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她想他了
青槡不知道自己若是死在了幻境之中会怎样。
眼下也由不得她多想什么了,周遭的危险无处不在,她根本无处可躲。
她完全是被动的加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让人完全看不到结局的厮杀当中。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久到青槡都已经记不清楚她到底在这战场之中呆了多久,哪怕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可她还是会一次次灵力耗尽,会在不小心的时候受伤,看到身边一个又一个,分不清种族的人倒在自己旁边,有的她能来得及救一下,有的根本来不及救。
最初她站在长渊之外看的时候,看到的长渊是一个宛如悬崖之下的万丈深渊一般的地方,但真正进入到战场之后,又像是之前看到的一望无际的黑色荒原。
遍地的残肢断臂。
分不清颜色的血液早就将脚下的土地给染成了赤黑色,黏稠的,腥臭的。
青槡实在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她此时甚至已经没有功夫去想,她到底要怎么离开这个幻境,而是想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个晃神,一柄宛如镰刀一般的利爪,就径直穿透了她的肩膀,青槡疼的脸色煞白,眼前也明明灭灭灭,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她累到忍不住想阖上眼睛。
可就在她即将要倒下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然后那刺进她肩膀的镰刀形利爪又生生从她的肩膀中拔出,疼的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眼前清晰了些,然后便见到了那张她想了许久,惦记了许久的脸。
“陛下?”
青槡下意识的喊出。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似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快速将一粒丹药塞进她口中,低声叮嘱,“小心些,往东去,长渊之外有结界,安全些。”
说完,他便转身将周围汹涌而来的魔物驱散,又朝着其他方向去了。
青槡一只手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心口一阵阵抽痛,眼泪毫无征兆的就落下来。
那不是她的陛下。
她当然分得清。
他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仿佛她只是他随手救下的一个人,跟这战场之中所有同阵营的其中一个并无分别。
若是从前,她最多撇撇嘴,可此时此刻,那种强势涌来的委屈的痛意,却仿佛是要将她给吞噬一般。
她委屈的要命。
她被困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幻境之中,明明也见到了熟悉的脸,却没有一个是熟悉的人。
离光也好,青洛也好,包括现在看到那张跟连雪印一模一样的脸也好,再怎么相似,都不是。
都不是她熟悉的人。
她孤零零的被卷入了一场走不出去的噩梦。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他说,可他不在,这里的“他”,根本不认识她。
她又到底该怎样才能走出去,离开这里,找到他!
从前那些无法体会无法感应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的放大再放大,放大到在她的心底汇聚成一种情绪,她想他了。
第392章 都是真的
青槡从进入幻境,发觉自己的异常开始,那些不曾想过的,戚晚的人生,青槡的人生,一幕幕交织在一起,那些早已伴随着时间慢慢遗忘和无力体会的情感,仿佛都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她曾经被逼走投无路的绝望,她亲手剖心之时的痛意。
她重生之后的恨意,和慢慢被磨灭的一切的情感。
她面对连雪印时那些欢喜却无法感受的空洞。
都在此时此刻,在她的胸腔之中,完整的,清晰的跳动着。
她突然那么想念他,此时此刻,那么那么的想念他。
想念跟他的初遇,想念当时年少还在栖月观学医时的快乐时光,想念她成为青槡之后,在他身边,与他耳厮鬓磨的种种。
以前总说喜欢,但好像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感受到那种思念到了极致的酸涩难忍。
那么迫切的想要告诉他,她所有的喜欢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从前觉得他若是死了,她大约会觉得难过,但终归是没有太深刻的感觉,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晰的感觉到对他的思念不舍,不是想要只相伴一段时间,不是想要一段短暂的欢喜,而是想要的更多,想两情相悦,想长相厮守,想永不分离。
青槡心口一阵阵的抽痛,眼泪一滴滴的砸下来。
然后这时,她突然间听到一声惨烈的嘶吼。
她忍不住抬头望去,她看到半空之中,青洛化身的那条小青龙,跟一个三头的巨兽缠斗在一起,青洛的风刃切断了对方的一颗脑袋,可对方的另一颗脑袋,锋利至极的牙齿,也一口咬在他的身上,牙齿竟是洞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下一瞬,那道她熟悉的白色身影手执一根长棍,一棍劈下,将那巨兽的身体,生生劈裂,碎成几块。
青槡冲着落下的青洛奔过去,青洛已经恢复成人形,但形容狼狈,脸色青紫。
她来不及多想,红色树叶快速贴上青洛胸口那比拳头还大的洞上,试图要挽救一二。
青洛却只是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丢给她一颗鸡蛋大小碧色圆珠,“把我的龙珠,带回去,给我父君,告诉他,我回不去了,但,虽死无悔。”
他冲着青槡桀骜张扬的一笑,然后身体便扑通倒下。
青槡被他倒下的身体砸的腿上一软,下意识的想要抱住他,却扑了个空。
她呆愣在原地。
眼睁睁的看着青洛的身体化成星星点点绿色的光点,在她眼前散开,消失不见。
不,不是,怎么会这样?
青洛死了,他果然是死在了这里,那离光,青槡下意识的转身去寻找离光的影子,毫无防备一柄黑色弯刀冲她飞来,然后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离光的身体被那柄黑色的弯刀洞穿,血瞬间崩溅而出。
“离光!!”
青槡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颤抖着手想要去抓住他,随着他一起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离光抓住她的手,咳出一口血,“都让你不要来了,快走,走——”“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青槡摇头,她想跟离光说,不是这样的,这些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她明明不该存在的,她明明跟这个幻境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关系,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收到青洛给她的龙珠,为什么会连累离光受伤,为什么?
明明她不属于这里,为什么会这样?
