啊,咱不抬杠啊。我说这些是真心想帮你。男女之间相处,要懂得换位思考。你想,这大冬天的,晚上十一点,你一个人从商场里下班回家,是不是又孤独又冷清,假如有个人在门口等着,会不会立刻觉着很温暖?”

    王丹平尽量把声音放缓放平和。他知道老李现在的状况。他不仅仅是不懂这么简单,在他眼里,女人就是个外星生物,不在他的理解范围,是他的知识盲区和认知黑洞。

    “你这样说我基本能明白。就是女的都心口不一呗,不要就是要,好就是不好。”老李抖了个机灵。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分情况、分语境也分场合。记住一点,怎么关心她怎么来,只要她不是严词拒绝,你做就完了,准没错。”王丹平说。

    “好,我听你的。”老李说。

    “时间差不多了,你休息一会醒醒酒,记得去接她。我今晚就先出去住,给你俩腾地方。”王丹平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你去哪啊?”

    “我出去走走。”

    “喂!”老李喊到。

    “对了,我从明天起出差一个周,近期这个宿舍就属于你们俩了,好好把握,我希望等我回来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说完最后一个字,王丹平就关上了外门走了。

    王丹平去了李鬼的桥洞,他答应李鬼平日里帮忙照看的,可最近忙来忙去的一直没抽出时间过去。

    “灰尘应堆到头顶了吧。”王丹平想。要不是为了帮老李,他还真不想大冷天的跑到满是灰尘的桥洞去过夜。

    这会儿他正走在沿江的小道上,呼呼的江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他掖了掖大衣,把脖子缩进衣领里,大步向前走去。

    冬天的江边很冷清,一个人也没有。昏黄的路灯把王丹平的影子拉长,投在江面上,一晃一晃的,有一种孤独的凄凉感。

    王丹平加快了脚步,他只想早点躲进房子里,再生一堆火。

    “这大冷的天,有啥好逛的。”王丹平脑补老李跟女朋友吃完饭逛江边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冷笑了一声骂到:“白痴!”。

    终于,桥洞到了,王丹平爬了上去。打开门,呼呼的寒风直往屋里灌。他赶紧关上门,把灯打开。

    “嚯,挺干净啊!”王丹平惊呼了起来。

    他赶紧左看看右看看,这摸摸那摸摸,果真是一尘不染,所有家具也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扫过。

    “会是谁呢?”王丹平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莫非是桃子回来了?

    “不对。”王丹平摇头否决。如果真是桃子回来了,肯定会联系他们的,断然不会偷偷跑过来的。

    李鬼是肯定没有回来,因为就在头一天晚上二人刚通完电话,就算回来时间也来不及啊。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小勤来过。

    王丹平摸了摸桥洞顶部自己藏钥匙的地方,钥匙还在,他更加确定是小勤无疑了。

    当时换完门,他把钥匙藏了一把在桥洞顶部一个小洞里,用石块堵住,外人是肯定找不见的,这事只有李鬼跟小勤知道。看来她来收拾完卫生就走了。

    王丹平搬出电炉子,把火生上了。冬天桥洞里很冷,要没有火是很难在这里过夜的。好在电费不用掏钱,可以整晚开着炉子睡觉。

    王丹平打了一壶水坐在炉子上,他脱了鞋,把鞋垫抽出来放在炉子边的脚踏板上,一会就冒出了白色的雾汽。

    冬天就这一点不好,容易汗脚,如果不把鞋垫烤干,第二天一天脚都是湿凉湿凉的,很是难受。王丹平光着脚踩在鞋垫上,烤着火,蒸汽便从脚趾头缝里蒸腾而起。

    一会儿功夫,水壶里的水就开了,嘟嘟往外冒着热气。王丹平找来脚盆,美美地泡了个热水脚,瞬间觉着周身都暖和起来了。

    深夜里,一个人在这桥洞里,听着头顶过车的声音,总觉着有些冷清。王丹平拿出电话,看了看又装进口袋,一会儿又拿出来,翻来通讯录看了看,又装上了。

    有一个电话号码,没存名字,想打又不敢打。

    王丹平想起李鬼说的话,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当断即断。

    他听懂了,也应该如此。可什么是合适的机会呢?又该怎么说呢?

