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她的爱,她的心
青槡来不及多看一眼那柄骨扇,她丢掉骨扇,用力的拍打着结界。
可连雪印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你放我出去,你有本事你就放我出去——”
“你听见了吗?”
“你听见没有,你放我出去啊!”
青槡喊着,但连雪印却只是走向了比她更愤怒的青洛,弯身低头按住青洛的肩膀,下一瞬,青槡只感觉眼前忽的一片白,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重重的掀飞出去。
她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她眼前晃了晃,周围的景色才清晰起来。
她依然还在鬼州城内的街道上,街道同她先前看到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头顶压抑的天空和血月已经消失了,乌云沉沉的夜空,开始落起了雪。
她张开手,雪花落在她的指尖,慢慢化成一滴水。
“阿弥陀佛。”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青槡缓慢的转身,看见一身素白僧袍略显狼狈的长离,抬手念了一声佛号,睁开了眼睛,
“不曾想到,小僧到底是迟了一步。”
长离似有些无奈,轻轻叹气:“郡主,小僧待郡主,属实是有几分真心的,如今我们都未能得偿所愿,也算扯平,日后还望郡主莫要怪罪小僧。”
青槡冷冷的看着他,吐出一个字,
“滚!”
长离无奈一笑,弯身拎起早已奄奄一息的戚明悦,冲着青槡道,
“郡主保重,后会有期!”
话音落,便带着戚明悦消失在了原地。
青槡睫毛轻颤,抬手轻轻摸了下眼角。
一片冰凉。
她垂眸,落在自己受伤的胸口,好痛。
真的好痛。
她明明没有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师父?”
小回鬼鬼祟祟的跑过来,轻轻的伸手拉了青槡一下。
青槡回神,看向浑身脏兮兮跟从泥土里滚过一样的小回,然后又看向远处的百花坊。
百花坊倒是安然无恙,但街上也有几处倒塌了的房屋,整个街道仍旧是死一般沉寂,只地面上,不过片刻功夫,便落下了一层浅白。
“师父,那些,那些鬼,鬼魂,都,都不见了。我方才观察着动静,从百花坊里出来,只见到几个活人……”
小回疑惑的看着街道,喃喃的问:“怎么会下雪呢?”
青槡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是啊,怎么会下雪呢?
因为鬼墟已经被关闭,从鬼州城消失了。
她知道鬼墟不可能消失,应该是连雪印用了什么方法将其封印了。
至少是从此以后,怕是不会再见天日,也不会有机会祸害生灵了。
她最无助的时候,想着他许是有办法的。
他确实是有办法,但这个办法却是以他永远的离开她为代价的。
值得吗?
她不知道。
她那么想爱他。
却还来不及爱他。
已经失去了他。
“师父……”小回看出青槡神情恍惚,小声唤了一句,“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万一有危险……”
“最大的危险已经走了。”
青槡恍惚的回道。
把她的爱,她的心,一并都带走了。
这时,突然听得“蓬”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跟前。
她跟小回冲着那东西看去,只见青洛白着一张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手抹了一把唇角的血。
第407章 弟弟
青槡一把将小回扯到了身后,挡住了她。
然后目光冰冷的盯着青洛。
青洛也一样,目光冰冷的盯着她。
两人好似不死不休的仇敌,誓必要弄死对方的模样。
青槡掌心握住那把骨扇,她现在差不多是灵力耗尽,但连雪印给她的这把武器,可不是凡品,她就不信还收拾不了青洛一个鬼东西!
而青洛此时,掌中也出现了一条银色长棍,长棍的底部落在地上,他握着长棍的手背骨节分明,青筋暴起。
两人都带着势必要弄死对方的架势。
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等一下!等一下!”
青槡眉心一拧,虽未收了要出手的动作,却也僵持着未动。
直到那人出现在跟前,青槡才眼睛一眨,直接哭出了声,扑过去紧紧抱住来人,“父王,父王我要被人给欺负死了,陛下,连雪印,他,他……”
声音哽咽,还狠狠地打了个嗝。
来人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衣男子。
神色冷峻威严,相貌却是世间少有的俊美,五官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眼眸深邃。
正是东秦的摄政王,青无晦。
青无晦轻轻的拍了拍爱女,温声哄着:“乖宝,父王来了,不会叫人欺负咱们小树枝儿了,别哭了啊,你再哭下去父王心都要碎了……”
站在青槡身后的小回直接傻眼。
心底的滤镜直接碎了个彻底。
对青槡的,对这个看上去冷厉不好惹的男人的,一开口真的是画风突变。
对面虎视眈眈的青洛也愣住了,方才的狠厉退的一干二净,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两人。青无晦低声哄了半天,青槡总算是止住了哭声,将他往旁边一拉,再次对上青洛。
方才娇俏的小女儿模样直接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狠厉,带着一股要把对方碎尸万段的架势,
“父王,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娘对吧?你现在就请她过来,今天这个仇,我就是死,也要拉着这个鬼东西陪葬!”
“拉我陪葬?你试试看!”青洛也从震惊中回了神,冲着青槡走了过来。
“住手!”青无晦赶紧挡上来,冲着青洛喝道:“你个逆子,给我跪下!”
青洛动作一僵,微微抬起下巴,再次震惊又倔强的看着青无晦。
青无晦微微皱眉:“怎么三万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矮?”
青洛嘴角轻抽,颤颤出声,“父……君?”
“什么?”
青槡震惊失声。
扒拉着青无晦,看看他,又看看青洛,不细看没发现,细看之下,这两人竟然还真有些相似之处。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她的父王吗?怎么又成了青洛这鬼东西的父君?青洛的父君,不是东泽之主,东泽帝君吗?堂堂一个帝君,怎么会……
青槡愣住。
是了,若非东泽覆灭,青洛又怎会恨成那样?她只是窥到了那场大战的一个片段,并非真实的全貌。东泽覆灭,身为东泽之主的东泽帝君,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所以……
这恨不得毁天灭地,吞噬沧渊云极,吞噬玄镜天的中二大反派,竟然是她的……弟弟?
第408章 为什么他更喜欢青槡?
“咳咳,”青无晦轻咳一声,对着青槡温声道:“乖宝,父王有些事之前瞒了你,但你现在应当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前尘往事,说来话长。”
然后指指青洛:“这个呢,是父王上一世的儿子,也算是你的……嗯,弟弟吧。”
“哦,弟弟啊……”青槡挑眉,挑剔的看向青洛。
青洛瞬间瞪大了眼睛,抿唇不服:“若论长幼,也该是我为长,我可是大了她三万岁!”
“可你长得矮啊!”青槡毫不犹豫的刺激他。
“你!”青洛气的就要冲上来。
青无晦急忙拦到中间,对着青洛说:“小洛洛,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呢,你年纪确实一大把了,但为父如今只是个凡人,自然是按照凡人的年龄来论了,你都尚未成年,不是弟弟是什么?”
青槡点头:“就是,怪不得这么暴躁,原来还是个小屁孩!”
“你说谁小屁孩!”青洛拎着棍子又想去抡她。
青槡躲在青无晦身后,一副有人撑腰,我看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哎哎,小洛洛,你让让姐姐嘛,都三万多岁了,怎么脾气还这么暴躁呢?”青无晦一边拦着青洛,一边哄道。
青洛愤愤的将棍子扎在雪地里,气鼓鼓的瞪着两人。
青槡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那根棍子上,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不是……玄霜神君的武器吗?
