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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花伴     城中村六个平方txt下载     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桃子

    又聊到后半夜,啤酒早喝完了,四菜一汤三个人的份量被两个年轻人吃得精光,王丹平晃着晕乎乎的脑袋离开了李鬼的住所。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意犹未尽,考虑到明天还要上班,李鬼也要早起,王丹平才离开的。

    今晚王丹平第一次跟李鬼说到了刘灵灵,说到了凉水镇,说到了抖动的网吧。

    “长的咋样?是不是特仙儿!你们文化人就喜欢找林黛玉型的,病秧子似的,中看不中用!“老李伸长脖子问王丹平时,王丹平眼睛看着远方,空洞而迷离。

    好一会,王丹平目光才收回来。

    “你能相信吗,我们当面只说过一句话。我连她电话都没有,但是我跟她好像已经认识了好多年。我们通过互联网。”

    “大学生就是时髦,还网恋。”李鬼有些不屑。

    “不过,按我的经验,网恋远没有面对面来的真实。你这好比隔鞋搔痒,看得见摸不着啊!”李鬼继续说到。

    “就你龌龊思想,我们的关系跟你想的不一样。搞得你多有经验似的。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王丹平回。

    李鬼突然变得难为情起来,别扭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我给你说,不许笑话,也不许看不起我。不然我就不说。”

    “一言为定。”王丹平说。

    李鬼放慢声调,娓娓道来。

    王丹平这才了解到,李鬼说的“有地方去”指的是桃子,真名叫什么李鬼也不知道,在王丹平居住的那个城中村某一间红房子里讨营生。

    李鬼平日靠打鱼虾维持生计,每天一大早他就到城中村摆地摊把昨天的鱼虾摆出来卖。他的鱼虾是整个市场最新鲜的,纯野生活蹦乱跳的,都是他一条条从三江抓上来的。加上他人勤嘴甜,生意一直不差,勤快的话,月收入比吃公家饭的王丹平挣得多。也曾一度小有积蓄。

    他就是在卖鱼的市场里认识桃子的。桃子的工作性质就是昼伏夜出,一般凌晨五点下班,这时候李鬼的地摊已经摆出来了。一段时间桃子每天下班都会来李鬼摊子买贝壳,据说吃贝壳可以美容养颜。

    桃子人长得漂亮,也会打扮,从不浓妆艳抹,只是轻施粉黛,反而顾客盈门生意兴隆,桃子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抛开工作看甚至能用清纯可爱形容她。

    一来二去他们便熟络起来,每天李鬼都会给桃子把最好最大的贝壳留着,有时还会送一些河虾小鱼什么的。

    后来,桃子会偶尔多留一会,陪李鬼聊聊天。李鬼平日里油头滑脑,巧舌如簧,在桃子年前立马乖了,用李鬼自己的话说就是一物降一物。

    桃子也不避讳,大方地跟李鬼亮明身份,跟李鬼聊她的客人,她把李鬼当知己,当倾诉对象。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总有那些难缠的顾客,搅得桃子不开心。也有动手打她的,桃子就会到李鬼这哭一场,哭完也就完了,又满面春风地迎接新的一天。

    有一次桃子又来到李鬼摊前抹眼泪,脖子上有明显的淤青。李鬼受不了,用脚把面前的鱼虾全部踢翻倒在地上。从那以后有段时间桃子没来过了。

    李鬼就一家一家红房子挨着打听。终于找到了桃子。他红着眼睛出现在桃子年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桃子吓着了。那一晚他在那过夜了。

    “你多钱,今晚我包了。”老李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

    “我可贵。”桃子乜斜着眼。

    “这些够吗?”李鬼把一沓钱仍在桃子面前。

    桃子知道李鬼认真了。

    从那以后李鬼经常来找桃子。

    后来一次李鬼趴在桃子身上问桃子为啥当时只喜欢买贝壳,桃子瘫软着说以形补形。李鬼说那你应该吃海参。桃子说吃不起,除非你给我买。李鬼说以后天天让你吃,吃到吐为止。

    李鬼说到做到,真的隔三差五给桃子送海参。海参可比鱼虾值钱,李鬼下水的时间变成了往常的两倍。

    “所以我说,你需要找机会见她,而不是一直停留在网聊层面,你没体会过,你都不知道我说什么。”李鬼意味深长地对王丹平说,像是长辈教育晚辈。

    “体会什么体会!”王丹平不服气。

    “没猜错的话,你还是那啥,所以你不懂。我今后叫你王处长。”

    “王处长,王处长!”李鬼边跑边叫了起来。

    王丹平就起身追打。

    “你滚,你恶心!”

    玩归玩闹归闹,王丹平回到寝室后一直睡不着,李鬼的话让他内心起了波澜,李鬼说的没错,他需要见刘灵灵。他下定决心找个机会回去见她。

    反正睡不着,他干脆起身走回办公室,打开聊天软件。

    有消息留言,打开看是赵婷发来的。

    “我从农村网点回到县城了。这是我的新窝,欢迎市局领导下来视察!”后面附一张房间照片。能看出来照片是电脑摄像头拍摄的,还露着赵婷半个身子。房间不大,粉嘟嘟的壁纸,粉嘟嘟的床,看起来少女感爆棚。

    “恭喜婷姐乔迁新居,看这架势,这是买新电脑了啊!双喜临门!!”王丹平回复。

    刘灵灵的QQ头像还是灰着。王丹平内心焦躁不安。

    夜已经很深了,王丹平没想着要回去睡,干脆就在这过夜算了,他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网页。他打开刘灵灵的QQ空间,更新显示在十天前,刘灵灵发了一条说说:我的哥哥呀…

    王丹平算了一下,十天前不就是自己离开那天吗。这条说说里的哥哥是谁啊?

第十七章 跟班

    我的哥哥呀…

    短短五个字,在王丹平心中却份量非常重,在王丹平心里堆积成一块巨大的蜜糖,腻得化不开。

    王丹平根据这条说说发表的时间分析,应该是在他塞给她纸条后发出的。字里行间有惊喜也有惆怅。惊喜的是哥哥的小纸条终于送到了,日盼夜盼总算盼到了。惆怅的是哥哥要远走他乡,想见而不能见。王丹平脑海里浮想联翩,自我陶醉了。

    当时刘灵灵一定是左手衬着头,右手拿着小纸条不知所措,甚至踩着半高的黑皮鞋追出去好远,目送哥哥的摩托车一溜烟远去。王丹平脑补着当时的画面,嘿嘿笑出了声。

    笑声把王丹平自己给惊醒了,后半夜无人的办公室里,这笑声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和诡异。他收回思绪,郑重地在对话框敲出六个字:周末回来看你。

    已经很晚了,王丹平干脆就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了一晚上。迷迷糊糊被人声吵醒,吓得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天色已大白,同事们陆续来上班了。

    他赶紧收拾好自己,去到宋主任办公室。宋正铁已经在办公室坐好。王丹平正要说话,主任微笑着打断了他:“我听陈伟说了,你最近为了网运作业计划的事都在加班,已经在办公室住了一周了,辛苦了。”

    王丹平有点不知所措了,但还是赶紧说到:“给主任添麻烦了,我不该在办公室留宿的。”

    “哎~不存在的。谁都年轻过,想当年我也在办公室住过呀!你有这份上进心我很欣赏。”宋主任摆摆手。

    王丹平释然了。后来听陈伟说宋主任年轻时经常加班,晚了就在办公室休息,后来被单位领导发现了,连续三年被评为全市邮政系统优秀工作者,也因此获得领导赏识,提拔为中层领导干部。

    在办公室加班留宿的习惯宋主任现在还在坚持,每逢市场部遇到紧急会议需要准备材料,宋主任都会陪着部门人员一起加班,一起吃泡面,一起住办公室。

    没想到歪打正着,王丹平暗暗庆幸。也对宋主任有了新的看法:平日看着挺严肃,还是很接地气的嘛!碰上个好领导。

    王丹平按照主任的吩咐,去了邮区中心局跟班。第一站就选择了火转车间。

    火转车间是中心局最繁忙也是最辛苦的班组。分三个班轮换,每班十二人,负责接卸28趟列车代运的邮件。

    火转车间地点就设在三江市火车站,邮政局在火车站有一栋三层小楼,小楼和车站之间有邮政专用通道,直接联通站台。站台与站台之间还有专门的地下通道相连,这在当时已是很大的特权了。邮政工作人员只要佩戴有邮政标识的袖章就可以自如出入站台,而不用经过进站检票等环节。

    那时客运列车最后两节挂靠的是邮政集装箱,是专门留给邮政代运邮件的,邮政工作人员可以借助押运邮件的名义上车而免收票钱。

    王丹平在火转车间呆了三天两晚,跟接卸工人同吃同住,一起搬包裹。晚上最为繁忙,基本没法休息,要接十一趟火车,基本每半个小时就接一次,工人们不管冬夏都只穿短袖,从事着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如果碰上三江站正好是起点站或者终点站的话就相对轻松点,可以提前把出口邮件运到站台,有充足的时间装车,进口邮件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卸车。

    “最怕就是凌晨那趟283了。”休息空挡时杨班长告诉王丹平。

    杨班长说的283是指K283,上海开往成都的客运列车,返程车号K282。在三江站停车十五分钟,邮件量巨大,时间紧张,西北省份出口到成都和上海方向的邮件都在三江中转,有大量的邮件要装上火车发往成都上海。一卸一装都需要时间。就十五分钟。

    “最怕卡站。”杨班长说。

    “什么是卡站?”王丹平不解。

    “就是邮包掉落进轨道,卡住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就在王丹平要离开火转车间去往其他车间的前一天晚上,王丹平就碰巧遇到了“卡站”,他也第一见识到了卡站的威力。

    当晚接283,从前方调度发来的信息就知道这次要卸车邮件量2118袋件,出口装车3654袋件。因为印象深刻,这几个数字多年后王丹平仍然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邮件量大,杨班长专门让上一班的人留下一半支援这一趟车。王丹平也强烈要求参与装卸。杨班长本来不让,最后经不住王丹平软磨硬泡就答应了。还专门安排安全员给王丹平做了岗前安全培训。

    K283列车轰隆隆开过来。工人们依次排开,火车停稳后八人上车搬运,下面加王丹平十一人接卸,争分夺秒。上面卸车抛下来的邮件下面必须接稳并装到盘驳托板车上,流水作业根本来不及休息。超高强度的作业王丹平立马吃不消了,没到五分钟就汗如雨下,两腿发软,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一个超大件递过来时手没抓稳就滚到铁轨缝隙了。

    这时点没人顾得上另一个人,都在继续紧张忙碌着。杨班长还是提前留有心眼,眼看着王丹平招架不住了,大喊着让另一名工人顶上了,把王丹平转到稍微轻松一点的盘驳拖车上码垛。

    勉强卸完装完,车站警示铃声第三遍响起,火车发出长长的放气声,要开动了。王丹平急坏了,倾尽全力跑过去,拽着杨班长跑向铁轨:“卡站了,卡站了!”他大声叫着。

    杨班长一把推开他,四五个精壮工人一拥而上去拽那个掉落的邮件。卡住了,卡的死死的。邮袋卡进铁轨缝隙拔不出来。

    “拿刀子!”杨班长喊。

    一个工人快速掏出小刀划了过去,邮袋划破,里面露出一个大大轮胎。

    “娘的,只顾前方收,不顾后方死活。”杨班长骂了一句。加入到抢救队伍。

    就在工人们拼尽全力拽出轮胎的一刹那,火车开动了。邮袋卷进火车轮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丹平瘫软在站台上。要不是杨站长,卷进去的有可能是他。

    回到调度室,王丹平躲着杨班长的目光不敢说话。

    “今天怪我,就不该让你跟这趟。”杨班长拍拍王丹平的肩膀。

    “万幸没出事,你是大学生,将来前途远大,要是你出点事我们站上上下下都没法交代。”杨班长继续到。

    “给您添麻烦了,给大家添麻烦了。”王丹平双手合十,逢人连连俯身鞠躬。

    后来王丹平才知道,就因为这次卡站,虽然没有酿成事故,但也是违反了邮件处理规则。市局给出火转车间一千元的判责处罚。

    王丹平跟宋主任说了事情的经过,主动说处罚款由自己承担。宋主任制止了他。

    “你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管理者,他们是被管理者。他们出错你来担责就是没摆正自己的位子。”宋主任教导他。

    事后王丹平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第十八章 许可

    很快就又要到周末了,最近几天时间王丹平都是在邮区中心局跟班,很累很充实。一圈下来流程摸得差不多了。再回来翻看网运计划就有了不一样的收获,他自觉的业务水平突飞猛进,有了质的飞跃。当初在凉水那一片小天空下,很多作业是想象不到的,现在在市局层面看到的越多,想的就越多,成长的就越快。未来可期,王丹平信心满满。

    周四下午王丹平抽空回了趟办公室,他要确认刘灵灵是否看到了他的消息。

    没错,企鹅头像欢快地闪动着。

    王丹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点开对话框,生怕动作大了会吓跑它一样。

    “哦”

    ……

    这段时间王丹平几乎每天在QQ给刘灵灵留言,讲他的工作,讲瘸腿的老李,讲李鬼,讲不穿内衣的城中村居民……

    对面就回了一个“哦”。

    这个哦意味深长。可以是对前面王丹平各种叙事表示知晓,也可以是对王丹平提出去看她的许可。

    王丹平心砰砰跳着,在他理解,后者可能性大。他差点在办公室雀跃了。

    下了班他径直去找李鬼,他需要找人说说话,不然他会被憋死。

    这次只带了花生豆和一瓶绿瓶45度西风。上次李鬼说他更想喝点白的,因为长期下水喝点白的可以驱湿气。

    去的时候李鬼照例在江里起虾笼,自从有了桃子以后花销增大,他每日泡在水里的时间就更长久。

    王丹平就在桥洞里等李鬼上岸,闲来没事便开始处理晚上下酒用的鱼虾,他已经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家了。

    就在夕阳即将落尽,江面泛起阵阵白雾的时候,李鬼盯着一头雾水回来了,长时间浸泡让他看起来脸色苍白。

    “来了!”李鬼看了一眼正在清洗鱼虾的王丹平,招呼到。

    “来了。今天收获咋样?”王丹平回。

    “今不太行,有两个笼子被浪冲走了,或者被别人起了。点背!”