    “要不就今晚吧?”王丹平把心一横,摁了拨出健。

    “嘟,嘟~”电话响了两声,王丹平赶紧挂断了,他心虚得砰砰直跳,他怕电话接通后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叮铃铃……”对方电话回了过来。

    铃声很响,还带着振动,吓得王丹平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进脚盆里。

    是小勤回过来的,王丹平按了静音健,没有接听。

    电话响了几声后就挂断了,好久也没再打过来,王丹平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人真是贱骨头啊,王丹平想。他说的贱骨头,说的是自己呢。

    百无聊赖又不想睡觉,再加上喝了酒的缘故,王丹平感觉有些口渴,便起身找了茶杯和茶叶。炉火正旺,适合煮茶。

    李鬼这没有好茶,还是桃子早先带给他的砖茶还剩下一块,一直放在那没喝。大冬天的,煮点砖茶倒也应景。

    王丹平便学着老贾的样子,慢悠悠煮着茶,尽量每一道工序都做到,充满仪式感。目的是为了消磨时间,他想快点天亮,这份孤独他真是受够了。

    在他喝到第三泡、后背微微发汗的时候。

    门响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但愿

    刚开始王丹平以为是江风吹动门板发出的声音,并没有理会。可当他扭过头看向门的方向时,敲门声再次响起。砰砰砰三声,是指关节和门板碰撞发出的声音无疑。声很小,但足以听得真切。

    王丹平心脏狂跳起来。没错了,是小勤找过来了。

    小勤提着酒瓶,裹着一身凉气,娉娉袅娜,风情万种。

    她没理会光脚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王丹平,径直走过去,坐到他的位子上,慢条斯理地脱了长筒靴,顺手提起炉火上烧得滚烫的开水,添进王丹平洗剩下的水盆里。

    她伸手摸了摸水温,随后把裤脚挽到膝盖上,露出两节莲藕般细白的小腿。

    她优雅地把双脚泡进热水里,昂起脖子,微闭双眼,发出了惬意的“啊”的一声。

    也许是热的缘故,她把外套脱下来,随意挂在了椅背上。黑色的紧身毛衣衬出玲珑的身段。

    火红的电炉丝发出火红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又投射出去,在拱形的桥洞顶部印出一道剪影,徒添了一份暧昧,美成了一幅油画。

    王丹平默默看着这一切,感觉胸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想到了一档名叫《动物世界》的纪录片。此刻的小勤像极了正静静等待猎物的母狮子,最安静,也最危险。

    这会儿的桥洞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水壶热气冲击壶盖的突突声、头顶偶尔过车的磕登声……

    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小勤终于泡好了脚。她翘起一条腿,对着炉火一下一下擦拭起来。火光透过肌肤,整个脚面和小腿肚子都成了透明的红色,晶莹剔透。偶尔有水珠顺着小腿滚落下来,滴在炉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母狮子行动了,王丹平知道接下来便是血雨腥风。

    他不甘坐以待毙,像一头发怒的野牛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小勤扔到了木板床上。小勤措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

    王丹平发疯地撕扯着,像野狗进食,骨头都不会剩下。却惊然发现毛衣下的小勤再无防备。原来她早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君为刀俎,我为鱼肉。

    王丹平暗抽了一口凉气,俯下身子,把自己埋进这温柔乡里。

    小勤沉沉睡去,裹着一身香汗。从进门到入睡,他俩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在王丹平记忆里,跟小勤一起的屈指可数的时间里,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

    他们就像在演一场场哑剧,用肢体、眼神和气息传递着炽热的、天崩地陷般的情感。

    “这该怎么说,都不说话的。”王丹平看着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勤思绪万千。李鬼的话说的轻巧,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一早,王丹平就要起床上班,小勤仍在熟睡。

    他没忍心打扰她,把炉火调了调,又添满一壶水放上去,轻轻关上门走了。

    中心局参加全省作业计划调整编制的人选已定,就是张良民。宋主任交代让王丹平联系一下他,最好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这次你带队出去,注意安全,早点做完早点回来。”宋主任交代。