“喂,你这个武器怎么回事?我没记错的话,它不是你的吧?”青槡嚷道。
“它现在是我的了!”青洛抬起下巴,不屑的扫了青槡一眼。
青槡:“你还给我!”
“我的东西,凭什么还给你?”
“那是我的!”
“我的!”
“我夫君的东西!你还我!”
“君上可没有跟你结契!”
“父王,你说,是不是你许的婚!”
青槡拉了青无晦一把。
青无晦扶额,果然,孩子多一个,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头疼都是加倍的。
“你们两个,先别吵,那个,枝枝,你先去看看你那个竹马,嗯?”青无晦哄道。
青槡反应过来,急忙转身跑去找宁凤许。
雪下的大,很快便在宁凤许的脸上铺上了一层白色。
青槡急忙蹲下身,扒掉宁凤许脸上的雪,露出他本来的面目,她将手放在他鼻尖,感受到他的呼吸,稍稍安定。然后又将指尖扣在他的手腕,确认了他的身体没问题,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找出一枚银针,在宁凤许的几个穴位扎了几下,宁凤许轻咳两声,睁开了眼睛。
呕出一口黑血。
她又给他把了下脉,“你之前中毒的淤血都散了,现在没事了。”
宁凤许看向她,有点愣怔:“对不起……”
青槡也是一愣,对不起什么?
然后又反应过来,这是对戚晚说的。
青槡摇摇头:“不怪你,这世间的事,阴错阳差都有,也不是你的错,你若能选择,也不是这样的结果,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所以你也别放在心上,我特地千里迢迢跑到须弥山去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那件事,不怪你。”
她当初也不是没有怨恨过宁凤许,可宁凤许救过她的命,他们一起长大,他为她做过那么多事,她即便是想着两两相抵,也没办法真正的怨恨他。
只不过那时,她太过执着于最后的救赎,所以才会有些怨气。
后来得知真相,得知他为了她只身隐藏在须弥山,受了那么的苦,又在她有危险时一次次的挡在她面前,毫不犹豫的为她赴死,她又怎么怨得起来?
宁凤许沉默片刻,又问道,
“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鬼墟现在……”
“陛下帮你治好了眼睛,陛下跟鬼墟一起……”青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并不想说,是陛下将自己的眼睛给了他,她喜欢连雪印,她也能明白,陛下此举的意义,知道她在意宁凤许,所以在最后,竭尽所能的为她做了所有安排。
但宁凤许并不亏欠她什么,也不必让他为此有负担。
至于鬼墟……
青槡突然回过神来,她从清醒就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尤其是在看见青洛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彻底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她转身看向青洛,问道:“你一个鬼王,鬼州城内所有的魂魄消失,应该是都入了鬼墟,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又为什么会带着他的武器?鬼墟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隐隐生出一丝希冀。
她不知道连雪印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将鬼墟关闭,但若鬼墟存在,是不是连雪印他仍旧还活着,仍旧还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鬼墟被君上封印在了无妄海的海底。”青洛虽然讨厌她,但还是如实回道:“武器是他送我的。”
“我被鬼墟所困,若想要出来,就要切断跟鬼墟的联系,遵循天道规则,君上给了我一副身躯,我才能活着出来。”
“身躯?什么身躯?”青槡急声问道。
青洛懒得跟她废话,直接现了形。
是一条巨大的黑色麟蛇。
冲着青槡吐了下蛇信,才又变回青洛的模样。
“玄玉……”青槡呆住。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说这是陛下给你的身躯?”
“君上说,他蕴养这副妖体就是为了等这一日,我的真身早已陨落,不可能再生,这世间,青龙一族也早已覆灭,所以他退而求其次,以自己的一缕魂魄,养出了这条麟蛇,才能跟我魂魄相契,若我有朝一日修炼有成,自能重新化出龙身。”
青洛臭着一张脸,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如果是他希望的,他可以接受。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更喜欢青槡?
这棵小树苗,有什么特别的?
犟的要死。
要不是她捣乱,他就先吞了鬼州,再吞掉四灵洲,届时就算君上真的来拦,恐怕也拦不住。
他何愁没有跟玄镜天抗衡之力!
若是那样,君上也不会封印自己。
青洛狠狠地瞪了青槡一眼。
第409章 姐姐,请多指教
青槡却无暇顾及他。
她大概是想明白了。
玄玉……
所以从很早,不,应该说是从连雪印从记忆中清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做所有的安排,他蕴养了玄玉多年,为的就是等青洛。
所以她说要去须弥山找宁凤许的时候,才会那么顺利,那么顺利的碰到一条小黑蛇,那条小黑蛇还一路帮她找到了宁凤许,把宁凤许给带了出来。
因为那是他一早便找到了人。
因为有他一缕魂魄的蕴养,所以认得她,所以一见面就同她亲近,并且只同她亲近。
因为,那是他在用玄玉的躯体在帮她。
他又为什么会在鬼墟大开之时的最后关头及时出现,是因为,他在她身边,一直都有“眼线”。
他从不曾离开过她。
他一直都在她身边,用他的方式在守护着她。
青槡之前从未想过这些,直到现在她才恍惚,原来他说动了心,不仅仅只是动了心,是从动了心之前,动了心之后,都在竭尽全力的爱着她,陪着她一路成长。
陪她从满腹怨气的重生,到一点点复仇,一点点拨开云雾窥见明光。
她至今仍旧不懂爱是什么。
即便是戚晚那一世,她还是个正常人,但身在国公府那个环境,她能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已经是难能可贵。对连瑾辰的心动,更多的是少女对一个表面优秀的未婚夫的几分仰慕,同京城闺阁的那些少女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跟宁凤许,则更多是年少相伴的情谊。
在得知他对她有心思之前,那时还不懂悸动的她,只会认为那是小伙伴之间的契合。
后来新婚之夜遭逢大变,她被困在王府后宅之中,那几分少女的心动都被一点点磨灭,再到被逼无路可走,那时的她只剩下满腹的怨恨,哪里还有半分旖旎?
她从未爱过,又哪里知道爱是什么?
等到重生之后,她就只剩下了鲜活的躯壳。
她已经丧失了感知情绪的能力,只能凭着记忆和细微的感受去判断,是连雪印陪着她,一路让她成为真正的青槡。
不是满腹怨恨的戚晚,也不是懵懂无知的那个青槡。
是她自己。
一个全新的灵魂。
所以爱或许并不是心尖的痒,而是成全。
他在他有限的时间里,给了她最好的成全。
所以她又怎么能辜负他的这番心意呢?
青槡这一刻,才真正的从他离开之后的混沌中彻底的清醒过来。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为了连雪印,也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她自己,去寻找一个真相。
她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谁,又为何来此,她的那颗心,又究竟是什么,值得这背后的种种谋算。
青槡想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打量着青洛,往前走了两步,“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见到陛下时那么愤怒,又为什么现在又换了个人一样,他到底告诉了你什么?”
“君上跟我说的话,我又为何要告诉你?”青洛不爽的回道。
青槡盯着他:“你嫉妒我。”
青洛被这句话刺激的瞬间跟被踩了尾巴一样,炸了毛:“我嫉妒你?我为何要嫉妒你?你不过就是君上在人间的一段情缘而已,一段,我三万年前就认识他了!”
青槡目光转向青无晦,
“父王,你说,他是不是对陛下有什么不轨之心?”