“怕什么,我死不了,真的,不骗你——”
离光又咳出几口血,然后冲着青槡笑了笑,下一瞬,一道凤凰火影从他身体里冲出,飞向天空,凤凰火在半空之中炸开,将周边的敌人烧成了灰烬。
他的身体也随之化成红色的光点,消散了。
青槡跪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的抓不住任何东西。
不是,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突然间想起什么,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尸骸如山,她看到一个背影立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间,身姿挺拔,手紧紧的握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长棍。
而周围竟是诡异的已经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了。
不,是没有活着的人了。
她疯了一样冲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站在他的身后,眼泪汹涌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迈出的那一步,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她绕到那背影身前,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身姿挺拔,个子很高。
她记得他穿了一身白色的战袍,但此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身上是大大小小的数不清的血窟窿,肩膀处破裂的衣料下,是露出的白骨。
他安静的站着,像是一尊雕塑。
胸口处有两个看上去比刚刚青洛受伤还要大的血窟窿,洞穿了他的身躯。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青槡踮起脚尖抬起手,手指落在他的侧脸上。
摸到一片冰凉。
他高大的身影一瞬间消散,落在她掌心一片如雪的冰晶。
战神,玄霜神君,殒落。
第393章 血月的真相
青槡跌坐在地上。
掌心上那片冰晶已经消散,周围的世界也终于开始坍塌。
青槡恍惚的抬头,头顶是昏暗的天空,一轮快要圆满的血月挂在天空上,像是张着血盆大口,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掉。
青槡下意识抬起手落在胸口,掌心下安安静静。
再没有半分心跳。
但残存的情绪却像是扯着丝一样,还未能够完整的剥离。
青洛低着头,对上青槡恍惚的眼睛。
他唇角勾起一抹邪异冰凉的笑:“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够从幻境中走出来,我很好奇,你成为了谁,又做了什么?鬼墟已经自成一界,有了自己的意识和运转规则,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走进去的人,你又为何能出来?”
他逼近青槡,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谁?”
青槡恍惚的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双眸灰败冷寂的少年。
跟幻境中那个桀骜不可一世,还有点小别扭的小青龙,仿佛并不是同一个人。
青槡下意识的再摊开掌心,他送她的谢礼,还有托她带回去的龙珠,都没了……
所以是假的,是吧?
她并没有真的见过离光,也没有真的见过那个东泽的少君青洛,她没有见过那位高高在上的战神玄霜,都没有。
她只是做了一场梦,她只是被拉入了一场幻境之中。
可那些残存的情绪,就像是一张网,狠狠地撕扯着她,空荡荡的心口,少了痛楚的本源,于是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血脉,犹如万千蚂蚁啃噬过血管,又痒又痛。
“鬼墟自成一界……”青槡喃喃自语,突然间反应过来,她蓦地对上青洛的眼睛,“血月吞天,所以,血月就是鬼墟的入口,你是想要让鬼墟将鬼州城吞掉,再然后是四灵洲,接着就是沧渊云极,甚至……玄境天,你想拥有跟玄境天抗衡的力量,你,你想……”
青槡呆呆的看着青洛。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想不通。
如果青洛曾经那么在意玄境天,在意东泽,在意东泽的每一个子民,他明明尚且年少,出身显赫,往后怎么也是执掌一方的神君,但在危难之时,仍旧冲在最前面,愿意为了守护他的子民而战死。
他那么深切的热爱着那个地方。
又怎么会有一天,想要摧毁它?
可若不是这样,他又想干什么?若是想要找那些魔族报仇,他又何必找这些凡人的麻烦?
“哈哈哈——”青洛突然大笑起来。
“你果然是看到了,这真是让我更加好奇了,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在鬼墟的幻境之中窥到几分真相。但你猜的确实不错,哪有什么血月,血月就是鬼墟的入口,我就是需要活祭,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它快一点,再快一点,把整个世界都吞噬掉,为什么要从四灵洲开始?因为凡人的气运最强,凡人生生不息,吞噬掉一个四灵洲,就足够我再吞噬掉整个沧渊云极,再然后,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个时候的鬼墟,就拥有将玄境天吞噬掉的力量了。”
“我,要毁了玄境天。”
第394章 眼熟
简直丧心病狂。
青槡想骂人,但哪怕此时青洛双眸冰冷无情,声色癫狂,青槡想到幻境中的那一幕幕,还是没有办法骂出口。
青洛说她窥得了几分真相,那约莫就是那场战争了。
但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能只有当时亲历过那场战争的人知道了。
青洛会变得如此疯狂,想要毁灭自己曾经拼命去守护的地方,想必也在那场“真相”之中了。
青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说血月就是鬼墟的入口,那么起码现在,她所在的鬼州城,还没有被鬼墟给吞噬掉。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只是青洛想办法,亦或者是机缘巧合,打开了鬼墟的入口,暂时的离开了鬼墟,鬼州城外的鬼军团,可能也只是青洛设置的迷障。
他现在是鬼,他想要光明正大的走在人间,想必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只有在鬼墟影响到的范围之内,才有适合他生存的环境。
他无法离开这里,所以才会一点点的研究算计,看怎样才能打开鬼墟,壮大鬼墟的力量。
什么吞噬鬼州,吞噬四灵洲,再吞噬沧渊云极,可能也只不过是他的猜想罢了,未必是真的。
想到这儿,青槡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她直接问青洛:“现在的鬼墟,是不是长渊战场?”
青洛眯起眼,打量着青槡,似乎对她更加好奇了。
见他果然上钩了,青槡再接再厉的诱哄:“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究竟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你,我跟着你去了长渊战场,我看见你战死,临死前,你给了我一颗龙珠,让我把龙珠交给你的父君,说你回不去了,但虽死无悔。”
青洛蓦地松开了青槡的下巴,宛如烫手一般,后退了两步。
死死的盯着青槡,
“你、说、什、么?”