    “好的,主任。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这次是你第一次参加全省作业计划调整编制会议,要多听,不懂的就多问。当然,省网运部业务管理人员也都在,去打打招呼,认识认识,今后工作上对接的时候多着呢,放机灵点。”宋主任说。

    “好的主任,我都记下了。”王丹平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私事,耿处长,就是省网运部主任,托我给他带点东西,最近一直没时间过去。这次你刚好带过去交给他。”宋主任拿出一个封好的纸箱子递给王丹平。

    “我,怎么给他?”王丹平小心翼翼地问。

    “哦,这次他也会过去,开班仪式上他有个讲话。我这边提前联系好,你到时候抽空转交给他,或者直接给他司机就成。”宋主任笑了笑说。

    “好的。”

    “路程还远,收拾好的话早点走吧。地方就是你们入职培训的那个学校,去晚了就只能住招待所了,那的条件差。”

    “谢谢宋主任关心,我这就联系张良民。”王丹平告别宋正铁。

    他们选择坐长途大巴去的省城,二百一十八公里,三个半小时车程。

    “为啥推荐我跟着去?”张良民在车上问。

    “这是领导定的,谁说是我推荐的。”王丹平答。

    “我们局长都告诉我了,说是你力荐我才让我去的。我还纳闷呢,作业计划又不归我管,我只是个开车的呀。”张良民瞪了王丹平一眼说。

    “还记得我跟你车的时候咱俩说的吗?当时我问你,如果需要你出面帮忙你愿意不愿意时,你是点了头的。这么快就反悔不认账啦?”王丹平笑着问。

    “那当时说的是邮运计划调整的事啊。”

    “邮运计划也是作业计划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二者是相辅相成的,不矛盾。既然你对邮运计划都有独立的见解,这次作业计划调整一定也没问题的啦。”王丹平很自信地说。

    “那可不好说,分拣这块是大头,我只是大概知道,具体细节也不是很清楚,别这次砸在我俩手上。”张良民忧心忡忡地说。

    “我对你有信心,你怎么反倒对我没信心了?我现在在市场部可是管着网运计划呢,咱俩强强联手,还怕啥!”王丹平给张良民打气,也给自己打气。说实话,这次点将张良民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

    汽车摇摇晃晃,到省城已经下午五点钟了,学校在边远郊区,公交车都不到。两人只好打车,奈何城里的出租车司机都不知道学校的具体位置,幸亏王丹平知道大概位置,倒了两次车才总算到达目的地。

    “要是会议结束我俩还没找到地方,那就糗大了。”张良民心有余悸。

    王丹平笑了笑说:“就凭你这份责任心,我觉着这次咱俩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但愿。”张良民阔步走向登记处,把王丹平甩了老远。

第一百七十八章 晚宴

    登记处设在校门旁一处公寓楼的一楼,立有引导牌。二人凭会议文件顺利登记入住,但还是住进了招待所。

    招待所通风条件差,装修时间也早了,地板、卫生间都破破烂烂的,床单和被褥上的霉斑也清晰可见。最让王丹平头疼的是淋浴头竟然是坏的,只出冷水不出热水,这大冬天的,洗不了澡便也罢了,可王丹平有每天一早洗头的习惯,不洗便一天都觉着不舒服。他把东西扔在茶几上,对着糟心的房间叹了口气。

    “别愣着了,收拾收拾该吃饭了。”张良民倒是没觉着条件不好,他把洗漱用品拿出来一样一样摆好,洗了把脸,仔细看起会议须知来。

    “今晚桌餐,18点整,在登记处一楼宴会厅,与会人员都要参加,不得请假。”张良民絮絮叨叨地念着。

    “与会人员都有谁?”王丹平抓过会议须知看了起来。

    “诺,后面附有参会名单。”张良民指了指。

    王丹平赶紧翻看,第一栏就是省公司领导和机关管理人员,后面才是各地市参会人员。耿宏的名字在列,职务省网运部主任,职位正处级。

    东西就是带给他的,要不要趁晚餐时间给他呢?王丹平想。

    宋主任交办的私事成了王丹平的头号难题。主任只是让他瞅机会给,可他并不认识这耿处长,也不认识他司机。再说这耿处长只出席今晚的晚宴和明早的开班仪式,完了就走,再要找他就难了。