    “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在桃子那太卖力了。”王丹平戏谑到。

    “一阵滚~”李鬼扬起鱼篓,洒了王丹平一头水。

    “哎~别闹。我这身行头明天要见重要人士呢,你看你给我搞的一身鱼腥。”王丹平大嚷大叫起来。

    李鬼不再说笑,正眼盯了王丹平一眼,今果真穿的是新衬衫。

    “王处长是要开窍咯!”李鬼意味深长。

    “怎样,这身?”王丹平凑过来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相亲呢!作为过来人呢奉劝你听我一句,跟平时一样穿,越休闲越好,显得越自自信。”李鬼说。

    “好好好,就你过来人,听你的。”

    “哎?真要见了?啥时候?”

    “就明天。”

    “小子效率挺高嘛!大学生就是素质高,一点就透,成!”

    “你死远点!”王丹平笑到。

    不一会光景酒菜上桌。今天是红烧鲤鱼,油炸小河蟹,脆皮虾头,加一个鱼籽青菜汤。

    “哎,我说。桃子来过你这鬼屋没?”酒过三巡,王丹平问。

    “来过一回。”

    “白天还是晚上?”王丹平贱兮兮地问。

    “你问这干嘛!”李鬼不接招。

    “你不过来人嘛,我跟这学经验么。”王丹平哄他。

    “白天我要打鱼,她也要休息。晚上她要上班,除非……”

    “除非什么,吞吞吐吐的,你急死我了。”

    李鬼不想说。其实是因为心酸。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李鬼最后还是说了。

    “除非客人点单包夜外出,不然出不来。桃子也是给人打工。”李鬼神色暗淡。

    王丹平后悔自己刚才问的话。真的是欠抽啊。他给自己把酒杯倒满,碰了碰李鬼的杯头,仰头一饮而尽。

    “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李鬼头也不抬。

    “我说没有你能信吗?能信我就留下继续喝,不信我马上走。”王丹平起身。

    “你坐下。”李鬼拦住。“其实没关系,看不起也正常。”

    “你再说我可真走了。”

    李鬼没理会,像是自言自语。

    “那晚我带她出来,她很开心,她埋怨我不该花冤枉钱。我说我乐意。她笑了,你不知道,她笑起来很好看。”王丹平静静地听着。

    “那一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躺着,抱着。真热啊,我们满身都出汗了,但没松开过。”

    “她走时说她不喜欢这里,太吵了,她更喜欢安静。头顶上过车的声和脚下水流声让她睡不着。之后就没再来过。”李鬼陷入沉思,头垂得更低了。

    空气静了下来。王丹平这才注意到,头顶车流声此起彼伏,偶尔过大车时整个桥洞都随之抖动。

    这让王丹平想到了凉水镇抖动的网吧,在这里他第一次离刘灵灵那么近,近到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我觉着你这挺好!世外桃源啊!”王丹平由衷到。

    “不说了,喝酒。”李鬼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努力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回忆似的。

    这一晚,王丹平和李鬼都喝大了。李鬼趴在桥洞边缘哭得稀里哗啦。王丹平躺在地上,新买的衬衫早就弄的污迹斑斑,他头晕目眩直想吐。他想过去安慰李鬼,舌头大的却不知道说啥。他真担心李鬼就这么一头下去了。

    “你知道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鬼停止了哭泣。

    “每年,从这桥上,就这上面!”李鬼吃力而固执地指着头顶。“都要下来几个!”

    “你说啥……?”王丹平半知半解。

    “人……下来……从桥上!”李鬼继续嘶喊。

    “多是女的,不会水。像颗炮弹一样直挺挺拍下去,扑腾几下就不见了。你知道我心里咋想吗!”李鬼疯了似的自问自答。

    “多疼啊,那么大水花……没淹死也给摔的差不多了。”李鬼继续喊。

    “你冷血!就这样看着他们跳啊!”王丹平气愤。

    “菩萨救不了想死的鬼!……”

    “你醉啦,我不跟你说了。我回了!”王丹平挣扎着爬起来。

    “菩萨救不了想死的鬼,菩萨救不了想死的鬼呀!……”身后李鬼声嘶力竭地喊着。

第十九章 相见

    王丹平回寝室后,老李早就睡着了。他鞋都不脱就爬上床,感觉整栋楼都在旋转。他冲向厕所,吐得剐肠刮肚。

    老李揉着朦胧的双眼开门出来。

    “要命,灌这么多!”老李嘟囔着,一边拍了拍王丹平的后背。

    “不用管我,老李。你去睡。”王丹平含糊不清地对老李挥手着。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王丹平发现自己脱了衣服和鞋子,好好地睡在床上,床头还凉着一杯白开水。他挣扎着起来,咕咚咕咚把一大杯白开水喝完,还过阳来,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上班。

    老李已经提前走了,王丹平心存感激。上来这段时间认识了两个李姓伙伴,都成了他生命中的贵人。

    上午王丹平简要汇报了在中心局跟班情况,宋主任整体满意,对这个年轻人工作态度还有吃苦耐劳的劲头赞不绝口。

    回到座位,王丹平开始查询火车票,六点十分有一趟火车途径凉水镇,时间刚好能赶上。

    王丹平简单算了一下时间,下班五点半,公交车二十分钟,买票十分钟,余下十分钟进站。

    来不及收拾,下班后王丹平箭步奔向公交站牌,平日里一趟一趟的车今天像故意躲着王丹平一样,磨磨蹭蹭很久才到,到达火车站比预计时间晚了五分钟。火车票购买窗口排满了人群。王丹平急得团团转。

    来不及了,怎么办?

    对,火转车间。火转车间可以直通站台。他急忙转向火转车间找到了杨站长。要到了袖章和检查证,没费周折直接登上了火车的邮件车厢。

    车厢里有两个押运员,是外省的,王丹平打了招呼。

    押运员很热情,天下邮政一家亲,火车上相遇是缘分,一路上相处倒也融洽。

    这是一趟慢车,见站就停,遇到错车就要在站外等候,等到达凉水镇已是晚上十点了。站外拉客的面包车早就在路边依次等候了,王丹平挤上一辆,摇摇晃晃两个小时,凉水镇总算到了。

    他在联通营业厅门口拨通了刘灵灵的电话,刘灵灵住二楼,租了一间单间。晚上房东睡觉后把院门从里面锁住了,外面的人就进不来。

    刘灵灵在二楼窗户探出头来向王丹平挥手,同时做禁声的动作,她可不想因此惊动难缠的房东太太。她指了指旁边堆放柴火的柴堆。柴堆靠着电线杆,柴火卡在电线杆缝隙里,一直堆到了离二楼不远的地方。

    王丹平心领神会,开始顺着柴火堆爬了上去。好在他年轻敏捷,没费多大力气就爬上了二楼,刘灵灵在楼道等着他呢。

    王丹平快步走近刘灵灵,在大概一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一时间俩人竟不知道说啥了。

    “哥哥……”刘灵灵小声喊到。

    “哎!”王丹平应着。

    还是无话……

    终于,刘灵灵反应过来。

    “快进屋。”

    “哦,哦,好。”王丹平紧张得说不出话。

    屋里光线比楼道好了很多,王丹平这才看清了刘灵灵。可能是等的时间太长,刘灵灵已经换好了睡衣睡裤,米白色打底缀着粉色小花,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束腰简单挽了蝴蝶结,两端露出一截垂在腰间,盈盈一握,显得腰身又细又长,脚上穿卡通图案拖鞋,露出一截白嫩的脚踝,头发应该是刚洗过,随意披在肩上,像绸缎一样。

    王丹平看呆了,一言不发,傻傻地站着,眼睛瞅着刘灵灵,怔怔的。

    刘灵灵噗嗤笑了。

    “看你一身弄的脏兮兮的。”一边拍打王丹平身上的灰尘一边娇斥到。

    王丹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回目光,跟着拍打起来。刚刚爬柴火堆时身上沾满了烟尘,怎么拍也拍不掉。

    “干脆你脱下来,我给你洗了。这天气挂一晚上也就干了。”

    “别……”王丹平闪开了。

    刘灵灵一下也羞红了脸,刚才只顾想着帮忙洗衣服,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茬了。

    “这样,这次回家,我弟让我给他邮几件衣服,刚好还没邮走,你先穿一下,我两下就洗好了。”刘灵灵找出衣服,背过了身。

    王丹平不好再说什么,乖乖换上了。

    “哥,你先坐一下。我洗一下,马上好。”刘灵灵拿过水盆接了水开始搓洗起来。

    屋子很小,平日就刘灵灵一个人住,没放凳子,只有一个小床。王丹平只有坐在床沿上。

    “这么晚了,还害你洗衣服。明天你还要上班呢。”王丹平愧疚到。

    “很快就好啦,我再清一道水就好。”刘灵灵麻利滴忙活着,果然很快就洗好了,挂了起来。

    “灵灵,不好意思啊,今天走的急,也没给你带啥礼物。”王丹平看着忙碌的刘灵灵继续说到。

    “你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不用礼物。就是时间晚了点,害我等着差点睡着了。”刘灵灵撅着嘴,声音小的听不见。

    王丹平便跟刘灵灵讲了下午的经历。只有这一趟车时间刚好,还是走了邮政通道才上的车。路上整整花了六个小时。

    刘灵灵听着听着就站着那不动了,背对着王丹平,身子微微倾斜,好像随时就倒下来一样。

    王丹平起身,试着拉了拉刘灵灵的手,刘灵灵转过身来,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好像随时会溢出来。

    王丹平轻轻地搂了搂刘灵灵的腰,

    他们就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好像凝固了,永久定格在了这个美妙的时刻。

    后来实在是腿脚发麻了,他俩才分开,坐在了小床上。

    太晚了,该睡了。他们好像有默契一样,都没有说话。刘灵灵在里边靠墙躺下,王丹平在外靠近刘灵灵躺下,和衣而卧。两人之间留着五厘米左右的缝隙。刘灵灵面朝里背对着王丹平,王丹平也面朝里,对着刘灵灵的背。

    王丹平看着刘灵灵的背,窄窄的,很消瘦,我见犹怜。不知道是不是下半夜冷的原因,王丹平能感觉到刘灵灵微微发抖。王丹平很想拥过去,可是他又觉得不应该,第一次见面太多非分之举是有罪过的,他跑这么远不是为了占女孩便宜的。王丹平把手放在胸前,轻轻向刘灵灵背部靠了靠,在距离一线宽的地方停下了。

第二十章 拥眠

    时间一分一秒在滑过,两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凉水镇的下半夜晚,一对年轻人和衣侧躺在小床上,彼此离得很近,又离得很远。他们都没有说话,听着对方的心跳声,这是最美妙的乐章,是青春在呢喃,是灵魂在低唱。

    王丹平只想着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今晚是满月,月光如水,像大胆的偷窥者,透过窗棂,洒进房间,铺满了小床,给本就暧昧的夜晚增添了一份诗意,让这份爱情变得纯净、神圣、美好。

    借着月色,王丹平的目光停在了刘灵灵背上,碎花睡衣下面隐约可见一个白色吊带短衫,细细的肩带绕过肩头,勾勒出曼妙的姿态。王丹平看醉了。

    刘灵灵刚洗过的头发随意地铺在枕头上,像长了腿,不经意就爬到王丹平鼻子上,脖子上,手臂上。淡淡的清香夹杂着少女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王丹平深深呼吸着,他想要把香气全部一次性都吸入肺里,她怕这香气被夜色偷走,被窗棂上的月光偷走,被这初夏的微微晚风偷走。。

    他们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半边身子都麻了,但都不敢翻身,生怕翻身的动静太大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后来还是刘灵灵忍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翻身平躺下来,王丹平也跟着翻身平躺下来,两人肩膀自然就挨在了一起,暖暖的体温便互相传递了过来。

    王丹平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碰刘灵灵的手指,刘灵灵一动也不动。王丹平胆子变大了,用小拇指勾了勾刘灵灵的小拇指,还是一动不动。王丹平胆子就更大了,轻轻牵住了刘灵灵的小手,轻轻地摩挲起来。

