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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议大厦全文阅读

作者:墨痕难消     不思议大厦txt下载     不思议大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不思议大厦全文阅读

第一章 欢迎来到不思议大厦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挤满,大雨前的空气异常潮湿,仿佛每呼吸一口,都有细细的水流顺喉而下。

    顾清仰头望着直插入云端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深灰色大厦,咽了下口水。

    他对这座城市很熟悉,所以可以非常肯定,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长满了野草的荒地,不该有眼前这栋大厦的存在。

    仰望了片刻,从外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举在面前,照片里模糊的阴影与眼前的灰色大厦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三年前,顾清最好的朋友发来这张模糊的照片后,就此人间蒸发。

    为了找到这栋神秘的大厦,顾清想尽了办法。

    就在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

    取出手机,按照订单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您好,我是送餐员…”

    “顾清。”

    没等说完,电话那端的人却是直接叫出了顾清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顾清怔了一下,而后便是狂喜。

    找到你了!

    他曾经千百上万次的设想过这一刻的到来。

    “为了找到这栋大厦,堂堂大作家竟然做了三年的送餐员,这份毅力值得钦佩!”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听筒里传出清脆的掌声。

    对方的态度让顾清冷静了下来,压抑住狂喜的情绪,大脑开始急速运转起来。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朋友在哪?。”

    思考片刻,顾清沉声问道。

    “呵呵,看来你有很多问题啊。我就在大厦最顶层,上来见一面吧,我会解答你的所有疑问。不过会面之前还需要一些小小的测试。哈哈!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不要让我等太久哦…嘟嘟…”

    听到电话挂断的忙音,顾清默默收起了手机。

    云层厚重的似乎已经快要压到了头顶,沉闷的雷声从天边传来,几颗豆大的雨滴打在了顾清脸上。

    要下大雨了!

    顾清仰头又看了一眼隐藏在云层中的大厦,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上第一节台阶。

    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旋转门转动的异常缓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因故障而停止转动。站在里面的顾青皱了皱眉头,强压下心头升起的烦躁,伸手用力去推扶手,可旋转门的速度却是丝毫没有加快。

    五秒…吱嘎吱嘎。

    十秒…吱嘎吱嘎。

    十一秒…吱嘎吱嘎。

    就在顾清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崩溃的第十四秒,玻璃门终于露出一道可容他侧身通过的空隙。

    一个箭步冲出狭小的空间,顾清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眼白也多了一丝血色。

    “该死的!”

    顾清低声咒骂了一句,伸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以便让呼吸能更加顺畅一些。

    然后才打量起此时身处的空荡荡的大堂。

    四四方方的构造,三面墙壁上贴着暗色花纹的壁纸,看起来有些老旧。

    地面铺着正方形深灰色天然大理石,好多都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纹,跟大理石原本的纹路交织在一起,正如顾清此时的心情。

    烦躁中带着一丝迷惘。

    大堂棚高足有六七米,正中间位置挂着一副水晶吊灯,不过却是没有点亮。

    外面微弱的光线挤过旋转门玻璃,使得这里犹如朦胧鬼蜮。

    视线环顾一周,没有找到电梯,只是在左侧墙角看到了一扇木门。

    门上贴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白纸,上面用红笔写着——第一层。

    字写的不太好看,层字里面还少了个横。

    顾清走过去握住门把手,可心里的烦闷却是让他又退了回来,从口袋里取出碳素笔,给层字补上了一横。

    退后两步端详了一下,觉得还是很别扭,干脆把“第一层”三个字都涂成了黑色。

    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转动把手,推开了木门。

    出乎意料的,门后没有楼梯,也不是通道,只有深邃的黑暗。

    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可光线却是尽数被黑暗吞噬。

    “下马威吗?幼稚的把戏!”

    收起手机,顾清嘴角微微翘起,冷笑一声,迈步走进了黑暗。

    “欢迎来到不思议大厦!友情提示,在大厦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甚至包括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走出数步,黑暗深处传出之前那个神秘人的声音。

    “装神弄鬼的有意思吗?”

    顾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哼道。

    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也就没有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可神秘人似乎已经离开,死寂重新与黑暗相伴,再没有一丝声响传来。

    等了片刻后,估计神秘人不想再继续搭理自己,顾清迈步继续朝前方走去。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膜,开始有隐约的影像在眼前闪过,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略带俏皮妩媚的歌声,自舞台中央身着红色华丽长裙的女子口中传出,通过话筒传遍夜总会的每一个角落。

    聚光灯下,女子配合韵律扭动着妙曼的身躯,台下观众如痴如醉。

    “叶小曼!叶小曼!”

    有人高声呼喊着,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鲜花。

    ……

    王金虎是极乐宫夜总会的经理,早上八点钟准时上班,给几个领班安排完今日工作和注意事项后,照例开始巡视工作。

    路过二楼叶小曼专用的化妆间时,看到门缝地下透出的灯光,王金虎连忙抬手示意几个领班停步。

    “小曼姐,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吃早餐了没,要不要安排人去给您买一份来!”

    用指节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后,王金虎隔着房门柔声说道。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左右,化妆间里没人答话。此时的走廊里十分安静,站在门前的王金虎似乎听到化妆间里有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难道里面不是小曼姐,而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想到了这种可能,王金虎脸上的笑意立即收起,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小曼姐的化妆间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扭头恶狠狠的瞪了身后的几个领班,心想等查清楚里面的清洁工是谁招进来的,一定要他好看。

    随后伸手便去拧动门锁。

    咔咔!

    英国进口的球形门锁里传出锁芯卡住的声响。

    从里面锁住了?

    王金虎立刻意识到不妙,小曼姐的化妆间里可是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啊,莫非是遭了贼。

    好在他身上就有备用的钥匙,连忙掏出来打开了门锁。

    房门打开,四人一起朝里看去。

    身形婀娜的红色倩影背对着众人,端坐在造型精美的化妆镜前。

    射灯发出的光柱打在镜面上,晃得几人眼花缭乱,一时竟是无法看清镜子里佳人的面容。

    “哎呦!真是小曼姐您啊,对不住!对不住!”

    看清里面是叶小曼那令人迷醉的身影,王金虎的脸上立刻堆起笑意,点头哈腰的表达着歉意,就要关门闪人。

    “经理,不太对劲啊!”

    这时一个领班用胳膊肘顶了王金虎腰间一下,同时小声说道。

    “嗯?”

    王金虎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就见那个领班指了指叶小曼椅子下面的地板。

    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有水滴自发丝上滑落,地板上已经积了好大的一滩水渍。

    “小曼姐!您没事吧?”

    王金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同时轻声问道。

    椅子上的叶小曼好似没听到一般,未作任何回应。

    走到椅子侧面,王金虎定睛一瞧,入眼的那里还是花容月貌,分明是一张青中带紫的狰狞面孔。

    叶小曼…死了!

    ……

    模糊的影像消失,顾清的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摇晃,脚下能够感受到明显的震颤感,耳中听到了嘈杂人声和隆隆轰鸣。

    一瞬间黑暗褪去,光明降临。

    顾清抬起手掌遮住眼睛,一点一点的适应着骤然而至的光亮。

    呜~~!哐哧~哐哧…

    视线还未完全恢复的顾清,率先分辨出了耳中听到的声音应该是来自于老式蒸汽火车的汽笛声和车轮声。

    自己怎么跑到了火车上?

    心中正惊疑不定,刚刚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就撇到有一道黑影朝着自己撞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重重地撞倒在地,紧接着便被死死压住。

    胸口处传来剧痛,而后温热粘腻的感觉蔓延开来。

    “啊~~!”

    有女人的惊叫声响起,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多的惊呼声。

    发生了什么?

    顾清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巴却是好象碰到了什么东西,瞪大眼睛一瞧,赫然是一张惊恐呆滞的人脸。

    人脸上的眼睛瞳孔急速放大,鼻孔压住了自己的下巴,已经有些变形。

    鼻孔里没有喘息,仅有一丝即将消散的余温。

    这是个刚刚死去的人!

    自己竟然被一个死人压在了身下。

    难道——那个神秘人所说的测试已经开始了?

    顾清第一时间在脑海里如此想到。

    “让一让!让一让!我是警探,麻烦大家让一让。”

    有男人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围观的乘客们立即让出一条道路,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到顾清身边蹲下,自腰间取出一副手铐,铐在顾清的右腕上。

    “我是上都警署的高级探长沈亦白,现在以涉嫌谋杀罪名,对你进行拘捕。”

    噹!

    话音刚落,一柄手枪自顾清怀中掉落,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人群顿时又发出一阵惊呼。

    “枪…这人有枪…一定就是杀人凶手,没跑了!”

    沈亦白顺着声音定睛一看,地板上果然是一把勃朗宁手枪,应该就是从凶手怀里掉落下来的。心里当时也是咯噔一下子,庆幸多亏自己早一步将凶手给控制住了,不然很可能会发生不可想象的后果。

    开门杀吗?

    很棘手啊!

    自己的怀里怎么会有枪?

    稀里糊涂就被戴上手铐的顾清,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老式的火车车厢,身着长衫、旗袍的围观人群…等等的一切,似乎都说明这里不是自己原本的那个时空,更像是一百年前的民国时期。

    可铐住自己的警探说什么上都警署,自己对民国历史也算颇有研究,却是从未听过上都这个地名。

    那个神秘人曾说,在这栋大厦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也许是仿照民国而制造出来的幻境也说不定。

    亦或者是——催眠?

    沈亦白冷着脸将顾清从尸体下拖拽了出来,拷在了过道边的暖气片上。手铐固定的高度非常有讲究,若是站着就直不起腰,若是蹲下就要高抬双臂,无论怎样都非常的不舒服。

    将顾清控制住后,恰好此时列车长和两名乘警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沈亦白便以需要保护案发现场为由,开始组织几人疏散乘客。

    众人所在的位置是票价相对昂贵一些的卡座卧铺车厢,所以乘客不是很多,加之刚刚死了人,没有谁愿意跟个死鬼做邻居。于是在列车长承诺给更换其他卧铺车厢后,乘客们也就十分配合的迅速离去,转眼间诺大的车厢里,就只剩寥寥数人。

    吩咐列车长火车到站后立即给上都警署打电话报案。安排两名乘警守住车厢的两端,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扯下一块白色的门帘盖住死者的面庞。

    做完这一切后,沈亦白才阴沉着脸,找了个距离顾清最近的位置坐下,从衣兜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对顾清问道。

    “姓名?”

    顾清好像没听到似得,低头沉思。

    幻境?

    还是催眠?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火车始终是在行驶的状态,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远处的景象却是看的真真切切,这绝不是高清屏幕能够比拟的。

    之前自己在黑暗中行走,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和过度就出现在了人声嘈杂的火车车厢里,这也绝对不是搭建的片场可以做到的。

    刚刚围观的人群,无论衣着还是表现出来的神态,都太自然太真实了,绝不是普通群演能够演出来的。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就是撞倒并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死者,是真的刚刚咽气且身体还未出现尸僵的死人,绝不是假的人偶或道具。

    完全放大失焦的瞳孔是无法作假的!

    所以,此时的自己到底是身处于幻境之中?

    还是已经被催眠了呢?

    还在思考的顾清突然身体一个趔趄,重重的撞在身后的车厢壁上。他此时是高举双臂半蹲的姿势,后背感到了疼痛的同时,双手手腕处也是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沈亦白收回刚刚踹出去的右脚,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

    “别想在我面前充好汉,像你这种人渣,我有一百种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沈亦白这一脚正揣在顾清的肚子上,且踹的很重,顾清如同翻个的虾米似得仰面蜷缩在地板上,缓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

    挣扎着背靠车厢壁盘腿坐好,被拷住的双臂成三角形举在头顶。

    “我是冤枉的!”

    话说出口,顾清吓了一跳,这嘶哑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沈亦白闻言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放下笔记本和钢笔站起身来,然后作势抬起了右脚。

    “我叫顾清,拔剑四顾的顾,清清白白的清。”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顾清在对方将要实施新一轮的暴行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贱种!”

    沈亦白冷声嘲讽道,重新坐下,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几笔,写下顾清的名字。

    写完之后,眼神却是有了一丝恍惚。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哪里人?做什么职业?”

    沈亦白继续问道。

    这下子顾清却是有些犯难了。

    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为了保险起见,姑且把这里当做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么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

    叫顾清这种大众名字的人应该不少,可若是再加上籍贯和职业,那可查找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等火车到站以后,这位探长只需给户籍地打个电话,得到查无此人的结果,那即便最后顾清能够证明自己没有杀人,却也会因为黑户问题被关押。

    顾清在心中快速的思考对策,沈亦白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他这次没有使用暴力,而是走过来将顾清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口袋翻了个遍,然后将搜出来的物品并排摆放在地板上。

    一个巴掌大两指厚的铁盒子、一张对折的正面写有身份证字样的卡纸、一张由津南至上都的火车票、一叠纸钞,一包香烟,一个煤油打火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抽水钢笔。

    顾清此时也放弃了思考对策,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些从自己身上搜出来的物品上。

    特别是那张身份证,如果里面的名字不是顾清,那自己就算彻底栽了。

    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刚刚还是太冲动了。

    沈亦白在观察着顾清,见他没有罪犯被抓后该有的慌张无措,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疑惑。

    难道人真不是他杀得?亦或者是个惯犯?

    心中如此想着,沈亦白将那个铁盒子拿在手中,按下侧面的卡簧,盒盖便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子弹和一本证件。

    子弹一共14颗,沈亦白仅是扫了一眼,就判断出正是刚刚从顾清怀里掉出来的那把勃朗宁使用的6.35口径子弹。

    证件是津南市警署签发的枪证,里面记录了手枪的型号、编码和持有人信息,还有一张黑白寸照。

    持有人姓名一栏填写着顾清。

    将证件举到顾清侧脸处,两相比照之下,确认是本人无误。

    津南…顾清…合法配枪…

    将几个信息联系起来后,沈亦白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了。

第二章 嫌疑人的自证推理

    “你就是在《品报》上连载侦探小说,并协助津南警方侦破过多起案件的那个作家顾清?”

    在查看过身份证,又一次进行过确认后,沈亦白开口问道。

    闻言,顾清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嗯!”

    面容平静的点了点头。

    “来上都干嘛?”

    沈亦白并没有因为顾清的身份得到证实而转变态度,反倒是目光里隐隐有一丝不屑和…挑衅。

    “旅游兼采风!”

    顾清胡乱编着瞎话应付道。

    “哼!顺道杀个人为下一部小说寻找灵感。”

    沈亦白用讽刺的语气说道。

    “这位沈警探,您不能因为探亲假期提前结束和个人的偏见,就将郁闷的情绪发泄在我的身上。而且断定一个人是否犯罪,是要讲实证的,可不能空口白牙胡乱诬陷。”

    得知自己在这里有合法的身份,且似乎还稍微有些名气,顾清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毫不示弱的呛了回去。

    顾清的话让沈亦白一怔,细思之下也察觉到自己先前的举动是带有一些个人的情绪,便出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回家探亲?又怎么知道我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沈亦白的话让顾清意识自己猜对了,便朝着沈亦白的脚踝处扬了扬下巴。

    看到顾清的动作,沈亦白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裤腿和皮鞋,没什么问题啊!

    “袜子和鞋带!”

    顾清提醒道。

    沈亦白再次查看,很正常的袜子,很正常的鞋带,没有任何问题。

    不由得有些恼怒,觉得这小子在戏弄自己,就想再给他一脚,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一想到他的身份,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

    “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味道,你的袜子很久没换了吧?鞋带也系错了,这种皮鞋的鞋带不是这样系的。还有领带打得也不对,这些都说明你是第一次穿西装。”

    “那又怎么样?没穿过西装跟回家探亲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沈亦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似乎是不想让脚臭味影响到嫌疑人。

    “你在上都警署任职,如果是出差的话,完全可以穿平时的便装,那样更舒服一些。之所以穿得如此正式,很大可能就是回家探亲,或者更准确一些,是老家为你安排了相亲对象,你这一次是特意请假回老家相亲的。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你左手无名指上没戴戒指,也没有戴过的痕迹,所以你目前还是单身。因为职业的关系,大多数工作在第一线的警察都不太注重个人的卫生问题。

    脚上穿着许久没换的旧袜子,却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和皮鞋,若是普通的回乡探亲没必要这么郑重,所以我猜测你是回乡相亲。而看你整个人的状态,这次相亲的结果似乎不太理想。”

    沈亦白有些傻眼了,这家伙有没有这么神啊,竟然全都蒙对了。

    愣了片刻后,又连忙问道。

    “那假期提前结束又怎么说?”

    “这个就更简单了,你的鞋太新了,西装没有沾染过多的灰尘和污渍,再结合你明显有些暴躁的情绪,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你这趟回乡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应该是上都这边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吧!”