青槡有点被他的反应惊到,为何提起龙珠,他反应这么大?难不成,他还真的曾经在临死前,将自己的龙珠给了谁?
这也太离谱了吧?
她明明是不存在的人啊!
“还有玄霜神君,我见到他了。”
“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我见过战神的转世,其实都是骗你的,我就是随口胡说的,但是我……我真的在幻境中,见到了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那位玄霜神君。你知道,我就是凡人界,四灵洲一个普通的半妖,我不可能知道有关玄境天任何的事情,也不可能见过那位神君的,但我真的见到了。”
“所以我之前说的,也并不算骗你了,我的夫君,他长着跟玄霜神君一模一样的脸。”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吗?”
“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他吗?”
青槡的话让青洛再次愣住,他脸上罕见的生出一抹迷茫,好似在挣扎,又好似不甘,甚至溢出了几声呓语,
“不会,不会的,不会……”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的,他不会那么做……”
“任何都会背叛玄境天,但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不是他,不是他……”
“你骗我!”青洛突然变得癫狂起来,他一把掐住了青槡的脖子,喝道:“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青槡被他掐的无法呼吸,脸色憋的涨红,仿佛下一秒,他的指骨扣在她的大动脉上,仿佛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要被折断了。
这时,一杆长枪忽然飞来,冲着青洛的手臂刺去。
陷入癫狂之中的青洛一时不背,被长枪穿过手臂,手指一顿,松开了青槡。
青槡猛咳几声,大口的喘着气,看见宁凤许挡在了她的身前。
青洛收回手,目光落在宁凤许身上,“又一个出来的,果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之前只觉得你血脉有些许特殊,现在突然发现,你还有些眼熟。”
第395章 三万年
青洛身形一动,浮在了半空。
“我等了三万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算是让我等到了一点乐子。”
“玄境天的故人,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我要等到杀回去的那一天才能见到呢,有趣,当真是有趣。”
青洛唇角翘起,手指轻轻摇了一下,点向了宁凤许。
一团青白色的火焰没入宁凤许的眉心,宁凤许那双没有光亮的眼睛,忽然有了影子。
他脸上那些狼狈的污渍也被拂去,露出他原本清俊的面容。
没等人反应,青洛又是隔空一掌打在了宁凤许的身上。
宁凤许身体微微弯曲,身后一道凤凰火影,鸣叫着盘旋了一圈,又重新没入了宁凤许的身体中。
这下,连青槡都震住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不是,……
宁凤许转头,对上青槡那双震惊的双目,他看着她的模样,扬起了唇角。
然后下一瞬,他手握长枪,落在半空,将长枪刺向青洛。
“是你这只秃毛鸡的话,倒算不得什么意外,怎么,到人间一圈,现在也跟从前那么愚蠢吗?”青洛一边讥讽,一边轻巧的躲开了他的攻击。
宁凤许也不跟他废话,冷声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也不记得从前什么前尘往事,只一件,你不能伤害她。”
“呵,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青洛显然是不屑一顾,宁凤许跟他对战数十招,他都还不曾开始出手。
青槡从地上爬起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周围,还是在鬼州城内的街上。
此时夜幕已经悄悄降临,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不知道是恐惧青洛,还是恐惧即将到来的黑夜,此时城内空寂的像是一座死城。
城外的鬼军团大约是感知到了召唤,已经开始了阵阵嘶鸣。
天空的血月几乎已经快成为满月,颜色越发妖艳,仿佛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将整个鬼州都吞入腹中。
满月……
很快就会过子时,过了子时,就是满月之日。
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仰头看着依然在缠斗的二人,有一瞬的复杂。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宁凤许,就是她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位羽族少主,离光。
如今的宁凤许跟她见到的离光面容变化并不算太大,但还是要成熟坚毅了许多,青洛在鬼墟待了三万年,三万年的时光太长太长,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把离光给认出来。
而离光跟青洛一样,出身玄境天的仙族,未来都可能成为一方神君。
前途不可限量。
但也都为了守护背后的子民,死在了那场战火之中。
看青洛如今的状态,以及他想要毁灭玄境天的野心,不难猜出,那场战争背后,可能有着惊天的阴谋。
青槡不知道那个阴谋有多么的惨绝人寰,她唯一能够知道的是,现在,她身为四灵洲的一个普通的子民,她不能让张开的鬼墟将四灵洲吞噬掉,在四灵洲,还有她的亲人,有她的爱人,有她在意的许许多多人,还有更多,她可能不认识,但深爱着这片土地,努力活着的人。
当年玄境天的青洛和离光,都是为此而战。
如今,她站在这里,也必须要守住这片土地。
守住这片土地上努力活着的生灵。
第396章 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青槡仰头望着那轮血月。
她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阻止。
她也挡不住一旦过了子时,城外的鬼军团涌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青槡目光扫了一眼安静的街道。
长离不在。
应该是也被卷入了幻境之中。
以长离那个老秃驴的能力和心机,他不可能出不来那个幻境,所以此时此刻,要么是他已经出来了在躲着,要么是还没有出来。
还有……
青槡视线扫过街边的一个角落,隐隐看到一个人影。
青槡飞快的闪身过去,伸出一条蔓藤,将人往身边一卷,戚明悦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看来青洛是看不上戚明悦一个普通的凡人,所以没有把她卷到幻境中去。
“青槡,青槡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我求你了,行吗?”戚明悦嘴上哀求着青槡,眼底却是抑制不住的恨意。
她是真的不甘心。
方才,在青洛出手之后,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太幸运,总算躲过了一劫。
甚至她连滚带爬的逃走,青洛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不敢回百花坊去,她怕艳天娇那个变态真的吃了她,她也不敢乱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她只能悄悄躲起来,躲着等长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她没想到,没等到长离,反而又等来了青槡跟宁凤许。
宁凤许跟青洛打了起来,她以为青槡不会关注到她,可也就眨眼的功夫,青槡就又把她揪了出来。
果然,青槡这个歹毒的女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戚明悦是真的怨恨,不甘,又有几分绝望的解脱。
她自幼心机深沉,算计了所有人,算计到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活下来,最后还是落到这种境地。
叫她如何甘心?