    这是怎样的小手啊。柔若无骨,温润如玉。

    这时候换王丹平开始抖了,他终于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后半夜的寒意,这是灵魂出窍的自然反应。

    王丹平侧过身子,稍稍用力拉了拉这只小手,刘灵灵便像小猫一样蜷进了王丹平怀里,依然背对着他。王丹平便腾出一只手从刘灵灵长长的脖子下面穿过去,绕到另一侧的肩头,另一手绕过刘灵灵窄窄的腰线,手掌轻轻放在她肚前。

    这时的刘灵灵像一个布娃娃,整个被王丹平包裹。他们都找到了最舒服的体态,静静躺在这如水的月光里,便都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他们睡得像两个孩子。这时,窗外的月光也知趣地滑落了,不忍再打扰这两位年轻人入眠。

    ……

    从这一夜后,王丹平便落下一毛病,睡觉时总要怀里抱个东西,以至于后来在李鬼那留宿时,睡着后抱着李鬼的腿不放,吓得李鬼半夜没睡着,这是后话。

    ……

    第二天早上,刘灵灵先醒过来,这时王丹平还在熟睡,她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像欣赏一件艺术品。

    这会儿她可以大胆地看,可以一次看个够。

    鼻梁挺高,马马虎虎。但眉毛可逗。嘴巴还算饱满,但胡子希拉。皮肤很好,但不够阳刚……

    刘灵灵一会微笑,一会摇头。一个人自导自演了一场舞台剧。

    她用指尖小心地滑过王丹平的眉头,鼻梁,嘴角,直到下巴。

    感觉到痒痒的,王丹平扭了扭头,翻过身子又睡了。刘灵灵便起身爬到另一侧,继续仔细打量了起来。

    该到上班时间了,刘灵灵不情愿地起床了,没打扰熟睡的王丹平,她知道昨天他累坏了,坐了一天的车还熬了夜,就让他睡个饱吧。

    她关上房门,在外面快速洗漱完,返回房间。她要换衣服上班了。

    房间就那么大,没遮拦,她扭头看了王丹平一眼,背对着他快速地脱去睡衣,一边脱一边扭头看,然后快速换上了职业套装。她紧张极了,她还是第一次在一个男孩子面前换衣服,虽然他没醒过来,但心里还是直发虚。好在王丹平没醒过来。

    梳过头发,简单化完妆,刘灵灵又回到了王丹平初见时的样子。浅蓝色外套,半高的黑色皮鞋,长发头顶挽成髻,脖子斜系一小方巾,显得又白又长……

    她踩着小碎步,下楼上班了,留王丹平一人继续在小房间里。

    刘灵灵开始打扫卫生,只打扫营业厅内部,不再打扫营业厅外面。自从王丹平走后,她便把外面打扫卫生的活计还给了环卫工人。她就这么点小心思,可是王丹平知道吗?

    联通在凉水镇基站覆盖不足,除了集镇和大的村组有信号网络外,边远地区手机信号弱甚至无信号,因此平日里办业务的人并不多。刘灵灵便瞅空去买了豆浆和油条,自己吃完,另一份给楼上的王丹平送去。

    王丹平已经起床了,把床单铺的整整齐齐,坐在床边发呆。

    “你起来了。”刘灵灵进来,递过早点。

    “嗯。”王丹平起身相迎。

    “你先吃点东西,我得下楼上班了。你一会也下来嘛。”刘灵灵往外走。

    “对了,你的衣服我刚上来摸了一下,还没干透,你先穿我弟的吧”

    “哦。”王丹平答。

    王丹平乖乖吃完早点,并没有下楼。在小镇的半年多时间,街道商户都能认得,信合的同事也都熟悉,尤其他害怕见到邮政所的同事,怕见到白丙华。

    他不知道见面了别人问他回来的原因时说些啥。他更害怕白丙华再拉着他问东问西,再安排吃个饭之类的,不好推脱。他也害怕待在刘灵灵营业厅会影响她的工作。

    总之他有很多顾虑。他就像一个地下工作者,永远躲在暗处。

    刘灵灵虽然鼓励她下去找她,但是也有跟王丹平同样的顾虑。小镇太小了,太缺乏话题了。她跟王丹平同时出现在营业厅,就成了最大的话题,她害怕那些留守的年轻女人们把话题扯远、再传播。那样原本的生活轨迹,原有的宁静将会打破。

    两个年轻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只想着有时间呆一起就好了,哪怕不说一句话。

第二十一章 露营

    一整个上午时间,王丹平就窝在刘灵灵的小房间里,没出门。

    衣服干了,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闲来无聊,就把昨晚穿王丹平弟弟的衣服拿到过道洗漱台那洗了。期间上下来往的住户,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王丹平,也有直接打招呼的,哟,灵灵儿的弟弟回来了呀。

    王丹平也只有赔笑脸,连连点头。也好,这样就避免成为谈资了。可明明刘灵灵把他喊哥哥的呀。王丹平摇了摇头,干脆不去想他。

    午饭也是刘灵灵送上来的。

    “我明天请了假。下午能早点下班。”刘灵灵说。

    “这样我就有一天多的时间陪你。”见王丹平没吭声,她继续小声说到。

    王丹平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他在想如何利用好这一天多的时间。去干什么好呢?

    刘灵灵见他还没吭声,有些急了。“你是木头人啊!”跺了跺脚,转身下楼上班去了。

    王丹平还在思考。他的摩托车还停在邮政所,可以骑摩托车出去。

    “露营!……”

    一个念头闪现在王丹平脑子里,他激动起来,对就是露营,找个安静的没人打扰到的地方,不用担心房东阿姨,不用担心成为谈资,不用接受异样的眼光,天地间就他们俩,过好这仅有的一天多时间。

    但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车有了,只需要找个理由取出来,问题不大。

    帐篷、睡袋、防潮垫、手电筒、打火机……

    王丹平拽过一张纸,一项一项列开清单来。

    对了,驱蚊的花露水不可少,还要有简单的炊具,还得一个背包……

    不一会时间,便列了满满一张纸。他再三确认,应该不少东西了,才停下来。

    王丹平抓起清单直奔楼下,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朝着小镇超市和五金店狂奔而去。

    大概花了王丹平近一个月的工资,他置办了一整套的露营装备,满满两大包。

    当王丹平左右肩膀各抗一个大包,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出现在刘灵灵的营业厅时,着实吓了她一跳。

    “你干啥去了,怎么这么多东西?”刘灵灵诧异地问。

    “你别管了,早点下班,我带你去个地方。”王丹平放下两个大包,头也不回往邮政所走去。他需要取回摩托车。

    ……

    一切还是老样子,邮政所还是有很多用户在排队办业务;吴姐和另一个接替王丹平的女孩在防弹玻璃后面紧张地忙碌着;街对面小超市门口留守的年青女人们依旧在跟小老板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时而发出放肆的大笑声;所长白丙华依旧以走访客户的名义消失不见……

    一切都没变,变了的是王丹平。短短的时间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小镇的不变让他恍若隔世。

    首先发现王丹平的是街对过的女人们,她们叽叽喳喳惊叫起来。

    “哟,我们的大帅哥丹平回来了呀!”

    “死老白,你们市局领导下来视察啦!还不快出来迎接,小心你这所长的帽子不保呀!”

    “丹平几日不见,变帅了呀!到底还是大地方回来的,这气质就是不一样了,啊?!”

    ……

    王丹平哪见过这等热情,红着脸连连打招呼。

    “各位姐姐快饶了我吧,就不要笑话我啦。”

    女人们笑成一团。

    笑声惊动了忙碌的吴姐,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

    “丹平回来啦!”吴姐笑盈盈地打招呼。

    “嗯,吴姐。我走这段所里还好吧,大家都好吧?”王丹平问。

    “都好,都好。”吴姐说到,一边把王丹平让进了接待室,给他倒了茶水。

    这时王丹平感觉到了由衷的亲切,像亲人相见般的感觉。

    “你走后,小陈过来了,你也知道所里的情况,一天又要接邮车,又要接送款,晚上还要处理报纸,小女孩确实有点吃不消。”坐定后,吴姐跟王丹说。

    “那怎么跟你比嘛,你在的时候,白局长基本不操心啥,你一个人基本全干了。现在可不行了,小陈拿不下来,就因为吃不消,好多活就会落下一些,白局长为此发过很大的脾气,每次拿小陈跟你比,有几次都把她吵哭了。”吴姐继续讲述着。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赶紧过去帮忙,你不知道,现在基本每晚都要忙到十一点多才能睡,说实话我也有点吃不消了。这里呀就得有个利索的男孩子才行。”

    王丹平没有打断她,继续让她讲下去。

    “你不知道吧,所里服务质量监督牌你的名字跟照片白局长一直没让撤下来,按说人调离了这些都该换了,白局长不肯。他是真心喜欢你呀。”吴姐低头笑了笑。

    “大家都舍不得你。”

    “哎,其实我不太想走的,当时。我也舍不得你们呀!我这次趁周末专门回来看你们的。”王丹平有点难为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了,你回来白局长他不知道吧,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你回来呀,不知道该多高兴呢。”吴姐一边说一边找手机,王丹平拦下了。

    “我看一眼就走,白局长不定在哪忙呢,不打扰他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我得把摩托车骑走用一下,我一朋友想明天去转一转,要用一下车。”王丹平说。

    “这样啊,还说车呢,白局长每天安排小陈给你擦一遍,说你不定哪天就会回来取,还真让他给说中了。既然你有事,我也就不多说啥了,营业厅里还忙,我怕小陈应付不过来,我得进去了。”吴姐说。

    “吴姐你快去忙吧。我抽空再回来看你们。”王丹平说完,目送吴姐进去上班后,骑着摩托回到了刘灵灵的营业厅。

    “跑哪去了,这半天?”刘灵灵问。

    “诺~”王丹平指指摩托车。

    “你啥时下班,我带你去个地方。”王丹平神秘兮兮地说。

    “瞧你那样~!”刘灵灵扭过头,脸上却笑开了花。

    “那,我收拾收拾下班吧。”

    “行,我把东西检查一遍,你上楼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王丹平说着便开始把两个大包往摩托车后架子上绑。

    刘灵灵麻利地收拾完下班,关了营业厅大门,把钥匙放到信合工作人员那,拿起手机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转身上楼了。

    不一会功夫,她换了一身运动装下来了,头发扎了马尾,显得青春靓丽,活力四射。

    “出发!”王丹平拍了拍摩托车后座,刘灵灵跳了上来。王丹平发动油门,摩托车一溜烟往前开去。

    离天黑还早,日头还很高,初夏日间空气温度已经有些高了。摩托车飞驰带来的风吹起来,便感觉分外凉爽。刘灵灵闭着眼睛,张开双臂,让风肆意吹过发梢,吹过耳边,吹过指缝,她想象着自己是一只小鸟,正迎风飞翔。

    “哥~哥!”刘灵灵大声喊到。耳边呼呼的风把她的声音吹散开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就不问问我们去哪嘛?!”王丹平回喊到。

    “我不管!就想这样一直开下去!永远开下去!!”刘灵灵兴奋地叫着。

    “啊~”刘灵灵把双手放在嘴边聚成喇叭状,对着对面的山喊过去。没有回声,都被风带走了。

    她不甘心,一遍一遍喊下去,乐此不疲,像个疯婆子。

第二十二章 野泳

    摩托车风驰电掣,沿着乡间小道一直往前,慢慢的,沥青路变成水泥路,水泥路又变成石子路,石子路又变成黄泥路,最后干脆变成了蜿蜒的林间小路。

    刘灵灵喊得累了,便安静了下来。她放下双手,从后面抱住了王丹平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她不顾摩托车的颠簸,彻底把自己交给了眼前的大男孩。

    王丹平手抖了一下,摩托车便跟着大幅度摆动。他赶紧定了定心神,稳稳扶住了把手。

    王丹平在中午的时候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去处,环境优美,无人打扰,是露营的绝佳场所。他是在凉水邮政所的时候,随投递员一起跑客户的时候偶尔发现的。

    那是一个高山水库,离凉水镇集镇20多公里远,是解放前修建的军备水库,带着三组水利发电机组。解放后国家电网重组,此处的小水电站由于发电功率小,没能纳入大网,撑了一段时间便废弃了。水电厂的职工也撤走了。

    后来南水北调工程上马,出于环境保护需要,整片高山水库区域被纳入自然保护区,林业部门和水利部门在库区周围大力植树造林,住户移民搬迁,库区慢慢就变成了无人区。镇里还专门派有护林员定期巡查。

    国家在保护区设置了一处环境检测站,留有一位老同志值守,负责环境数据检测和水样抽查。就是这位老同志在邮局订阅了一份《中国水文报》,投递员一周要投递三次。

    由于长年见不着生人,一来二去老同志就跟投递员熟络起来,每次要拉着投递员攀谈。

    那一次王丹平随投递员走访客户,顺道来监测站送报纸,被老同志强行留下吃饭。

    那一餐王丹平印象很深刻,四个菜有三个菜都是鱼,红烧,清真,加炖鱼。老同志没事就喜欢在库区钓鱼打发时间,鱼多的吃不完。

    临走的时候,老同志拉着王丹平的手,说一定要常来,并送给他了两大条黄花鱼。这可是市场上很名贵的鱼,能值不少钱,在这里就算稀松平常了。

    所以王丹平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车无法前行了,彻底没路了。王丹平把车停下,解开背包,把轻的那个交给刘灵灵,自己背另一个。拉着她往树林里走去。