    顾清将自己的推理和猜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见沈亦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感到好笑之余也完全放下了心来。

    这个沈警探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但人还算讲道理。

    过了好一会的工夫,沈亦白才将顾清所说的在脑海里理顺。

    虽然这个家伙都蒙对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气,想了想后,指着被门帘盖住头脸的尸体说道。

    “既然你这么会猜,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吗,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吧。”

    顾清等的就是这句话,否则先前的一番推理表演岂不是白费了。

    他晃动着手臂,手铐与铸铁暖气片相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总要近距离观察一番吧,推理也不是凭空捏造,信口胡说啊。”

    “哼!别想着玩花样。”

    沈亦白也清楚顾清说的有理,冷冷的威胁了一声后,掏出钥匙解开顾清左手上的手铐拷在了自己的左腕上。

    “跟在我身边,不许超过前后半步的距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亦白掀开西装衣襟,露出插在腰间的手枪道。

    “知道了!知道了!”

    顾清非常乖巧识趣的点头应道。

    二人并肩走到尸体所在的半开放车厢前停下脚步,顾清没有第一时间掀开布帘查看尸体的情况,而是对沈亦白示意了一下后,绕过尸体进入到车厢里面。

    车厢两侧各是上中下三层硬板卧铺,其中五个铺位上的被褥都折叠整齐的码放在床头的位置,只有左侧下铺有明显躺卧过的痕迹,床头上折叠整齐的被子上也有明显的凹陷。

    显然这就是死者的铺位了,临死之前还在上面躺过一段时间。

    顾清俯下身去查看,发现白色传单的褶皱有些扭曲,说明死者躺在上面的时候应该是辗转反侧过许多次。

    接着顾清弯腰查看了床铺底下的空间,什么东西都没有。

    站起身来看向对面的床铺,中铺和下铺之间的隔断横梁还有床单上,都是大片的呈喷溅形状的血迹,地板上也有一滩暗红色血迹。

    查看过车厢里的情况后,二人走出车厢,在尸体的左侧面蹲下身子,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帘。

    尸体此时仍旧保持着脸朝下的趴伏姿势,二人合力将尸体翻转过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变成青色的脸庞,微张的嘴巴和瞪大的双眼,显示出死者临死前所承受了何种程度的痛苦。

    死者留着中长发,三七分的偏分头,头发上有一圈明显的凹陷痕迹,应该是经常戴着帽子,可车厢属于死者的铺位上却未见帽子的踪影,甚至连出远门必备的行李箱都没有。

    死者两侧的鬓角已经有许多白发,结合脸上的皱纹和皮肤光泽,大致可以判断年纪在45到50岁之间。

    身上穿着一套材质颇为高档的丝绸褂衫,脚上一双深褐色的牛皮皮鞋。

    心口上插着一柄折叠小刀,刀刃完全没入及柄。

    胸口附近的衣襟有一大片被血液浸透。

    死者的双手看起来保养得还算不错,可指甲缝里却是残留着泥土的痕迹,左手拇指带着一枚看不出来材质的扳指,无名指上有明显的凹陷,那是长时间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可此时戒指却是已经不知去向。

    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后,顾清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两人的手拷在一起,沈亦白被顾清带着站了起来,疑惑的问道。

    “我已经推理出了这人死亡的整个过程。”

    顾清道。

    “啊?”

    沈亦白更加疑惑了,顾清看到的自己同样也看到了啊,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人是怎么死的呢!

    疑惑了片刻后,沈亦白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家伙是不是早就在行凶之前,就为自己想好了脱罪的借口!

    毕竟这家伙可是写侦探小说的,编造一些迷惑性的谎言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这种可能,看向顾清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厉起来。

    小子你就编吧,看看你的谎言能否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顾清也注意到了沈亦白眼神的变化,不过却只是微微一笑,拉着他重新进入车厢。

    “这人上车后先是在铺位上躺了一会,不过因为生意失败导致破产,再加上被高利贷暴力逼债,让他坐立不安,辗转反侧…”

    顾清指着死者的铺位说道。

    “等一下!”

    沈亦白的两条眉毛都已经快皱到一起了,抬手打断了顾清。

    “死者躺在铺位上时不老实,这点可以用床单上的褶皱解释和证明。但你凭什么说他生意失败破产,还被高利贷逼债?”

    “这不是很明显吗!”

    “哪里明显了?”

    见沈亦白满脸的迷茫加困惑,顾清不得不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推理的过程和依据逐步讲解清楚。

    “你有注意到死者的衣着吗?”

    顾清指着尸体问道。

    “啊…注意到了啊,怎么了?”

    沈亦白含糊的答道。

    “面料和款式如何?”

    “面料是手工丝绸,款式也是近两年比较流行的。”

    “这说明了什么?”

    顾清问道。

    “额…说明死者的家境不错。”

    沉吟片刻后,沈亦白小心翼翼的答道。

    “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我说你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好吗,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才是警探。再故弄玄虚信不信把你铐回暖气片上去!”

    想破了头皮也没想出个道道来的沈亦白有些恼羞成怒,粗声粗气的威胁道。

    回想起被靠在暖气片上时的那种滋味,顾清连忙收起调戏的心思,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死者内穿长衫,外罩马褂,都是由高档丝绸制作而成,再结合衣物的款式和脚上穿的纯皮皮鞋,可以判断死者曾经身家不菲。但你有没有注意到,大褂两侧腋窝的位置已经有了程度不轻的磨损,马褂后腰的位置有两处修补。还有皮鞋鞋尖和后跟,磨损的都已经很严重了。这些都说明死者此时的经济状态非常糟糕。”

    “沈警官您过来闻一下。”

    顾清拉着沈亦白来到尸体旁蹲下,示意让他在尸体上方闻一闻。

    沈亦白虽心中疑惑,可还是依言探出头去,重重的洗了一下鼻子。

    一股淡淡的似乎有些熟悉的味道冲入鼻端。

    咦!这是…

    “是不是闻到了药材的气味。”

    顾清笑着问道。

    经顾清提醒,沈亦白的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己闻到的可不就是药材的味道嘛。

    “沈警官再看看刀柄上的图案。”

    “这…是某种植物吧?”

    沈亦白不太确定的说道。

    “据我所知,药材商人在采购药材时,为了辨别真伪,通常都会随身携带刀具,用来切开药材或刮去表层查看里面的情况,而这种手柄上带有人参和灵芝花纹的刀具,想来就是药材商人们常用的那种。不信你可以闻闻刀柄上的药味是不是更浓。”

    对顾清的建议,沈亦白抽了抽鼻子未置可否。

    不过心里已经对死者是一名药材商人的推断深信不疑了。

    “沈警官再看这里。”

    顾清指着死者小腹的位置说道。

第三章 自杀?误杀?

    沈亦白顺着顾清手指的方向看去,穿在里面的长衫上,隐约看到有一些痕迹,不过却是被罩在外面的马褂遮挡住了许多。

    掀开马褂,沈亦白终于看清楚,长衫上是一个模糊的鞋印。

    “不止这一处,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

    顾清有分别指着死者身上的几处给沈亦白看,分别是侧臀上的半枚鞋印,后颈处的一处紫色淤痕,还有左耳根轻微的撕裂伤。

    这些痕迹出现在死者身上很蹊跷啊!

    沈亦白一边跟着顾清指点的方向观察,一边在心中如此想到。

    “做生意的人,讲究人情世故和声名信誉。即便是有些财货方面的纠纷,通常也都是私底下和平沟通,最不济也就是去打官司。但有一种生意人却是例外,暴力往往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高利贷!”

    听到顾清的讲解,沈亦白立刻就猜到了,并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高利贷。结合刚刚分析出来的几点,我们大致可以断定死者生前是一名家道中落的药材商人,因为无钱进货所以借了高利贷,也许是货物出现了问题,亦或者运输出现了问题。导致这批货没有能够及时变现,于是遭遇高利贷的殴打,并威胁他如某日某日再不还钱,就杀其全家、烧你铺子之类的云云。

    然后这位仁兄变卖掉一枚戒指,这个是根据死者左手无名指上的痕迹推断出来的。购买了去往或是回到上都的火车票。也许是担心家人的安危,也许是被打怕了,躺在床铺上越想越是害怕,最后决定自杀…我能抽根烟不?”

    顾清写小说时就习惯用香烟来激发灵感,此时首次身临其境的破解案件,更是让他兴奋不已,但总觉得手里和嘴里空唠唠的,缺了些东西。

    目光瞟到放在地板上的香烟,立刻烟瘾就涌了上来。

    恰巧沈亦白也是一名资深烟民,对于这种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伸手从地板上拿起香烟,率先甩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

    然后将烟盒递给顾清。

    顾清接过烟盒正要从里面拿烟,脑海中突然想起以前写小说查资料时,看过的一篇关于民国时期走江湖的帖子。

    再低头仔细查看烟盒里香烟的摆放位置,连忙一把将沈亦白叼在嘴里的香烟抢了过来。

    “你干吗?”

    沈亦白大惊之下就要去掏腰间的手枪。

    却见顾清将香烟从中间掰开,露出里面一根细细的芦苇杆,取出芦苇杆后稍微倾斜,便从里面掉出一枚泛着蓝色光泽的金属细针。

    “嘿!用来防身的小玩意,沈警官见谅哈!”

    顾清笑着解释道。

    曾经看过的那篇帖子里记载,民国时期走江湖的,通常都会将烟盒里第二排的两根香烟做些手脚,例如藏着吹管毒针、毒砂之类的,作为危急关头逆转乾坤的手段。

    刚刚只是灵机一动想到也许会有这种可能,如今却是心中暗呼好险。

    沈亦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点烟,深吸一口,那毒针可就直接被他吸进嘴里去了。毒杀警探可是重罪,到时任凭顾清如何解释,可都是脱不了干系。

    沈亦白先是楞了一下,随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作为警探,自然少不了跟江湖人物打交道,对于这种把戏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从未亲眼见过。

    “不入流的卑鄙手段。”

    缓过神来的沈亦白冷哼一声不屑道,随后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香烟点上一颗,可夹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说明他此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给我也来一根,刚刚里面香烟的顺序打乱了,我也不知道那根没动过手脚了。”

    顾清将烟盒揣进兜里,舔着脸朝沈亦白说道。

    烟瘾上涌的烟民,可是丝毫不顾及自尊这种毫无用处的玩意的。

    同为烟民的沈亦白自然非常理解,手一抖一甩,便有一根香烟朝着顾清飞了过去。

    经历了一个意外的小波折,二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美滋滋的抽了两口后,顾清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死者是因刀刃刺破心脏而死,但是请仔细观察一下刀柄倾斜的角度。若是由旁人持刀捅刺心脏部位的话…”

    顾清拉着沈亦白站起身来,二人间隔一步的距离相对而站,举起被铐住的右手虚握,做出正手持刀的架势,作势往沈亦白的心口处捅去,而沈亦白则是条件反射就要抬起手臂阻挡。却忘了两人的手腕被手铐铐在一起,立刻带歪了顾清做捅刺状的右臂。

    “你看,死者的身高与沈警官你相仿,我若是正手持刀的话,想刺入死者的心口部位就只能是平刺,这样的姿势是很难受的,速度也会很慢。而死者会有足够的时间用手臂进行招架,若是这样的话,死者的手臂上就一定会留下伤口。”

    说完,顾清抬起右臂,做出反手持刀的动作。

    “如果我是反手持刀,就只能从上往下扎刺,速度同样不快,死者仍有足够的时间招架阻挡。所以,如果我是凶手,我是说如果哈。为了能够不被死者提前察觉,我应该是正手握刀并隐藏在身侧,直到贴近死者身前时,猛然出刀。”

    顾清按照自己的描述走到沈亦白身前,藏在身侧的右手猛然递出,对着沈亦白的小腹刺了过去,然后一个横切划开整个腹部,最后再一个上挑的动作拔出刀刃。

    “你看,这才是持刀行凶的正确操作嘛。心口的位置偏高且四周有肋骨分布,稍微有点常识的行凶者,都不会把这里作为目标。”

    虽然明知顾清手里没有刀,可沈亦白还是被他熟练的动作给惊到了,感觉肚子上面凉凉的,似乎真的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划开,并被挑断了肠子。

    盯着顾清明显有些兴奋的表情,沈亦白冷声问道。

    “这套业务你挺熟练啊,私底下没少训练过吧,有没有真正的试验过啊?”

    顾清闻言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连忙站直了身体笑着解释道。

    “我是写小说的嘛,为了故事更真实一些,跟津南警局的警探讨教过。沈探长不要误会啊,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沈亦白横了顾清一眼,然后摆手示意他继续。

    死者这边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顾清拉着沈亦白再次进入车厢,指着右侧有零星喷溅形血迹的中铺和下铺说道。

    “死者躺在床铺上越想越怕,最后决定一死了之。于是站起身来面向这边,将随身携带的小刀,插进了自己的心口,这些呈点状喷溅形的血迹就可以证明。”

    “按照你的说法,死者站在这里将刀子刺入心口,那他死亡的姿势要么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要么瘫倒在地板上或趴伏在对面的下铺上。却是怎么跑到包厢的门口,还正巧不巧的把你压在了身下?”

    沈亦白虽然推理能力差着顾清十万八千里,可毕竟有着多年的从警经验,很快就发现了顾清推理中未曾提到的一点。

    当一个人的心脏被刺穿后,几秒钟内就会因大量失血而意识昏迷,随后死亡。

    想要心脏里插着一柄刀子,然后四处走动,除非是闹了鬼。

    听沈亦白说完,顾清又拉着他回到死者身旁,指着插在心口处的刀柄问道。

    “你看看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沈亦白打心眼里讨厌顾清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可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恐吓人家吧。自己堂堂上都警署的高级探长,也是要面子的不是,总不能连一个写小说的都比不过吧。

    于是闭紧了嘴巴,低头凑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可是瞪着一双牛眼看了好一会,愣是啥也没看出来。

    又不想示弱,吭哧着小声嘟囔道。

    “刀子很锋利。”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沈探长应该就是属于那种热血实干型的,丝毫不擅长观察和推理。

    顾清假装没听见,指着刀柄解释道。

    “其实要将刀子插进心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心脏周围有坚硬的肋骨,肋骨间的空隙很窄。所以想要顺利刺进去,就需要将刀刃横过来。可是你看看死者是怎么做的,他竟然是把刀刃竖起来,根据刀刃的宽度,大致可以判断插进入不到一厘米左右,就会被肋骨阻挡,此时是根本伤害不到心脏的,但一定会非常的痛。”

    顾清说着站起身来又走进包厢里,身体力行的模仿起死者来。

    “刀刃被肋骨夹住,死者因为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关系,应该是受不了这种程度的痛感,临时后悔又不想死了。于是便朝车厢外走去,想要寻求帮助。”

    顾清一边蹒跚着朝外走去,一边指着地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滴落状血点解释道。

    “可就在他掀开门帘的那一刻,正巧不巧的是我出现在门口的位置。双方都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我被死者撞倒,死者趴伏在我身上,倒下时的冲力加上死者本身的重量全部施加在刀柄上,被夹住的刀刃挣脱肋骨的桎梏,刺入了死者的心脏,使其当场身亡。”

    说着,顾清解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上衣,露出胸膛上一点青紫色的印记。

    沈亦白凑近仔细端瞧,那印记果然与死者心口处插着的刀柄尾部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整个案情就算真相大白了?

    顾清不是杀人犯,他只是一个正巧路过的倒霉蛋!

    死者也不是被谋杀,而是自杀!

    可最后死者明明已经不想死了,却是因为顾清的出现而意外身死,这怎么算啊!

    沈亦白越想越是头疼,忍不住将目光望向了满脸无辜的顾清。

    你小子自己惹出来的祸端,你自己说说怎么办吧。

第四章 红衣歌后离奇命案

    “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沈探长你看看,是不是可以解开了!”

    顾清抬起被铐住的右手,露出手腕处被勒出来的青色印记道。

    “这…”

    沈亦白的手已经做出了掏兜的动作,可随即却是停了下来。

    经过顾清一番缜密合理的推理,沈亦白心里已经相信他应该不是凶手了。

    可那毕竟都只是一面之词,还需要等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对死者伤口的形成做出最终论证后才可以放人。

    警探办案要讲证据,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将实际情况讲出来后,顾清也表示了理解,二人寻了一个干净些的车厢坐下来休息,静等火车到站。

    呜~~!

    十多分钟后,火车悠长的汽笛声终于响起,抵达了本次终点站——上都。

    顾清凑到车窗边,新奇的打量着夜色中的城市。

    “第一次来上都?”

    沈亦白问道。

    “算是吧!”

    顾清含糊的答道。

    一队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员逆着人流朝车厢这边走来,沈亦白将半个身体探出车窗,冲着最前面一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挥手喊道。

    “庸子!这边。”

    待整队警员进入车厢,沈亦白熟练的安排好各项工作后,拉着那个叫做庸子的年轻人走出车厢。

    “到底出了什么大案子,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

    给顾清和年轻人各发了一根香烟,给自己也点上一根后,沈亦白问道。

    叫做庸子的年轻人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瞟了顾清一眼,却是没有立刻回答。

    “他叫顾清,额…暂时算是目击证人吧。”

    沈亦白猜到了他的顾虑,指着顾清介绍道。

    “这是我副手,叫刑子庸,是你的书迷,之前就是总听他念叨,才知晓你的大名。”

    转过头来,又给顾清介绍道。

    “哦!你好。”

    闻听竟然是自己的书迷,顾清自然要表现出适当的亲和力,主动向对方伸出了手掌。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书。

    “等…等一下!”