青槡才懒得跟她废话,直接用蔓藤将戚明悦给捆了起来,紧紧缠住,然后站到街中央,双手结印,化成了原形。
她作为一棵尚且年幼的树苗,树形并不算宽大,但只要灵力充足,她就能控制自己的形态。
青槡方才认真的想过,如果她想要阻止鬼墟将四灵洲吞噬掉,那靠她那点微薄之力,等到鬼墟的入口真的打开,她可能都不够塞牙缝的。
如果鬼墟是三万年前的长渊战场形成的,那此时的鬼墟之中,或许有破解的办法,就算她破解不了,或许也可以想办法尝试拖延一点时间。
而这一切,都得等她进入鬼墟之后才知道。
青槡控制着自己的树身不断的伸长,冲着鬼墟的入口伸去。
另外一边,打的正热火朝天的青洛跟宁凤许,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动静,青洛第一时间撇开宁凤许,朝着青槡这边过来,但刚动了一下,就被宁凤许给拦住。
而这时,青槡已经触摸到了鬼墟的入口。
她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树影消失在了鬼墟的入口。
远远望去,就像是快要沉到地面的血月,一口将一棵小树给吞了进去。
宁凤许眼看青槡被血月吞噬,一时间游移不定,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丢掉青洛,也冲着血月冲了过去。
青洛仰头看着两人的影子,笑了一声,
“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了吗?”
第397章 你果然不是人
也就是此时,那轮仿佛要张开血盆大口的血月周围,开始弥漫开来一层血色的,薄薄的宛如雾气般的东西,一点一点从整片天空铺散开来,将整个鬼州城给笼罩在了其中。
此时若有人从鬼州城外远远看来的话,大约就像是天地之间罩下了一层血色的罩子,将整个鬼州城给盖住了。
青槡原本也只是试探性的碰碰运气,不曾想真的卷着戚明悦进入了鬼墟之中。
鬼墟倒是如同她所想的那般一样,看上去跟她在幻境之中见到的长渊战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脚底就仿佛是万丈的深渊,但深渊之中又浮动着一片片焦黑色的土地。
厮杀漫天。
“啊——”
被丢在地上的戚明悦抱着头尖叫出声。
青槡化成人形落地。
“你,你,你果然不是人,你这个妖怪,妖怪,啊啊——”
戚明悦在地上张牙舞爪的扑腾着,明明青槡方才捆绑她的蔓藤已经松开,她却跟疯了一样手脚四肢都做着一副挣扎的模样。
“对啊,我何时告诉过你,我是人了?我这种妖怪,不就是专门来吃你这种毒物的吗?所以赶紧给我闭嘴!”青槡冲着她冷笑了一声。
果然把戚明悦给吓到,瑟缩的蜷缩着,颤抖着不敢去看青槡。
她确实没想过,青槡不是人。
尽管长离不止一次说过,青槡身份特殊,别让她找麻烦,但她仍旧是不信,只觉得青槡不过是仗着出身好,仗着陛下的宠爱就耀武扬威。
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不是人。
她从前仗着自己跟长离学了点皮毛的蛊术,又从长离那里得了几只蛊虫,就高高在上的操纵人心,逼着戚晚生生刨了那颗心。
到屡次被青槡戏耍,逼得她一败涂地,甚至到方才,她还犹不甘心。
可现在,她却是实实在在的,从心底生出了恐惧。
若她早知青槡连人都不是,她又怎么会那么不谨慎?
戚明悦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感到自己一直自诩聪明,却没想到天外有人,当真踢到了铁板。
青槡这会儿没工夫管戚明悦的心理,她这个时候还把戚明悦给带进来,不过就是不想便宜了长离那个秃驴。
她一分把握都没有,但又不得不尝试一下。
倘若真的不幸死在了这里,那也要拉着戚明悦一起,把那颗属于她的心脏给带走。
绝不能留着生出什么祸端。
可到底要怎么才能阻止鬼墟吞噬掉外面的生灵呢?
青槡环顾四周,突然,一道道影子冲她扑来,青槡下意识的躲开,就见其中一个鬼影扑到了戚明悦的手臂上,张口便撕咬掉了戚明悦一只手。
“啊——”
戚明悦惨叫出声。
青槡不得不出手将戚明悦给卷走,掌心红叶劈向那几道黑影。
红叶如刀刺入黑影的身体,黑影扭曲的挣扎几下,消散在了半空。
落在地上成为一片烟尘。
烟尘被一股旋风吹起,又在半空化成一道道黑影。
这是……
鬼墟的魂魄所化?
青槡来不及多想,又有几道黑影飞来。
一杆长枪迅速将黑影挑飞,宁凤许落在她身前。
第398章 一定有办法
“你……”
青槡下意识的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喊他的名字。
她有点分不清,眼前这人是她从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宁凤许,还是三万年前玄天境羽族的少主离光。
仅仅只是那一个幻境,几天的功夫,青槡却有种当真好像是经历过的错觉,尤其是看着眼前挡在她身前的宁凤许,又让她想起来玄境天之中,挡在她身前倒下的少年。
她不知道在事实中的那时,离光是如何死去的,但在幻境之中,切切实实,离光是为了保护她而死。
她情绪纷乱,一片复杂。
青槡咬紧牙关,清醒过来,忙问道:“你可知道怎么阻止鬼墟吞噬鬼州城?青洛的目的应当是从鬼州城开始,吞噬整个四灵洲,不能让他得逞,必须想办法阻止。你知道怎么办吗?”