    刘灵灵只是顺从,话也没说就跟着他。

    路越来越难走,越来越陡峭。王丹平走在前面,不断剥开挡路的树枝和荆棘。不一会儿他俩都累的汗流浃背。

    突然,前面豁然开朗。一大片水域扑面而来,视野变得非常宽阔。碧绿碧绿的湖水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披上了一层金纱。水面平静得不见一丝波纹,宁静地横卧在山顶,像一个睡美人。

    任何人都不想打破这份宁静。两位年轻人静静站在山顶,眺望远方的湖面,痴了。

    他们完全忘却了疲劳,忘却了一身臭汗,忘却了身上重重的背包。

    过了许久,王丹平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咱到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王丹平清醒了过来,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多,他可不想今晚露宿在库区。虽然可以去找检测站留宿,但他可不想,那可就白白浪费他这刚买的全套装备了。

    王丹平拉着刘灵灵快步往湖边走,湖边地势平坦且宽阔,是绝佳的安营处。他找了一处地势较高且干燥的平地,放下背包,开始扎帐篷。

    第一次干,难免手忙脚乱,两个年轻人对照图纸忙活了半天总算扎好了帐篷,铺上防潮垫和睡袋,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们坐在帐篷前,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王丹平拿出面包、零食和水,递给刘灵灵。

    “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吃大餐。”

    刘灵灵接过面包,大口啃了起来,噎得他喘不过气来。

    坐下来才发现真饿了,背着重重的包走了好远的山路,还扎了半天帐篷,她急需要食物补充体能。

    “慢点吃。”王丹平把水扭开,递了过去,一边轻轻拍打刘灵灵的背。

    手指感到背部有凸起的部分,原来是拍到了刘灵灵的内衣扣子。他赶忙停下了手,看了一眼刘灵灵,生怕她会生气。

    刘灵灵已经停止了咳嗽,大口吃起面包来,没理会王丹平的尴尬。

    简单的晚餐,两个年轻人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满足感。因为太饿的原因,吃啥都是香的。

    他俩并不急着躲进帐篷,把防潮垫铺在草地上,躺在上面看满天繁星。

    慢慢的,月亮升起来,静静的月光铺洒在静静的湖面上,没有风,没有鸟叫,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哥哥。”

    “嗯?”

    “想什么呢?”

    “想月亮呢!”

    “月亮美吗?”

    “美。”

    “有我美吗?”

    “跟你一样美。”

    ……

    “哥哥。”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带我来看月亮。”

    “哦。”

    ……

    “哥哥。”

    “嗯?”

    “你热吗?”

    “有点。”

    “出汗了吗?”

    “出了很多。”

    ……

    “哥哥。”

    “嗯?”

    “我想洗澡。”

    “在这里呀?”

    “嗯。”

    “啊?”

    ……

    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王丹平直直地躺着,眼睛紧紧盯着月亮,一动也不敢动。

    接着,有脚丫踩在小草上的声音,有人入水微微的流动声。

    王丹平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接着,无声无息了。

    王丹平扭过脖子,刘灵灵已经融入到月色中,与湖水融为一体,留下一个脑袋。

    江边的孩子从小就会游泳,刘灵灵也不例外。

    “哥哥,快下来,水好凉快呀。”刘灵灵招手。

    “哦。这就来。”

    刘灵灵往远处游了过去。

    “你别往深水里去,快回来!”王丹平一边脱衣服一边喊。

    “那你来接我回去呀!”刘灵灵逗他。

    王丹平便下到水中,往刘灵灵方向游了过去。

    湖面有粼粼的月光,水下却什么也看不见。这片水域这么宽阔,深不见底,不熟悉的水域暗藏着凶险。

    “灵灵,快回来。”王丹平深知这个道理,一边喊一边快速游向刘灵灵。

    刘灵灵听话了,不再往深水区游,原地踩水等王丹平过来。

    王丹平一下抱住她,奋力往回走。身下的人儿像个初生的婴儿。

    来到浅水区,王丹平赶紧放下了刘灵灵,把头扭过去不敢看她,嘴里却说到。

    “刚才多危险啊,这么宽的水域,常年没人来,你知道下面什么情况吗?这以前是个水电站,废弃多年了,白天都不敢去深水区,你胆子也太大了。”他不断埋怨到。

    刘灵灵只顾咯咯笑。一边用手拨出水花浇王丹平。

    “你个大男人害什么羞,说话怎么不敢看我啊?”

    王丹平只顾着继续说,仍然扭着头背对着她。

    “深水区下面就是泄洪口,有漩涡的,进去了就出不来。你胆子也太大了。”

    “你害怕还去救我。哼!”刘灵灵说。

    “还有,这里库区这么大,谁知道有没有大鱼,或者其他水生动物,你怎么一点常识也没有,太任性啦。我带你出来的就得对你负责!”

    王丹平声音有些发抖,只顾大声自说自话。

    “你啥都看了,是得负责,负责到底!”刘灵灵答非所问。

    “咱们得赶紧上去。你要再不听话,我就生气啦。”王丹平声音有些严厉了。

    “没劲!”刘灵灵娇斥一声,转身上岸了。

    王丹平一直背着身子,他在等刘灵灵穿好衣服。

    “呆子,你还在水里干什么。不怕被水怪把你抓走呀!”刘灵灵喊。

    王丹平这才扭过头,往岸边走去。这时刘灵灵已经穿好了衣服,内衣却留在了刚才下水的地方。

    夜渐渐深了。

第二十三章 睡裤

    月亮正当头,到了晚上最圆最亮的时刻,整个库区被月色笼罩着。气温下来了,再加上刚刚游过泳,王丹平感到了一丝凉意。他脱下长裤,用力扭着水分,他需要尽量扭干,好明天早上穿。这次唯一失误就是没带换洗衣服,弄的他两次尴尬。第一次是在刘灵灵宿舍,她弟的衣服救了他。这次是急着拉刘灵灵回来,来不及脱就直接下水了,这下犯难了,没有弟弟衣服救急,总不能穿湿的内裤进睡袋吧?

    刘灵灵则不同,就衣服这一块她准备的很充分,刚才婴儿般下水,没弄湿任何衣服,这下上岸,早换上了睡衣,悠哉悠哉看着犯愁的王丹平,偷偷乐了。

    “哥哥,夜深了,准备睡呀!”

    “哦,你先睡,我再坐一会。”

    “坐什么呀,外头冷,还有蚊子!”

    “我不怕冷。也不怕蚊子咬。”王丹平硬着头皮说。

    因为在刘灵灵宿舍已经同床睡过一晚,这次露营王丹平睡袋只准备了一条,双人的。现在帐篷只有一个,睡袋也只有一条,怎么办?王丹平犯难。

    “别愣着了,把内裤洗了晾起来,没人看你!”刘灵灵嘻嘻笑着说。

    “你别管我了,你先睡吧。”王丹平的脸红到了耳朵背后。

    “要不你穿我睡裤吧,我走时带了两件,宽松版的,能穿上。”刘灵灵不逗他了,起身在包里翻找衣服。

    “内衣要不要啊?”刘灵灵逗他。

    这一次王丹平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接过刘灵灵扔过来的睡裤,背过身脱下内裤,快速穿上了。

    还好,就如刘灵灵所言,是宽松款,带松紧,除了裤腿短了点外,松紧到还合适。但是王丹平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穿女孩的衣服,还是顶顶私密的贴身衣服,感觉不怪才怪了。

    王丹平摇了摇头,像要赶走那种怪怪的感觉似的。硬着头皮赶紧在湖水里把湿透的内裤洗了,挂了起来,钻进了帐篷。

    这时的刘灵灵早就小猫一样躲在睡袋里,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面。刚刚下水的时候,她把头发挽在头顶,避免被湖水打湿。这会也没放下来,长长的天鹅颈露在睡袋外面,显得又白又长。

    刘灵灵把手电筒绑在帐篷顶上,像一盏台灯,打在橘色的帐篷布衣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让小小的帐篷充满暧昧的温暖。

    看见王丹平进来,刘灵灵欠起半个身子,双手撑在背后,身体呈六十度微斜着,身穿一字领白色睡衣,整个肩头都露在外面,在橘黄的灯光照射下,散发着万种风情。

    王丹平赶忙收起目光,挤进了小小的睡袋里。

    “别说,睡裤挺适合你,要不就送你了。”刘灵灵笑着说。

    “再说不理你了啊。”王丹平回到。

    睡袋不比床上,小床再小空间还是有的,睡袋可就不同了,空间刚够两个人挤在一起。两个选择,要么面对面抱着,要么背着一人抱着。

    刘灵灵故意面对着王丹平,眼睛睁大看着他。

    王丹平回避着刘灵灵毛茸茸的眼神,紧张,无所适从。

    刘灵灵看出了王丹平的囧样,没再坚持,背了过去。她知道再这样下去王丹平非跳出去不可。

    王丹平松了一口气,从后面搂住了刘灵灵的腰。刘灵灵扭了扭身子,像是在调整最合适的睡姿。王丹平瞬时又紧张起来,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逃离。

    原来是刘灵灵面条一样柔软的身体碰到了王丹平。

    刘灵灵不再动了,静了下来,王丹平也放松下来。他伸手关了手电筒,帐篷里暗了下来。他听到怀里的女孩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过了一会,怀里的女孩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王丹平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他仔细地感受着怀里这团柔软,他随着她的呼吸而呼吸,心里像要化开似的。

    王丹平毫无睡意。他仔细回忆着重回凉水镇的点点滴滴,生怕漏下什么。他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自豪,要不是他勇敢提出见面,也不会有现在的温软在怀。他甚至开始感激李鬼,感激他的提点。

    王丹平抱着刘灵灵,就像抱着一个心爱的宠物,心无杂念,只有爱护。他还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复杂,他不敢奢求更多,他觉得现在已经够多了,多得已经超过了期望,就像做梦一样,再多就不真实了,他怕美梦容易醒。他要守住这份美好,不带一丝杂念的美好。

    他听着帐篷外面有风吹过,他祈祷着时间过慢一些,再慢一些。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刘灵灵向一片水域深处游了过去,他一直喊一直喊,刘灵灵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游,突然消失不见……

    王丹平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他揉了揉眼睛,外面日头已经升高了。刘灵灵没在身边。

    他赶紧爬起来,走出帐篷,看到刘灵灵坐在湖边发呆。两只水鸟在湖面上嘻戏,溅起一片水花。

    王丹平赶紧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

    “哥哥,你怎么了。”

    “我刚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没什么!”王丹平欲言又止。刘灵灵也就没在追问。

    “梦都是反着的,没事啊,哥哥。”

    “嗯,嗯。”王丹平抱着她不放。

    “哥哥,你弄疼我了。”

    王丹平没听见一样。

    “哥哥,我饿啦!”刘灵灵大声到。

    “你等着。”王丹平这才放开刘灵灵。憨憨笑了两声,开始准备早餐。

    王丹平快速地在湖边搭了一个简单的灶头,这些经验都是在学校野炊时学到的,学生的时候一共组织过五六次野炊,每次都是王丹平搭灶生火,现在已经轻车熟路了。

    搭灶的空当,刘灵灵找来了一些干树枝,还带回了一小把野菜和野小蒜苗。

    王丹平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野小蒜苗在当地可是一味最好的调味品,比种植的葱蒜都香,做菜放上增味明显。

    早餐很简单,生火煮泡面。泡面是王丹平从镇上带来的。没用调味料包和油料包,而是王丹平自己炒的。小蒜苗加野菜打底,用带来的小磨香油煎炒,放少许酱油调味,放少许盐巴,打入湖水煮沸下面饼,两分钟起锅,香气扑鼻。馋的刘灵灵直流口水,等不及就大口开吃,烫的她直吸溜,直言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泡面。

    饭毕,王丹平把面碗和叉子洗干净备用。衣服也干了,他躲进帐篷换好了衣服,把睡裤递给刘灵灵。

    “我也不说洗了再还你了,你回头自己洗吧。”

    “送你啦!昨晚就说了的。”刘灵灵扭头往沙滩上走去,一蹦一跳的像个小鸟。

    王丹平傻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把睡裤装进刘灵灵的包里。

第二十四章 小船

    吃过早饭,王丹平就开始着手午餐和晚餐的事宜。他答应过刘灵灵要请她吃大餐,不能食言。既然是露营,总不能顿顿吃面包和泡面吧。他喊住了刘灵灵,拉着他往山顶走去。物资紧缺,他需要找监测站的老同志帮忙。

    监测站设在距离水库不远的一个山丘上,地方环保部门在此建有一个小平房,三间小屋子。一间放检测设备,一间作为卧室,一间厨房带餐厅带会客厅。老同志是个爱干净的人,房里房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王丹平他们上来时,老同志正在自己开垦的菜园里浇粪。监测站的厕所跟王丹平之前所在的邮政所的厕所一样,都是旱厕,老同志在旱厕下面挖了一个化粪池,粪便就在化粪池里发酵分解,变成天然的有机肥。