    刑子庸感觉有些乱,低头看看顾清和沈亦白被铐在一起的手腕,再回想一下刚刚沈亦白对顾清的介绍,过了好一会才指着顾清大叫道。

    “你…你…你…是顾清?津南的那个顾清!”

    “额…是吧!”

    刑子庸的反应有些超出了顾清的预料,有些迟疑的答道。

    “偶像啊!今天可算见到本尊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刑子庸立即双手握住顾清的手掌,激动的摇晃起来。

    顾清和沈亦白的手还铐在一起呢,被这么用力的摇晃,两人的手腕都被硌的生疼。

    “以后有得是机会给你聊,先说说出了什么大案子。”

    沈亦白打掉刑子庸的双手,没好气的说道。

    “哦哦哦!叶小曼死了!”

    顾清是自己的偶像,也就不算外人。刑子庸立即就没了顾及,左右看看四周没人后,低声神秘兮兮的说道。

    “谁?”

    沈亦白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红衣歌后,极乐宫夜总会的头牌,上个月你还看过她主演的电影的那个叶小曼!死了!”

    刑子庸极其详细的重述了一遍。

    “怎么死的?”

    沈亦白问道。

    “这人多眼杂,还是上车说吧。”

    “走走走!”

    沈亦白心急了解详细案情,拉着刑子庸就往车站出口的方向走。

    顾清抬头瞥到车站外耸立的高大钟塔,粗大的指针指向八点四十分。

    钟塔背景的夜幕中似乎闪过模糊片段,舞台中央、聚光灯下身姿摇曳的美丽女人。

    还有昏暗的密室中,表情狰狞的尸体。

    火车上的命案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测试,应该就是这个红衣歌后叶小曼的案子。

    顾清被疾步而行的沈亦白拖着前行,心中如此想到。

    期间有旅人注意到顾清和沈亦白戴着手铐,不由得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被许多人行注目礼让顾清很是不自在,便借来刑子庸的外套将手铐盖住。

    如此一来,又好像两个大男人牵着手散步一样。

    顿时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沈亦白也发觉不太对劲,解开铐子铐住顾清的双手,再用衣服挡住。自己和刑子庸一左一右抓住顾清的胳膊,立刻就显得正常多了。

    走出火车站,三人钻进停在街道对面的一辆小汽车里。

    刑子庸负责开车,待汽车发动后,才将目前了解到的案情详细叙述出来。

    今天早晨八点二十分左右,警署接到报案,极乐宫夜总会发生命案,死者为电影明星,同时也是上都四大美人之一的红衣歌后叶小曼。

    叶小曼是上都的名人,警署接到报案后自然十分重视,立即出警迅速赶赴命案现场。

    放在平时,发生这种大案子都是由沈亦白负责带队的。可恰巧沈亦白回乡探亲,刑子庸级别又不够,警署署长便临时指派了另一名高级探长蔡德光带队前去处理。

    可当蔡德光赶到案发现场,并从极乐宫的经理王金虎那里了解到具体情况后,却是傻眼了。

    或许是有自知之明,又或许是害怕承担责任,蔡德光干脆连叶小曼的化妆间都没进,就直接下令封锁起来,并第一时间赶回警署向署长进行了汇报。

    署长大人,不是属下不尽心,实在是能力不足啊!要不还是把沈探长叫回来吧。

    了解过具体情况后,署长也觉得确实棘手。

    便立即让刑子庸给沈亦白去了电话,让他火速赶回来。

    “蠢货!”

    听闻蔡德光竟然下令将命案现场封锁,而不是第一时间让法医和物证科进入取证,沈亦白忍不住破口骂道。

    通常情况下,人在死亡半小时后,尸僵、尸斑就会陆续出现并加重。体内细菌及各种微生物在高温环境中大量滋生,加快肌肉、脂肪的腐败分解速度。每过一分钟,尸体所呈现的形态都会有所变化。

    还有现场的许多痕迹,例如水渍、气味等信息,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散,甚至彻底消失。

    所以无论是尸检还是取证,都本着尽早尽快的原则。

    “叶小曼的尸体还在案发现场?”

    愤怒毕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发泄了心中的不满后,沈亦白立刻追问道。

    “嘿嘿,哪能呢!给你打完电话,我就把锁砸了。尸体已经拉回警署做尸检了,估摸这个时候也该出结果了。”

    刑子庸扭过头来邀功道。

    啪!

    沈亦白对着刑子庸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快点开!”

    “得令!”

    咆哮声中汽车骤然加速,扬起一路烟尘,惹来路人愤愤的喝骂声。

    十几分钟后,汽车在上都市警署大楼门前停下。

    一行三人在沈亦白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冲进大楼,直奔法医室而去。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除了一楼值班室还有两个值班的警员,其他人都已经下班。整个大楼里黑洞洞、空荡荡的。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让第一次亲历案件的顾清心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沈亦白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一马当先疾步走在前面,拉扯着顾清的手腕生疼,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来到法医室门前,沈亦白也没有敲门的意思,直接推门而入。

    一股混合了血腥、臭肉和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鼻而来。

    “怎么样了老张,尸检结果出来没?”

    一进屋沈亦白就急吼吼的问道。

    整个上都警署,进法医室敢不敲门的,除了沈亦白就再没别人。

    法医老张也习惯了沈亦白的行事风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指着解剖台说道。

    “刚检查完,还没来得及写报告。要不先给你念叨念叨?”

    “赶紧赶紧!”

    沈亦白不耐烦的催促道。

    “死者肺内有积水,肺膜有暗红色溺死斑,确定是溺水致死。全身皮肤湿冷,有黏稠感,呈苍白,无皱缩,尸斑淡红,口鼻处有白色细小泡沫溢出。肺叶积水干净无泥沙,体表多处发现有泥水混合物,可身上的衣物却是干燥的,且没有汗渍等体液残留。你再看看这里。”

    老张招呼三人来到解剖台边。

    叶小曼赤裸裸的尸体,被平放在冰冷坚硬的解剖台上,整个胸腔已经被全部打开,露出里面的五脏六腑,胸骨和肋骨也被锯断,摆放在尸体旁边的托盘里。

    老张先是将把向外翻卷的皮肉复原,将胸前皮肤上与锁骨平齐的一条紫色印痕展示给三人。然后又走到尸体头前,费力的将头颅抬起,指着已经剃光了头发的后脑上,一大片紫红色的血点说道。

    “看到这里的伤痕了吗,应该是暴力拉扯头发造成的,结合胸前的紫色印痕,我猜测死者当时是趴伏在水池边,然后被凶手抓住后脑的头发,强行将她的头部按入水中,如此反复多次造成的。这一点通过手臂和脚趾上的擦伤痕迹也可以得到证明,死者在临死前,有过激烈的挣扎和反抗。”

    “凶手在折磨她!”

    沈亦白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也许…是想从死者这里知道些什么。”

    许久不言的顾清,突然插口道。

    “你是说逼供?这不可能。叶小曼只是个歌女…”

    沈亦白下意识的否决了顾清的说法,可立刻好象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麻烦问一下,死者的指甲里有没有肉屑或是血迹?”

    顾清问道。

    “你是?”

    直到此时,法医老张才注意到这人自己竟然不认识。而且…还跟沈亦白牵着手!

    觉察到老张狐疑的目光,顾清大大方方的将挂在两人手上的衣服取下来,露出手铐。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顾清。”

    “犯人?”

    “别管他的身份,先回答问题。”

    沈亦白催促道。

    “没有。”

    “死亡时间能推测出来吗?”

    “根据尸体表现出来的状况,大致推测应该在凌晨十二点至两点之间。哦对了,你再来看看这个。”

    老张从解剖台上拿过一个搪瓷托盘递给沈亦白。

    托盘里是一团鸡蛋大小的肉球,形状有些古怪。

    顾清瞄了肉球一眼,悄悄向侧面移开了一步。

    “这是啥玩意?”

    法医室里光线昏暗,只有解剖台上点着一盏白织灯。沈亦白将托盘凑到眼前细瞧,也没看出是属于尸体的哪个部位,疑惑地问道。

    “三个月的胎儿,从死者子宫里取出来的。”

第五章 尸痕

    绕是沈亦白办案多年见多识广,乍一听说自己端着的肉球是个胎儿,也被吓了一跳,脸唰的就白了。

    “叶小曼怀孕了?这可是大新闻啊!”

    听到八卦,刑子庸立刻来了精神,将托盘从沈亦白手里接过去,仔细打量。

    “还有什么发现?”

    沈亦白一边心有余悸的瞟了托盘里的肉球一眼,一边抽出根烟叼在嘴里问道,刚要点火就被老张一把夺下揉碎了扔在地上。

    “没了!出去!”

    老张阴沉着脸下令赶人。

    讪讪的走出法医室,就见走廊里乱哄哄的涌进来一群人,正是去火车站出警的那些警员。

    当先一人在警服外面还套着件白大褂,这是上都警署的另一位法医老李。

    “嘿嘿,又抽烟让老张赶出来了吧,说你多少次了,就是没记性。给我来一根,快憋死了。”

    一看沈亦白的表情,法医老李就猜到发生了什么,调笑着凑上来讨烟抽。

    “怎么样啊?”

    沈亦白递过去一根烟问道。

    “从刀子刺入的角度、造成的伤口和床铺血迹喷溅形状判断,八成是自杀。”

    老李狠狠地嘬了一口后,满面惬意的答道,随后又有些疑惑的补充道。

    “可依照刀子刺入的方式,刀刃应该被肋骨卡住,根本伤害不到心脏的。结合现场其他痕迹和尸体最后的位置,那家伙应该是走到包厢门口时摔了一跤,刀子被自身的体重和冲力给扎进去的。这倒霉催的,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想活的时候偏偏又死了。唉!人生无常,大肠套小肠啊!”

    老李叹息道,将烟头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眼看着就要烧到手指头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弹飞,打了声招呼,就钻进法医室。

    听过老李的话后,沈亦白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瞟了顾清一眼,心中暗道竟然全被这家伙给说中了,而且连前因后果都推理的头头是道。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转眼间走廊里又变得空荡荡的。

    “咳!那个…在火车上踹你一脚,对不住了!”

    左右看看再没其他人,沈亦白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掏出钥匙解开了手铐。

    虽然只是被铐住几个小时,可当手腕上的桎梏消失后,顾清还是有种重获自由的幸福感。

    沈亦白不提还好,一提起这茬,顾清就隐隐觉得小腹还有些痛,低头一瞅,胸口上糊满了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肚子上一个明晃晃的脚印异常清晰。

    此时的样子既狼狈又透着一丝诡异。

    沈亦白也注意到这点,拉着他就朝楼上走去。

    “我记得前几天庸子刚领了一套新制服,看你俩身材差不多,你先将就一下。明天去成衣铺买一套赔给你。

    来到三楼,沈亦白一脚踹开挂着刑事二组牌子的房门,热情招呼道。

    “进来随便坐,就当自己家一样。”

    顾清走进屋子,目光环视一圈,心道这还真跟家里似的。

    五六十平的屋子里,杂乱的摆放着桌椅、折叠床、洗脸盆等等生活物品,地面更是被烟头、瓜子皮、臭袜子这些垃圾占满。

    后退两步走出屋子,再一次确认房门上挂着的牌子上的确写着“刑事二组”的字样。

    这里竟然真的是一间办公室!

    “嘿嘿,二组现在就我和头两人,忙起来的时候吃住都在这里,也没时间收拾,偶像别在意。”

    身后的邢子庸讪笑道。

    “挺好的!”

    顾清言不由衷的说道,可抽动的嘴角和无从安放的双手,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

    这种环境对于一个强迫症患者来说,形同地狱。

    沈亦白翻箱倒柜了半晌,终于是在折叠床底下掏出的箱子里,找到了邢子庸的新制服,还有一套新买的内衣。

    强忍心中的不适,换上了干净爽洁的衣服。

    另一边沈亦白和邢子庸却是已经凑到挂在墙壁上的黑板前,在上面写写画画的讨论分析起了案情。

    将换下来折叠整齐的衣服,放在一张看起来相对干净些的桌子上,顾清去到二人身后,静静的听着。

    “昨晚九点二十分叶小曼表演完最后一个节目后,去到二楼的化妆间卸妆换衣服。二十分钟后下楼,由领班楚阳一直送到停在夜总会门口的汽车上,车上有司机阿成和保镖红姐。汽车行驶十五分钟后,汽车到达叶小曼的住处。开门的是佣人小翠,司机阿成坐在车里目送叶小曼和保镖红姐进入屋内,然后开车离开。”

    邢子庸从兜里掏出小本念道。

    “案发现场房门反锁,门锁未被破坏,据经理王金虎说,化妆间的钥匙只有他和叶小曼有。化妆间地板被清理过,没有脚印留下。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红姐和小翠哪里怎么说?一个大活人在家里无缘无故不见了,她们都没发现?”

    沈亦白皱眉问道。

    “还没来得及去找她们,署长就催我去车站接你了。”

    邢子庸耸了耸肩无奈道。

    毕竟是顶头上司,沈亦白嘴角扯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没骂出声来,抽出一根烟叼上,思考了片刻后,一拍大腿吼道。

    “走!去叶小曼家,直觉告诉我那两个娘们不对劲。”

    “等一下!”

    见沈亦白急吼吼的要走,顾清连忙出声叫住了他。

    心神已经全部投入到案情中的沈亦白,这时才想起还有顾清这个人在呢,一拍脑袋说道。

    “看我这记性,这么晚了也不好帮你找住的地方,要不你在这对付一晚上,你睡我床,我睡桌子。”

    “让偶像睡我床吧,我睡桌子。”

    邢子庸连忙争抢与偶像紧密接触的机会。

    “睡哪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不是先把案情捋顺后再决定如何开展调查?”

    “捋顺?不是挺顺的吗?我有预感,从那两个娘们嘴里肯定能问出点什么,然后顺藤摸瓜抓到真凶。”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顾清一脸的黑线。

    “我有一些看法,要不咱们一起讨论讨论?”

    “好啊好啊,能亲耳听到偶像您分析案情,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刑子庸立刻来的兴致,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办案如救火啊!”

    沈亦白沉吟道。

    “根据搜集到的线索将案件分析透彻,然后再有针对性的寻找突破口,往往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贸然去敲两个女人家的房门,总归不太礼貌,毕竟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们与叶小曼的死有关联。”

    顾清见沈亦白还在犹豫,继续循循善诱道。

    “偶像说的有道理,你俩先分析着,肚子都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来。”

    刑子庸也觉得大半夜的去找两个女人询问证词不太妥当,借口肚子饿一溜烟跑了。

    “哎老张,你上来干吗?”

    走廊里传来邢子庸的惊疑声。

    过了一会,已经换了一身便装的法医老张出现在门口。

    先是鄙夷的朝屋子里扫了一眼,嘟囔了句狗窝,随后扔给沈亦白一张纸。

    “这是刚在尸体右腿根部内侧发现的痕迹,经过对比应该是死者临死前用右手中指指甲划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鬼画符?”

    结果白纸,端详着上面画着的古怪图案,沈亦白疑惑道。

    “你自己琢磨去吧,我下班了。”

    老张招呼一声,目光又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嘴角扯动了几下,却是没再说什么,就匆匆离去。

    “我看看。”

    顾清走过来接过白纸,只见上面用寥寥五笔画出一个颇为抽象的图形。

    分别由两条斜线组成一个锐角,再由一条直线将两个平行的锐角串联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古代的狼牙箭。

    “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沈亦白探头问道。

    顾清先是要了根烟点上,随后走到黑板前,将图形画了出来。

    “死者临死前画出这种图案,一定是某种暗示。也许是因为自感剩余的时间不多,来不及写字。又或者是担心写字被凶手看到,所以才留下这种隐晦的图形。

    但是越是简单的图形,其所能表示的含义就越多。比如这个图形看起来像是古代狼牙箭的箭头,也许死者认识凶手,所以用图形暗示凶手的名字里有箭、剑一类的字。或者干脆凶手的绰号就叫狼牙箭。”

    “哦!我懂了。所以我们只需要去找名字里有剑字,或者外号类似的人。”

    沈亦白恍然大悟道。

    “我只是打个比方,不一定就是我说的这样。毕竟我们对死者不了解,现在只能是瞎猜。”

    顾清连忙解释道。

    通过半日的接触,他已经大概摸清了沈亦白的性格,属于是行动大于一切的实干派。所以必须要解释清楚,免得造成冤假错案。

    “感觉你说了挺多,但是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你可以这么理解,目前来看,这个线索的价值还有待挖掘,暂且放到一边吧。”

    走廊里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是邢子庸捧着一个纸包回来了。

    “食堂里就剩点馒头和咸菜了,对付一口吧。”

    邢子庸递给顾清一个馒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从出现在火车上到现在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了,顾清还是滴水未进,看到白花花的大馒头,肚子里面立刻开始咕噜噜的响。

    “挺好挺好,有口吃的就很好了。”

    接过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转身将黑板上的图形擦掉,用粉笔画出四条直线,将黑板分成均匀的四等份。

    “边吃边聊,在整理案件脉络之前,首先要分析凶杀案的三大要素。”

    顾清嚼着馒头有些口词不清的说道,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第一块区域顶端写上“动机”两个字。

    第二块区域顶端写上“手法”,第三块区域“时间”。

    “动机、手法、时间,这就是破获凶杀案的三大要素。”

第六章 凶案三要素

    看到黑板上的文字,沈亦白和顾清立刻精神一振来的兴致。

    凶案三要素!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在分析三要素之前,需要把目前所掌握到的线索和信息罗列出来。”

    说着,顾清在黑板第四个区域的顶端写上线索两个字。

    首先是死因:溺毙。

    然后是死亡时间。

    “今天几号?”