青槡急切的看着他,若是他也经历了幻境的那一遭,有了些玄境天的记忆,是不是会有法子?
宁凤许摇摇头。
他望着青槡,眼前仿佛无数影子晃过,头痛欲裂,然后青洛方才点燃在他眉心的那簇火焰熄灭,他那双才有了亮光的眼睛,又再次黯淡了下去。
青槡下意识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果然又没了反应。
“怎么会这样?”青槡还以为青洛当真大发善心,治好了宁凤许的眼睛,没想到也就是虚晃一下,只是短暂的让宁凤许复明了片刻,现在那团火焰进入鬼墟之后灭掉,宁凤许的眼睛自然也恢复原状了。
“我没有办法,但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宁凤许虽有些许的遗憾,但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眼睛,只是急忙跟青槡说:“到子时鬼墟大开,届时肯定是一片混乱,你趁乱离开,去找陛下,鬼州城应当是保不住了,不过若来得及话,应该能够阻止青洛吞噬四灵洲的谋划。”
“陛下……”
提起连雪印,青槡愣了下。
她想起幻境中最后那段挣扎,那种清晰刻骨的思念,此时仿佛又在她空荡荡的胸腔之中翻滚了一遍。
引起阵阵的酸胀。
可却只剩下空落落的一片。
鬼墟不是叙话的地方,不过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又有黑影袭来,青槡也只能暂时收起那些复杂的情绪,跟宁凤许一起应对着不断飞来的黑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青洛都没有出现,想必是在等子时鬼墟彻底打开。
早已被吓破了胆的戚明悦蜷缩在地上抱着胳膊不敢出声,青槡一边应付四面八方的攻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看了眼空荡荡的手腕,惊道:“玄玉呢?”
进入幻境之前,玄玉一直跟在她身边,进入幻境之后便不见了。
离开幻境之后,她忙着跟青洛对峙,一时没有注意到。
直到此时,她才突然想起,玄玉好似已经消失了好久,那臭和尚也消失了,总不能,玄玉跟一起进入了幻境没出来吧?
这不能吧?
青槡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鬼墟之中突然间开始天塌地陷,无数的黑影密密麻麻的涌向一个地方,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刺耳的鸣叫声刺激的青槡脑子嗡嗡的,一时间仿佛丧失了听觉,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见那处漩涡处,慢慢的打开。
第399章 并没有区别
漩涡打开之后,露出鬼州城内街道的模样。
青洛就那样淡淡的悬在半空,冲着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青槡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想办法先一步进了鬼墟,结果半点用处没有,鬼墟打开,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灵如同疯了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外冲了出去。
如此一来,怕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会像是民间蝗虫过境一样,将整个鬼州蚕食干净。
宁凤许让她趁乱离开去找陛下,可现在,她能不能离开这里都是个未知数。
大街上开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鬼州城内有人有鬼,可此时不管是人也好,鬼也好,在鬼墟这些仿佛生生不息的鬼灵的蚕食下,几乎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哈哈哈哈~”
“本座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青洛的笑声响彻整个鬼州城,尽管隔着很远,青槡依旧能够看得到,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此时已经变成了嗜血的通红。
不能坐以待毙。
青槡这会儿也顾不上戚明悦了,她飞身出去,红叶伴随她的动作漫天飞舞,一遍又一遍的驱散着那些鬼灵。
鬼墟大开,原本阻挡城外鬼军团的结界似乎也已经破碎,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彻大地,城门被踏碎,远处尽是滚滚而来的烟尘。
整座鬼州城,此时此刻,方才像是真正的坠入了无间地狱。
青槡竭尽全力的驱散鬼灵,想要救下那些人,可是她顾得了一个顾不了另外一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鬼灵吞噬干净,连骨渣都没有留下。
在幻境中时,她尚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们的绝望。
可此时此刻,她真真正正的感受到,那种蔓延的绝望,无论她多么的努力,都无法阻止,她搞得一身狼狈,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仍旧如同蜉蝣般,什么都无法撼动。
青槡怒不可遏,冲着青洛喊道,
“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当初屠戮了东泽的魔族有什么区别?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魔族?”
青洛笑了,然后欺身到青槡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从前我也以为是魔族,可你看到过那遍地的尸体,看到鬼墟这千千万万的鬼灵,你还觉得,那只是魔族所为吗?什么是神,什么又是魔?”
“那我现在告诉你,神和魔并没有区别,无非都是在为了自己的欲望,肆意践踏。”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你愤怒,你不甘,但你却在我手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你在意的,你守护的一切,在你眼前消散。”
“任何人的生命都毫无价值。”
青洛一脸冷漠,连那些癫狂快意,都仿佛在这一刻退散干净。
他大抵是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就如同当年东泽被摧毁时那样,他现在也不过是把他可以摧毁的,给摧毁掉。
他手指缓缓收紧,青槡在他手中动弹不得。
她有些恍然,难不成,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戚晚那一世,她是被逼走投无路而死。
这一世,她眼睁睁看着一座城池在她眼中摧毁,无能为力。
就要这样结束吗?
第400章 无心之人
青槡咬紧了牙关。
戚晚那一世,她被困在京城那方寸之地,纵然心中向往可以行医行侠济世,但最终也不过是被逼死在宫中。
这一世,她有幸走了更远的路,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若左右都是死,那她绝不能就这样认命。
青槡双目猩红,脑子里浮现出她在玄境天待的那些日子里,无聊学习到的术法,她不知道那些在这里能不能用,但此时,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
只能试一试。
她悄悄调动体内仅存的灵力,默念着口诀,待最后一句成型,她唇角轻颤,吐出一个字,
“散!”