    老同志很少下山,每次投递员送报纸过来时,老同志就会委托他帮忙捎带点蔬菜种子、油盐酱醋、洗衣粉这些生活必须品。老同志有闲钱,偶尔也会让捎带买一些白酒。

    监测站工作量不多,负责每日把环境数据回传环保部门,定期抽取水样进行检测。闲下来没事,老同志喜欢捣鼓他的小菜园子,他会每样都种一点,每样只种一畦,种多了也吃不完。这时节,西红柿、青红辣椒、茄子、豆角、小青菜、小葱、小蒜、土豆都到了采摘季节,红红绿绿争相斗艳,煞是好看。

    刘灵灵像个小兔子,蹦蹦跳跳进了菜园子,伸手摘了一个挂着露水的西红柿,大口开咬。老同志在不远处拄着锄头,看着小姑娘,笑得慈眉善目。

    “大爷,我来看你了。”王丹平大老远给老同志打招呼。走的时候,专门给老同志带了一本白话文版的《资治通鉴》,这是他在三江市闲逛的时候花10块钱买的,本来用于火车上打发时间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老同志酷爱读书读报,王丹平也算投其所好了。

    “小王来啦!来了好,来了好。”老同志放下锄头,往回走去。

    “大爷,这是刘灵灵,在镇上联通公司上班,今天休假我带她来转转。”王丹平介绍到。

    “好,好哇。来了好。你们快坐,我洗一下这身土。”老同志连连点头。

    “灵灵,过来坐。”王丹平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张罗出凳子,摆在院落里。老同志洗完手,脱了外套,也坐了过来。

    “大爷,我给你带了一本书。”

    “《资治通鉴》,好,好哇,我一直想买来着,小伙子有心了。”大爷两眼放光,赶紧接了过来,双手在胸前擦了又擦,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早上我就看见湖边有烟,还以为发生火灾了呢,后来看到了帐篷,就知道是有人来露营,就没管,准备晚一点下去问问,这不你们就上来了嘛。”老同志合上了书,跟他们俩说话。

    “大爷,您这边经常有驴友来露营吗?”刘灵灵好奇。

    “驴友是什么?”老大爷不解。

    “就是跑上来玩的,跟我们一样,在湖边露营的。”王丹平解释到。

    “哦,夏天的时候,偶尔有年轻人来到这里。不过很少。这里常年就我一个人。我在这边种了一点菜园子,那边还养了几只鸡。没事的时候啊,我就喜欢捯饬捯饬菜园子,喂喂鸡,要不就下去钓钓鱼。要不就看看书。你们能来呀,我是真高兴。中午就留在这吃午饭吧。”大爷开心地说着。

    “不了,大爷,我们这次来体验生活,想自己做饭。午饭我们来做,您啊只用带个碗来吃就行了。”王丹平说。

    “我们上来呀,一是来看看你。二来问你讨一些东西。”

    “需要什么,尽管说,尽管拿。”大爷豪气地说。

    “我想摘一些蔬菜,然后借你的鱼竿用一用。”王丹平说。

    “没问题。菜呀,小刘你自己去摘,想吃什么摘什么。小王,跟我取鱼竿去。”老同志一边拿了个框递给刘灵灵,一边领着王丹平进了屋。

    刘灵灵欢欣雀跃地跑向菜园,她早按捺不住了。

    进了屋,老同志抓住王丹平的胳膊问:“你跟小刘关系不简单吧?”

    “没有,大爷。我们就是过来玩的。”

    “大爷也年轻过,什么没见过。这里呀,我得提醒你一句,年轻有激情是好事,但是得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得把握好这个度,千万别只顾眼前不顾后果呀!我看小刘是个好女娃,你可不能害了她。”老同志语重心长,絮絮叨叨个没完。

    “大爷您放心吧,我知道该做啥不该做啥,我有分寸着呢。”王丹平诚恳地回答。

    “那大爷就放心啦。对了,我东边那还有一条小船,借给你们用,可以去湖心边划船边钓鱼。”大爷满意地笑了。

    王丹平欣喜若狂,有小船,太好了。他跑出来喊回了菜园里的刘灵灵。

    “少摘点,摘多了吃不完。咱们划船游湖去喽。”

    “鱼竿,鱼竿没拿!年轻人做啥都毛毛躁躁的。”老同志赶了出来。顺手给刘灵灵的菜篮子里塞了两个鸡蛋。

    王丹平他们挥手告别老同志,奔向营地。把菜篮子放到帐篷边,顺便在泥里挖了几条蚯蚓,便往东边找小船去了。

    小船静静卧在港湾里,正等待着两个年轻人。初夏的日头升起来不久,气温刚刚好。两个年轻人费了不少力才把小船拖下水。

    刚开始王丹平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操控这个小船,小船就在原地打转,刘灵灵吓得连连叫唤。

    “一人一边,一人一下,左右交替慢慢向前。唉呀,现在的年轻人是干啥啥不成!”大爷现在高处大声叫嚷。

    按照老同志教的方法,他俩慢慢找到了感觉,小船晃晃悠悠朝湖心划去。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微风拂面,刘灵灵不禁唱起歌来。声音犹如黄鹂轻涕,悠扬婉转,王丹平听得如痴如醉。

    小船停在浅水湾处,王丹平抛下鱼竿,鱼饵就用刚挖出来的泥鳅。野湖里的鱼常年没有充足的食物,很容易上钩,不一会就钓上来一条半斤来重的小黄鱼。惹得刘灵灵又是一阵激动的叫喊。

    快乐的时光很短暂,一会时间日头便爬上了头顶,火辣辣地炙烤着两位年轻人。

    鱼获颇丰,肚子也咕咕叫了,他们准备打道回府,调转小船往营地划去。

    两位年轻人哼着歌,开始准备午餐。王丹平负责生火,刘灵灵洗菜。王丹平负责炒菜,刘灵灵负责做饭。好一副恬静的生活气息。

    不一会,四菜一汤做好了,白米饭也冒出香气。王丹平跑去喊老伯一块吃饭,老伯爽快地答应了。

    一个红烧黄鱼,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油焖茄子,一个干煸豆角,一个鱼头青菜汤。老同志拿了半斤烧酒,三个人盘坐在草地上,开始了丰盛的午餐。

    “老伯,敬你!感谢你的小船,还有新鲜的菜品。”王丹平举杯。

    刘灵灵也赶紧举杯跟王丹平一道敬老同志。

    “你也能喝点酒?没看出来呀!”王丹平看了刘灵灵一眼。

    “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刘灵灵白了王丹平一眼。

    老伯看在眼里,哈哈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间,老伯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话也跟着多了,斜歪在地上,给两个年轻人讲他年轻时的故事。

第二十五章 老马

    原来,老伯名叫马文俊,五十五岁,为人和善,单位同事都叫他老马。

    老马之前在三江市环保局下设的县环境检测站工作。改革开放初期,举国上下大搞经济发展,秉承先污染后治理的理念,各种工程、各种项目争先上马,环境治理自然要给经济建设让路,环保局也就成了清水衙门,下设的监测站就更加变得可有可无,但机构依然设立。老马是眼瞅着一江清水变臭水,昔日鱼翔浅底鹰击长空的画面一去不返,老同志由衷感到心痛。

    后来三江水源纳入南水北调源头后,环境保护和治理才重新提上日程,中央给地方下了死命令,要三年山青,五年水绿。大大小小的化工厂水泥厂,关的关迁的迁,三江沿线退耕还林还草。各级领导三天一大查五天一小查,清水衙门一夜之间变成了香饽饽。

    几年后,环境治理初显成效,江水变清了,鱼群也回来了。

    老马守护的高山水库监测站因地理位置凸现,被作为三江市环保数据的风向标,纳入南水北调水质KPI重点考核指标。监测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上级领导在派驻监测站人选上曾再三斟酌,后来县监测站班子经过了热烈讨论,最后老马高票当选。原因有二,一来老马老成持重,业务精通,责任心强;二来老马中年丧偶,儿子远赴美国,常年不回,可谓无牵无挂,没有俗世纷扰,耐得住也守得住。

    县监测站领导找老马谈话时,老马满口答应,拍着胸脯说:能为三江市环保工作出力,老马倍感荣幸。

    让老马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一呆就是五个春秋,往后还得再呆五个冬夏,一直要呆满六十退休。这五年里,老马最缺乏是交流,他最迫切需求是有个人陪他说话。

    老马想他的老伴了。老伴去世十来年了,那时老马四十出头,正是干事情的年纪。

    一夜之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好多体制内人员纷纷下海南下,挣了大钱。老马所在的清水衙门半死不活,穷的都快发不起薪水了,又赶上物价飞涨,日子便过的有些拮据。

    见到别家人下海都挣了大钱,老伴看着眼热,三天两头就找老马吵架,说他没出息,不像男人,养不了家的男人还算什么男人,经常指着他鼻子骂他窝囊废!

    吵得凶了,有一次老马就打了他老伴一巴掌。老伴一气之下抛下老马和上初中的儿子,南下打工去了。

    老伴两年没跟家里联系,老马也曾去广东深圳一带找过,没有音信。后来是派出去上门找到老马,告知他老伴在东莞那边得了怪病,不治而亡。老马坐火车南下,去程哭了一路,返程抱着一个盒子回来,更是哭的死气活来,堂堂七尺男儿,硬是哭的不像了人样。

    自那以后,就有传言说老马老伴是在东莞做见不得人的营生,才染上的怪病。儿子在学校里也抬不起头来,常被同学说他妈是做鸡的,由此便埋下了恨的种子,他恨老马,更恨他妈。

    好在儿子所有的恨都化为了学习的动力,高考时高分考入名牌大学。就这还不够,他想彻底远离这个地方,远离看不起他的人。正赶上学校有个美国大学交流名额,他报名争取到了,从此便一去不返。

    十多年过去了,儿子依然没有原谅他。很少联系老马。

    “现在在这里呆的久了,当年老伴骂我的话都觉得那么悦耳,我多想她还能在我身边跟我吵架,骂我窝囊废呀!现在想听都听不到了。”老马声音低沉,听得人想哭。但是老马没哭,那次接他老伴的火车上,他的眼泪早就流光了。

    身边的刘灵灵早就哭的死去活来。他扯着王丹平的袖子不断抹眼泪,半个袖子都湿透了,两个眼睛红彤彤的像两个红灯笼。

    “唉,这些个陈年往事,让你们见笑了。人老了啊,就爱个回忆,话也多。”老马见状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说下去了。

    “那你没想着申请下山?呆了五年多了,也算对得起单位,对得起组织了啊。”王丹平问到。

    老马沉吟了一会,像是鼓足勇气一样,幽幽说到。

    “其实当年组织就算没选我,我也会自己争取。其实我是有私信的。我把老伴也带过来了,就埋在山那边向往的坡地里。这些年我自觉着罪孽深重,就不停在山上种树。五年时间,一共种了两万多株,现在啊,早年种下的树已经长成大树啦,再过几年,就都成林成片啦。”老马指了指对面的山坡,对面郁郁葱葱。

    “我得在这陪陪她。当年要不是我那一巴掌,她也不会那么早就走。”老马双手蒙面,浑身颤抖。

    刘灵灵哭出声来。

    ……

    不知不觉中,日头偏西了。老马调整了一下状态。

    “说不说了又说,真老啦!”

    “您不老,还年轻呢,您看您现在精神状态多好,身体棒的像个小伙子。”王丹平说。

    “就你会说话!”老马被王丹平逗乐了。

    刘灵灵也不哭了,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马伯伯,我们会常来看你的。”刘灵灵说。

    “傻孩子,有心就好啦。这边啊,有邮政投递员陪我呢,每周来三次,有时候会给我带些东西,有时候会留下来陪我吃顿饭,更重要的是给我带来了书报,有了这些呀,伯伯就不孤单啦。”老马摸了摸刘灵灵的头,像慈祥的爷爷。

    时候不早了,老马起身回到了监测站。

    王丹平和刘灵灵也开始收拾行囊。明天一早王丹平还得回到三江市上班,得早一点下山。

    他们原本想在这边吃过晚餐再走,听了老马的故事,欣赏湖景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两个年轻人心照不宣都不想再呆下去了,就收拾行囊往回走。

    下山还是骑摩托,刘灵灵还是搂着王丹平的腰,闭着眼,抱的紧紧的,一路无话。

    很快就到了刘灵灵的住所,王丹平卸下背包,把车子就停在刘灵灵营业厅后面的院子里,扛起背包回到了宿舍。

    他们都玩的累了,不约而同横躺在小床上面,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第二十六章 醉酒

    王丹平是被饿醒的,醒来时外面已华灯初上了。身边的刘灵灵睡得正酣,估计是下午哭的太狠了,这阵还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坏了坏了”王丹平自言自语,一骨碌爬了起来。错过了下午7点那趟火车回市区,明早还要上班呢。初来乍到,也不好思就请假呀。怎么办,怎么办?王丹平急的团团转。

    应该还有火车,得上网去查。他先是想到了刘灵灵的营业厅能上互联网,可她钥匙交给别人,还没还回来,除非这阵吵醒她,让她给顶班的人打电话送钥匙,可王丹平又不忍心叫。

    算了,去网吧吧。顺便看有啥吃的带点回来,灵灵醒来一定也饿了。王丹平想。

    他轻轻关上门,下楼往网吧走去。这阵天刚黑不久,路灯亮了,吃过饭的街坊邻居们都出来散步消食,好多人都认识王丹平,纷纷给他打招呼。

    “小王最近咋没见你上班呢?”