    顾清问道。

    “九月二十五号。”

    正在啃咸菜的邢子庸答道。

    死亡时间:九月二十五号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两点。

    接下来将包括邢子庸口述的现场勘查和法医老张提供的尸检信息等一一罗列出来,竟是将第四块区域完全写满。

    “嚯!信息蛮多的嘛。”

    顾清的记忆里很好,将听到的看到的所有线索罗列完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目光从上到下将这些信息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首先来分析动机。通常有关凶杀案的动机,大致可以分为四类,分别是图财、仇杀、情杀和其他。”

    “偶像我有问题,其他是什么意思?”

    邢子庸举手提出疑问。

    “这个有些复杂,一会再详细解释。虽然我们还无法确定凶手是处于哪种动机作案,但却可以通过对其他两项要素的分析,进行逆推,圈定出最有可能的一类。”

    “二十五号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二点期间,凶手抓住死者后脑的头发,将死者头部反复多次强行按入水中,并因此导致死者溺亡。尸检结果证实死者肺叶里的溺液清澈无杂质,且胸口与锁骨平行位置有硬物硌出的痕迹。以此可以推断,案发第一现场一定是有泳池或储水池一类的设施。”

    说完,顾清在手法一栏里写下泳池或储水池几个字。

    “死者被溺亡后,出于毁尸灭迹的目的,凶手将尸体进行了掩埋。这一点通过法医在尸体口鼻、耳道、头发里,发现泥水混合物和颗粒状的土壤等证据可以证明。”

    顾青转身第二行写上——埋尸。

    “二十五号早八点二十分接到报案,十三分钟后到达现场。现场是反锁封闭的化妆间,尸体呈坐姿坐在靠背椅上,面朝化妆镜,随身衣物、鞋袜皆是干燥干净无汗液残留,头发呈浸湿状态,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巴掌大小的一滩水迹。化妆间内地板被清理过,无足迹残留。子庸我说的这些可有遗漏?”

    “没有没有,偶像你的记性真好。”

    邢子庸眼睛里闪着小星星道。

    “还是叫我顾哥吧。”

    “行!顾哥。”

    “这里就出现了几个让人疑惑的地方。”

    “第一:凶手明明已经将尸体进行了掩埋,可为什么又挖出来并送到了夜总会二楼的化妆间里?”

    “第二:凶手为何将尸体摆放成生前的坐姿?”

    “第三:凶手为何要给死者换上干净的衣服鞋袜?”

    “第四:凶手为何要清理现场留下的痕迹,并反锁房门?”

    一连串的疑问,听得二人都蒙圈了。沈亦白皱眉叼上一根烟,邢子庸啃起了手指甲。

    “难道…凶手是个心理变态?”

    沈亦白思索过后给出自己的答案。

    顾清翻了翻白眼,对这位沈探长的脑洞着实有些无语。走过去讨了一根烟,美美的抽了一口后,期待的看向还在思考的邢子庸。

    “我想到了!是…是仇杀!凶手杀死叶小曼后,感觉还不解恨。所以把尸体又挖出来放到夜总会里。杀死叶小曼只是表象,只是为了示威!凶手的真是目的其实是夜总会的老板王啸龙。”

    快要把大拇指指甲啃秃了的邢子庸,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净扯个蛋!怎么又跟王啸龙那个混蛋扯上关系了,你要说叶小曼是他杀的,我倒是信几分。”

    沈亦白没好气的训斥道。

    可顾清一听却是来了兴趣。

    夜总会老板王啸龙?

    这个人顾清还是第一次听到。

    “有点意思,说说你如此推理的原因和依据。”

    被沈亦白训斥了的邢子庸本来还有点意兴阑珊,可没成想却是得到了偶像的肯定,而且还亲口承认自己是在推理。

    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清了清嗓子后朗声说道。

    “我之所以这么推理,肯定是有原因的。头你平时都不看报纸,所以不知道。就在上个月,叶小曼主演的电影《歌女幽魂》上映,票房大卖啊!各大报纸都说叶小曼就是下一个影后。电影上映的一周后,作为投资方的王啸龙和文凯电影公司的老板周文凯,联合举办了一场庆祝酒会。”

    “本来酒会上热热闹闹的,可是周文凯的女伴,咱们上都市四大美女之一,有着白衣舞后之称的白蝶儿,却是把一杯酒泼在了叶小曼的脸上,还当众给了她一巴掌。第二天报纸头条出爆出内幕消息,说是本来电影女主角定的是白蝶儿,可最后却被叶小曼给抢了去。

    电影若是卖得不好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大火特火。酒会上叶小曼风光无限,而自己备受冷落,白蝶儿本就心里气不过,再加上喝了许多酒,借着酒劲就动手了。”

    “所以你就怀疑是白蝶儿杀死了叶小曼?这都是什么狗屁推理,我现在就想弄死你!”

    耐着性子听了好一会的沈亦白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想给邢子庸后脑勺来一下狠得。

    邢子庸也是早有防备,躲到顾清身后藏了起来,委屈道。

    “头你先别急啊,我又没说白蝶儿是凶手,你让我说完行不行。”

    “你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见顾清对自己比划息怒的手势,沈亦白才不耐烦的坐回到椅子上。

    沈亦白见识过顾清的本事,所以顾清提议分析案情,整理线索他还能接受。

    可邢子庸这个生瓜蛋子自己太了解了,就凭他能说出什么子丑演卯?纯纯的浪费时间。

    有这工夫不如去把那两个娘们抓来吓唬一番,说不定直接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白蝶儿当然不可能是凶手,但他的姘头周文凯绝对有重大嫌疑。顾哥你是不知道,报纸上报道《歌女幽魂》电影买了十几万票房,直接打破了上都的电影票房纪录,叶小曼的人气蹭蹭的往上窜啊,连带着极乐宫夜总会的生意也火爆的不行。”

    “然后周文凯就动了把叶小曼挖过来去的心思,他找到王啸龙,让对方开价。可王啸龙却是给多少钱都不同意,甚至还当场撂下狠话,说叶小曼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想要叶小曼就等下辈子吧!

    周文凯和王啸龙都是咱们上都鼎鼎有名的大流氓头子。像他们这种人吃些暗亏还没事,若是伤了面子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再加上他的姘头白蝶儿吹枕边风。”

    “所以,你觉得是周文凯为了面子弄死叶小曼,然后将叶小曼的尸体放在王啸龙的夜总会里,目的是为了找回场子和示威?”

    顾清思索了一下后问道。

    “嗯…顾哥你觉得合理不?”

    邢子庸被这么一问,顿时心虚起来。

    “虽然还有几处说不通,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顾清点头答道,而后拿起粉笔,在动机那一栏里的仇杀前面,标些上重点号。

    得到偶像认可的邢子庸得意的朝沈亦白挑了下眉,却见到沈亦白做出脱鞋的动作,吓得连忙堆起笑脸,凑过去讨好求原谅。

    “庸子的这个思路不错,可以作为案件的突破口之一,不过有些地方的逻辑还是有些问题,这个一会再分析。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吧。”

    “先说第一点,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挖出来,送到夜总会里去。庸子认为是报复和示威,对此我却是有不同的观点。”

    “根据老张所说,我的推理是,尸体被挖出来后,先是进行了冲洗,但因为时间匆忙,所以尸体上大部分的污物都是冲洗干净了,但是头发、口鼻这些相对隐蔽的地方却是有泥土残留。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鞋袜,再送回到夜总会,摆放成生前的姿态。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和示威,这些行为根本就没有必要。所以我认为,尸体之所以被这样处置,目的应该是——祭奠!”

    “祭奠?烧纸的那种?”

    沈亦白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显露出此时内心的迷茫与混乱。

    邢子庸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逻辑和关联,身体开始如同触电了一般抖个不停。

    “顾…顾哥你的意思是…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凶手有两个人?从哪看出来的?”

    沈亦白一脸的问号。

    不愧是自己的书迷啊,喜欢看悬疑小说的人悟性就是高。

    “没错,通过在尸体上发现的相互矛盾的证据,我们不妨大胆假设,杀害叶小曼和搬移尸体的不是同一个人。”

    尽管用了假设这个词,可顾清的语气却是相当的肯定。

    “你的意思是分工合作,一个负责杀人,一个负责搬运。”

    沈亦白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语声急促的说道。

    “唉!”

    坐在一旁的邢子庸弯下腰将脸埋在双掌之间,发出一声略显沉痛和无奈的叹息。

    头啊!您就好好听着呗,别瞎插话丢人了啊!

第七章 布局人

    顾清的适应能力很强,作为强迫症的患者,此时已经能够用比较泰然的心情,安稳的呆在这个混乱的办公室里了,虽然为此付出了额头一直在冒汗的代价。

    相对脏乱差的环境而言,沈亦白神一般的思维和脑洞,顾清适应起来就没那么费力了。

    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庸子说说你的看法。”

    在沈亦白看来,顾清这家伙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有啥话你就直说呗,还偏要提问来难为人。

    可顾清却是认为自己在言传身教,增加参与感,帮助邢子庸这个可塑之才建立信心。

    “凶手将叶小曼杀害埋尸,但是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到了。他在凶手离开后,将叶小曼的尸体挖出来冲洗干净,还换上干净的衣服,送到夜总会的化妆间里,按照生前的姿势摆放。希望她即便是死去,也要保持最美丽的姿态。送回尸体是在夜间,夜总会里关着灯的,乌漆嘛黑的,不是特别了解夜总会的人,根本不可能在那种环境里找到位于二楼的化妆间。

    所以,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夜总会里的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能打开化妆间的门锁并将其反锁,内部人想要找机会配一把相同的钥匙总是很简单的。还有他清理地板上的痕迹,因为怕通过脚印暴露身份!”

    “嗯!不错,分析的很好,还有吗?”

    顾清鼓掌笑问道。

    “额…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嘿嘿!”

    邢子庸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脸色却是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眼睛里面更是闪着光。

    “那就由我来重新做一下梳理。二十五号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二点期间,凶手将叶小曼杀害,然后掩埋尸体离开。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到,为了方便讲述,姑且叫他祭奠人。

    祭奠人也许是正巧路过看到,也许是提前得知叶小曼即将被害的消息,赶去时发现叶小曼已经死亡。我个人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于是挖出叶小曼的尸体,将其恢复成生前的模样送回到夜总会。额…我突然又有了一个想法,也许不是祭奠,而是宣战!”

    顾清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可开始闪现光芒。

    “如果只是祭奠的话,完全可以找一个风水绝佳的地方将尸体埋葬,没必要送到夜总会。因为无论如何清理和美化,死了就是死了,死相总是难看且让人觉得恐怖的。何况还要被法医检查和解剖。这与祭奠的猜想是相悖的。所以,他不是祭奠,而是宣战…不对不对。即便是宣战也没必要如此折腾叶小曼的尸体,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顾清低着头托着下巴,在黑板前来回踱步,嘴里喃喃有声。

    刑子庸又开始啃大拇指的指甲,眉头紧皱。

    沈亦白看看左边,再看看前面,突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如果我是那个人的话,把叶小曼的尸体推到前台来,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引起关注,不会让叶小曼无声无息的死去。”

    听到顾清的喃喃自语,刑子庸突然插嘴说道。

    “扰乱凶手的心神,让他疑神疑鬼,方寸大乱,从而露出马脚。”

    顾清自己又补充道。

    “这个人应该亲眼目睹了叶小曼被埋的过程,所以他一定看到了凶手的模样。可既然明知道凶手是谁,却还如此大费周章,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凶手的势力很大,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无法为叶小曼报仇。”

    刑子庸感觉自己在顾清的引导下,思路越来越顺,越来越开阔,同时也越来越自信。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布局,他要让凶手感到迷惑、恐慌甚至恐惧,他在逼迫凶手自乱阵脚,他是在为自己制造报仇的机会!”

    通了!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顾清停下脚步,站在刑子庸面前与他对视,同时一字一顿的说道。

    “所以,他不是祭奠人,也不是宣战者,他是在布局,他是——布局人!”

    “额…所以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发了半天神经,就是给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起了个绰号?”

    没听懂两人说什么的沈亦白,适时插嘴,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不不不!这很重要,搞清楚布局人将叶小曼尸体挖出来并摆放在夜总会的目的后,就更有把握猜测到他下一步的行动。不过这个也暂且先放一放,我们接着来捋顺案情。”

    解开了最令他感到困扰的谜团,顾清神情振奋了许多。

    “还捋顺啥啊,都讲到发现尸体了。后面就是咱俩下火车,回警署,看尸体,然后我坐在这看你们两个发神经。”

    “还记得我提出的四个疑问吗?前三个疑问已经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第四个疑问刚刚庸子猜测的很有道理,布局人之所以擦去地板上的痕迹,就是担心脚印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布局人一定是叶小曼身边经常出现,甚至跟她非常亲近的人。”

    “其实除了我提出的四个疑问,还有几点线索也非常有价值。首先,叶小曼的尸体刚被发现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正在滴水,地板上也积了一滩水迹,这说明布局人清理尸体的时间和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相距很近,这里有没有假发?”

    顾清突然问道。

    “啊!我好象在法医室看到过,不过应该不是假发。”

    刑子庸愣了一下后答道。

    “去拿过来,我们做一个实验。”

    顾清催促道。

    “不是吧顾哥,这大半夜的你让我一个人去法医室?里面还有两具鲜活的尸体呢!”

    刑子庸苦着脸呻吟道。

    “臭小子什么时候变成胆小鬼了,我陪你去。”

    做了半天旁观者的沈亦白,终于等到了只有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踹了刑子庸一脚后,站起来威风凛凛道。

    “杀人的都不怕,还能怕被杀的。”

    说罢,拉着刑子庸就直奔一楼法医室。

    顾清的目光在脏乱的办公室里扫视一圈,觉得也该出去透口气了,便也跟了过去。

    两个法医都已经下班了,法医室的门自然也上了锁。

    来到法医室门前,沈亦白推了刑子庸一把。

    “开门!”

    “头!我没钥匙。”

    “屁话,我还不知道你没有钥匙,你不是会撬锁吗,撬开!”

    “身为一个警员,在警署里面撬法医室的锁,头你不觉得这事很诡异吗?”

    刑子庸苦着脸道。

    “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沈亦白作势摩拳擦掌,吓得刑子庸一缩脖子,取下胸前佩戴的警号牌,将背面的别针插进锁孔里,鼓捣了几下后,喀的一声,锁环跳起,锁头就被打开了。

    “啧啧啧!庸子还有这手艺。”

    顾清啧啧称奇。

    法医室里只有解剖台上的灯光明亮一些,其他地方都是昏暗一片,环境气氛着实有些瘆人。

    刑子庸其实胆子并不小,之前吓得沈亦白脸色发青的胎儿肉球,他就拿着端详了好一会。

    只是法医室这种环境,敢于深更半夜单枪匹马进来的,已经无关乎胆大胆小,而是到底是不是个正常人的问题。

    只有傻子才会无惧无畏吧!

    当然,法医除外。

    此时有顾清和沈亦白两个大活人站在门口陪同,刑子庸就从容多了。

    他先到柜子里取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然后朝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抹去,过不多时就翻身回来,双手捧着一块留着长头发的死人头皮。嘴里还不听的嘟囔着。

    “有怪莫怪,都是为了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还请见谅。”

    “这份人情记在叶小曼身上,使她欠你的。”

    沈亦白也像模像样的对死人头皮说道。

    顾清不信鬼神,可二人的这副做派配合此时的光线气氛,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催促快些离开。

    回到三楼办公室,顾清指挥着刑子庸将死人头皮上的长发淋湿,然后挂在不通风的走廊角落。

    三人记下此时的时间后,回到屋里继续逐项分析线索,整理案情。

    “在实验结果出来之前,我们暂时假设,湿透的头发达到发现叶小曼尸体时的那种状态需要半个小时。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二十分,往前推半小时,那么布局人应该就是七点五十分将尸体在化妆间里摆放好。

    叶小曼死亡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两点,暂时认定为十二点。从十二点到早上七点五十分的这七个多小时里,布局人先是将尸体挖出来,去叶小曼的家里取衣服…”

    “等一下!”

    这次是沈亦白出言打断,举手提问。

    “为什么是去叶小曼家里取衣服,随便找个裁缝铺或有女人的人家,进去偷一套也是有可能的吧。”

    沈亦白其实并不笨,只是以前他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就能破获绝大多数案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也懒得动脑子去思考了。

    经过这么一会功夫的熏陶,沉睡的脑细跑已经开始逐渐活跃起来,也慢慢的能够跟上顾清的思路了。

    “沈探长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有认真听讲,值得表扬。那么就让刑子庸同学来解答你的疑问。”

    沈亦白脸唰的一下就成了青紫色,跟法医室里的叶小曼几乎不相上下。

    搞什么?

    把老子当作小学生了吗?