    晚餐是个机会,可问题是在宴会厅,所有人都在,贸然抱着个箱子很怪异。先不说人多口杂了,单就怎样不冒失地接近耿处长就是个问题。王丹平摇了摇头没说话。

    “想什么呢?走哇。”张良民说。

    “走。”王丹平看了看纸箱,起身了。

    “哎,你拿的那个纸箱是给谁的吧?我看你瞅了一下午了。”张良民说。

    “没谁的。”王丹平颇不耐烦。

    “你不说我也不问啊。如果这人今晚也参加晚宴,倒是可以借敬酒的机会提一句。如果对方觉着方便,会主动联系你的。听我的,没错。”张良民说。

    没看出来,这家伙心思挺深啊。王丹平想。

    晚宴共设了四桌,都打有桌牌事先摆好了。省公司领导一桌,在最靠里的位子。其他三桌都是地市人员,同一个地市的人都分开坐,按市场部跟市场部在一桌,中心局跟中心局在一桌这样安排。每桌再安排一到两位省公司的人员陪同。

    “哇塞,吃个饭还搞这么正式。”张良民嘀咕道。

    “看见你自己了吗?几号桌。”王丹平一边找自己的桌牌一边问。

    “我看见你的了,三号桌,那呢!我在四号桌。”张良民眼尖,很快就找到座位了。

    “那赶紧去坐好,人都到齐了,就等领导了。对了,酒可以喝,但自己把握,别出糗。”王丹平叮嘱。

    “我这你放心,倒是你自己得当心点。你第一次来,人肯定都要跟你喝,悠着点。”张良民拍了拍王丹平的肩膀,朝自己座位走去。

    晚宴在大领导的入座开始。省公司主管网运的副局长出席并致辞。大意就是难得把大家聚在一起共商网运计划编制调整事宜。这次会议很重要,时间紧任务重,今晚大家共同举杯,解解路途的困乏,明天开始就安心在学校做计划。最后祝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工作好,生活好。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纷纷站起来鼓掌。然后局长提议,众人举杯。

    接下来就是本桌之间相互敬酒。王丹平所在的三号桌由省网运部业务主管陪同,他跟桌上的很多人都熟悉,唯独不认识王丹平。便让王丹平先介绍自己,再率先走个关。

    “大家好,我叫王丹平,来自三江邮政市场部,请多多关照!”王丹平站起来举杯。

    “你得先喝三杯。再每人单独喝一杯,你这一杯对一桌子不合适吧?”另一个地市的业务主管说,众人跟着起哄。

    “这位大哥说的没错,可奈何我酒量有限啊。”王丹平尴尬地笑了笑说。

    “这样,三杯确实有些多,就喝一杯介绍酒,然后跟每人见个面认识认识。怎么样?”省主管看看大家又看看王丹平提议,众人点头。

    “行吧。既然领导发话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这杯敬大家!”王丹平双手举杯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叫好。

    没顾上吃一口菜,省主管就举杯先介绍自己,王丹平赶紧举杯。然后主管顺着一个一个介绍,这是xx局的谁谁,这是xx局的谁谁……每介绍一位,王丹平就要碰一杯,一圈下来十几杯进肚子了。

    王丹平坐下,感觉胃里有些翻江倒海,赶紧喝了一口汤压了压。

    可刚准备吃菜,第二个走关的又来了,王丹平有些招架不住了。

    在第三个人关走到一半时,省公司领导转桌敬酒了。领导们都是拿着红酒杯,一桌共端一杯,象征性的呡一口,其他人都拿白酒一饮而尽。五六个领导,又是五六杯下肚。王丹平只觉着头重脚轻了。

    在耿处长敬酒时,王丹平站起来,本想借机会靠近并告诉他带东西的事,可临到开口时自己竟紧张起来,支吾了两声没说出来,领导转身去了下一桌。

    王丹平暗自跺了跺脚,恨自己错失了良机。他真想给自己两嘴巴子,怎么关键时刻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呢?简直没用透顶了!