“咳咳咳,”青无晦猛咳几声,急忙救火:“乖宝,你放心,父王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他吧,还是个小崽子的时候,还没破壳,玄霜来东泽做客,父王给他看龙蛋,玄霜便给了他一道祝福,他呢,一激动直接破壳而出了,见到玄霜就喊爹,闹了个大笑话。”
“你闭嘴!”青洛憋红了脸,不满的喊道。
“所以呢,咳咳,你懂得,他打小就格外的崇拜玄霜,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不周山跑,恨不能住在那里不回来,他的一身本事,多半也是玄霜教的,所以辈分儿上玄霜算是他兄长,但也差不多如兄如父了。”青无晦解释道。
青槡懂了。
这叫爱之深恨之切。
因为太在意那个人,所以甘愿为了追寻他的意志去赴死,结果却发现自己可能遭受了背叛,所以更疯了。
“所以说,”青槡抬了下巴,冲着青洛微微一笑,“你就算不喊我姐姐,你也得叫我嫂嫂,你自己选吧!”
“你!”青洛气的又想上来揍她。
被青无晦挡在中间拦住,
“小洛洛,枝枝说的也没错,玄霜不与她结契是不想她被注意到,你也知道玄霜的处境,但婚书是我亲自盖的印,从凡间来说,他们确实也已经是夫妻了。”
“哼!”青洛不爽的别过头去,似乎不太想接受这个事实。
他信仰的神竟然真的有一天落了凡尘,跟凡尘有了尘缘。
看青槡是哪哪儿都不顺眼。
神仙结契是要过三生石的,一旦契成,得天道认可,再想解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付出极大的代价,除非身死道消。
青槡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原因,当初连雪印只告诉她,要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
他还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青槡忍不住的有些难过。
这次倒是郑重了许多,又问了青洛一遍,“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告诉我,若我一定要执着于真相,便自己想办法去查清楚。”青洛对上她的眼睛:“我比你更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我等这一天,等了三万年。”
他确实恨不能颠覆玄镜天,毁灭一切,但这一切的根源,都源于他的不甘。
他不甘心那场覆灭,那场他失去了一切的覆灭,只能不明不白的结束。
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杀回玄镜天,不止是为了那份恨意和愤怒,他更想要一个真相。
那一场大战,前来讨伐的魔族也尽数葬身在了长渊,所以最终算不上胜负,而是覆灭。
仿佛是在复刻上古神魔战场,直到最后怨气冲天,收不了场,冤魂被封印,这才形成鬼墟。
这更像是一个阴谋。
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以他才会在见到玄霜时那样的恨。
他不敢想,甚至不敢动一丝丝念头,那场大战的背后,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查到真相。
青槡罕见的沉默了一瞬。
想想也是。
若是能直接告诉她的,连雪印想来也不会刻意隐瞒。
除非是不能说。
他那样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若青洛出现在她面前,她早晚要想办法撬开青洛的嘴。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也绝不可能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
算了,以她现在的实力,有些事情恐怕就算是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要知道的更多,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行。
青槡转向青无晦:“父王,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同玄霜一起来的,只不过我进不去鬼墟,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青洛狐疑的看向青无晦。
青无晦“啧”了一声:“我都说了,我现在只是个凡人,勉强有点修为,也是蹭了我们小树枝儿的福祉。”
这个青槡倒是知道,为了她顺利成长,娘亲特地给她留了一块灵地,以阵法维系,这些年父王也没少蹭灵气,也就仅此而已了。
青洛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眸。
青无晦丢给他一样东西。
青洛下意识的接住,是一颗青色的圆珠。
他震惊的抬头,看向青无晦。
“愣着做什么?你的龙珠,我收到了的。”青无晦看着他。
“那你……”
“哎哎,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怎么也是你父君,借了你的龙珠转世已是极限,我还能贪你的东西不成?”青无晦哼哼了一声。
青洛握紧手里的龙珠,眼眶发热。
不是,他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龙珠是龙族的本源,本源若在,便不算身死道消,他当时临死想要将龙珠交给父君,并非是想要自己活下去,而是希望可以助父君一臂之力。
倘若东泽真的到了最后那一步,父君拿着他的龙珠,等于是多了一条命。
可父君如今虽然转世,却修为全无,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他的龙珠却尚在。
那便是,真的到了最后一刻,是父君献祭了他自己的龙珠,然后带着他的龙珠转世,为的是有朝一日,找到他的魂魄,将他的龙珠给他。
有了龙珠,他早晚有一日,能化龙重生。
被困在鬼墟那三万年,他的恨意滔天,日复一日的困在幻境之中,竟成了他唯一的安慰。
可时间越久,恨意就越浓烈。
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沉溺在幻境之中。
他恨让他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恨不得毁天灭地,来给那份恨意陪葬。
却原来,他得到了那样的偏爱。
来自父君在轮回中找寻了他三万年的偏爱,来自君上为他蕴养身躯,细心谋划,只为让他可以重活一次的偏爱。
他们从不曾舍弃过他一次。
青洛仰头,把泪意憋回去,冲着青槡咬牙吐出几个字,
“姐姐,请多指教。”
第410章 我跟她走
青槡看青洛十分的不顺眼,可她也知道,若她换成是青洛,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也黑化发疯。
她短短三年的怨恨,都难以消除。
也不知道他这三万年在鬼墟之中,是如何度过的。
算了,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还有陛下,想必也是希望青洛能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的。
他为所有人都打算好了,唯独选择了自己去承受。
可即便是接受了青洛,青槡还是有些气不顺,
“你要是喊我一声嫂嫂,我可能会更高兴。”
“你做梦!”青洛黑了脸。
青槡哼了一声。
“父王,现在四灵洲战况如何了?”她离开了倒也没多久,但是陛下离开之后,四灵洲必然是一片乱象,不知道何时才能平息。
除此之外,还有宋檀溪和柳霜月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不知道还在没在四灵洲之内,若是在的话,他们定会去西凉都城玉京等她,若是不在,那便只能到了沧渊云极之后才能碰运气了。不过金铃肯定知道去十万大山等她,应该会想办法先去找其他人。
她带着他们出来的,总要保证他们平安无恙。
等四灵洲战事平息,她就去十万大山。
提起战事,青无晦也皱了眉,
“东秦倒是暂时无恙,但你也知道,东秦先前遗留的藩王问题并未解决,兵虽弱,但有钱,不敢上京找麻烦,就勾结外贼,一团乌烟瘴气。南越是早就乱了,西凉跟北玄现在打的不可开交,墨玄凌一路势如破竹,连瑾辰那个废物点心,怕是挡不住他。”
“我还要回东秦稳住局面,你是回西凉,还是跟我回去?”
“我回西凉。”青槡说道。
青无晦毫不意外她的回答,点了点头,然后沉吟片刻,又说道:“东秦没有能担大任之人,南越更是一盘散沙,你回去一趟也好,这天下若要安稳,总是需要有能人出现稳控局面。父王在东秦等着你。”
“父王,等我回去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找娘亲吗?”青槡抱住他的胳膊,问道。
“咳咳,”青无晦猛咳两声,“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我就是问问,你这么激动干嘛?怕我娘不要你啊?”青槡仰头,狡黠的看着他。
青无晦点了点她的眉心,“我那还不是为了养你嘛,小没良心~”
“我本来就没有那玩意儿。”青槡抱了抱青无晦,有点不舍,“那父王你保重,等我回去找你啊。”
“行了行了,知道了。”青无晦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然后又看向自己那三万岁的“小”儿子,“小洛洛呢?跟我走,还是跟你姐姐走?”