    而且还是学渣的哪一种!

第八章 逆推

    “因为尸体穿着的衣服太合身了。从物证科提供的现场照片上能够看到,尸体穿着旗袍,而旗袍都是需要去成衣铺专门定制的,裁缝会根据顾客的身材进行合理剪裁。即便是体型身高极为接近的两个人,做出来的旗袍也会有差异,若是这两个人的旗袍相互调换穿着,这种差异会非常明显。”

    得到顾清认可后,邢子庸自信心爆棚,表达起自己的观点时思路清晰,口齿清楚。

    目光一瞟沈亦白,见他蠢蠢欲动的样子,连忙继续说道。

    “当然,单单凭借旗袍合身还不足以断定那就是叶小曼自己的衣服。但是还有鞋子啊,叶小曼的脚型有些特殊,她的脚掌尾趾较常人粗一些,为了避免长时间穿鞋磨伤脚趾,所以鞋子里面相对应的位置贴了一块棉布。”

    邢子庸从物证科提供的一叠照片里抽出来一张,递给沈亦白说道。

    沈亦白瞄了眼照片,撇了撇嘴,把想要提出的质疑咽了回去。

    “我们接着刚刚的思路继续。布局人先是将尸体挖出来,去到叶小曼的家里取衣服,然后冲洗身体,更换衣服,这些行动一定是在尸体尚未出现尸僵前进行的。我们知道,尸僵通常是在人死亡后一到三小时内出现,叶小曼尸体被发现时刚刚呈现出轻微尸僵状态。对了叶小曼家距离夜总会多远?”

    “步行大概一个钟头,开车的话白天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凌晨人少开的快些,应该十六七分钟就够了。”

    邢子庸想了一下后答道。

    “从发现尸体的八点二十分进行逆推,先假设布局人有车的情况下,七点五十分进入如夜总会,七点半离开叶小曼家,给尸体冲洗穿衣要花费一些时间,暂且按半小时算,七点凶手进入叶小曼家。此时距离法医推断的叶小曼死亡时间最少五个小时,最多七个小时。”

    “不对啊顾哥,就算叶小曼是凌晨两点时死亡,到五点时尸体就应该已经出现尸僵了,等到了七点时,尸僵应该已经非常严重了才对,鞋袜还好说,但旗袍这种紧身的衣物,想要给已经出现尸僵的尸体穿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吧。而且老张和物证科也没发现死者的旗袍有挣裂破损的痕迹。”

    邢子庸突然插嘴道。

    “不止如此,从叶小曼死亡到布局人进入叶小曼家里,这期间有五六个小时,这段时间布局人在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比处理尸体更重要的?还有,凌晨四点时天就已经亮了,街上也有了行人,布局人又是如何当众搬运尸体的?”

    顾清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思考了一下后也指出了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沈亦白续上一根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案情是你自己推测出来的,然后自己再推翻,敢情你是搁这逗我玩呢。

    顾清没有理会沈亦白的白眼,更没工夫去猜测他的心理活动。

    询问过邢子庸后,走到黑板前,画出从叶小曼家到极乐宫夜总会的路线图,又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下面标注出第一案发现场的字样。

    “所以,布局人的行动轨迹应该不是我刚刚说的那样。而应该是这样!”

    顾清用粉笔以第一案发现场为起点,画出一条直线到达夜总会,然后在夜总会和叶小曼家之间画出两条直线。

    “顾哥你这…”

    邢子庸来到黑板前,疑惑的盯着路线图好一会,有些迟疑的说道。

    “为啥是先到夜总会,然后再取衣服?这不合理啊?”

    “如果布局人没有汽车呢!是不是就合理了。”

    顾清笑道。

    “没汽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然叶小曼看起来挺瘦的,但也有八九十斤了吧。布局人怎么可能在没有汽车的情况下,将尸体长距离的搬运,而且即便夜间街道上人少,却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总会被人发现吧。”

    邢子庸摇头道。

    “没有汽车,搬运尸体也不一定就只能靠人背。而且上都虽然繁华,汽车却也没多少吧。使用汽车搬运,很容易就会被追查到。”

    顾清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的猜测,而是继续诱导邢子庸思考。

    “不是汽车,也不是人背,还要能够遮挡住行人的视线…哎呀!我怎么这么笨,明明早就该想到的吗。是黄包车!对不对顾哥?”

    “应该就是这样,但不一定就是黄包车,在板车上面遮一块布也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肯定了刑子庸的想法后,顾清盯着线路图,继续发散思维。

    “根据常理推测,布局人并不会事先预料到后面将要发生的事,在发现叶小曼被杀害时,身边应该并没有这一类的运输工具。所以,他应该是在附近找到黄包车或板车一类的运输工具后,再去将尸体挖出送到夜总会,然后取衣服折返布置。庸子你计算一下,从夜总会到叶小曼的家里,徒步行走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多久?”

    “单趟大概一个钟头,进屋找衣服想不被发现怎么也要十几二十分钟,然后回来再用一个钟头,再加上冲洗尸体、更换衣服、布置现场,全部做完怎么也得三个钟头左右。

    余下的就是布局人找车子、挖掘尸体、往夜总会运送所花费的时间。啊…时间…这样时间差不多就能对上了!可是顾哥,时间对上了,但尸僵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

    “布局人先把叶小曼的尸体运送到夜总会,除了是更有效率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用意。”

    顾清故作神秘的说道。

    “啊?还有其他用意…难道是与尸僵有关?尸僵出现的早晚与尸体温度流失有关,同时还受外部温度的影响。尸体被放置在化妆间里,那里属于相对密闭的空间,空气流通很慢,温度略高于外部,所以能够延缓尸僵形成的时间,可最多也就能延缓十分二十分,没有太大作用吧!”

    刑子庸想了一下后答道。

    “我问你,夜总会里有带洗手间的包厢吗?”

    顾清问道。

    “肯定有啊。我还进去过一次呢,里面不止有洗手间,还有大软床、酒柜、牌桌,还有个大浴盆能泡澡呢。”

    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个豪华房间,刑子庸忍不住露出向往的神情,可随即表情突然滞住,嘴里絮絮叨叨的嘟囔着。

    “浴盆…浴盆…热水…泡澡…延缓尸僵!”

    刑子庸瞪大了眼睛看向顾清。

    “我猜是这样的,只需明早去看看,就能证实我的猜测是否准确了。”

    沈亦白突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二人。

    二人哑然,以为沈亦白也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然后就见他举起左手,指着戴在手腕上的手表说道。

    “半小时到了。”

    顾清这才想起来,走廊外还挂着一块做实验的死人头皮呢。

    三人连忙来到走廊,查看头发的干湿度。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却已经不在滴水了。

    “半小时还是太多了,以实验结果来看,从布局人摆放完尸体再到被发现,最多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布局人是在八点左右才离开夜总会。”

    顾清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又摸了摸地上的积水后说道。

    “二位神探,你们两个说什么我现在的大概能听懂了。但是我不明白,你们两个分析出来这些东西,又是运送路线,又是几点到几点的,对破案有什么实际用处吗?”

    沈亦白站在顾清身后,语带讥讽的说道。

    “呵呵,沈探长别着急,马上就让你知道有什么用处。”

    死人头皮继续挂在走廊里,等晾干后赶在法医老张上班前再还回去。

    三人回到屋子里。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顾清也就不再啰嗦,将分析出来的所有关键信息在黑板上罗列出来后说道。

    “根据对时间线的整理,我们推测布局人从发掘出尸体到离开夜总会,用时是六到八个小时。期间往返夜总会和叶小曼家用时两小时二十分左右,布置第二现场用时大概半个钟头。

    寻找运输工具及挖掘尸体…暂且估算四十到五十分钟吧,加上给浴盆放热水大概也要十分钟,总计三小时五十分左右。刨去这些我们已经基本能够确定的用时,剩下的时间,应该就是布局人从案发第一现场到夜总会的时间。”

    顾清用粉笔将问号代表的案发第一现场和夜总会之间的线条描粗。

    “除却时间以外,案发第一现场还要满足以下三点条件。首先要足够僻静,然后周边区域有能够找到运输工具的场所。最后还记得尸体胸前的印痕吧,要有泳池或储水池一类的设施。”

    这下子连迟钝如沈亦白,也立刻明白了顾清的意思。

    之前白唬了那么多,竟然是为了找到叶小曼的埋尸地!

    “地图!地图!别傻愣着了,快拿地图!”

    沈亦白一脚踢在刑子庸的屁股上催促道。

    找来地图,铺在桌面上,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

    沈亦白取来一根红笔,在地图上重点标注出极乐宫夜总会的位置。

    “步行推车两到四个小时…僻静…能找到运输工具…储水池…”

    红笔的笔尖在地图上不停移动,寻找着能够同时满足四个条件的地点。

    十多分钟后,笔尖悬停在地图上不再移动。

    三人同时抬头相互对视,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振奋和激动。

    找到了!

第九章 歌女幽魂

    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因案情有了重大突破,而精神振奋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去。

    脚步声渐近,一名衣衫不整的值班警员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喊道。

    “沈…沈头…又…又死人了!”

    “谁死了?”

    沈亦白跑过去抓住警员肩膀,急声问道。

    “富川商会的富川太郎,刚刚被发现死在和平饭店。报案人在电话里说…说…”

    “别婆婆妈妈的,到底说了什么?”

    见值班警员满脸的惊恐,沈亦白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不妙,抓着他肩膀的手掌忍不住加重了力气,怒声吼道。

    “他说看到了…叶小曼!”

    彻骨的寒意自沈亦白的脊梁涌出直达后脑,大脑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你再说一遍!他看到了谁?”

    沈亦白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警员的肩膀,声音一字一顿的自喉咙里挤出来。

    “叶…叶小曼!”

    警员都要哭出来了,一半是因为吓得,一半是肩膀的骨头快被捏碎了疼的。

    “已经有人去通知老张了,宿舍里的兄弟们也都起来了,沈头您看…”

    警员哭丧着脸说道。

    话音刚落,沈亦白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窜了出去,随后是顾清和刑子庸。

    三人飞也似的来到一楼,直奔法医室。

    哐!

    这次不用刑子庸开锁了,沈亦白飞身而至,半空之中一脚蹬出,直接就将法医室的门给踹开了。

    冲进法医室,看到静静躺在解剖台上,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三人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不是诈尸就好!

    “你们两个谁亲眼见过叶小曼?”

    顾清问道。

    “我只看过她的电影。”

    沈亦白答道。

    “我在夜总会看过几次她的表演。”

    刑子庸道。

    “能不能确认尸体就是叶小曼本人?有没有可能只是长得很像?”

    “这个…我不敢确定。不过夜总会的那些人整天跟叶小曼打交道,他们总不会认错吧。白天王金虎他们已经亲眼确认过尸体,就是叶小曼本人。”

    “走!去和平饭店。”

    顾清一挥手,带头离开,沈亦白和刑子庸连忙跟上。

    几个住在警署宿舍的警员已经在打着火的卡车上集合,看到大楼门口人影晃动,知道是沈探长出来带队行动。

    可当三个人影靠近,才发现走在中间领头的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而沈探长和刑子庸则像跟班似的分列左右。

    “那人是谁啊?沈阎王竟然给他当跟班,啧啧啧,署长都没这待遇吧!”

    “你他娘的小点声,万一让沈阎王听了去,你挨收拾没关系,别再连累我。”

    “瞅你那怂样,我就是好奇打听下,又没说啥坏话。”

    “你俩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能让沈阎王这样老实的,肯定是津南来的大官。”

    “出发!”

    随着沈亦白的一声高喝,两辆汽车驶出警署大院,风驰而去。

    “富川商会和富川太郎你有多少了解?”

    汽车里,顾清向同坐在后排的沈亦白问道。

    经过案情分析会后,顾清已经自然而然且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三人组的主导,而身为正牌探长的沈亦白也非常理所应当的默认了此时的这种况状。

    开车的刑子庸瞄了一眼后视镜,嘴角微微翘起。

    一起共事好几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沈头对一个人如此俯首帖耳。

    “没听说过,不过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判断,叫这种名字的,多半不是什么好鸟!”

    沈亦白摇了摇头,语带不屑的答道。

    “有道理!”

    顾清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顾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刑子庸突然问道。

    顾清侧头望向窗外,夜空犹如黑幕,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舞台上风情万种,引亢高歌的美丽女子,可下一瞬,又变成了被开膛破肚的恐怖女尸。

    叶小曼…布局人…尚未成形的胎儿…

    “布局开始了!”

    顾清轻声呢喃,也不知二位同伴是否听到。

    十几分钟后,汽车在一栋洋楼前停下。

    凌晨的风有些凉意,顾清缩了缩头,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抬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下,镶嵌在楼体上和平饭店四个大字显得有些模糊。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顾清好像在饭店两个大字的中间,看到了一抹暗红,暗红之中还有一张苍白的脸,似乎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有没有这么邪啊!”

    顾清竖起衣领以图挡住些许寒意,心里则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们两个守住正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你去后门,你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入口,其他人跟我进去。”

    沈亦白熟练的给警员们指派工作,然后带着剩下的警员进入饭店。

    刚一进门,就看到三个穿着工作服的人,畏畏缩缩的挤在门口,惊恐的目光时不时的朝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瞟去。

    “谁报的案?”

    沈亦白朝着三人喝问道。

    “警官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俺们就要给吓死了。有鬼啊警官,鬼…鬼…鬼…我瞧得真真的,穿着红色旗袍,走道不抬腿,直接飘上去了,我地妈呀…可吓死我啦!”

    一个四十多岁的脸色煞白的妇女哭喊道。

    “憋回去!”

    沈亦白冷着脸吼了一嗓子,吓得妇女立即就雨停云收,再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你报的案?”

    见沈亦白盯着自己问话,妇女连忙摇头,伸手指向身边的小伙子。

    “长…长官,是我报的案。”

    小伙子举起手,可怜巴巴的答道。

    “你报案说死了人,是你亲眼看到了?”

    “是张姐最先发现的,我听到有人叫喊就上楼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就看到死人了。”

    “在几楼?”

    “三楼3306号房间。”

    “庸子你带个人,给他们三个分别录口供。顾清你跟我来。”

    到了现场分配任务环节,沈亦白终于是找回了正牌探长的感觉,指挥安排的井井有条。

    顾清则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慨,自己之前多少有些小瞧了他。

    因为是凌晨出警,带来的人手有限,分配完任务以后,就只剩下沈亦白和顾清两人,前往三楼的案发现场了。

    来到三楼,按照侍应生小伙子说的门牌号,找到3306号房间。

    房门虚掩,沈亦白走过去刚想推开房门却是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还是你来吧,我粗手粗脚的万一再破坏了现场。”

    沈亦白侧过身体,将门口的位置让给顾清后说道。

    顾清也没推迟,点了点头走到房门前,先是将门框、门锁和把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发现后,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亮着灯,顾清站在门口朝里面看去。

    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脑袋低垂,呈跪姿跪在宽大的软床上,一动不动。

    房间里灯光有限,离得又有些远看不太真切。

    “留意脚下,贴着墙根走。”

    顾清又仔细检查了地板后,对沈亦白说道。

    二人侧身贴着墙根进入房间,在距离软床一米时停下了脚步。

    “哪来这么多的水?还是这家伙失禁尿了?这尿的也太多了吧!”

    沈亦白撇了撇嘴嘟囔道。

    床周围的地板上,有一大滩水迹。不过多数都已经渗进地板缝隙里去了,只剩地板表面浅浅的一层。

    “不是尿,是水。你看,是从床上淌下来的。”

    顾清蹲下身子观察片刻后,伸出一根手指沾了点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然后指着从床边垂下来的一截被角说道。

    沈亦白顺着方向看去,正好一滴水珠从被角尖端落下。

    检查过地板上的水迹,没有发现什么痕迹和问题后,二人这才走到床边,近距离查看起尸体来。

    “全身皮肤呈现苍白色,湿冷有黏稠感,有明显皱缩,口鼻处有白色细小泡沫溢出。脖颈、后脑无明显外伤,符合溺毙特征。全身有零星淡红色尸斑,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四个小时。”

    说完,顾清又绕到床的另一边。

    在老张来之前,顾清不打算触碰尸体,所以只能观察裸露在睡衣外的身体部位。

    尸体双手手腕没有捆绑和挣扎的痕迹,但为何会背负双手?

    尸体呈现以头抢地的跪姿,这是磕头认罪的意思?

    还有这床…

    伸手抚过被子、床单、枕头,包括尸体穿着的睡衣,入手冰凉,全都是湿漉漉的。

    就好像有人端着一大盆水当头浇下来似的。

    “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人睡个好觉!”

    满含怨愤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二人闻声看去,就见法医老张拎着工具箱,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

    “难道凶手杀人还挑时候?别墨迹了,赶紧过来干活。”

    沈亦白招手催促道。

    “我四处转转。”

    打了声招呼,顾清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却是差点与匆匆进来的刑子庸撞了个满怀。

    “我问过饭店的人,这个富川太郎昨天下午五点半左右回到房间后,就再没出去过。凌晨一点零五分时,那个张姐在二楼洗衣间里打盹,恍惚间好象看到有人影从门口走过去。她还以为有客人入住,就出来查看。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上了三楼,跟上来后没看到走廊里有人,却发现3306房间的门被打开,然后就发现了富川太郎的尸体。”

    “那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呢?”