下一瞬,她的身体在青洛手中散开,化成万千红叶,落在远处,又凝聚成人形。
成功了!
从前她作为半妖,只能够在人形跟原形之间转换,无法真正的做到以身为灵,后来在玄境天,她从枕头下摸出的那片红叶入体,她莫名其妙的就参悟到了许多新奇的术法。
其中有一种,便是以身为灵,将自己的身体与灵力完全相融,这样,每一片树叶都是她,都有她的力量,但每一片树叶又都是灵力所凝化,都不是真正的她。
青槡在此之前只是个凡人,修炼只懂些皮毛。
这些堪称仙术的术法是她从前想都想象不到的。
那些人都不知道修炼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她呢,倒霉到也就刚刚接触,就遇上了长离跟青洛这种大变态。
证明那些术法可用,青槡内心就又隐隐多了一点把握。
虽然她无法保证她能够阻止青洛,但至少还能拖延一点时间。
或许真能够趁机跑出去,找陛下,那样即便救不了鬼州城的人,也起码能够守住四灵洲。
想到这里,青槡也不再犹豫,不跟青洛纠缠,朝着远方飞去。
可青洛哪这么容易就能放过她,青槡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以青洛这个曾经的小青龙。
还没到鬼州城门,青洛就再次拦住了青槡。
“你确实让我挺意外,去了一趟鬼墟幻境,竟然连灵心诀都学会了。”
青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道:“我其实倒也没那么想杀了你,不如你归顺于我,待我鬼墟统一了三界,也有你一席之地,如何?”
“不如何。”青槡也不废话,不就是你追我逃么,她再次散开身形,化成一片片红叶,朝着各处散去。
结果青洛一阵风卷过去,直接将她又打落在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别挣扎了,你当真以为,你这点雕虫小技,能够离得开鬼墟?”青洛勾唇,微微笑道:“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青槡神情凝滞,转过身去,只见城外密密麻麻的鬼军团,一瞬间化成鬼墟之中的鬼灵,张牙舞爪的冲着鬼州城冲过来。
而天地之间,也被一层薄薄的血色覆盖,仿佛被困在了一张网之下。
逃无可逃。
一只苍白的手,猝不及防的伸进青槡的身体。
青槡低头,蓦地愣住。
青洛收回手,摊开的掌心还滴着血,“无心之人?”
第401章 我不!
青槡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
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纵使先天的灵体这点伤死不了,但是青洛可是鬼王,鬼气直入心脉,若非她无心,此时不死也半残。
青洛指尖还在往下滴着血,似乎是不满这一次没有直接杀死她,再度朝她伸出了手,并且一股无形的阻力笼罩在四周,像是丝网将青槡死死困住。
她这时方才明白,原来她方才自以为是的挣扎在青洛看来当真可笑。
也是,她修炼再如何一日千里,又如何比得上曾经东泽的少君,在鬼墟之中待了三万年的青洛鬼王?
青槡纵然再多不甘心,此时也明白,她怕是真的逃无可逃了。
她死死的盯着青洛,咬紧了唇。
然而就在青洛那只滴血的手,再次伸向青槡之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身前,任由青洛那只手穿过了他的胸膛。
“宁凤许——”
青槡惊惧的喊出声。
宁凤许缓缓转头,望向青槡。
从来到鬼州,他身上的伤就未曾来得及好上半分,原本从幻境中出来,他或许是得了机缘,恢复了些力气,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打斗,他应是早已力竭。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竭尽全力,又为青槡挡了一次。
血从宁凤许的唇角溢出来,他的身体缓缓往下倒,脖子仍旧固执的仰着,望向她的方向。
唇角喃喃溢出两个字,
“戚、晚……”
青槡瞪大眼睛。
戚晚。
他知道。
他认出来了。
他认出了她。
他其实早就认出了她。
所以这一路来,他从没舍得放下过她一次,所以青洛先前给他片刻的光明时,他见她并未觉得惊讶,甚至没有多说一句,因为他早知是她。所以每一步,都心甘情愿。青槡下意识的伸手朝着宁凤许抓住,但她被困住,手指只浅浅拂过他的袖口。
宁凤许重重的摔在了她的脚边。
眼泪从青槡的眼眶中夺眶而出。
那种狰狞的痛楚,说不清是伤口还是蔓延的心痛,这一幕仿佛跟在幻境中,离光挡在她身前重叠,跟过去的无数次,宁凤许一次又一次挡在她身前重叠。
她救不了宁凤许。
她也救不了鬼州城的任何一个人。
青槡蓦地仰头看向青洛。
青洛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感受到了吗?你谁都救不了,你身后的每一个人,你都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你跟前。你在鬼墟幻境中去过东泽,也去过云荒吧,那里是不是很漂亮?”
“那你知道结局吗?”
“长渊陷落,东泽化成一片焦土,云荒也不复存在,这才是鬼墟。”
“我死了,离光死了,玄霜神君,也死了。”
“我父君……”
“我不知道,但他大约,最后也没有收到我的龙珠。”
青洛唇角扬起笑意,“所以你看,这一切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都毁灭了,不是很好吗?”
“你在挣扎什么呢?”
“跟我一起,看着三界覆灭,所有生灵尽归鬼墟,不好吗?”
青洛朝着青槡走过来。
捏住她的下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答应,我便放过你。”
青槡双目猩红,咬牙切齿,
“我、不!”
第402章 知道是你
青槡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只知道,她不能后退,不能让步。
即便是拼着到魂飞魄散,她也绝不能妥协!