青洛:“……”
这有他什么事?
他跟他们算是一道的吗?
可他并未来过沧渊云极,也不知道四灵洲什么样,路都认不清楚,在鬼墟待了三万年,早已被漫长的枯寂折磨的忘记了如何与人相处。
他不想跟父王分开,但是……青洛的目光落在青槡身上,冷冰冰道,
“我跟她走。”
第411章 弟弟,求你件事儿
“你说什么?”
青槡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三万多岁的“弟弟”,这方才还跟她掐的要死要活呢,现在就要跟她走,凭什么?凭什么?他跟她走干嘛?趁机弄死她吗?
青槡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我怕我半夜睡觉你跑来掐死我。”
青洛冷哼:“我还没听说过,有哪棵树是被掐死的。”
青槡:“……”
臭弟弟什么的,果然一点都不可爱。
“那也不行,你肯定会趁机害我。”青槡果断拒绝。
青洛忍了又忍,咬牙回道:“我答应过君上,不可能伤害你。”
青槡不是很相信:“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了,你就是阳奉阴违,他也不知道啊?”
“你!”青洛气的又想动手,但是忍住了,“我跟他发过誓的。”
听他这么说,青槡总算是态度稍稍缓和了些:“你早说嘛。”
然后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在他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
青洛拨开她的手:“你干什么?”
青槡“啪”的在他脑袋上又拍了一下。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说着,青槡又抬脚在他腿上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然后在青洛快要忍不住暴揍她的时候,指指自己满身的血:“看到没有,这可都是拜你所赐。”
又指向宁凤许:“他可是被你打的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要不是陛下,他现在已经死透了。”
“还有,这鬼州城无数悲惨的命运,虽然不是你亲自动的手,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吗?我打你几下都是轻的!”
“我也就是看在陛下跟父王的面子上,不跟你继续追究,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青槡理解了青洛的疯狂是一回事,但是青洛伤她的时候可是半点没留情,还有宁凤许,就差一点点,就被他给打死了!
“你!”青洛咬牙,但却又无法反驳。
只能瞪着宁凤许说道:“他死不了的!凤凰神火不灭,他就能涅盘重生。”
“不然你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青槡看向宁凤许,用眼神询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宁凤许点头:“确实如此,但我在幻境之中,只是窥得一些片段,见到了一点前世光景,并不知道如何涅盘。”
“哼!”青洛不爽的别过头去。
“好了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小洛洛你要照顾好姐姐,毕竟你已经三……”青无晦上前打圆场,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洛给懊恼的打断,
“知道了!”
青无晦走到青槡身边,低声同她说道:“枝枝,修行之人不可随意插手人间大势,但可以因势利导,明白了吗?”
青槡微愣了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照顾好自己。”
又走到青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你受苦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父君永远是信你的。”
青洛哽咽了下,“父君……”
青无晦“啪”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不准欺负你姐,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青洛刚刚冒出的泪花,瞬间咽了回去。
他抿着唇,别过脸。
偏心!
青无晦虽有些不舍,但东秦那个烂摊子还需要他回去坐镇,如今正是战乱的时候,稍有差错,就会引起不少麻烦。他也只能暂时舍下两个孩子,吹了声口哨,翻身上马。
“父王!”青槡看着青无晦上马准备离去,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喊了一声。
青无晦转过头。
青槡将一片红叶递给他,“父王,陛下之前教我刻录阵法,我一直学的不好,但现在已经学会了,父王若是有事找我,便可用这枚红叶传信于我,我也会给父王传信的。”
青无晦接过来,细心收好,想了想又问:“还有吗?”
青槡瞪他一眼:“父王,这是冬天,再薅下去,我要秃了!”
接连这么几场大战,不知道烧了她多少树叶了。
“哈哈哈哈~”青无晦朗笑出声,冲着青槡和青洛挥挥手,转身策马离去。
等到青无晦离开,大雪仍旧未停,但天色已经开始微微泛白。
宁凤许有些担心她:“你身上还有伤,要回去也不急于一时,等雪停了再出发吧。”
鬼州城在东秦的北方,临着北玄,距离西凉还有些距离,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回去。
青槡摆摆手:“我没事,不过确实是得收拾一下。”
她现在这满身血污的模样,比起乞丐也没有好多少。
说完,她转头看向小回,却见小回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低着头。
青槡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不是一直想要离开鬼州城吗?我带你走。”
小回仰头,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又忍不住去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我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她不敢相信她有朝一日真的可以离开鬼州城,也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在他们口中吃人的青洛鬼王,竟然成了她新认的师父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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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魔幻。
刚刚她不敢抬头,因为她真的很羡慕。
她从小就是个孤儿,能活下来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和运气,她从不敢渴望任何的爱意。
所以她真的很羡慕,羡慕师父她有朋友,有爱人,还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父亲。
但她也有师父了。
小回有些不确定的伸手抓住青槡的手,小心翼翼的问:“师父,你说若是我们能够活下来,你就当我师父,是真的吧?你不会扔下我的,是吧?”
她要的不多,她只是想有人给她一点点的在意。
那已经是她所能够想象到的全部了。
青槡握住她的手,“是,我答应了,你还不起来?”
小回兴奋的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又殷勤的抓着青槡的手,眼睛亮的像是能发光:“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青洛凉凉的来了一句,“没出息!”
青洛现在已经不是鬼王了,但是他身为鬼王的威慑还在,正在兴奋中的小回被吓得一下子缩回到青槡身后,战战兢兢,身体都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青槡瞪了青洛一眼,直接冲他伸出了手,“你身为师叔的见面礼呢?”
青洛挑眉:“见面礼?”
“不然呢?”
青洛:“……”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鬼墟,身无分文。”
他当了三万年的鬼,他这三万年来拥有的,也都是作为鬼的时候需要的,别说是没有从鬼墟带出来,就算是带出来,怕是也派不上用场。
但是为了面子,青洛还是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板,快速的刻录了一个术法,丢了过来,
“这是风行令,是个人就能学会的术法,没什么大用处,但逃命没问题。”
青槡接住,有点好奇的看了看手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片,问道:“这怎么用?”
青洛嘀咕了一句:“笨蛋。”
但还是耐心的回道:“注入灵力。”
“哦……”青槡将木片塞给小回,她倒也不是不会用,就是头一次见有人刻录术法这么随意的。
就……很离谱。
不过,她突然间眼睛一亮,她会的术法不多,宁凤许跟她也差不多,只是窥视到所谓前世的一点片段,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青洛不一样啊!
且不提这三万年他当鬼王是怎么修炼的,三万年前,他也是玄镜天东泽的少君啊!
哪怕他这三万年的修为全废了,要重新开始,以他的基础,也要比别人强上千倍万倍啊!
这么好用的工具人怎么能错过呢?
青槡立马一改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一脸温和的走过去,勾住他的肩膀,
“弟弟,求你件事儿。”
第412章 谁让你来的晚呢?
青洛浑身僵硬,紧绷着脸,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
“你放开。”
青槡微笑,看着他紧绷的模样跟微红的耳朵,啧啧称奇,“你害羞啊?”
青洛咬牙切齿,“你闭嘴!”