    “凭空消失了!他们都说,那是叶小曼的鬼魂!”

第十章 正式加入

    “这么肯定,看到正脸了?”

    顾清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看到前台有今天的报纸,头版新闻就是叶小曼的案子。上都人都知道叶小曼喜欢穿红色旗袍,所以我猜那个张姐应该是自己瞎联想的。”

    刑子庸耸了耸肩道。

    “或许是有人故意引导的呢!”

    “顾哥你是说布局人?”

    “现在还不能确定。给你个任务,找饭店的人打听清楚这个富川太郎的身份,还有他最近几天都去过那里,见过谁,跟叶小曼又是什么关系。”

    “好嘞!”

    答应了一声,刑子庸又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顾清走出房间,左右看了看,走廊上依旧没人。

    抽出一根烟点上,顾清慢悠悠的走到对面的房间门前站定,抬手敲门。

    嘟嘟嘟!

    没人。

    拧动门把手,发现是锁死的。

    然后又去敲隔壁3307的房门,依旧无人应答,门锁锁死。

    顾清一路挨个房间敲门,拧动把手,期间沈亦白还出来过一次。

    “你干嘛呢?”

    “随便看看。”

    沈亦白自然是不信,可也没多问,只是狐疑的盯着看了一会后,告诉顾清小心些,有情况就喊人。

    等沈亦白回房间,顾清侧头看着走廊尽头最后的两个房间。

    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抬起手掌去敲3311号的房门。

    可手刚刚抬起来,房门却是自己无声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顾清还是被吓了一跳。

    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再次确定走廊里没人后,就要推门进去。

    “你可想好了,确定要进来吗?”

    有女人幽幽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你刚刚站在窗外故意让我看到,难道只是想吓唬我?”

    顾清压低了声音问道。

    “呵呵呵,那你怕没怕啊?”

    “额…如果找我来只是要说废话,那我觉得还是面对面气氛会更好一些。”

    “唉!真是个没有情趣的男人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午三点,民北路咖啡厅见,过时不候。”

    “如果这算是约会邀请的话,至少要告知芳名吧!”

    “侠探顾清!你不是很厉害吗,不如猜一下。”

    “红姐?”

    “哼!”

    “哼算什么意思,我猜对了吗?”

    门缝里没有回应。

    顾清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在外面路灯残辉的映照下,随风飘舞的窗纱。

    摸索着找到门口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灯光亮起,房间里的一切都纤毫毕现的出现在顾清眼中。

    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走到打开的窗户探头朝外看去,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行人,没有车辆。

    好快的身手!

    顾清心中惊叹道。

    在和平饭店忙乎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回到警署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天际隐隐露出一条青白色的线。

    “姓沈的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王八蛋!别再让老子见到你!”

    法医老张的咆哮声从一楼传到了三楼。

    沈亦白不耐烦的关上办公室的房门,将扰人的噪音隔绝在外。

    几乎是一天一夜未睡,可三人却是没有半分的困意。

    刑子庸将从饭店那里打听到的,有关富川太郎的信息说给二人。

    沈亦白坐在椅子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顾清则是在黑板上单独圈出一块区域,专门罗列富川太郎一案的相关线索和信息。

    “富川太郎,男,三十五岁,是若河市富川商会的副会长。九月二十二号,也就是三天前乘坐火车来到上都,中午十一点在和平饭店前台办理入住,没有随行人员。据饭店人员所说,富川太郎办理完入住,将行李放回3306号房间后,随即就离开了饭店,直至当晚十点左右才回来。

    第二天下午一点,富川太郎再次离开饭店,于凌晨二点左右回来。昨天中午十二点离开,下午五点半左右回到房间后,未再外出。今日凌晨一点十分时,被发现死于房中。饭店人员张姐在发现死者前,看到有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去往三楼,之后却是不见了踪影。”

    等刑子庸说完,沈亦白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后说道。

    “根据老张现场验尸得出的结果,死者是被溺死的,我们检查过洗手间里的浴盆,在地漏里发现了死者的发毛,推测应该先是在浴盆里淹死后被转移到床上。死亡时间大致是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

    二人说完后,将目光齐齐望向顾清。

    “因为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布局人就是杀害富川太郎的凶手,为了避免我们先入为主,我建议暂时与叶小曼一案分开处理。现在捋顺一下案情,如果有遗漏的地方可以随时提醒我。”

    “九月二十二号中午,富川太郎来到上都。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他基本都是白天出去,临近午夜才回来,然后于昨夜八点到十点期间被害。凶手在洗手间将富川太郎溺死后,将尸体搬运到床上,摆成下跪磕头的姿势。房间门锁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地板没有脚印留下。”

    “本案有几处疑点。首先,富川太郎为什么来上都?他这三天都见了谁?”

    “第二,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摆成磕头认罪的样子?”

    “第三,既然富川太郎是在浴盆里淹死的,可床上的被子、床单、床垫为什么都被水浸透了。地板上也残存了大量的水迹。”

    顾清将提出的三个疑点写在黑板上。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红衣女人。”

    沈亦白提醒道。

    “红衣女人可以先不用管,我有预感,只要查清富川太郎来上都的目的,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顾清解释道。

    “我猜顾哥你的是觉得,富川太郎来上都的目的,跟叶小曼被杀的原因有关,对吗?”

    刑子庸啃着指甲问道。

    “没错!眼看着天快亮了,我来分配一下明天的任务,然后咱们抓紧时间打个盹,天亮以后分头行动。”

    顾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后说道。

    沈亦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暗中悄悄用手指捅了刑子庸一下。

    “顾哥你明天还在这吗?”

    刑子庸突然问道。

    “什么?”

    顾清此刻全部心神都放在明天的调查上,一时间没搞懂刑子庸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你的嫌疑人身份已经解除了,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你到上都来没有自己的事情吗?需不需要我和头帮忙啊。”

    “哦你说这个啊,没关系的。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下一部小说寻找灵感。也许是上天注定吧,让我遇到了沈探长和你,机缘巧合的接触了到叶小曼的案子。试问还有比亲自参与侦破案件更好的灵感来源吗!额…你俩不会不欢迎我吧?”

    说到最后,顾清突然心里一紧。

    一整个晚上,自己可以说是抢尽了风头,还不自觉的取代了沈亦白的主导位置。

    虽然沈亦白看起来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可没准心里不爽自己很久了呢。

    人家可是堂堂的高级探长,没道理一点脾气都没有吧!

    等天亮以后,自己就再没有任何借口跟在二人身边了,沈亦白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自己一脚踢开。

    没有了他们两个的警探身份,自己一个外来人口,如何开展调查。

    得想办法弥补一下和沈亦白的关系啊。

    这个人脾气暴躁还没有大脑,不过品性还是蛮端正的。自己装装可怜,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应该能同意自己留下吧。

    毕竟自己的推理能力,能给沈亦白提供非常大的帮助啊!

    顾清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沈亦白却是蹭的站了起来,迈开大步走到顾清面前。

    沈亦白比顾清高出差不多一个头,在彼此相距一步时站定身形,低下头与顾清对视,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威严。

    来了来了!这家伙是要找回场子吗?

    对视了几秒钟,沈亦白突然俯身鞠了个躬。

    “我为昨天在火车上的行为,正式道歉。同时也感谢你不计前嫌,协助我们警方破案。”

    直起身后,沈亦白语气郑重的说道。

    “额…”

    沈亦白不提,顾清都快忘了自己昨天被这家伙狠狠的踹了一脚这回事。

    而且这家伙如此郑重其事的赔礼加致谢,与顾清的预想有太大的出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好啦!有了顾哥的加入,这两起案子很快就能真相大白,还死者一个公道。”

    刑子庸凑过来搂住顾清的肩膀,兴奋的嚷嚷道。

    “正是欢迎你加入刑事二组!”

    沈亦白咧嘴一笑,朝顾清伸出了右手。

    “荣幸之至!”

    醒过神来的顾清微微一笑,伸手与沈亦白握到了一起。

    “还有我呢!”

    刑子庸嬉笑着把自己的手也盖了上去。

    三个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刑子庸高声呼喝道。

    三人组于此时正式宣告成立,平息了心中的情绪后,便各自找地方抓紧时间睡一会,毕竟明天估计有的忙呢。

    刑子庸把自己的床位让给了顾清,然后抱着一条被子睡到了办公桌上。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办公室里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顾清站在床边环顾四周,眉头皱紧,嘴角不停的抖动。

    “这…这么乱…怎么睡啊!”

第十一章 独醒

    “这是哪?我记得自己是在办公室里啊,啊…我知道了,我还在梦里,我是在做梦。该醒了!该醒了!还要去查案呢。”

    清晨七点,醒来的沈亦白看到自己此时身处的,似曾相似但又完全陌生的环境,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在做梦,躺在折叠床上重新闭紧了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刑子庸是闻着食物的香味醒来的。

    睁开眼睛率先看到顾清正坐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吃包子,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个激灵翻身起来,目光环顾一周,嘴巴越张越大。

    “顾…顾哥…这…这是你干的?”

    刑子庸指着整洁干净到几乎是焕然一新的办公室,磕磕巴巴的问道。

    “虽然男子汉不拘小节,做你们这行平时也确实没什么时间收拾屋子,可也不能搞的跟垃圾场似的。我正好睡不着,就收拾了一下。怎么样,现在看起来舒服多了吧。别傻愣着了,过来吃点东西。”

    顾清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嘴里嚼着包子含糊的招呼道。

    “头这是…魇着了?”

    刑子庸指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身子还一抽一抽的沈亦白,朝顾清问道。

    “可能吧,要不给他两个耳刮子试试,我见家里的老人都是这么干的。”

    “那我试试!”

    刑子庸跳下桌子,挽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沈亦白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再一次环顾四周。

    “不是做梦!这是真的,这是我的办公室!”

    大清早发生的小插曲,让三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吃过早饭后,顾清安排好进今天的工作。

    时间紧,任务重,三人立即出发。

    刑子庸单独一组,负责调查富川太郎这几天的行程,这活可是一点都不轻松。

    顾清和沈亦白一组,前往昨晚推测出的叶小曼埋尸地点查看。

    走出警署大楼,刑子庸打了声招呼,骑上自行车先走了。

    顾清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后惬意的吸了一口,然后嘟囔道。

    “这家伙干嘛去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就在刚刚,沈亦白说还有件事要办一下,让顾清在门口等自己。

    几分钟后,沈亦白急匆匆的走出来,拉着顾清就钻进汽车里。

    刑子庸不在,司机只能是沈亦白担任。

    汽车启动后缓缓朝大门口开去,沈亦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纸片递给坐在副驾驶的顾清。

    “什么东西?”

    顾清好奇的问道。

    “嘿嘿!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猜一下!”

    沈亦白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只需轻轻动一动手指的事情,顾清才懒得耗费心神去推理,接过来后打开。

    “委任状…特别顾问…你弄的?”

    打开纸片,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顾清狐疑地问道。

    “我就是一探长,哪有这权力。刚刚找署长要来的,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你这家伙!”

    顾清心里突然有些感动,没想到沈亦白的心思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

    虽然对现在的这个时空了解不多,可顾清也知道,想要搞到警署特别顾问这样的身份,并不是一样容易的事情。

    可沈亦白只用了几分钟就弄来了这张委任状,上面盖着的印章油墨甚至还没干透呢。

    这个沈亦白在警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啊!

    自感彼此关系也算很熟了,顾清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猜啊!”

    沈亦白得意的劲头还没过去,开玩笑似的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似乎就是想要故意为难一下顾清。

    “行啊,那我就姑且猜猜看,你听着啊,咳咳!”

    顾清也不怂,将委任状塞进口袋里装好,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两声。

    “根据我的观察,上都警署一共有四个负责刑事案件的小组。刚刚出来时大致瞄了一眼其他三个组,人数都在十人左右,唯独咱们刑事二组之前只有你和庸子两人。虽然不清楚警署是否对每一组的人数有规定,但仅有两人的刑事小组,其实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虽然跟你只是相处了不到一天,但对你的脾性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按理说,以你的性子,不出意外的话,即便是干到退休那天,也最多就是个高级警探。可是年纪轻轻的你如今却坐上了高级探长的位置。”

    “警队的特别顾问虽然没有编制,想要搞到也并不容易。应该需要一些繁琐的手续和流程,可你刚刚只用了几分钟就轻松拿到,上面印章的油墨都还没干,说明这不是提前准备好的。”

    “综上三点得出结论。你要么是家世雄厚,要么就是有人罩着你。”

    “可看你的生活习惯还有行事作风,家世雄厚这个可能率先排除。别瞪我,你自己什么样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你抱上了一根大粗腿!”

    推理完毕,顾清望向沈亦白的侧脸,等着他的答复。

    “嘿!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猜对了,我确实是抱上了上都市最粗的大腿之一。”

    沉默了几秒后,沈亦白忽然咧嘴一笑,颇有些自嘲的说道。

    “额…其实我是开玩笑啊,你别当真。”

    顾清察觉到沈亦白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触到了对方的痛处,连忙就像粉饰一下。

    “瞧把你吓得,我沈亦白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而且你竟然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就说明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沈亦白抬起右拳对着顾清胸口轻轻砸了一下后,哈哈大笑道。

    “其实我知道,警署里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靠着刘特派员的关照,才坐上探长的位置。经常在背地里议论我,说我是走了狗屎运。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也挺不舒服的。于是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我沈亦白是有能力当好这个探长的,就玩了命的工作,把办公室当成家。不收黑钱,不徇私,不枉法,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

    我拼了命的做到最好,可结果怎么样呢。他们还认为我只是运气好。慢慢的我也就不在乎了,做好自己,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这身警服就行了,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你说是吧!”

    “众人皆醉你独醒!佩服!”

    顾清真诚的赞叹道。

    “是吧!哈哈哈,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沈亦白开心的大笑起来。

    “而且能傍上刘特派员这条大腿,那也是我拿命换来的,所以我心安理得。”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啥,两年前刘特派员从津南来到上都就职。我那时刚加入警队,是个级别最低,连枪都没有的巡街。就职仪式上,我被那排站在刘特派员身后负责保卫工作,与我一起的还有其他七个巡街。当刘特派员发表讲话的时候,有两个枪手藏在人群里开枪。我眼神好啊,提前就看到了。

    当时脑袋一热就冲过去把刘特派员扑倒,一颗子弹打穿我的肩膀,擦着特派员的耳朵边飞了过去。嘿嘿,三个月后,我就当上了高级探长。”

    沈亦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着肩膀上被子弹打穿的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刑事二组也有十来个人。后来时间长了,那帮家伙发现跟着我捞不到好处不说,还不得闲,就一个个的申请去了别的组。正好我也看他们不顺眼,全打发走以后,剩下我和庸子两人,倒也落得个清静。”

    “别的组要是只剩两人,早就被裁撤合并了。可只要我沈亦白在一天,就没人敢提撤销二组的茬。不但如此,凡是被我发现有谁收黑钱或者徇私枉法,直接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完了还得扒了他那身皮。嘿嘿,我就喜欢看他们恨我恨得牙痒痒,但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太他娘的爽了!”

    沈亦白哈哈大笑着,可顾清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苦涩和落寞。

    “你是个好探长!是个真正的警探!”

    顾清发自肺腑的说道。

    “是吧!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不是自夸啊,庸子也说过的。哈哈哈,不过可惜啊,再过段时间庸子就要回乡下成亲去了。到时刑事二组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

    “只是回家成个亲,又不是不回来。”

    “唉!一个人的时候想干啥就干啥,无拘无束。可娶了婆娘后,就得赚钱养家了。在我手底下当差,每个月的那点薪水,勉强就够一个人糊口。到时就算庸子肯继续跟着我,家里的老婆孩子也不能干呐。而且吧,庸子现在走也是件好事,免得以后跟着遭殃。兄弟一场,没让他大富大贵,能全身而退也是不错啦!”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可顾清却是听懂了。

    他沈亦白之所以能由着性子胡来,完全是因为救过刘特派员的关系。

    可刘特派员也终究有离开的时候。

    等到时没了靠山,沈亦白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恶果就会反噬。

    到时倒霉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身边的人。

    或者沈亦白可以跟着刘特派员一起离开,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

    是不想走?还是走不了?

    顾清觉得可能是后一种,毕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救命的情分已经淡的差不多了。而且该报答的也报答了。

    像沈亦白这种惹祸精,估计没有那个当官的愿意带在身边。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会为自己的未来制定一个远大的目标。

    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勇于面对不公、邪恶、黑暗,凭一己之力涤荡乾坤。

    可殊不知,迎来的却是残酷现实的当头一击。

    绝大多数人胆怯了、妥协了,他们改变自己,适应和融入,最后被同化,成为当初自己最为痛恨的那一类人。

    少数人挺住了,就如沈亦白。

    他们不甘,他们抗争,他们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改变,想让这个世界能变得比以前好那么一点点。

    而等待他们的,只有滔天的恶意、谩骂、暗算和死亡。

    唯独…没有希望。

    可他们是英雄!