否则,她就对不起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宁凤许。
刹那间,青槡整个人再次化作万千红叶,红叶燃烧成金色的火焰,化作一道长箭,冲着青洛刺去。
青洛也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他身影微动,化作一条虚影的青龙,直面着那道火箭而去。
那一瞬,天地都仿佛为之轻颤了一下。
而就在那道虚影的青龙即将要跟那道火箭相撞的一瞬,一道白光落下,温柔的卸去了双方的力道,却逼得双方齐齐跌落在地。
是一道黑色的影子。
青槡险险站稳,又吐出一口血,捂住受伤的胸口,仰起头,震惊的脱口而出,
“陛下?”
眼看着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青槡再也控制不住,冲着他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明明分开了也没有太久,但是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次生死,就好像是经历了几生几世几百年一样,差一点,差一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从前不曾想过离别是什么滋味,思念又是什么滋味儿,但是这一刻,仿佛一下子全部都涌了上来。
终于有救了。
她之前所有的无措无助,都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主心骨。
甚至哪怕真的天地覆灭,都没那么可怕了。
连雪印掌心温柔的揉了揉她的长发,轻轻叹息了一声,“对不起,来晚了。”
青槡头都没抬,闷闷的说:“没有,没有来晚,你来了,永远都不晚。”
连雪印低低的笑了一声。
然后看向了青洛。
青洛半跪在地上,扬着头,满脸的惊措,无助,挣扎,癫狂以及痛苦。那双淡灰色的眼睛,竟是滚落下一滴血泪。
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满目血丝。
他摇头,喃喃出声,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你,不是你,对不对?你告诉我,不是你,你说啊,你说啊——”
他声音极度的嘶哑,嘶哑到明明是喊出来的,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青槡听到动静,从连雪印身后拱出一个脑袋来,看看青洛,再仰头看看连雪印。
所以……确实如同她所猜想的那样。
她喉咙干涩,小声问道:“陛下,你……你当真是玄霜神君?”
连雪印点头。
青槡想起从前种种,甚至是她还是戚晚的时候,连雪印的一些表现,跟后来的许多事。
青槡瞪大眼睛:“你,你,你早就知道?”
连雪印沉默片刻,“也不算很早,那年栖月观,你天天捉弄我的时候。”
青槡眼睛瞪的更大了,下意识的松开了连雪印,结巴着问:“你,你,你……”
“是,我一直都知道,戚晚是你,你也是戚晚,我同你说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没能救你,并未骗你。那时我若多上心些,不会让你走上那条路。是我的错。”
青槡后退两步,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你提出和亲,也是……”她喃喃出声。
“是,知道是你,所以去接你回来。”
第403章 我爱你,对不起
青槡曾经欣喜,在玉京城里还有人惦记着她。
还会有人因为没有救她而后悔。
但是所有的悸动,都不及这一刻来的猛烈。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在哪儿,知道她心中所怨所求,去接她,给她一个借口回到西凉,回到玉京,给她足够的偏爱,让她放手去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陪着她天南地北,细心的补上她感受不到,却早已裂缝横生的伤痕。
原来他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
青槡再也抑制不住,眼泪跟断了线一样滚落下来,她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胸口的血洞还在往下滴着血,没有可以跳动的心脏,但情丝如网,依旧可以编织出一份心动。
连雪印朝着她走了两步,手指轻轻的落在她的侧脸,指腹擦去她滚落的泪。
“抱歉,不该瞒着你。”他低声说道。
青槡摇头。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总算是想起来,现在不是她在这里感伤的时候,她揪住他的衣角:“青洛,他,他要让鬼墟吞噬掉鬼州,我想不出办法了,还有宁凤许,你救救他……”
她语无伦次,像是个着急告状的小孩,满目的无措和急切,却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终于能露出这份惊慌。
而此时,连雪印背后的青洛,突然腾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化出一道黑色的长剑,冲着连雪印背后刺过来。
“小心——”
青槡下意识的想要将连雪印拉开。
但连雪印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抬起,身后那快要刺入他后背的长剑就轻而易举的被掀飞。
青洛摔倒在地上,又不死心的爬起来,只是刚刚爬起来,又被困在了原地,挣扎着无法动弹。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挣扎的嘶喊着,血泪已经模糊了那张森白的脸,让他看上去格外的瘆人。
连雪印并未回头。
他捧住青槡的脸,低头在她唇上重重的吻了一下。
“陛下……”青槡茫然的望着他。
连雪印唇角轻翘,“别怕。”
连雪印眉心抵住她的眉心,指尖细细的摩挲过她的脸颊,每一寸,都溢满了不舍。
“枝枝,若我当初知道时间这么短,那时,便该将你留在身边的。”
他其实不是什么神,他也是人。
他也在某一天,遇见了心爱的姑娘。
想陪伴她更久一点,想长相厮守,想儿女成群。
可他却做不到。
“陛下……”青槡隐隐意识到什么,隐隐像是猜到,所谓陛下的命,所谓什么天命不可违,元禾师父要千里迢迢来西凉盯着陛下,就连长离都多有忌讳,可陛下的身体明明尚且康健,他要应什么天命?