青槡松开他,笑出了声。
啧,尽管过去了三万年,已经黑化成大魔头了,但也禁不住还是这么别扭又傲娇啊。
果然,她前几日见的那个疯批的鬼王,就是假的。
“好啦,不逗你了,我认真的,你教我术法怎么样?我现在勉强灵力是长进了些,但对术法还欠缺的很,你既然答应了陛下要保护我,那教我一点东西,也不为过吧?”
“我不……”青洛张嘴就要拒绝。
青槡眯着眼睛看着他。
青洛只得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倒是想拒绝,可是他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他也答应了君上,往后会照应她几分。便是再不爽,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有了青洛的许诺,青槡彻底满意了。
跟小回招招手,“这里有什么地方能收拾梳洗一下的,你知道吗?”
小回为难的想了想,慢吞吞的指了指百花坊,从前她倒是觉得无所谓,现在知道了青槡身份不一般,她哪儿好意思开口让青槡去青楼里?
但整个鬼州城里,一点儿也不夸张的说,活人最多的地方,就只有青楼跟赌坊。
当人一旦没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就会格外的放纵,但凡能够活下来的,或者想要讨生活的,都只有在这两个地方才能生存。
青槡倒是不介意,她抬脚就要招呼宁凤许一起去,然后青洛别扭的开了口,“我那里也可以。”
“你那里?”青槡诧异,眨眨眼:“你该不会是说,你睡的那个棺材铺里吧?”
青洛之前待的地方从前是义庄,他喜欢在棺材里睡,所以青槡这句棺材铺,倒也不算冤枉他。
青洛哼了一声,“爱去不去!”
青槡:……
“去。”
她确实不在意青楼不青楼的,但是此时的百花坊里必定有很多人,乱糟糟的,也是麻烦。
鬼州城里剩下的活人里,鱼龙混杂,没有几个好人,可也不能说全然是坏人。今夜鬼州城中发生了大事,他们不敢出门,待明日一早起来,定然能够发现,鬼州城里已经换了天地。
届时他们怎么奔前程,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青槡没打算管那么多。
几人跟着青洛去了他之前做鬼王时待着的青洛堂。
撤去了青洛在时的鬼蜮,青洛堂原本的模样,也还是一个义庄,不过看上去倒是还算整洁干净,可能因为青洛这个鬼王还算是个有洁癖的鬼。
空旷的院子里摆放着一尊尊的棺木,此时棺木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小回勤快的很,立马自告奋勇:“我先去烧水!”
青槡还没来得及喊住她,她就奔向了厨房。
青洛磨磨蹭蹭的走向其中一尊棺木前,伸手将棺木推开。
青槡凑过去一看,好家伙,整整一个棺材里,堆着的都是干净整齐的衣服还有各色珠宝跟黄金。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这么能藏东西!
她不禁疑惑:“你一个鬼,你要这些东西干嘛用?”
青洛咬牙:“你爱要不要!”
肉疼的很。
青槡“啧”了一声,将那一堆衣服抱了出来,挑拣了两件宁凤许能穿的丢给他,又给小回找了两件小点的衣服,她自己什么都没有拿。
青洛见她没碰那些金银珠宝,小小的松了口气,然后不确定的问她:“你不要?”
青槡:“要什么?”
然后顺着青洛的视线看向那些珠宝,眨眨眼:“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把你那点儿家底儿抢走吧?”
青洛别过脸。
青槡摇摇头:“我父王富有四海,我夫君也是西凉皇帝,他们的钱可都是我的。虽然你嫉妒,但是,没有你的份儿。谁让你来的晚呢?”
“我不需要!”青洛气恼的哼了一声,弯身将自己的金银珠宝都扫到怀中,全藏进了自己的龙珠里。
厨房里,小回灰头土脸的钻出来,咳了几声,“师父,柴禾实在是太湿了,燃不起来啊!”
“来了!”青槡走过去,直接掐了个生火诀,不过片刻功夫,水就烧热了。
小回拎着桶给几个人都准备了热水,青槡把刚才给她挑的衣服丢给她。
小回惊讶的看着怀中崭新的衣服,眨巴眨巴眼睛:“给,给我的?”
“先凑合凑合,这里没有特别合适的衣服,回去再给你准备新的。”青槡有点不好意思,她倒是带了自己的衣服,只可惜太长了,不适合小回。
小回却是开心的不行,“师父,我第一次收到新衣服。”
从前,她只是个讨生活的小乞丐。
第413章 驾崩
一行人收拾妥当,天色已经大亮。
然而雪还在下,鬼州城里那些幸存的人,大约也是被昨晚的动静给吓破了胆子,因此到天亮,整个城中也是一片死寂,并没有什么动静。
青槡几人没有再多做停留,从鬼州城悄悄离开了。
来时倒是容易,回去的路可不算近,走了足有三五天的时间,才走到一个有些人烟的小县城,买了车马。
小回幼时到了鬼州城之后,记忆里便没有再离开过,如今看着外面,什么都是新奇的,原本不会骑马,却愣是拼着一股子狠劲,不过半天功夫,便骑的有模有样了。
因此到北玄的边城换了快马之后,速度终于是快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墨玄凌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虽然林州易守难攻,但是多日僵持之下,连瑾辰还是没有能够守得住林州。
好在林州的百姓已经先一步撤离,减少了不少的伤亡。
而攻破了林州之后,往玉京去,就更是没什么阻碍了。
等到青槡他们一路赶回玉京城的时候,墨玄凌的大军已经到了玉京城外。
最后一道关。
一旦玉京陷落,整个西凉,也就彻底落入墨玄凌手中。
他们到的时候是深夜,大约在玉京西约莫百里的地方,有个叫鹿平的县城,两方大军此时便是在这里对峙。
几人的马蹄声刚停下,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你们是何人?”领头之人大喝道。
“林煊。”宁凤许上前,露出自己藏在阴影中的脸。
林煊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出声:“二,二郎?”
“是我。”宁凤许翻身下马,走到林煊跟前。
林煊愣愣的看着他,仍有些不敢相信,他打量宁凤许片刻,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
青槡也从马上下来,走上前冲着林煊问道:“你不是在林州巡防吗?现在怎么在这里?”
青槡自然知道林州已经失守,只是有些意外,林煊竟然还在军中。
“郡主?”林煊再度惊讶,这下,也彻底回了神,忙激动的看向宁凤许:“二郎,真是你,郡主真的把你给带回来了!”