    为了表达对英雄的敬意,顾清亲自将一根烟塞进沈亦白嘴里,并为其点燃。

    “额…那个…英雄啊!你好像开过头了。”

第十二章 掌嘴

    “那个…英雄啊!”

    “嗯?”

    “你好像开过头了。”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

    “让你多陶醉一会嘛。”

    汽车调头兜了一圈,停在一家名为隆升的车行门前。

    十多分钟后,二人回到车子里,继续朝既定的地点驶去。

    刚刚询问过车行老板,昨天早上开门后,的确发现后院的黄包车少了一辆,后院大门的门锁完好无损,老板还以为是管账的人记错了数量,扣了他三天工钱。

    如此一来,基本可以断定,顾清推测出来的埋尸地点,就是地图上圈定的位置——舍山。

    舍山山势平缓,风景秀丽,其间遍布清泉、矮崖、奇石,被誉为上都后花园。

    为有钱有权的高层人士所钟爱,纷纷在此修建私宅庄园。

    极乐宫夜总会老板王啸龙的宅邸就在舍山南麓。

    而昨晚刑子庸提到过的另一位大人物,文凯电影公司的老板周文凯,也在这里有一座庄园。

    顾清和沈亦白此行的任务,就是分别拜会这两位上都市的大人物。

    来到王啸龙宅邸大门前,按下门铃,二人静静等待。

    过不多时,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过来,隔着铁门栅栏,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面孔微微仰起。

    “二位有何贵干?”

    话中虽然用了敬语,可神态和语气却是颇为傲慢。

    “我是上都警署高级探长沈亦白,现就叶小曼被害一案,找王啸龙问话。”

    沈亦白掏出证件给管家看了一眼后说道。

    “二位来的不巧,我家老爷近几日身体不适,恕不见客,还是请回吧!”

    说完,也不管二人听没听清,扭身就走。

    “站住!”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如此爱答不理,这沈亦白如何能忍,气的豹眼圆睁,怒声喝道。

    “你搞清楚,我是来查案,不是拜访。现在立刻开门,否则我有理由怀疑你家老爷跟叶小曼的死有关。”

    “哼!”

    谁知管家连头都不回,轻蔑的哼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如今这位管家的派头竟是也丝毫不弱。

    看来王啸龙是见不到了,可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

    顾清左右打量,发现穿过左边的一片树林可以抵达宅子的后院。透过铁栅栏的空隙就能将后院全貌收入眼底。

    二人此行的目的一来是想从王啸龙嘴里问出些什么,二来就是看看这里是否具备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条件。

    如今第一个目的已经无法达成,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观察一下王啸龙的后院了。

    顾清拽了下沈亦白的衣袖,朝树林方向示意。

    “不用那么麻烦,看我的!”

    沈亦白却是大摇其头,接着掏出手枪,对着大门门栓上的锁头,砰砰就是两枪。

    锁头被打烂掉落在地。

    沈亦白伸手拉动门栓,将铁门推开,对着顾清得意道。

    “枪法不错吧!”

    “额…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个打十个。”

    “打什么?”

    沈亦白不解。

    顾清抬手指着从宅子里冲出来的十多个枪手。

    “确切地说是十二个!”

    沈亦白此时也看到了那群冲过来的枪手,管家气急败坏的跟在枪手们的后面,颇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老子就不信了!”

    见此情景,沈亦白却是一点没怂。

    左手拿出证件举在身前,右手持枪将枪口瞄准了管家。

    “我是上都市警署高级探长沈亦白,就叶小曼被害一案,前来找王啸龙问询。那个不开眼的胆敢阻挠办案,本探长立刻送他归西!”

    一番话语由丹田之气催发而出,端的是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十多个枪手立即停住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投向了管家。

    袭警这事不在工作范围之内啊。

    你是管事的,你说咋办吧。

    管家此时也傻掉了,他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个警探是缺心眼吗?

    怎么就敢随便开枪,就不考虑后果的吗!

    “你…你…私闯民宅…我没犯法,你凭什么用枪指着我。我…我不信…你敢开枪。”

    输人不输阵,身为王啸龙身边最亲信的人,这位管家在上都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却也要撑住颜面,说几句狠话找回场子。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管家的头皮飞了过去。

    枪手们一阵骚动,看看沈亦白手中还在冒着青烟的枪口,再看看脸色青中带白,身子抖如筛糠的管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闹够了没有?”

    这时,宅子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推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怒声喝道。

    “都散了吧!有福,请沈探长客厅就坐。”

    说罢,老人的身影在窗口消失。

    “怎么样?还是我的招好使吧。”

    沈亦白收起手枪,得意的说道。

    顾清竖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跟着面色难看至极,脚步略显漂浮的管家进入宅子。

    进门后,就是一间极其宽敞,装饰豪华的会客厅。

    招呼二人到沙发上坐下后,管家就急匆匆的离开。也不知是不是被刚刚那一枪吓得憋不住了。

    顾清颇有些新奇的四处打量。

    会客厅举架大约七八米高,棚顶正中央悬挂着硕大的水晶吊灯。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里面的画作都是油画,内容多以风景和裸女为主。唯有左侧墙壁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副巨大的半身人像画。

    画中老人身着洋装,戴着高顶礼帽,面容肃穆,目光威严。

    可不就是刚刚二楼窗口现身的那位。

    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王啸龙了。

    等了四五分钟,沈亦白有些不耐烦了。

    冷哼一声就准备站起身来发飙。

    就在这时,身后二楼回廊上响起脚步声。

    顾清扭过头看去,年过半百的王啸龙正不紧不慢的穿过回廊,同时侧头微微俯视看着二人。

    “王某身体略感不适,让二位久等了,还望见谅啊。”

    王啸龙一边走,一边笑道。

    “哼!怕是做贼心虚吧。”

    沈亦白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冷哼道。

    顾清的目光却是被王啸龙身后,二楼回廊墙壁上的挂钟吸引住了。

    此刻时间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呵呵,沈探长说笑了。”

    走下楼梯,王啸龙在二人对面坐下。

    之前消失了的管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低着头弓着腰,站在王啸龙身侧。

    “有福,不知轻重,惹得沈探长不高兴,该罚!”

    “老爷!他…”

    “他什么他?沈探长是什么身份,也是你这种无根无靠的小人物能得罪的起的?今天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与你一般见识,可若是有一天老夫不在了呢,弄死你还不是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掌嘴!直到沈探长消气为止。”

    顾青瞥了瞥嘴,侧头看向身旁的沈亦白,同时也做好阻止他掏枪的准备。。

    这个王啸龙表面上是在训斥管家,可话里话外却是在讽刺沈亦白。

    可出乎顾清意料,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在乎,沈亦白仍旧老神在在的瞪着一双牛眼与王啸龙对视,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到底还是有脑子的!

    顾清暗自松了一口气。

    之前沈亦白开枪吓唬管家,外面的那群枪手可以无动于衷。

    可若是将枪口对准王啸龙,估计自己两人今天就没想活着走出这里了。

    毕竟这位是老板,是给枪手们开工资的。

    毙人老板犹如断人财路,枪手们非跟你玩命不可。

    老板的话管家不敢不听,犹豫了一下后,一狠心一咬牙,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打完后抬眼去看沈亦白,见他没有反应,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管家在心里咒骂沈亦白的祖宗十八代,抬手又是一记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连续不断,沈亦白一脸冷峻的与王啸龙对视,任凭管家把自己的脸打成了包子,却没有任何表示。

    好几分钟过去了,顾清估摸着管家差不多已经自扇耳光四五十记。

    王啸龙始终是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可目光却是已经愈发的阴沉。

    他已经给沈亦白台阶了,可沈亦白有点给脸不要脸了,真不给自己留活路啊。

    “咳咳!突然有点渴了,不知道王老板这里可有好茶啊?”

    感觉不能再如此继续下去的顾清,轻咳了两声说道。

    “这位是?”

    王啸龙问的是顾清的身份,可目光依旧盯着沈亦白。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顾清,从津南来,现为上都警署特别顾问,协助沈探长调查叶小曼被杀一案。”

    听到津南两个字,王啸龙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从容的将目光转向了顾清。

    “哈哈哈,原来是顾先生,失敬失敬!”

    “王老板客气!”

    “有福,还不快谢谢顾先生。”

    “算了算了,都是小事,小事!”

    看到管家有福已经高高肿起,近乎半透明的脸颊。顾清估摸着两三天内怕是说不了话了,摆了摆手,打着哈哈道。

    管家用怨毒的眼神恶狠狠的瞪了沈亦白一眼,步履蹒跚的离开。

    也不知是去泡茶还是擦药去了,不过顾清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一会不管是谁送来茶水,自己都绝不会喝的。

    “小曼的死与我无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无事,用过茶水后,二位就可以离开了。”

    管家离开后,王啸龙直入主题,率先开口。

第十三章 追查

    “凶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人。”

    沈亦白冷哼道。

    “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信不信由你。沈探长如果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叶小曼,大可不必废话,直接抓人就是。若是没有证据,就请不要胡说。毕竟我王某人在上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容不得随意诋毁。”

    “好!那问你,昨晚你是否见过叶小曼?”

    “不记得。”

    “昨晚的事都不记得?”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我再问你,你是否与周文凯发生过冲突,并放言叶小曼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有福,有福,泡个茶需要这么久吗,客人都等着急了。”

    “王老板总是逃避回答,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啊。”

    “突然想起楼上的鱼还没喂,抱歉失陪一下,二位稍坐。”

    说着,王啸龙站起身朝楼梯走去。

    “你…”

    沈亦白蹭的站起身来就要掏枪,吓得顾清连忙一把搂住他。

    “制怒!制怒!看不出来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吗。你开枪打死他,咱俩也活不了,两个换一个,亏本买卖不能做啊。”

    安抚住沈亦白,顾清又对王啸龙说道。

    “那就不打扰王老板了,告辞!”

    这老狐狸油盐不进,半点口风不漏,继续待下去没有意义。

    “慢走不送。”

    王啸龙头也没回的上了二楼。

    “啊对了,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与王老板说一声。”

    顾清突然说道。

    “顾先生请讲。”

    走上二楼的王啸龙停住脚步,手拄护栏,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

    “昨晚尸检发现,叶小曼腹中有一个三个月大的胎儿。”

    空旷的会客厅变得异常安静,以至于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顾清都能听到王啸龙变得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因为手指过于用力,与扶手摩擦发出的滋滋声。

    “告辞!”

    顾清朝楼上一拱手,拉着沈亦白走出了会客厅。

    刚一出门,就有个枪手迎过来,侧身站在二人身旁,朝大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清在背后捅了沈亦白一下。

    沈亦白会意,左右看了看嘟囔道。

    “哎呀,早上水喝多了,有些尿急。去后院撒泼尿再走。”

    说完,就朝宅子左边一条通往后院的小路走去。

    “哎哎沈探长留步,后院没有厕所,我还是带你去房间里吧。”

    枪手抢步过来就要阻拦,却是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下巴。

    “后院风水好,老子就想在那尿,你有意见!”

    冷汗顺着枪手脑门淌了下来。

    “没…没意见,沈探长自便。”

    冷哼一声,沈亦白拉着顾清朝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二人就被一座小型游泳池吸引住了目光。

    疾步走到泳池边上,沈亦白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突出的边角,脑中仔细回想着昨晚叶小曼胸口上那条紫色印痕。

    “老沈,来看看这里。”

    泳池另一边,顾清招手叫道。

    沈亦白连忙跑过去,就见顾清指着一块草地让他看。

    “这是…”

    “这两处紧挨泳池边缘的地方,有许多草茎被扯断了,有的甚至根须都被拔了出来。你再看看这里。”

    顾清又指着相聚一米半左右距离的草地说道。

    “这里有两处蹬踏的痕迹,根据深浅前后的不同,应该是这种姿势造成的。”

    顾清说着,整个人趴在了草地上。

    双脚脚尖踩在两处蹬踏痕迹上,双手则是按在挨近泳池边缘的两个地方,摆好姿势后,肩部以上的部分,正好悬空在泳池上面。

    “我的个子比叶小曼高,所以现在泳池边缘是硌在我的胸口下方。若是按照叶小曼的身高计算,正好与她胸前的紫色印痕相符。”

    “你是说,叶小曼就是在这里,以你现在这样的姿势被折磨而死的!”

    “按照这里的痕迹来看,应该是的。”

    “他妈的!老子现在就去铐了他。”

    沈亦白骂了一声,掏出手枪转身就走。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行吗。”

    顾清爬起来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把那王八蛋抓起来,把刑具都给他用上一遍,保证什么都招了。”

    “你确定就凭咱俩能活着把王啸龙带走?”

    见沈亦白不说话了,顾清又补充道。

    “而且,即便确定这里就是害死叶小曼的第一现场,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王啸龙亲手杀人或者是主使。他完全可以推说不知道自家后院发生了什么,或者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才行。搞了半天都他娘的是白忙乎。”

    沈亦白半是气愤半是失落的嘟囔道。

    “办案不能心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顾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唉!憋死老子了!”

    沈亦白仰天长叹一声,然后问道。

    “接下来干什么?赶紧找点事情做,不然我要疯了。”

    “去拜会王老板的邻居,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王啸龙站在窗户边上,透过玻璃注视着后院里的两个恶客。

    他此时的神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变得阴郁而狰狞。

    叶小曼竟然怀孕了!

    这个消息给王啸龙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那个贱女人!那个野种!

    死得好!死得好啊!

    这时房门被敲响,王啸龙脸上的神情立即恢复成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进来。”

    管家有福推门走进来,俯身低头,垂手而立。

    “给津南那边去电话,查一下姓顾的什么来头,要快。”

    顾清和沈亦白离开王啸龙的宅邸后,开车直奔周文凯在舍山的庄园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在得知来意后,周文凯竟然亲自出迎,热情的将二人引进颇具古意的厅堂。

    王啸龙的宅邸装饰奢华,是典型的西式风格。

    而周文凯的庄园则完全是古代园林的模样,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是典雅。

    三人入座寒暄了几句,周文凯直接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们办案讲证据,鄙人的底子又不怎么干净,空口白牙的二位也不会相信。不过你们可以满上都去打听打听,鄙人这些年虽然恶事做了不少,但拿女人出气的下作勾当却是做不出来。似叶小曼这等尤物,是用来疼,用来爱的,也不知是哪个狠心肠的,怎么就下得去手。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嘛!”

    “哼!”

    有杀气伴随着冷哼自侧方传来。

    顾清和沈亦白循声看去,就见一白衣丽人双臂环胸而抱,目光冰冷的瞪着周文凯。

    “怎么!心疼了,要不要去那个贱人的坟前上柱香,再哭几嗓子,以表哀思啊。”

    这位应该就是上都四大美人之一的白衣舞后白蝶儿了吧。

    顾清心中暗道。

    “老爷们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滚回屋去。”

    自感失了颜面的周文凯怒声训斥道。

    “哼!今晚别想上老娘的床,王八蛋!”

    轻跺娇足,目露雌威,白蝶儿转身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

    “哈哈哈,让二位见笑了。哦对了,鄙人想起件事来,或许有些帮助。”

    “周老板请讲。”

    “这不是前段时间跟那个姓王的起了点冲突嘛,鄙人就派了几个小兄弟暗中跟着,想找机会给姓王的一点教训。不过别误会,只是生意上的小事,犯不着闹出人命来,就是揍一顿的事,出口气就得了。可惜姓王的惜命,出入都带着十多个枪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不过听我那几个小兄弟说,从三天前,姓王的就躲在窝里面不出来了,而且发现有两伙人每天都去找他。其中一伙都是黄头发绿眼睛的洋鬼子,另一伙只有一个人,看走路姿势,估摸着是海那边来的。呸!我就说姓王的不是什么好饼,瞅瞅他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厮混在一起。”

    海那边来的!

    顾清立刻就想到了富川太郎。

    原来富川太郎离开饭店是来找王啸龙了。

    洋鬼子又是怎么回事?

    “周老板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顾清问道。

    “我的人收买了一个枪手,打听到好像是姓王的搞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这两伙人是来买宝贝的。”

    了不得的宝贝!

    顾清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能搞清楚叶小曼被害的原因了。

    又与周文凯聊了一会后,再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二人起身告辞。

    回程途中,顾清始终的低头沉思,沈亦白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怕打扰到他的思路。

    汽车开出一段距离,沈亦白看到前方有影子左右晃动着对向而来。

    离近一看,竟然是骑着自行车的刑子庸。

    “我估摸着时间你俩应该在这附近,嘿嘿,还真让我猜着了。”

    倚靠在车窗边,刑子庸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得意的说道。

    “我到了和平饭店以后,找到了拉过富川太郎的三个黄包车夫,按照三人所说,一路追寻,终于是发现了富川太郎去的地方。你俩猜猜是哪?”

    “王啸龙家。”

    沈亦白吐出一口青烟喷在刑子庸脸上,幸灾乐祸道。

    “你俩已经查到了?那我这一上午岂不是白忙活了。”

    刑子庸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我们是从周文凯那听来的,不过你也不是白忙乎,毕竟他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尽信,办案还是要以咱们自己调查到的证据和线索为准。”

    听了顾清的解释,刑子庸立刻又高兴了起来。

    “接下来是不是去趟叶小曼家,找那两个娘们谈谈。”

    从昨晚到现在,沈亦白始终没有忘记这茬。

    倒不是对那两个女人有非分之想,只是心里有强烈的预感,两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不急,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顾清再次否定了沈亦白的提议。

    “啥事?”