    “哟,小王回来了啊。听说你高升了呢。”

    “回来见女朋友的吧?”

    “几天不见变帅了呢。”

    ……

    王丹平频频点头笑着打招呼。这些人都曾经是他的客户,用白丙华的话说这些人都是他的衣食父母。

    他加快步伐往网吧走去,他最害怕碰见白丙华,按理说这次回来,应该去见见他,毕竟是他到凉水镇的直接领导和导师,现在人走了回来没去看望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这次回来王丹平主要是见刘灵灵,而且他现在还不想公开两人的关系,所以就低着头靠着马路边缘快步走,只想尽快钻进网吧。

    小镇就是小,小得你预感能碰见的人一定能碰上。王丹平一头撞进白丙华怀里时,他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墨菲定律,怕啥来啥。

    “故意躲我呢吧?”白丙华站的直直的,乜斜着眼。

    “是白局啊。哪有躲着你啊。”王丹平尴尬地回答。

    “当我不知道啊,你前天晚上就回来了。你吴姐都告诉我了。”白丙华不依不饶。

    “我当时去给您汇报来着呢,您没在,我坐了一会就走了。”王丹平继续尴尬地回答。

    白丙华沉默了一会,只拿眼神盯着王丹平看,直看得王丹平的头低到胸脯了才哈哈笑了起来,他重重拍了王丹平肩膀一下。

    “逗你的!”

    “局长,你吓死我了。”

    “说说,这次回来干啥。”

    “哦,见一个同学。他要用车,我把摩托车借他了。”

    “今天不走了,晚上我找个地方,投递员们也回来了,把所上的同事都叫上。你走后都在说呢,都还没给你送行呢,今天刚好撞上了,就算是补上了。”白丙华拽着王丹平的手臂往前拉去。

    “今天真不行,白局。这不是跟同学玩过了点了,把下午那趟火车给错过了。我明一早还要去市局上班呢。您也知道,我刚过去,迟到不好。”王丹平连连摆手。

    “我这得赶紧去网吧查一下车次。”王丹平补充到。

    “亏你在邮局上班,车次问题还要到网吧去查嘛。全国火车车次邮局内部都有,我来给你问。”白丙华嚷到。

    我怎么没想到呢。王丹平暗自惭愧。上周刚完成作业计划的录入工作,按理经过三江市的所有列车趟次应该烂熟于心才对呀。

    这时,白丙华已拿起手机拨了出去。一阵功夫,消息落实。明早凌晨4点20分有一趟慢车经过凉水镇,三个小时到达三江市火车站,上班一点都不耽误。不过得起早,因为火车站离凉水镇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呢。

    王丹平来的时候感受到了转车的痛苦,返程的痛苦是翻倍的,不仅要经受修路带来的颠簸,还要早起,凌晨2点30就得出发。

    “怕是没有车到火车站吧,这么早。”王丹平有点犯嘀咕。

    “放心,跑面的的师傅早早就在桥头等着你呢,不信明早你看。”白丙华信心满满。见王丹平仍有疑虑,白丙华又说到:“你就放心吧,明早如果没车出去,我让投递员骑车带你出去,保证误不了!”

    一颗石头落下了。再也没有理由推脱。可刘灵灵咋办?王丹平后悔当时没叫起她,或者选择在联通营业厅上网,这样也就不会碰到白丙华。

    后悔归后悔,也得硬着头皮上。这时白丙华已经联系投递员在定地方吃饭了,一边拽着王丹平往前走,怕他溜号。

    地方就定在离邮政所不远的那家烤肉店—小杨烧烤,之前遇上晚上有接待,局子一般都定在这里。这家店跟邮政所签有优惠协议,可以开发票。

    顾名思义,老板姓杨,光头,大肚子,笑起来憨憨的,看上去做东西都好吃的样子,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胖成那样。

    王丹平他们到达烤肉店时,投递员老牛、老黄都已经在那等他们了。就在院子里摆上桌蹬,铺上碗筷。一会功夫,花生、毛肚、烤肉、烤茄子、烤土豆、烤豆腐、烤馍片就排着队往桌子上上。

    多半个月不见,少不了一阵寒暄。在这个空档,吴姐也过来了,留小陈在邮政所值守。吴姐坐在靠马路的位置,坐下就开始忙活着给大家倒水。

    久别重逢,自然少不了酒。投递员老牛、老黄年纪大了,都喜欢喝点白的,说喝啤酒老上厕所。白丙华就让拿了一瓶绿瓶45°西凤,每人半斤,刚好够喝,再加上明早一早要出班投递,也怕喝多耽误事情。

    白丙华和王丹平喝啤酒,按白丙华的说法就是先搬一箱,不够再取。吴姐喝白开水,负责服务。

    众人坐定,杯中酒倒满,白丙华举起酒杯。

    “今天难得丹平回来,上次走的急没送,这次算补上了。这第一杯算补的送行酒!”说完一次性塑料杯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老牛、老黄、吴姐纷纷举杯,王丹平一一碰过。

    “这第二杯呢,咱们恭喜丹平高升,也预祝丹平前程似锦。”还没等王丹平缓过劲来,白丙华第二杯下肚了。

    “这第三杯呢,我带点私心啊。这丹平高升了,算是咱领导了,今后在业务上要多多指导,在资源分配上要适当倾斜,在考核处罚上也要放放水,最重要的就是要多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王丹平有点招架不住了。

    照这样喝下去,离结束尚早。王丹平瞅空给刘灵灵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在外头吃饭,等会给她带点吃的回去,让她就不用下楼了。一会儿刘灵灵短信回过来。埋怨他没打招呼就跑出去了。

    接下来就是互敬环节,轮番打圈。轮到王丹平回敬打圈的时候,都有点高了。他抽空去了趟厕所,用手指抠喉咙,强迫自己呕吐,他必须保证清醒。

    这一顿酒喝到晚上11点多,王丹平打包了一份煎饺,几串烧烤,一罐牛奶,摇摇晃晃地去往刘灵灵住处。

    到地方傻眼了,跟来时一样,门锁了进不去了。只有给刘灵灵打电话。刘灵灵从二楼放下一根绳,把晚餐绑在绳头拉了上去,王丹平再一次爬上柴火架,费力地翻了上去,搞的比来时更加狼狈。

    “自己跑出去喝酒,也没说带我。我都差点饿死在这了。”刘灵灵埋怨他。

    “本来去网吧查一下车次,不想被白局长撞到了。非要拉去吃饭。”王丹平解释道。

    “那也可以把我带过去啊,你嫌我上不了场面,给你丢人啊。”

    “不是不是,我不是怕你不自在嘛。你跟那帮人又不太熟对吧。”

    “你没问我咋知道我不愿意!”刘灵灵在意的是王丹平的动作而不是结果,她埋怨的是王丹平都没想过要叫她。

    酒劲儿上头,王丹平没理会生气的刘灵灵。

    “我明早2点半要起来,回市局。你赶紧趁热吃点东西吧。今晚的事情回头我给你解释啊。”王丹平倒头就睡。

    刘灵灵可睡不着,也许是下午睡的太久了,也许还在纠结王丹平没带她出去,也许怕睡过了忘了2点半叫醒王丹平。总之一直到王丹平离开,刘灵灵都没睡。她就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王丹平,想着心事。

第二十七章 灵灵

    刘灵灵花了两个多小时用来看床上躺着的大男孩,那个爬了两次柴火堆,陪了她两天两晚,带她露营游泳划船钓鱼,现在却醉倒不省人事的大男孩。这个男孩让她内心充斥着非常复杂的情感,按理说在这之前她对这个大男孩不熟悉,但是见了面后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就好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很温暖。

    她看的痴迷了,好像看不够似的。在她小的时候,她就很想有个哥哥,可以保护她不受欺负,可以有一个肩膀让她依靠,可以放任她由着性子撒野,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坏脾气。

    可是她却只有个弟弟。作为姐姐,就得什么都让着弟弟,就得早早辍学回家挣钱供弟弟上学,就得委屈着自己咬牙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在四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父亲是铁道工人,上三线建设的时候被埋在洞子里没出来。

    刘灵灵印象中,父亲常年不在家,偶尔回来也是很晚回,天蒙蒙亮就走了,在她记忆里只有父亲的背影。

    再后来,她只有在烈士陵园长长的墓碑里找得到父亲的名字。当年跟随父亲上三线修建襄渝线铁路的工人里,总共有213名青壮年没能回家,永远埋在了襄渝铁路地底下,名字都刻进了烈士陵园的墓碑里。

    后来迫于生计,母亲改嫁给当地一鳏夫,好吃懒做,空有一副身架子骨。一年以后生下了弟弟。

    刘灵灵比弟弟整整大五岁。

    自从没了爹,刘灵灵娘俩的生活就变得风雨飘摇。在学校时就有同学说她是没爹的孩子,常常受欺负。从那时候起,她就幻想自己有个哥哥,长的高高的,可以为她出头,可以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遮风挡雨。

    可天不遂她愿,给他带来的却是个弟弟,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屁孩,整日哭哭啼啼。况且弟弟的到来让她的童年变得更加悲剧,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得仅着弟弟。

    养父的好吃懒做,让这个重新组建的家更加支离破碎。一大家子张口要吃饭,养父挣不来钱,也不愿干农活,常年靠扒火车维持生计。

    养父跟随三五个好吃懒做的光棍常年混迹在火车道上,遇到有货车经过需要停车避让客车时,他们就爬上火车,拿小刀剪断车厢上的帆布绳索,把车厢里的东西扒下火车。见啥扒啥,完了把东西拉到集镇变卖。当地人管这种营生叫扒火车。

    运气好的时候,一次这种勾当换得的钱可以撑上两个月,运气不好时,遇到车上运的是大件,或者油气类的,就会放空。最背的时候好几个月颗粒无收。

    慢慢地,养父养成酗酒的毛病,喝醉了就打刘灵灵的妈妈出气,说她是丧门星,自己来不算还带个嘴巴来,十几岁了不挣钱还要花钱供她上学。

    每当这个时候,刘灵灵就抱着养父的大腿不让打妈妈。养父就拖着她,打的更加起劲。

    为了糊口,刘灵灵的母亲每年都养几头猪,过年杀了换钱补贴家用。平日里刘灵灵放学回来就得漫山遍野找猪草、拾干柴。什么粗活重活都要干,就为了证明自己这张嘴巴不是吃闲饭的。

    再后来弟弟到了上学的年纪,养父就更不乐意刘灵灵上学了,平日话里话外就说,女孩子读书有啥用,将来还不是嫁人,赔钱货,种种。

    刘灵灵听在耳里恨在心,就把这种恨转嫁到弟弟身上,有事没事就欺负弟弟。弟弟就去给大人告状,刘灵灵就免不了要挨一顿打。

    勉强上满了初中,养父说破天也不让刘灵灵再上学了。正碰上县职业中学招收电脑打字员,作为交换条件,刘灵灵去学了电脑打字。

    那时电脑还没普及,刘灵灵作为县上第一批懂得电脑的人员,后被中国联通招收为营业员。刘灵灵正式走入社会,开始挣钱养家。从此远离养父和母亲,自己独自生活。

    后来货车车厢都换成封闭车厢后,扒火车的营生彻底断了。养父就更加变得无所事事,酗酒也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每次喝完酒照例打妈妈。上次跟王丹平聊天说妈妈住院,就是被养父打断了一根肋骨,整整住了两周院,刘灵灵一人前后陪着。

    那一日,刘灵灵趴在妈妈腿上,母女俩抱头痛哭。刘灵灵劝妈妈跟养父离婚,自己养活母亲。母亲不同意,说就算是为了弟弟也要坚持撑下去,哪怕等他考上大学。

    刘灵灵就再次委屈得不行。这次连亲爱的妈妈也站在了弟弟和养父他们这边,感觉就自己多余,像个外人,像个赔钱货。

    直到她遇到王丹平,这个他喊哥哥的人。一开始接触她就想好了要叫他哥哥。一直叫下去。

    王丹平给她的感觉也像一个温暖的大哥哥一样,关心她,呵护她,不会伤害她。

    她害怕自己没文化哥哥瞧不上他,她害怕她身后这个家庭让哥哥望而生畏,她害怕自己配不上他。

    在露营那个晚上,她甚至想好了把自己献给这个大哥哥,不是因为她轻浮,而是她太想抓住这个大哥哥了,害怕他随时会远离她而去。然而哥哥的表现都让她既感动又惭愧。

    后来监测站老马讲述的经历,再一次让刘灵灵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伤心处就止不住要放生大哭,这一次她发泄的很彻底,把积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怨恨和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她感觉轻松极了。

    她要感谢这个大哥哥,感谢他带她来这里,让她听了这么一段故事。

    可是,哥哥马上就要离开了。就在半小时以后。

    ……

    伴随着刘灵灵的思绪,时间飞快地滑过。该叫王丹平起床了。

    她轻轻摇了摇王丹平。王丹平醒了过来,酒劲还没完全过去。他挣扎着起床,穿好衣服。

    是要走了。

    刘灵灵一下扑到王丹平怀里,紧紧抱着不放。

    “哥哥,我不想你走。”刘灵灵带着哭腔。

    王丹平爱惜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乖啊,哥哥周末再回来看你。”