“是。”宁凤许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煊红了眼眶,忍着哽咽回道:“我们守了林州多日,后来林州失守,我们也不得不跟着撤退,沿途连将军一路招募兵马,各府城守备一部分护送百姓南迁,另一部分全部临时充入军中,我便也留了下来。”
“如今鹿平县已经守了三日,前几日……”林煊攥紧拳头,看了青槡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挣扎片刻,到底还是说道:“不知何方传出,陛下已经驾崩,墨玄凌利用此事搅乱我方君心,玉京城中若非长公主坐镇,怕是此时先一步乱了。”
从前有陛下坐镇玉京,哪怕这一路被逼至玉京城外,仍旧还是上下一心。
但自从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这几日,确实节节败退,听闻城中也是不安稳。
青槡知晓玉京城的情况不乐观,却不曾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若她再迟几日回来,怕是玉京城已经易主。
甚至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能保证,可以击退墨玄凌的大军。
北玄一向兵强马壮,之前若非是因为内斗严重,加上连雪印当年的威慑力,怕是早就忍不住南下抢掠了。
所以这场仗,当真是不好打。
玉京城若是守不住,西凉必定覆灭。
这场席卷整个四灵洲的混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
生灵涂炭。
第414章 转机
玉京城内,蘅园。
已是深夜,蘅园内却仍旧灯火通明,襄阳长公主合上奏折,丫鬟适时的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殿下,吃点东西吧,您晚膳都没来得及用。”
襄阳长公主抬手揉了揉眉心,让丫鬟将碗放在了桌子上。
她刚拿起勺子,门口便有通报,“小姐来了。”
殷暮商进门,将披风递给一旁的丫鬟,走进来,冲着襄阳长公主行礼,“母亲。”
“宁王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襄阳长公主问道。
“宁王已经带人清点过国库,将历年储存的烟花爆竹,火药,火油,尽数分配到各个城门,城中也找到几处可安置妇孺的地点。除此外,各府上的家丁护卫,也都清点完毕,分批隐藏在了城中。”
殷暮商又将几处之前商定的细节一一禀告了。
襄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这蘅园里,有条密道,可直通城外,若有那一日,你务必要提前离去。”
“娘,我不走!”说完了正事,轮到私事的时候,殷暮商下意识的拒绝了母亲的提议:“我知母亲已经做好了城破的准备,但若当真国破家亡,我纵使能逃脱,往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与其苟活于世,不如抵挡到底。”
在此之前,殷暮商也只是玉京城里,一个十几岁的闺阁千金,日日里拨弄的,也不过是衣料首饰。
但也不过是短短两三个月,玉京城就仿佛一夜变天,危在旦夕。
墨玄凌一路南下打到玉京城外,若是普通百姓便也罢了,像是殷暮商这样身份贵重的贵女,她能没有机会离开吗?这几月里,她那些相熟的小姐妹们,不知道有多少已经举家离开了京城。
就连殷暮商,她生父的老家在南地,她也不是无处可去。
可也仿佛是一夜之间,她就明白了诗词当中那些从前怎么也无力感受的词句,国破家何在,从前西凉有陛下庇佑的时候,他们才能安居乐业,享受富贵荣华。如今西凉已失半数国土,若玉京陷落,纵使她能离开,往后她能过什么样的日子?
殷暮商不敢想。
这世道一日不安稳,所有的人都是浮萍。
无论曾经她是贵族还是平民,在战乱之中,都无所依仗。
所以与其去堵那些不确定,不如利用最后的机会,只要守住了玉京,起码西凉仍在,他们仍有机会。
襄阳长公主看着女儿,这些日子以来,竟是难得微微笑了一声,“你长大了。”
殷暮商骤然听母亲这么夸奖,有点不好意思,见屋内没有外人,便小声问道:“母亲,你说……舅舅,真的驾崩了吗?”
前几日不知为何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这才导致军中人心涣散,就连城内都是一片混乱。
甚至有人在城中趁机作乱。
若非母亲手段强硬,直接将作乱之人拉到宫门口就地斩杀,血流了一地,恐怕此时混乱只会越来越严重。
自从战乱开始,陛下就极少出现在人前,但前些日子还是出现过的,因此西凉外面局势虽不容乐观,但玉京城内还是一片铁桶。
可实际上,陛下确实有超过月余不曾出现了。
之前殷暮商不敢问,但如今已经是兵临城下,也许过了今日,或者明日,她怕是连跟母亲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襄阳长公主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碗,轻叹一声,“我不知道。”
“嗯?”殷暮商不解的看着母亲。
“陛下临走之际,给了我一道口喻,尽力而为,顺势而为。”襄阳长公主微微凝眉:“陛下或许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局面,但我了解他的性子,若当真没有机会,他只会说顺势而为。可他既然说了尽力而为,那便是或许会有转机。”
“但是转机在哪里呢?”
第415章 五分
襄阳长公主抬手揉了揉眉心。
殷暮商见状,赶紧起身过去站到她身后,弯身帮她揉起了太阳穴,然后又体贴的帮她按起了肩膀。
这几个月,自从襄阳长公主接手政务以来,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往年西凉还算富足,休养生息多年,国库倒也能支撑打仗的粮草。但几个月前陵州大旱之事,耗损了不少钱粮,加上前段时间的冰雹,导致京城周围几个县镇都受损严重。
城中捐的那些钱粮,对救灾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都还没有完全安顿好灾民,战事又起,大批流民南下,都是西凉子民,不能不管,只能尽快的分拨到偏南的州县,以尽量做安排,减少冬日的伤亡。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妥善安排。
襄阳长公主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不止是她,宁王也是忙的昏天暗地,朝中官员原本都是三日一朝,这些日子,差不多不是住在宫中,便是天天往蘅园这边跑了。
襄阳长公主之所以选择蘅园来处理政事,也是因为这里足够大,距离城门也近,真的兵临城下,她现在身为西凉话语权最重之人,要第一时间去鼓舞士气,尽可能的为后方争取更多的时间。
“娘,虽然不知道舅舅去了哪里,但他说那样的话,那或许真有转机呢,你忘了,贵妃娘娘,去了须弥山,万一……”
殷暮商给襄阳长公主按着额头,话未说完,门被敲响。
然后守在外面的丫鬟打开门,青槡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摘掉兜帽,露出一张染着寒霜的小脸。
殷暮商震惊的望着她:“贵,贵妃娘娘!”
襄阳长公主也“蹭”的一下子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出声:“贵妃?”
青槡冲两人笑了下:“是我,如今陛下不在,叫我青槡就好。”
襄阳长公主松了口气,冲着青槡温和一笑,请她坐下:“无论何时,你都是陛下的贵妃,都是一家人,本宫也不跟你客气了,郡主请。”
青槡走过去坐下,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带了宁凤许回来。”
襄阳长公主一惊,眼底已经满是喜意:“当真?他人呢?”
襄阳长公主如今能够掌权,对整个朝堂,自然是了如指掌,即便她对宁凤许的了解不多,但是宁凤许带兵过的几场大战,她都清清楚楚,包括在肃州失守之前,提前让百姓南迁,也极大限度的避免了伤亡。
若非如此,一旦肃州城破,必然是大规模的屠杀。
这是历来战争特殊时期,都避免不了的。
所以若真的是宁凤许回来,等于是又添一员猛将,况且宁凤许驻守肃州,西凉这一路退回来的大军,有将近一半都是当初肃州的驻军,若宁凤许此时回来,必然会士气大振。
前几日有关陛下驾崩的那些传言造成的影响,也会直接被扭转过来。
到时候,说不定真有扭转的机会。
果然,陛下所言是对的,如果说,之前她最多有一成的把握能够守得住玉京城的话,现在加上宁凤许,那至少得有五分了。
第416章 可还好?