    “你忘了。叶小曼的埋尸地点还没找到呢。”

第十四章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以王啸龙宅邸为圆心,三人分散进入附近的山林中寻找。

    两个小时后,在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新挖出来的土坑。

    “应该就是这里了。”

    顾清跳下土坑,蹲下在坑底扒拉了几下,找到了几根粘着泥土的头发递给邢子庸。

    “带回去与叶小曼的头发对比一下。”

    接着又仔细检查了坑底和周围的地面。

    “所有的脚印都被清理破坏了,这个布局人真的很谨慎呢。到底会是谁呢,如此担心暴露身份。”

    “直觉告诉我,可能就是那两个娘们。”

    沈亦白始终未曾放弃自己的观点。

    “走吧走吧,去叶小曼家看看。”

    虽然顾清估计这一趟很可能会扑个空,可却无法明说。

    走出山林,邢子庸骑着自行车先行回警署,顾清和沈亦白开车直奔叶小曼家。

    叶小曼家距离市区不远,是一栋临江三层小洋楼,二人站在大门外按了好一会的门铃,都没有人应答。

    透过铁门栅栏的空隙,能够看到小楼门窗紧闭,窗户都拉上了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沈亦白朝前后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是吧老沈,你到底是探长啊还是飞贼啊。”

    “查案子嘛,总要动用些非常规手段,你来不来?”

    “我就算了。”

    顾清大摇其头,虽然还没搞清楚保镖红姐的真实身份,但肯定是不简单的,甚至有可能来头很大。

    以这种人的行事作风,是不太可能在房子里留下什么证据或是线索的。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顾清才懒得浪费力气和精力。

    “也好,你就留在门口帮我把风,要是那两个娘们回来了,就给我发暗号。”

    看着沈亦白熟练的翻过铁艺大门,顾清抽出根烟叼在嘴里,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等待。

    一根烟抽完,沈亦白还没出来,顾清觉到有些无聊,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打量。

    走出几步后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右手却是悄悄探入怀中,打开枪套的扣子,握住了手枪的枪柄。

    突然,顾清的身体猛地朝前窜了出去,右手持枪举在身前,枪口直指不远处一栋房屋的拐角。

    就在刚刚抽烟的时候,顾清眼角的余光瞟到这边有人影晃动。刚开始还没在意,可后来就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本着宁吓错、不放过的原则,顾清还是选择冲了过去。

    转角那边响起急促的跑步声。

    果然有问题。

    顾清心中越发肯定。

    听脚步声对方是要跑,连忙也加快了脚步。

    转过转角,就见几十米外有一人正发足狂奔。

    顾清将枪口瞄向那人后背,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开枪。

    “怎么了?”

    沈亦白跑过来急声问道,见顾清手里拿着枪,脸色顿时一变,也连忙就要掏枪。

    “刚刚发现有人盯梢,不过已经跑了。”

    顾清指着已经跑出去两三百米元的人影说道。

    沈亦白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开始追怕是来不及了,也只能无奈作罢。

    “盯你的?”

    “应该不是,我猜应该是盯着叶小曼家的,想看看有谁会来。对了,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屋子里面好像遭了贼似得,被翻得乱七八糟。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进到屋子里面发现情况不对后,沈亦白担心自己粗心大意,破坏了现场。所以只是保持警戒状态巡视了一遍。

    然后就出来想叫顾清进去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正好看到他往这边跑。

    “不用了!”

    顾清却是摇头。

    “走吧,回警署把今天收集到的线索整理一下。”

    二人回到警署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沈亦白站在门口,打量着整洁干净,焕然一新的办公室,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邢子庸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跟二人打了声招呼。

    “从食堂给你俩打了饭菜,应该还热乎呢,快些吃吧。”

    邢子庸指着桌上倒扣着的搪瓷盆说道。

    “嘿嘿,还是你小子有良心。”

    掀开搪瓷盆,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沈亦白咽了下口水,满意的夸赞道。

    忙乎了一个上午,也确实是饿坏了。

    二人风卷残云般打扫干净饭菜,打着饱嗝又来根饭后烟,脸上都露出惬意的表情。

    休息了一会后,顾清在黑板上将今天搜集到的线索整理出来。

    “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可以断定,富川太郎的死亡与叶小曼一案有密切的联系,因此可以正式并案处理。”

    “周文凯说王啸龙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富川太郎和那伙洋人应该就是为此而来。那伙洋人是什么来头还不知道,但我们已经知道富川太郎来自若河市。两地相距如此遥远,富川太郎是如何知道王啸龙的手里有宝贝呢?我觉得只有一个解释,是王啸龙主动找得富川太郎。包括那伙洋人也是一样。王啸龙是想让双方竞价,卖出更高的价钱。”

    “但这里有一个疑问,富川太郎来自若河市,那伙洋人估计也是从外地来的。按理说上都的有钱人也不少,王啸龙为什么偏偏要舍近求远呢?”

    “所以我猜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那件宝贝见不得光。第二种,王啸龙不是要卖,而是要换。用那件宝贝交换一些东西或是条件。而上都本地富豪们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甚至这两种可能根本就是同时存在。可是由此又引出一个问题。王啸龙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和线索表明,叶小曼的死与那件宝贝有关,但老沈说叶小曼的家被翻得乱七八糟,有没有可能是叶小曼偷走了那件宝贝?如果先暂时这么假设的话,那么动机、手法、时间这三要素就基本都已经满足,可以大致推断出案件的整个脉络了。”

    “可是还有几个疑点没有搞清楚,现在就强行梳理的话,恐怕与事实真相会有极大的出入,甚至导致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

    顾清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在黑板上,将目前还没有搞清楚的几个线索整理出来。

    1、叶小曼大腿内侧的古怪图形。

    2、布局人的身份。

    3、夭折的胎儿。

    4、保镖红姐和佣人小翠的去向。

    其实本来是没有第四条的,因为再过一个小时,顾清就要去与红姐见面。

    但是因为沈亦白始终惦记这保镖红姐和佣人小翠这两个女人,所以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加了上去。

    至于跟红姐见面的事,顾清觉得还是等见过面,了解过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告诉沈亦白和刑子庸。

    在脑海里重新又梳理了一遍后,顾清又加上了第五条。

    富川太郎被杀原因?

    尸体被摆成磕头认罪的姿势,红姐装扮成叶小曼的样子出现在和平饭店。

    这一切应该都是布局人的手笔,如此做的目的就是让王啸龙感到恐慌。

    但富川太郎单单只是一个工具吗?

    有没有可能,叶小曼被杀死的时候,富川太郎就在现场,甚至就是凶手之一?

    布局人除了要给王啸龙制造恐慌以外,或许他的复仇行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就是杀死富川太郎。

    按照这种可能分析的话,下一个被杀害的目标,应该就是那伙洋人!

    想到这里,顾清猛然转过身去。

    “你们两个…唉!”

    沈亦白和刑子庸竟然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刚刚顾清自言自语分析案情太过投入,竟是没有听到身后已经响成一片的,此起彼伏的鼾声。

    从昨天傍晚自己出现在火车上与沈亦白相遇一直到现在,沈亦白只是在早上睡了一小会。

    而刑子庸更是从昨天凌晨忙乎到现在。

    即便是铁打的人这么熬也扛不住啊。

    顾清没忍心叫醒他们,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找到纸笔将需要二人去查的事情写下来,塞到沈亦白胳膊下面,走出办公室将房门关好。

    走出警署大院,伸手叫来一辆黄包车。

    “民北路咖啡厅。”

    黄包车这种交通工具顾清是第一次乘坐,感觉坐着还是蛮舒服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颠簸。

    大约半个多小时,车夫将车子停下,指着不远处被郁葱树荫笼罩着的街道说。

    “先生,那里就是民北路了,属于外租区,黄包车不让进,您看…”

    “行,就在这下吧。”

    顾清自然不会计较这短短的路程,走下车子付了车钱。

    “外租区!虽然这个时空只是按照那段时期的历史仿制出来的,可心里还是很不爽啊!”

    小声嘀咕了一句,迈步朝那边走去。

    进入民北街后,看看距离三点还有十几分钟,顾清也就不着急了,像个游人似的,不紧不慢的溜达起来。

    民北街不长,从街头走到街尾用了不到五分钟。

    “短短的一条街上有三家咖啡厅,哪个女人又没说具体是在那家碰面。是忘记说了呢?还是在考验我呢?”

    顾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咧嘴一笑。

    都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那就不猜呗。

    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目光一扫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排长椅。

    “唉!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坐在长椅上,顾清张嘴喷出一道青烟,舒坦的感慨道。

第十五章 青衣社

    临近下午三点钟,坐在长椅上的顾清却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待到三点零五分,顾清竟是闭上了眼睛。

    今早沈亦白和邢子庸呼呼大睡的时候,强迫症患者顾清在收拾办公室。

    从昨天到现在,他可是一直就没合过眼。

    此时难得清闲下来,困意就控制不住的上涌。

    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的女人终于是忍不住了,身姿摇曳的走过来,在顾清身旁坐下。

    “顾先生是准备失约吗?这可不够绅士啊。”

    感觉到有温热的身体紧挨着自己坐下,顾清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瞄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后,又重新合上。

    “你根本没在咖啡厅里对吧?”

    “来的有些早,看时间还没到就四处逛了逛,一不小心就晚了一会。都说迟到是女人的权利,顾先生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吧,呵呵呵!”

    红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洋装,将身段勾勒的凹凸有致。头上戴着装饰有透明纱巾的帽子,更是增添了一份雍容和神秘感。

    听到顾清的话,红姐先是一愣,随后抬起白皙纤细的手掌掩住红唇轻笑着解释道。

    “你确实来的很早,自我从黄包车上下来时,就在暗处观察我。是想确定我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帮手。这份小心和谨慎在普通人身上可是不多见啊。”

    摆脱了困意的纠缠后,顾清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说道。

    “呵呵,你这人不单脑子好使,眼神也很厉害嘛。我自认为藏的很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呵呵,我瞎猜的,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顾清的回答让红姐很是意外,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表达心中的不满。

    妩媚生动的神情在轻纱的遮挡下,有一种朦胧的美感,看的顾清小心肝忍不住扑通扑通跳了几下。

    “我很好奇,像你这种姿色的女人,相比叶小曼也是不差的。可却能以保镖的身份呆在她身边几年时间,而不被人怀疑。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能掐会算的侠探顾清,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呵呵,突然觉得好高兴呢。”

    红姐抿嘴轻笑,弯成两道月牙的眼睛,与顾清的目光刚一接触,就立即闪躲开。

    两朵红云悄悄的爬上了俏丽的脸庞。

    这女人可是比叶小曼还像明星啊!

    长相、身段、演技都是无可挑剔。

    “好啦,我时间不多,还有许多事要忙。美人计已经用过了,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哦对了,说正事前,还要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可不想跟来路不明的人合作。”

    顾清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将烟盒朝红姐比划了一下。

    红姐没搭理送到面前的烟盒,眼睛里的笑意和妩媚已经消失不见,目光透过轻纱,冷冰冰的盯着顾清。

    几秒种后,红姐的眼神恢复如初,轻轻移动身体,挨着顾清更近了。

    彼此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美人计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吗?而且你不是很会猜吗,何不猜猜看呢。”

    说完,从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微张红唇贝齿轻轻咬住。

    顾清很会来事的掏出打火机为其点燃。

    红姐熟练的吸了一口,而后将混合着女人气息的烟雾喷在顾清脸上。

    即便是老烟民也是会被烟呛到的,顾清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咳…!我是昨晚八点四十分下的火车,接触到的人不多,知道我姓名的更是没有几个。可今天凌晨在和平饭店里,你却能直接叫出我的名字和外号,这有两种可能。”

    “第一,在我来上都之前,你就认识我,但我却不认识你。”

    “第二,来到上都后与我有过密切接触的几个人里,有人向你通风报信。”

    “先说第二种可能。目前上都知道我名字的,只有沈亦白、邢子庸、法医老张、王啸龙、周文凯、白蝶儿这六个人。但同时还知道我的外号的,就只有老沈和庸子了。虽然这么说有些唯心主义,但出于对伙伴的信任,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们。”

    “当排除一种可能后,剩下唯一的可能,即便再不可能,也非常可能。额…你懂我意思吧!”

    顾清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的绕嘴,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他也懒得再费心去琢磨遣词造句了。

    红姐没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红唇张开又喷出一口带着异香的青烟喷在顾清脸上。

    顾清侧脸避过,然后继续分析道。

    “根据第一种可能继续分析,咱俩大概率是老乡,同样来自津南。因为职业的原因,注定我的交际圈子不会很大,虽然略有薄名,但能一眼就认出我来的也是寥寥无几。

    所以,咱们两个的圈子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交集。这让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津南警方,但通过你的种种行为可以断定,你肯定不是津南警方的人。那就只剩下两类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与我有所交集,而偏偏我又不认识。”

    “不知红姐你是江洋大盗呢?还是间谍?”

    顾清眯起了眼睛,盯着红姐问道。

    “亦或者是…特工?”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哎呀不能再笑了,眼角会起皱纹的,哈哈哈!”

    谁知顾清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分析推理过后,红姐却是花枝乱颤的娇笑起来。

    兴许是笑的过于开心,再没有之前雍容的风范,将头抵在顾清的肩膀上,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撑着眼角。

    犹如莺啼的娇笑声就在顾清的耳边响个不停。

    顾清的耳朵有点痒、有点热,连忙侧过头去,只留一个后脑勺给红姐。

    “猜错了啦!哈哈哈。”

    憋不住又笑了几声,红姐抬起头,擦去眼角溢出的泪花,娇喘着说道。

    “不过也不是全错。我的确在津南待过一段时间,但没见过你。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看过你写的小说,算是你的书迷吧。昨晚还给津南打过一通电话,了解到了你的一些过往。侠探顾清擅长推理,曾协助津南警方破获过几起悬案。”

    “所以呢,想要借助你的能力,帮我找一样东西。”

    红姐伸手将顾清的脸掰了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虽然你说了很多,但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如何认得我?你的名字和身份?别以为岔开话题我就会忘了。”

    “好啦好啦,真是个小气的男人。我真名叫乔芸,隶属于青衣社。”

    青衣社!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称后,顾清大脑就开始急速运转起来。几番比照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部门。

    应该就是历史中的蓝衣社吧!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特工啊。

    叶小曼的死竟然与特工扯上了联系,这样一来,事情就复杂了。

    乔芸想让自己帮她找东西,难道是王啸龙的那件宝贝?

    她说是找,而不是抢、骗、偷之类的,是不是说明自己之前的推测是对的。叶小曼就是因为偷走了那件宝贝,所以才被王啸龙杀死的。

    叶小曼偷走了宝贝,可宝贝却没到乔芸的手里。

    叶小曼把宝贝藏起来了!

    所以…叶小曼和乔芸并不是一路人,双方应该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还有啊,能让特工惦记的宝贝,那得是什么级别?

    难不成是国宝!

    顾清一直沉思不说话,乔芸却是忽然整个人倚了过来,还把顾清的左臂抱在怀了。

    柔软温润的触感通过手臂传达到大脑,还没等顾清做出反应,乔芸却是低声道。

    “别乱动,咱俩在这干坐了半天,怕是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了。别忘了这里是外租区,是间谍特工的舞台。”

    顾清才不信这个女人的鬼话,分明就是借机占自己便宜。

    “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只是找一件东西罢了,说什么死呀死的,多不吉利。”

    乔芸伸出一根手指轻点顾清的额头,娇笑着说道。

    “我不是傻子,你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所以就别玩这套无聊的把戏了。把事情说清楚,我还可以考虑。如果继续这样云里雾里的想要蒙骗我,那我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顾清微笑着,伸手捏住乔芸的下巴,对着她的脸庞喷出一道青烟后说道。

    “你这人还真是小气呢。好吧好吧,但是我只能挑能说的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容易惹祸上身呢,人家也是为你好。”

    乔芸嘟起红唇,媚眼如丝的说道。

    “早在几年前,我们就了解到王啸龙与富川商会、东度公司有勾结。所以就派我来到上都,潜伏在他身边寻找证据。可还没等我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就被安排在了叶小曼的身边。”

    “叶小曼与王啸龙的关系很亲密,不过不是你们男人以为的那种。王啸龙曾经有个女儿,在几年前得病死了,所以他是把叶小曼当成女儿看待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和叶小曼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从她这里间接的知道了一些有关王啸龙的事情。23号晚上回家后,叶小曼告诉我,王啸龙找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还想用这件宝贝去跟富川商会和东度公司交易。”

    “最开始我其实没在意,以为只是一桩见不得光的生意罢了。可叶小曼却是支支吾吾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

    顾清问道。

    “红姐…你…是特工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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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议大厦介绍:
能够勘破层层迷雾的双眼,却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
一栋诡异的大厦,三段交错的时空。
知名悬疑作家顾清为寻挚友,侦破一桩又一桩离奇迷案,当最终谜底揭晓,藏在迷雾中的罪恶露出真容……
错与对!是与非!理想与现实!又该如何抉择?不思议大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思议大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思议大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