    王丹平刚才的动作被张良民看得清清楚楚。今晚他一直关注王丹平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喝多。

    领导敬完酒,就有地市的同事开始回敬领导席,还有酒量好的开始串桌了,场面热闹且混乱。

    张良民瞅准这个时机离桌,来到王丹平身边,凑过去小声说:“别再喝了,我看见有人拿矿泉水充数的,你别老实的一杯杯干,这么多人呢,酒量再大也撑不住!”

    王丹平有些喝懵了,扭头看着张良民,眼神迷离。

    “还有,你带的东西是不是给耿处的?一会你带着我一起代表三江市去给领导敬个酒,顺便就把这事说了。”

    说到带东西,王丹平清醒了过来。这是大事,没办成回去没法向宋主任交代。

    “好,趁我还清醒,现在去。”

    “东西是谁带的?”张良民不放心王丹平,怕关键时候他又掉链子。

    “宋主任。”王丹平说。

    “明白了,一会你带着我去敬酒,你在前我在后,介绍完后大家目光都在你身上,你只管敬酒,我去跟耿处说。”

    “好,走。”王丹平拿了一个分酒器倒满酒。

    一切按照张良民的计划行事,王丹平恭敬地自我介绍后便开始敬酒,首先肯定是敬副局长了,这时大家的眼神都在副局长和王丹平身上。

    张良民抓住时机走到耿处长身后,轻声说:“耿处,您托宋主任带的东西我们捎过来了,您看放哪合适?”

    “谁?”耿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三江邮政的宋正铁主任。”张良民又说了一遍。

    “这个老宋。”耿处笑了一下:“放门房吧,我让司机去取。”说完便不再理会张良民。

    张良民识趣地退开,跟随王丹平身后继续挨着敬酒。

    敬完最后一个领导,张良民拉着王丹平离开了宴会厅。

第一百七十九章 龙门

    “人都还没走呢,干什么去。”王丹平脚步跄踉,使劲地想甩开胳膊上钳子一般的大手,但没挣脱掉。

    “这阵子了谁还有心管咱,出去再说。”张良民硬拽着王丹平出了门。

    “你,哎,慢点,到底干啥?!”门外的寒风吹进王丹平脖子里,让他打了个激灵,随之打起嗝来,一下一下抽得胃疼。

    “我看领导席快结束了,咱得抓紧,走,先回寝室。”张良民继续拖着他往前走。

    “嗝。”王丹平有些恼了,这嗝来的太突然,让他话都说不了。

    “你别说话,听我说。刚你敬酒的时候我给耿处说了,让把东西放门房,他让司机去取,再晚就来不及了。”张良民道出缘由。

    王丹平这才明白过来,看来自己是真喝多了,脑子也变慢了。

    因为在郊区,校区圈的地方很大,宴会厅到招待所、招待所到门房都相距很远。二人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

    王丹平突然觉着气喘,蹲下跑不动了。

    “让你少喝非喝成这样,你在这等着我回去取。钥匙给我!”张良民撇开王丹平,没命地朝宿舍跑去。

    王丹平缓了缓,挣扎着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人工湖旁,依着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这一坐下不打紧,在看见水面的一瞬间,胃里再次翻涌。他张开嘴巴“哇”地吐了出来。

    刚吐出来一半时紧接着一个嗝打出来,秽物便喷射而出,冲向鼻腔,一股辛辣夹杂着酸臭味直顶脑门,呛得他眼泪鼻涕一块下来了。

    王丹平剧烈地咳嗽起来。

    人工湖里养了很多金鱼,平日里没人投食,这会儿随着秽物的落入,安静的湖面突然像炸开了锅似的,各种颜色的鱼儿一条摞着一条抢食吃,场面相当壮观。

    王丹平想笑又笑不出,五官都扭在了一起,样子既狼狈又滑稽。

    王丹平扭头看向宴会厅方向,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果然如张良民所言,他俩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大家该敬酒的敬酒,该吃饭的吃饭,场面喧嚣依旧。

    王丹平突然觉着自卑起来,甚至有想哭的冲动。还叮嘱让别人少喝点呢,自己先倒下了。这次要不是张良民,耽误了宋主任交代的事情事小,自己还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出糗,要是传到市局领导的耳朵里,又该是个什么后果呢?王丹平想想都觉着后怕。

    吐完舒服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张良民去了有几分钟了,这会儿还没见过来,王丹平不禁有些着急。他频频看向宴会厅方向,发现有几个人正往门口走。

    怕是领导们离席了,王丹平想。

    果然,这群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王丹平赶紧起身,躲进了路边的花坛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良民的电话。

    “领导们离席了,你到哪了?”