“我们在城外遇见了驻军,有个巡视的小将曾经是宁凤许的副将,了解情况之后我们便先进了城,在城门口遇见了宁王,听说长公主在蘅园,我便先过来跟您见面。”
“宁凤许在跟宁王了解情况。”
“长公主,排兵布阵的事情我不懂,但钱粮之事,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以青槡现在的实力,要悄悄去杀了墨玄凌,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墨玄凌一死,北玄群龙无首,目前的来势汹汹,也会不攻自破。
但偏偏正是如此,她才不能杀了墨玄凌。
以现在的形势,要想稳住四灵洲,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放弃抵抗,任由墨玄凌的大军南下,以他的实力,统一整个四灵洲,最多也不过几年的功夫。
但这几年,战乱之中,整个四灵洲即便没有到生灵涂炭的地步,也会死伤无数,数十年都难以恢复生息。
第二种方法就是击退墨玄凌,南下统一南越,再联合东秦,再北上彻底击溃墨玄凌。
墨玄凌就是个关键。
若当真杀了他,必然引起天道注意,届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完全无法预料。
有可能会把事情导向更糟糕的方向。
四灵洲的命运如何,也不能由她来扭转。
势必要顺势而为,才能换来长久的安稳。
现在就是在于这个“势”会导向何方,谁也不知道。
“如今钱粮确实日益紧缺,我估算过整个玉京城的存量,即便是算上各大家族的存余,全部拿出来,也撑不了一个月。”
长公主微微蹙眉。
一个月看似挺长,但是这里可是京城。
若是倾尽了全力也守不住一个月,往后就是彻底溃败。
倒不是她不想继续向各地征收粮草,而是眼下的困境,光是安顿南下躲避战乱的百姓,南方各地,就已经捉襟见肘,若此时加重赋税,怕是会引起另一番骚乱。
当真是进退两难。
所以青槡所说的钱粮……
她忍不住看向青槡,难不成?
“你的意思是,东秦愿意提供帮助?”
整个四灵洲,最富庶之地,其实是东秦,东秦武力不强,但多平原,气候适宜,物产丰富,听说最大的商行,四海商行,生意都已经做遍了整个沧渊云极。
这些年东秦摄政王把持朝政,朝堂安稳,更是极尽富足。
在战乱之初,襄阳长公主就曾派人去东秦送过信,希望能够联合抵抗墨玄凌的大军。
只不过至今未曾得到回应。
恰巧青槡这个关键人物又不在京城,襄阳长公主即便是想要找人说和,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如果说有宁凤许回归鼓舞士气,守住玉京城的把握能够提升到五分,若再有了东秦的钱粮支撑,那至少是有七分的把握。
剩余的三分不确定,都落在了北玄的兵力强盛,尤其是北玄铁骑,确实很难对付。
墨玄凌蛰伏多年,靠着这支铁骑稳固了北玄的权势,又一路将西凉大军逼至京城。
可见其实力。
“在回京之前,我已经给柳应钟传信,调集四海商行的钱粮进京,根据他给我的回信,最晚七天之内,钱粮就能抵达玉京城。”青槡回道。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襄阳长公主难得的有几分喜形于色。
只是……
她看向青槡,迟疑片刻,还是问道,“郡主,可否问一句,陛下他……可还好?”
第417章 她的大老虎呢?
关于陛下的批命很多,但究竟如何,其实并无人知晓。
襄阳长公主并不相信陛下真的出了什么事,但是她能看的出来,陛下甚是喜爱这位皇贵妃,若她回来,陛下却没回来,那大概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虽说他们姐弟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皇家自古如此。
但无法否认的是,有连雪印在的这些年,西凉皇室前所未有的安稳。
她感念他良多,即便撇开权势荣华,也依旧希望他能平安无恙。
提起陛下,青槡微愣了一瞬。
陛下他……可还好?
青槡也很想知道,他可还好?
青洛鬼墟三万年,彻底被逼疯。
陛下呢?
他应该是不会的。
无论多少年,他的心境,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那样漫长无边的时间,那样空寂的荒芜,他该如何度过呢?
她那时恨极了青洛,可她明白,即便是没有青洛,那场大战的惨烈,鬼墟终究是会存在,也终有一天,会显露世间。
青洛也是受害者。
她大概真的要感谢,她的那颗心脏没能回到她的身体,才能让她在愤怒之后还能清晰的理清楚,陛下的选择。
从他清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他要承担的命运,他知道那场大战的真相,他也知道背后之人需要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但他还是接受了。
为了这世间还鲜活着的生灵,即便他什么都知道,他还是做了这个选择。
青槡从前身为皇城贵女,并不曾真正的看过人间疾苦,是重活的这一次,她亲眼目睹了这世间生灵的挣扎。
她大约是爱连雪印的,即便她不知道这份爱,有几分。
想必连雪印对她应该会更多一点。
他说他不能为了爱她枉顾苍生,那她呢?若换成是她,想必也做不到。
世间美好,但必然有人在负重前行。
神享受无上的力量,便要为此付出平等的代价。
如此,才算勉强平衡。
爱一个人没错,爱世间苍生也没错。
他们只是缺了一点点幸运,未能长相厮守。
青槡笑了下,突然释然。
即便没有他在,她也要完成自己的事情。
青槡冲着襄阳长公主说道:“陛下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襄阳长公主将她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看到她最后仿佛如释重负般的一笑,她微愣了下,也跟着笑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有青槡带回来的好消息,襄阳长公主连日来的疲惫也随之散去了几分。
转头同殷暮商道:“去吩咐厨房做些吃的来。”
然后又跟青槡说:“这些日子为了图方便,我一直带商商住在蘅园,你若是不想住在宫中,我叫人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也在这边住着。”
蘅园距离城门近,倒是方便。
青槡点头,也知道襄阳长公主这是在对她示好,并没有把她当外人。
只不过……
“我还有事得先回宫一趟,晚点再回来。”
青槡站起来。
之前没有功夫去想,现在回到京中,她最关心的事,除了现在胶着的战事,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连雪印走了,大王呢?
第418章 不见了?
想到这儿,青槡也坐不住了。
匆匆跟襄阳长公主告辞之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蘅园。
深夜的玉京城大街看似跟从前没什么区别,但是一路过来,都能看到四处巡逻的侍卫,比从前多了几倍不止,可见如今的局势。
青槡悄无声息的进了宫。
宫中更是安静的可怕。
青槡直奔连雪印的寝殿,比起从前灯火彻夜通明的景象,如今的寝宫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三个值守的宫女跟小太监,大约是因为主人不在,连日常守卫的禁军都不在。
她在寝殿中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奇怪,难不成在奇兽园?还是在后山?
还有季深去了哪儿?
青槡想了想,拍了拍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宫女。
宫女惊醒,转头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急忙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娘,娘娘~您,您什么时候,回,回来的?”
从前宫中只有青槡这么一位女主人,虽说有段时间未见,但小宫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季掌印人在何处?”青槡问道。
“回,回娘娘,季,季掌印在两个月前,就,就已经离开了宫中,奴婢,奴婢也不知季掌印去向,想来应当,应当是陛下吩咐的。”宫女战战兢兢的回道。
两个月前?
青槡算了下时间,那岂不是在她离开没几天,季深就已经离开了?
奇怪,难不成陛下有什么安排不成?
“那……灭亡呢?在奇兽园吗?”青槡又问道。
宫女摇了摇头:“奇兽园,奇兽园已经空了。”
“嗯?”青槡惊讶的看向小宫女。
能在陛下的寝宫值守的宫女,对宫中的事情应当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青槡倒是不怀疑此话的真假,只是,奇兽园空了?怎么会空了?
“季,季掌印离开之后,奇兽园就空了。一,一夜之间,全,全空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原因。”宫女回道。
青槡再次被惊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的爱宠,也,也不知所踪。自,自娘娘离宫之前,便,便再未见过。”宫女补充道。
青槡:“……”
不是,她那么大的一只老虎,失踪了??