    “嗯,你不能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小傻瓜。”王丹平托起刘灵灵的脸,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刘灵灵这才破涕为笑。她坚持要送王丹平上车,王丹平不准,因为要爬下柴火架,很危险。

    王丹平走向桥头,三步一回头。二楼刘灵灵的窗户亮着灯,一个人影在窗户后面不断挥手,目送王丹平离开。

    王丹平咬咬牙,快跑起来。桥头面的车司机果然在等候,早起赶路的人便都挤进来,挤了满满当当一车。

    面的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王丹平胃里翻江倒海,感觉随时都要吐出来,但还是坚持到了火车站。他没直接买票,而是冲进了厕所,吐得刮肠刮肚。

    出了厕所,王丹平彻底清醒了。他得打起精神,迎接新一个周的工作和生活。

    火车第三次放气,放行电铃声响起,火车汽笛一声长啸,轰隆隆开向市区。

第二十八章 车队

    早上八点三十分,王丹平准时坐到了办公桌前,一分钟也没耽误。本周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安排,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去中心局跟班。

    本周要去的班组是邮运班组,也就是大家常说的邮运车队。三江市中心局一共有大大小小邮运汽车39辆,最长的九米,最短的三米五。邮运班组负责每天把分拣班组分拣处理好的邮件装车,然后送往十三个区县以及沿途四十三个邮政所交接点。返程带运各县区及所有营业收寄网点出口的邮件。然后卸车,交分拣班组按照路向分堆,装省内二干邮运车辆或者通过火车邮运发往全国各地。

    王丹平简单收拾了一下,给宋主任打了声招呼就去往中心局邮运班。邮运班设在中心局处理场地西侧,留有两大一小三间办公室,小间坐着车队队长贾斌,负责车辆的整体调度,车辆维修保养,安全事故处理等工作。另外两间作为司机休息室,一间放有沙发,另一间放有架子床,司机空闲时间可以在休息室休息待命,一旦贾队长一声召唤,就得发动邮车奔赴各县区。

    邮运司机最辛苦,最远的线路一来一回八个小时车程,中间只留有二十分钟吃饭时间,一旦路途出现事故或者堵车,返回中心局时间多数都到后半夜了。逢冬季下雪天气,偶尔还会被堵在路上,几天回不来。所以邮运车间是全局办公条件最好的车间,除了有专门的休息室外,还配套有空调、饮水机、微波炉等,这让分拣班组看着眼红。按理说分拣班组干的是最重的体力活,但是待遇跟邮运班组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邮件速度想要提升,必须在中转环节下大功夫。前些年邮政寄递一家独大,社会快递还没冒头的时候,没人关注邮件运行时限,一个包裹在路上跑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态,甚至没人觉得这些是问题,也没人过问。

    随着电子商务迅猛发展,社会快递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断挤占邮政的寄递市场,传统不管不问的管理模式弊端凸显,用户体验差,导致市场占有率不断下滑,最厉害的两年时间,从百分之九十多的市占率下降到了四十个百分点,最后一降再降,降到不到百分之十。高层领导终于醒悟,开始搞寄递业务改革,成立邮政速递物流公司,全面参与市场竞争。自此,邮件运行时限成为上下各级重点关注的一项指标。“迅速、准确、安全、方便”八字箴言,把迅速放到了第一位。那么邮车跑的快不快,自然成为了时限达不达标的关键了。

    有要求自然配套有考核,“邮车运行准点率”、“邮车运行准班率”两项指标应运而生。简单来讲,准点率就是要求邮车在计划时间出发,计划到达时间到达,两个节点必须准点;准班率就是要求当班车次必须当班发出,不能误班。为了指标考核有依据,专门给邮车装上了GPS,几点几分几秒到了什么位置后台监控的一清二楚,这对邮运司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抱怨声也就随之而来:连个尿尿的时间都没有,憋出病了谁负责。吃饭就跟鬼打仗一样,这活没法干了呀。现在县城集镇人也多车也多,一边让顾安全,一边让提速,不让人活了……

    这些都是王丹平来之前做的功课,他知道此行任务不简单。

    王丹平推门进入邮运车间休息室时,呛得他差点夺门而逃。十几个司机围坐在沙发上打着扑克牌,十几根烟枪突突冒着白烟,屋子开着空调,门窗紧闭,猛然进入就感觉像是屋子着火了似的。

    司机们对王丹平的进入,只报以一个眼神,把眼睛从手里的扑克牌上挪开,扫了他一眼,知道有人进来了,就各忙各的,当他不存在一样。

    “找谁的?!”一个高嗓门朝他喊了一句,烟雾缭绕中王丹平没看清是谁。他尴尬地对大家挥挥手:“各位师傅,大家好。我是刚来市局的王丹平,按宋主任要求来跟大家学习,还请多关照。”

    这时,一个带头模样的人才回过头来,仔细看了一眼王丹平,起身走过来,伸出右手。

    “你好,领导,我叫贾斌。你就叫我老贾就好。”

    “不敢不敢,您是前辈。我得叫你贾队长。”王丹平赶紧伸手握了过去。

    “都别玩了!一帮怂货!看看都把休息室弄成什么样子了。“

    “都没事干是吧?老张,你脑袋伸那么长看求哩!马上发车了你还在这,赶紧滚!”老贾恶狠狠地骂着。一众司机把手上的扑克牌往茶几上一扔就都起身作鸟兽散。

    “走咯,走咯。干活去了!”

    王丹平有点发蒙,明明看到老贾自己参与到打牌队伍中,还就数他嗓门大。休息室搞的乌烟瘴气不就是他带的头吗?怎么还贼喊捉贼,搞的都像是下面的人干的,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大家都走后,老贾嘿嘿一笑。

    “这帮孙子,平日就是欠收拾!我们都是大老粗,领导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这帮人都三四十好几的人了,有的比你年龄都大,你平日就这么呼来喝去,骂骂咧咧,都买你账,没人跟你干仗啊?!”王丹平问到。

    “你刚来不知道,这帮孙子啊,你一天不骂他们就皮痒痒,都能把这车间拆了。”老贾一边开窗一边说。

    “你看看,这休息室,都搞成了锅炉房了。”老贾一般收拾烟头一边说。

    王丹平就看着,不帮忙也不说话。

    “嗨,你看我!领导来视察工作。咋能在这呆着呢,快走,上我办公室去,我给泡好茶。”老贾见状连忙停止了忙活,带着王丹平走到他自己的办公室。

    老贾办公室就不同了,虽然不大,但收拾的很有格调。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配有电脑。电脑旁边有一个地球仪。侧墙上面张贴着两幅巨大的邮运图,一张是全国铁路邮运图,一张是全市区内邮运图。电脑座椅背后配有一实木书柜,透过玻璃橱窗,可见里面放置的有各种茶叶盒、茶叶罐,没见到一本书。橙色皮沙发围了半圈,中间放有一考究的茶几。茶几上摆有茶具。办公室整体色调偏棕咖色,显得很有品质感。

    “贾队,您这办公室不错啊。比我们宋主任那间还豪华。”王丹平脱口而出。

    “我们这些干活的哪里敢跟宋大主任比哟。”老贾起身烧水。

    “您这书柜不放书,放茶?”王丹平继续问。

    “领导你见笑了,我呀大老粗,就没上过几年学,一看书就犯困。我这人吧,也不爱装,既然不看啊,就干脆也别摆,跟谁在这装二五八万呢!我呢就好喝个茶,这么大一柜子空着,可不就是放茶叶盒子茶叶罐子的嘛!”老贾嘿嘿笑着。

    “我还发现一问题。您这么好一办公室,怎么不见一颗绿植呀。我们主任办公室虽然没您这高档,但是几盆绿植下来,那档次看起来就是提升不少呢。”

    “你别说了,一说我就来气。你刚不是还说我不该骂那帮孙子吗。起先是有花来着,这帮孙子进来了都把烟头摁花盆里头,烟灰弹的满地都是。后来我就干脆把花盆搬到外头仍了。”老贾恶狠狠地说,最后还不忘骂了一句娘。

    王丹平哈哈大笑起来,脑补那帮司机在老贾办公室边抽烟边喝茶边摁烟头的情形,差点笑岔气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喜欢上这个老贾了,至少够真实。他能想象到这一个周的跟班会过的很开心,说不定还能跟老贾成为朋友呢。

第二十九章 有病

    “喝啥茶?红的、绿的、白的、黑的随便挑!”老贾问王丹平。

    “您这啥贵?”王丹平笑。

    “你小子!有一套。我喜欢!”老贾嘿嘿笑着。

    “我这有四十年的熟普,自己都舍不得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话也撂出去了,今天就给你来这个,怎么样。”

    “看来今天贾队长是要下血本陪我这个后生喽!”

    “这不算啥,有钱难买我高兴!”老贾边说边拿出最上面一格里的普洱。

    是不是四十年王丹平不清楚,但是从老贾放的位置以及拿茶的姿势看,应该不一般。其实王丹平不懂茶,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在这个自称大老粗的贾队长这儿撒撒野。没想到老贾还就吃这一套,他不喜欢遮遮掩掩,暧昧不清,就喜欢直来直去,爱憎分明。

    老贾泡起功夫茶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变得很严肃,闭嘴不语。从温壶、放茶、洗茶、闻香、品茶,所有动作优雅舒缓,浑然天成。此时的老贾,更像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修行人,甚至有点女气。

    王丹平并没有为此嘲笑老贾,而是心生敬意。他知道这是真功夫,这叫专业。你嘲笑一个专业人士,只能是自取其辱,被人看不起。这一点王丹平还是明白的。

    老贾给王丹平倒满一茶盅,递了过去。“尝尝。”

    王丹平赶紧双手接过,像模像样地拿起来先闻了闻,然后尝了尝,咂摸了一下,一口喝光。醇厚绵密没错了,但是他不太习惯那个味道。

    “不懂就别装了。”老贾倒是一眼看穿。

    “这陈年普洱经过岁月沉淀,喝它的人呢也得有点岁月沉淀才行。”老贾拿起茶盅细细咂摸,闭眼深呼吸,享受这上天赐给的美味。

    “早知道给你泡一壶茉莉花,浪费我的陈普。”老贾耿耿于怀。

    “不装了!确实不懂茶。看你这么热情,没忍佛了你的好意。”王丹平歉意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茶。”王丹平举起茶盅敬老贾。

    在他们喝茶的间隙,各班次司机轮番进来打印派车单,老贾签字后放行。也有司机舔着脸要蹭茶喝的,都被老贾轰出去了。

    “滚,快滚!就你们这嘴,喝马尿都闲浪费了,还配得上我这茶!”老贾大声嚷嚷。

    司机们也不生气,哈哈回到:“马尿你留着慢慢喝,我们得出发咯!”

    “路上慢些,出事了婆娘娃可没人给你照顾!”

    “乌鸦嘴!”“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司机回骂一句就走了。

    ……

    王丹平是过来跟班学习的,老这么在老贾办公室喝茶可不行。于是就问老贾:“贾队,你看今天我在哪学,你给安排一下,干啥都行。”

    “我听转运车间的说了,你上次在他们那还帮忙搬邮件了。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这么些年啊,机关的领导干部哪来过一个人下我们基层,看一眼基层辛苦的。所以你一过来我就喜欢上你了。”老贾说。

    “您别光喜欢呀,您得给我安排活啊。”王丹平急了。

    “这样啊,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先熟悉邮运调度。明天起你就跟车走吧,实地去看一看。”

    “好啊。”王丹平心里有谱了。

    第一天时间,王丹平就跟着老贾,看他如何运筹帷幄。别看老贾大大咧咧,安排工作来井井有条。三十多条线路依次发车,井然有序。各路司机服服帖帖,听从指挥。王丹平想到了音乐会的总指挥,此时的老贾就像那总指挥,气定神闲,指挥若定。

    一天下来,收获颇多。他体会最深的就是。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方式来管理。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就没有一成不变的管理方式。这个体会在今后王丹平职业生涯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

    下午下班,王丹平先是回了趟寝室。老李值夜班,没回来。

    他把周末的脏衣服换下来洗了,把小屋子从里到外拖了一遍。百无聊赖,就给刘灵灵打了一个电话,简要把今天的工作情况给她说了说,重点给她介绍了老贾。刘灵灵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只要是哥哥说的话,她都觉得好听。后来又随便聊了些其他的,互相说了几句贴心话就挂了电话。

    忙完这一切,又到了华灯初上时点,此时的王丹平饥肠辘辘。他决定去找李鬼,有两天没见了。

    照例,王丹平先下到城中村,他得转转,看带点啥东西。街巷里照例熙熙攘攘,夜市摊散发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在巷子房屋连接处,他看到一个面容枯槁的男子在瑟瑟发抖,瘦得脱了相。他飞速地看了王丹平一眼,赶忙背过身去,抖抖索索好像掏出什么东西,往鼻子上凑了过去。王丹平看得迷惑,快步走开了。

    不觉中,王丹平来到了城中村最常见的小红房子门口,他这次故意往里望了望,每走一家他就往里望,平日经过这里他躲都来不及。他是想知道桃子在哪间。

    红房子里的姑娘看到王丹平的举动,纷纷站起身来,大方地对他招手。“帅哥,进来耍嘛~!”