青槡死死的抓住连雪印的袖口,声音未出口,已先不舍得的摇头。
她还不曾来得及爱他。
“枝枝,我告诉过你,我曾经应该是个将军,没有骗你,我是你所说的那个玄霜神君,他们口中所谓的战神,长渊一战,整个东泽陷落,无一活口。我身为主将,责无旁贷。因此被罚入轮回三万年,世世为暴君,世世不得善终。王朝的气数因为我,每过百年,都要陷入一场持续多年的混战,民不聊生。”
“所以栖月观那一次,我恢复记忆,想起了这一切,所以也放弃了挣扎。”
“我必须要结束这一切,这就是我的归处。”
“但我仍旧感觉到幸运,因为遇见了你。”
“枝枝,我爱你,但不能为了你,让苍生再遭乱世之苦。”
“对不起。”
第404章 晶石
“不要——”
青槡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明白,所谓天命,所谓归处是什么。
不过是若是必须要有个人出来阻止这场劫难,那只能是连雪印,若必须要有个人牺牲的话,那只能是他。
背后决定这一切的人是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要离开她了……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爱他的时候,在她还总想着来日方长可以想办法去解决什么天命的时候,他就要离开她了,没有给她丝毫准备和接受的机会。
“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过要陪我的,天命又怎样,天命就能决定,必须要让你来承受这一切吗?长渊战场那一战,又不是你的错,明明你才是战到了最后的那个人……”
“明明,明明到死都是你在力挽狂澜,为什么后果却要你来承担?”
“三万年的惩罚还不够吗?还要怎样?”
青槡不明白,她在幻境中窥得的那一幕,明明是玄霜神君到死都在守护着他身后的一切,明明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付出了生命,为什么最后,是他被罚入轮回三万年,还世世为暴君,世世不得善终。
凭什么?凭什么?
这就是什么狗屁的天命?究竟是什么人制造出来的天命?
这样的天命为什么还要去遵守!
为什么不把他打个稀巴烂!
方才青洛发疯的时候她尚且无法感同身受,可这一切,她好像突然感受到了刀子扎在身上到底有多痛!青洛被困鬼墟三万年是苦,那连雪印呢?
三万年的轮回之苦,在他记起一切的那一刻,这三万年不得善终的回忆,他所背负和承载的王朝命运,又该有多苦?
她想起那时在栖月观遇见他,他就像是个假人一样,无论她怎么捉弄,他都始终无动于衷。
双目死寂。
好像他只是一粒看不见的尘埃,只剩下缥缈的空洞。
她那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空的眼神,比起盲人都要黯淡无色。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那样的命运之下,他的身体到灵魂,没有一处不破碎。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在沉寂之后选择守护他身后的一切。
这便是她认识的那个陛下。
那个看似残暴无情,但至始至终,他都在用他的方式,最大限度的给他治下的百姓安稳,让他们免受战乱流离之苦,免受贪官污吏之苦。
他的心比谁都要柔软。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他来承受这什么狗屁的天命!
“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青槡不信,她不信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她不信他不死,这天地就要就此毁灭。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连雪印垂眸看着她,转头看向了缩在角落里,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戚明悦。
他抬了下手,戚明悦的身体飞到了他跟前。
他伸出手,一颗心脏从戚明悦身体里飞出来。
落在他的掌心上。
那不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而是一颗碧绿色的,鹅蛋大小,晶莹璀璨的晶石。
第405章 我明天就改嫁
连雪印合上掌心,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果然如此。”
“那是……什么?”青槡呆住,那……那是从戚明悦身体里取出来的心脏吗?那不是她的吗?可为什么会是那样的?一块石头?
明明……明明当初,她把那颗心剖出来的时候,那就是一颗心脏啊!
什么叫果然如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槡下意识的看向连雪印。
可此时,连雪印忽然抬手,掌心敷在眼眶,手指轻轻一曲,两粒白色晶石落在他掌心,其中一粒飞向地上的宁凤许,另外一粒,同那颗绿色晶石在他掌心转动片刻,化作两道分辨不出颜色的光,飞向天际。
“天道为证,玄霜今日以双目炼神兵,得神兵者,不可为祸苍生。”
话音落,天地震颤,天空落下两道惊雷,轰然炸开。
整个沧渊云极都伴随着这两道惊雷,为之一颤。
“你,你在做什么?”青槡震惊的望着连雪印,茫然的看着他。
他在做什么?
连雪印睁开方才闭上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上去并无异常,同先前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并无分别,可青槡看的明白,那双目已经没有了光彩。
连雪印上前,再次抱了她一下,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枝枝,听我说,你的心脏,藏着一个有关玄镜天的秘密,这应该也是你沦落人世的原因。我已经将你那颗心脏炼成神兵落在了沧渊云极,它与你有牵引,有朝一日,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再把它夺回来。”
“现在不是时候,这颗心在你身上,就是你的催命符。”
“我往后不能再护你,也不能再为你安排的更多。”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找到答案,只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就很好。”
“我走了,保重。”
连雪印低头,在青槡的额头轻吻了下。
“不要——”青槡来不及想更多,只能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口,想要拉住他。
但这种挽留,在此时此刻,是那么的无力。
他是玄镜天的战神,是玄霜神君,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受了重伤还丢了心脏的半妖,她即便是再怎么拼尽全力,也抓不住他,也留不住他。
连雪印抓住青槡的手腕,用力的握了一下,还能将她从自己袖口拉开。
青槡再度抓去,只抓了个空。
她往连雪印身边去,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原地,面前像是堵着结界,她出不去,用力的拍打着结界,却无法撼动结界分毫。
“你回来——你跟我说清楚,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我,你回来啊!”
“你要是走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明天就改嫁,立马就嫁给别人!”
“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不要你!我不要你了你听见了吗?”
连雪印背对着她,掌心对着自己,取出一节晶莹剔透的骨头,在掌心化作一柄精致的白玉折扇,折扇飞落到青槡面前,划破她的手背,落进一滴血,飞快的融入其中。
“我生母是不周山的雪神,我承她一部分神力,化作雪骨。一直想送你一柄趁手的武器,精挑细选又总觉得不够合适,今日仓促,它虽与你不算契合,但也算得一把护身的武器,便将它赠予你吧。”
“枝枝,此情此念,永不相忘。”
扇柄之上,落下“枝枝”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