青槡轻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皱起了眉。
“娘娘,奴婢,奴婢所言,都,都是真的……”看青槡脸色不好,小宫女急忙解释。
“知道了。”青槡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娘娘,需要,需要奴婢喊人来伺候您就寝吗?”宫女起身,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不用了。”
宫女急忙躬身退下。
青槡百思不得其解,看来陛下不光是安排了她,对其他的事情也都已经安排过了。
所以他确实一早便在做准备。
青槡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去了后山。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陛下说,罚大王在后山闭关,所以也未必就是离开了。
后山有结界,青槡之前自己进不去,但是如今,这种结界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青槡先去了那个寒池,寒池看上去倒是跟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对,青槡突然想起来,之前,就是在这个寒池之中,她第一次见到了长渊战场中的情形。
思及此,青槡闭上眼,直接跳进了寒池之中。
第419章 寒池
池水依旧是温和的。
舒服的仿佛灵气在一丝丝灌入体内,连日来疲惫奔波的内伤外伤,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被抚慰,慢慢痊愈。
让人懒洋洋的想要打个哈欠,闭上眼睛。
青槡猛地惊醒,浮出水面,仰头望着天空。
不对,不对。
当时,她就是在这里,梦到了长渊战场,当时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所以并未在意。可是后来在鬼州城的一切都证明,那并不是一个梦境。
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进入了幻境之中。
但是为什么呢?
这不合理。
长渊的幻境应该是存在于鬼墟之中,所以在鬼州城里,鬼墟溢出的气息笼罩的空间之内,在青洛的鬼蜮之中,种种条件之下,她才能够进入长渊战场的幻境。
这里是皇宫的后山,是陛下常来的地方,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长渊战场的幻境呢?
总不能,鬼墟不止鬼州城那一个入口吧?
青槡闭上眼,再次潜入水中,朝着水池底部游去,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她就是脚一滑,在水池底部进入的幻境。
水池的底部一团黑洞洞的,青槡摸出一颗夜明珠,却发现前方照亮了以后,依旧是水,但好似有一层结界在水中隔着,将水给隔开了,她像是可以踩到底部,但底部的底部,依旧是水。
所以说,这下面,很有可能还有一个空间?
会是什么?
上一次,陛下是不是原本只想让她泡一泡池水,吸收点灵气,结果她却误打误撞踩到了什么,才导致她进入了幻境之中?
然后也不是她自己出来的,是陛下把她给拉出来的?
青槡抑制不住的好奇,但是在试图用手拍打结界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她举着夜明珠,朝着池水底部几乎看不到边缘的空间仔细的看了过去,隐隐约约中,好想有一团黑雾飘过。
冲着她飞过来。
青槡瞪大眼睛。
那团黑雾像是化成鬼脸,冲着结界撞了上来,但是被结界死死的挡住,于是裂开嘴,冲着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青槡吓得吞了口唾沫,急忙后退,快速爬出了水池。
一直到爬上岸,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团黑雾应该是魔气。
当初柳霜月怨气化魔,她对魔气也并不陌生。
可这个地方,在陛下的地盘里,为何会有魔气?
她又忍不住想起在蘅园的时候,柳霜月终于印证自己从前隐秘的猜测,发现自己的命运只不过是戚明悦玩弄过的小小手段之后,彻底的心灰意冷,几乎要被魔气吞噬之时,是陛下出手,轻而易举的化解掉了那团魔气。
她一直没有过别的怀疑,一直以为是陛下太厉害了。
可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体内,也有魔气呢?
如若不然,这池中被挡住的那团魔气,又是从何而来?
青槡急忙摇摇头,想要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给晃出去。陛下肯定是跟魔族没有关系的,她不能胡思乱想。
青槡转头看了一眼平静的池水,谁能想到这底下还隐藏着凶险呢?
现在陛下离开了,若是有人不小心进来怎么办?
还有大王,大王去了哪里呢?
一团接着一团的疑问,青槡忍不住吐了口气,然后想起陛下给她的那个扇子。
她将扇子拿出来,因为扇子已经滴血认主,现在就是完全与她心意相通的宝器,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她现在实力有限,还发挥不出这个宝器万分之一的实力。
但是,扇子本身可是雪神的一部分力量。
要吞噬这么一个小小的寒池,可不在话下。
青槡将扇子对准寒池,下一瞬,寒池便消失在了眼前。
只留下一片大坑。
第420章 是他无能
虽然不知道这个寒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青槡想了想,觉得陛下没有处理掉它,应该是有原因的。
但留在这里,往后若是被人误闯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现在能够动用这把扇子的力量不多,也算是变相的将寒池给封印在了扇子之中。
正好等到她实力足够强的时候,再去看它究竟有什么秘密。
只是……
青槡惆怅的看了一眼后山,哪里都没有大王的影子。
它到底是去哪儿了?
难不成跟着季深一起离开了?
也不是没可能,陛下都能提前把她跟青洛全都做好了安排,又安排季深离开,奇兽园也不见了,那搞不好真的跟季深在一起。
可是季深去哪儿了呢?
青槡叹了口气,对了!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离开栖月观,如果还没有话,找他卜一卦,应该能有线索!
青槡等不及天亮,转身又匆忙朝着宫外走去。
到了栖月观外面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青槡正要抬手扣门,却见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青槡愣了下。
连瑾辰也愣住了。
从得知陛下已经离开皇宫,不知所踪,传闻已经驾崩了之后,他以为,青槡不会再回到西凉,也不可能回来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还能见到她。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清醒,可掌心的痛感,分明提醒着他,他没有在做梦。
他紧抿着唇,想出声,又怕一出声惊到她,她直接转身离去。
于是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她,掌心越攥越紧。
青槡扫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她与他擦肩而过时,冬日清晨的冷风中,飘过了她身上带着几分寒意的气息。
她身上,始终是带着几分草木的香气,许是因为冷,添了几分寒冽。
“青槡,”在听到青槡快要跨过门槛时,连瑾辰还是忍不住喊住了她。
青槡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废物。”
“我……”
连瑾辰哑声。
他当然知道青槡在说什么,说他无能,说他没能拦得住墨玄凌的大军,也不过这么短短不到两月的时间,就让墨玄凌的铁骑直逼玉京城。
这其中,无论做多么妥善的安排,百姓和将士的伤亡,都无可避免,难以估量。
他身为主将,责无旁贷。
明明这一路,他都没有承认过他会输给墨玄凌,即便是被逼到了玉京城外,他都坚信他一定可以守住玉京城,守到最后一刻,他不可能是墨玄凌的手下败将。
可现在看到青槡,想到自己当初离开玉京城之前,立下的誓言,竟让他没有勇气再看她一眼。
他想要辩解,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口。
是他无能。
他曾经狂傲不可一世,如今却眼睁睁一路战败,眼睁睁看着百姓和将士伤亡无数,城池一座座陷落,国土一寸寸丢失。
若玉京城守不住,第一个要以死谢罪的,便是他。
他闭上眼睛,身形微颤。
青槡一步也没有停留,直接跨进了院中。
栖月观从前也是门庭若市,可如今,却格外的安静荒凉。
青槡一路穿过前殿,才看到了一个洒扫的小道童。
“元禾道长,还在观中吗?”青槡急声问道。
“您是……”小道童歪着头打量着青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脑袋,“您是十一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