    王丹平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举动是多么的荒唐可笑。他又不认识桃子,就算这会桃子站在他面前也不认识。他低头笑了笑,便快步走开。

    他先来到熟食店,买了点饵丝和鹌鹑蛋。又来到小超市,买了一提啤酒。在路过上次那家澡堂子时,他竟然又碰见了那个穿睡衣的女人,照样湿着头发,提着洗浴篮子,汲着拖鞋;照样高昂着头,风摆杨柳般目中无人地往前走着;照样不穿内衣……

    王丹平内心一紧,这也太巧了吧。这么大的城中村,怎么可能连着两次碰见同一个人,两次还都是她刚泡完澡堂子后?王丹平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女人迈着慵懒的步伐,颤颤巍巍向他走过来,晃得他头晕。

    女人好像也发现了王丹平,快速往他这边瞟了一眼,眼神交汇后便连忙闪开,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经意的、略带骄傲的微笑。

    女人的头昂得更高了,与王丹平擦家而过。一阵沐浴液的香味夹杂着体香扑面而来。

    待女人走过后,王丹平偷偷转身跟了过去,直跟了两条街巷。女人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王丹平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最后女人走进了一栋楼里,消失不见了。

    来到李鬼的住处,路灯已经亮了。今天李鬼没下水,正在家等他呢。

    “知道你要来。”李鬼说。

    “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啊?”

    “分析,分析知道不?你刚回去见完你的小相好,肯定有好多话要跟我说对不对?”李鬼自以为是。

    “屁,我是两天没见你了,想吃鱼了。”王丹平不削地说到,随手把凉菜丢在了餐桌上。

    李鬼今天特殷勤,连忙跑过去拿盘子。

    “知道,知道,菜都做好了,就等你来呢!”一边屁颠屁颠去端菜,摆凳子,摆酒杯,一边招呼王丹平就坐。

    坐定后,李鬼见王丹平还没有要跟他说什么的意思,着急的得抓耳挠腮。最后实在忍不了,便把脑袋凑了过来。

    “快说说呀!你是要急死我啊!”

    “说什么?”王丹平不理他,继续埋头吃鱼。

    “说说你周末的事情啊,你跟你老相好都干什么了!”李鬼提醒道。

    “哪个老相好?”王丹平明知故问,慢悠悠押了一口啤酒。

    李鬼急眼了,接过王丹平的筷子仍在桌上。

    “别吃了!瞧你装那样!”

    王丹平也不生气,自己捡起筷子,继续埋头吃。

    李鬼没法,只得闷头喝酒。

    “跟你说个事。”王丹平说。

    “什么事,什么事?”李鬼来了兴致,赶紧凑了过来。

    “今天我来的时候,看见一怪人。”

    “切!谁要听这个。”

    “见到他你满脑子只有一个感觉,瘦!干瘦干瘦的。站在墙拐角打着哆嗦。后来我还见他掏出什么放鼻子上使劲儿闻。你知道吗,他看了我一眼,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我从他眼神里看到的都是空洞和绝望,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王丹平不管李鬼,自说自话。

    “少见多怪”李鬼嘟囔着。

    “你是没见着那人。见一眼我就不想再见第二眼。”

    “就你住的那个城中村,复杂着呢。干各种营生的都有。你一定是碰到瘾君子了。”李鬼说。

    “你说是吸……的?”

    “是啊。你在邮局上班的,不信你问问你们投递班主任去。从你们寄递渠道都查堵了多少起贩卖和吸……的案子了!”李鬼说。

    “哦……”王丹平若有所思,自觉着这地方太复杂,往后干什么得多长个心眼了。

    “唉,我再给你说个事。”王丹平说。

    这次李鬼没了兴致,哼了一声,没接话茬。

    “说你不信啊,我在来你这的路上,先后两次碰到同一个女人。”这次换王丹平主动凑过去了。

    “女人年龄不大,长得漂亮,两次都从同一个澡堂子出来。关键啊,关键她就穿个睡衣,里面啥也没穿,连那啥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说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在巷子里走着,也不怕贼人起坏心眼儿。啧啧……”见李鬼不言语,王丹平继续说。

    “怎么?你动心了啊!”李鬼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别忘了,你是有相好的人!”李鬼往刘灵灵身上引。

    王丹平陷入了沉思,半晌没说话。

    “来,喝酒喝酒!”李鬼烦躁了。

    “给你说啊。你别笑话我。”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李鬼继续烦躁。

    “我见刘灵灵吧,就没那种感觉,只是想着能抱抱她就很满足了。但见到今天这个女人吧,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就那种,你懂的。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王丹平思绪拉的很长,慢悠悠地说。

    “哈哈,看来这次回去没得手啊。”李鬼终于抓住要害,主动攻击了。

    “死远点,没你想的那么庸俗!我跟灵灵的感情你不懂。”

    “是,我不懂。行了吧。但是按我的经验吧,这男女之间啊,如果没那事,心永远不会走在一块儿的。感情再好,永远隔着点啥。只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那这个女人才算真真正正属于你呢。”李鬼幽幽说到。

    “隔着啥,隔个屁。我跟灵灵是纯洁的关系,你别拿你那臭嘴玷污了。”王丹平有点上火。

    “看来,是该带我们王处长体验体验生活了。”李鬼继续幽幽说到。

    “你死一边去!”王丹平骂到。

    “我看啊,你呀,确实,有病!”李鬼一字一顿说到。

第三十章 闺蜜

    不觉中一提啤酒喝完了,今天的鱼李鬼一筷子没动,都被王丹平一人吃光了。李鬼想听到的内容王丹平只字未提,反倒跟他聊什么从澡堂子出来的女人,无聊至极。

    酒足饭饱,王丹平抹了抹嘴角,站起身来准备往回走。李鬼拉着他,神秘兮兮的跟他说:“王处长,想不想把那个处字摘了?这也二十好几了,不想再往上走走?”

    王丹平没理他。可能是喝酒了的关系,这阵子他满脑子都是下午澡堂子门口碰到的女人,目中无人地走着,浑身带着沫浴露的香气。

    “你想不想见见桃子?”李鬼见王丹平没说话就继续说。

    “桃子,你相好?你怎么突然想让她见我了。”王丹平疑惑问到。

    “咱们是朋友嘛,你的事我跟桃子说过了。她觉得你人不错,至少你知道她的事后没有看不起她,更没有看不起我。这是桃子的原话。”李鬼说。

    “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都是在这三江市讨生活,都是工作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把我都想成什么了!至于你俩,两情相悦,两厢情愿,别人就更没资格说你们了。”王丹平高声到。

    “这就是我交你这个朋友的原因啊!也该让你见见她了。”李鬼很执着。

    “说实话,我也挺想见见她,见见能让你李鬼如此放不下的女人长什么样。”

    “那就说好了,我给桃子打电话”李鬼像得逞了似的,高兴地拨出电话。王丹平感觉李鬼在憋着什么坏,可又说不清楚,总觉得怪怪的。

    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李鬼神秘兮兮地说:“桃子呢怕她一个人来尴尬,把她一好姐妹叫上了,你没问题吧。”

    “这有啥问题啊。约在哪见啊?”王丹平问。

    “哦,就在我这。快,快点帮忙收拾收拾,这弄的乱七八糟的像个什么样。”李鬼吆喝王丹平一起忙起来。

    “我还得把这个虾给做了,桃子最近喜欢上我做的麻辣小河虾了。这来了不能干坐着啊对吧。”李鬼一遍忙活一边说。

    “对了,酒没了,我得让桃子带点过来,顺便带点下酒菜”李鬼很兴奋,连忙找手机给桃子发短信。

    “桃子一看就不经常来,看你紧张的。”王丹平笑话李鬼。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跟她上班时间错着,再说她不太喜欢桥面的过车声。”李鬼答。

    “哦,你是这么说过来着。”王丹平擦完桌子,顺便把垃圾归置到垃圾桶。李鬼忙活着做麻辣河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一会儿,桃子带着个女孩赶了过来。李鬼约王丹平一块下到江边迎她们,因为夜里天黑,他怕桃子她们看不清摔跤。

    桃子提着酒和菜走在前头,另一个女孩远远跟在后面。桃子见到李鬼和王丹平,先是笑着给王丹平打了一招呼,就直接过去找李鬼了,李鬼并没有停顿,拉着桃子就往桥洞里那边走去,丢下王丹平一个人等桃子的闺蜜。

    隔着老远,王丹平看到一个身姿妙曼的女人在江边款款走来,微微抬着头,目中无人般走过来。江风吹动裙摆和头发,王丹平一瞬间有点恍惚,似曾相识又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怯生生地迎了过去。

    凑近一看,王丹平怔在那了,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惊掉了,愣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开了。

    “怎么,是你?”王丹平嗓子干涩,结巴着小声问到。

    “怎么,下午跟了我一路,这么快就忘了?”女人微笑着看着他。

    “我,我,你知道我跟着你?”

    “你那点小心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丹平既尴尬又兴奋。世界太小了,世界太奇妙了。桃子的姐妹竟然是和他过有两面之缘的女人。就在刚刚,李鬼跟他闲扯淡的时候满脑子还在想着的女人,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江边没有其他人。王丹平愣在那不说话,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哎,你俩!什么情况啊。不想上来了吗?”李鬼跟桃子站在桥洞朝他俩喊到。王丹平这才回过神来。

    “你让开呀,就这样让我吹这江风,一会儿该感冒了。”女人捂着嘴笑。

    “哦,哦,请,请。”王丹平侧身让过,又一次闻到了熟悉的沐浴液混合着的体香。

    四人在桥洞中坐定,又是一番觥筹交错。这次王丹平是彻底上头了。

    “这次你回去见你那刘灵灵的事啊,我给桃子提起过。”李鬼鬼里鬼气地说。

    “你嘴咋那么大的,就跟那赵本山相声说的,嘴巴跟棉裤腰似的。”王丹平没好气。

    “你先别打断我。就你这次吧,我跟桃子给你分析了一下,她猜你会完全放不开,果然被她说中了。因为啊,你根本不懂女孩的心思。这样时间长了啊,对你俩的关系发展可都不利啊。”李鬼继续说。

    “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王丹平回怼。

    桃子的闺蜜就坐在王丹平身边,很少说话,偶尔看一眼王丹平,轻笑一下,继续低头吃东西,身上的香气扰得王丹平坐立不安。

    “算了,不给你说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不留你们俩了啊。王大处长,桃子她闺蜜你负责给我安全送到家。”李鬼下逐客令了。

    王丹平被李鬼臊的脸都红了,也不好再打扰李鬼和桃子,起身往外走。桃子闺蜜也跟着起身一起走了下去。

    “你住哪,我送你”王丹平问。

    “我还不想回去,想再走走。”女人答。

    王丹平只好陪着女人在江边走。女人靠着他很近,头发被风吹起来,扫在王丹平脸上,痒痒的。

    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了王丹平楼下。他们站住了。

    “我就住这。”王丹平指了指楼上。

    “你不要请我进屋坐坐?这都吹了半天河风了,腿都走麻了。方便吗?”女人小声说到。

    “倒也方便,我跟一同事合住,两个房间,各住各的。今晚他值班不回来。我再打电话确认一下。”王丹平沉吟了一下说。女人就静静等王丹平打电话。

    “老李,你今晚值班回不回宿舍?我想借你笔记本用一下。”王丹平撒谎。

    “我值班回不来,房间门锁了,你打不开。这都几点了,还用个鬼呀!”老李回到。

    “你确定不回来嘛?”

    “值班不能离岗的,再说这都半夜了我回来干嘛,要用明天再说。”老李不再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搞定。王丹平对自己的小机智感到有些得意,这样他就顺利地把女人带进了自己那六个平方的小窝。没有惊动到任何人,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桃子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一个蛮有趣的人。”女人看着紧张无措的王丹平,笑得很真实。

    这会儿他俩就在促狭的房间里,女人靠床沿坐,王丹平坐在她对面的小凳子上,近的呼吸都能听得见。王丹平紧张得坐立不安。

    “其实你不用紧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像你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了。”

    “你这小窝小是小点,但还算温馨,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至少你不邋遢,这点很宝贵”女人夸奖他。

    女人很会聊天,王丹平慢慢放下防备。

    早上起来,女人已经早走了,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什么。

    王丹平看着乱遭糟的房间,脑子转不过弯来。他爬起来,以最快速度打扫完房间,把头整个伸进凉水里,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他彻底清醒过来,心里感觉复杂极了。他为昨晚的荒唐感到懊恼。他对着镜子扇自己耳光,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半边脸都红透了。

    他赶紧又用凉水敷面,可不能扇肿了,一会还要上班呢。

    他一边出门一边给李鬼打电话骂他。

    李鬼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这个贱人李鬼,简直害死我了!”王丹平狠狠跺着脚,往单位方向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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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描写刚入职大学生男女在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屋里发生的爱情故事,是青春荷尔蒙跟现实物质不匹配之间的矛盾碰撞。城中村六个平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城中村六个平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