    “正往门口赶呢,快到了。”张良民上气接不过下气地说。

    “你直接去门房,别拐过来了。”

    “不用你说,我知道。”对方挂了电话。

    王丹平靠着一颗梧桐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这次带张良民出来是带对了,若换成杨铁头,估计这会还在跟人拼酒呢,哪还管的上自己的死活啊。

    随着人群的靠近,王丹平看清了,是领导们没错,副局长和耿处长都在,还有两个陪同的人员。

    王丹平捂住嘴巴,使劲憋气,害怕打嗝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可再怎么憋也憋不住,他只得无声地抽搐,一下一下的,肝肠寸断的感觉。

    让他倍感苦恼的是,这群人竟然在湖边停下了。

    只见耿处长拿出电话,小声说了两句话就挂掉了。他快步走到副局长跟前说:“局长,要不咱在这等车吧,我让小张开过来,您也正好散散酒气。”

    “行吧。”副局长首肯,众人便向湖边走去。耿处长再次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

    “哎,这么晚了,咋还有这么多鱼出来呢?”局长惊奇地问。

    “局长,这叫鲤鱼跃龙门啊,好兆头。我在这学校有几年了,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场景。今天局长大驾光临,这群鱼儿有灵性,纷纷出来道喜,看来是喜事将近啊。”一个满脸油光,头部秃顶的矮胖中年男子一脸谄媚地说,一看就是校方的领导。

    “是啊,是啊。还是蓝院长有水平,一语道破天机啊。”众人附和,惹得局长大人哈哈大笑。

    “没看出来啊,咱们的蓝大院长还精通此道,这叫什么,玄学还是?”局长打趣,众人哄堂大笑。

    “玄学算不上,早年偶遇一位大师,倒是跟他学了一些风水,皮毛而已,不足道哉!局长见笑了。”蓝大院长一脸贱笑、卑躬屈膝地说。

    “还真有此事?那回头你得引荐引荐,让咱也见见这位高人如何?也好让大师给咱调调风水,改改运势嘛!”耿处长笑着插话,众人又是轰然大笑,连连起哄。

    “说归说,笑归笑啊,出去了可不能说这些。咱都是共产党员,不讲这些迷信。”局长正色道。

    “那是,那是。玩笑,玩笑。”

    闹过之后,场面有了短暂的安静。王丹平躲在暗处听得真切,心里早把这群人骂了无数遍了,只想着他们早早离开,自己也好少受点这窝囊罪。

    这时,耿处长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就挂掉了,并没有接。

    “局长,咱往前走一走,车快来了。”

    “好。”

    一辆黑色的奥迪牌汽车停在了不远处,众人把局长送上车,离开了。

    “耿大处长,你的车呢,怎么没见开过来?”蓝院长问。

    “哦,我让小余在门口等,刚好可以走两步消消食。”

    “处长真是擅于养生啊,难怪越活越年轻呢。”

    “你少在我这上眼药,我倒是问你,刚说的大师这事是真的吗?”耿处长问。

    “嗨,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啊。局长大人面前,我敢说假话嘛!”蓝院长对着局长离开的方向抱了个拳。

    “人都走了,你不用这样。不过你今天这马屁拍的是真有水平啊,大家都知道,最近高层有人事变动,你老小子是事先知道什么风吧。”

    “耿处长到底是快人快语啊,我方才只是根据风水学简单陈述而已,没加个人情感的,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成小人了。”蓝院长委屈地说。

    “行了,咱俩之间就不用遮着掩着了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耿处长请吧,蓝某不送了。”蓝院长好像真生气了。

    “罢了,走了。”

    待他们离开,王丹平赶紧放开捂住嘴巴上的手,放肆地打了一个嗝,只觉神清气爽。可没过一秒,又“哇”一声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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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描写刚入职大学生男女在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屋里发生的爱情故事,是青春荷尔蒙跟现实物质不匹配之间的矛盾碰撞。城中村六个平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城中村六个平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