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把你的心,换给她吧!
“王妃,戚国公府来传话,夫人让您回去一趟。”
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戚晚一眼,小声说,“是七……明悦小姐心疾又犯了。”
“明悦、戚明悦,戚晚。”戚晚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影子,自嘲的压了唇角:“我有拒绝的资格吗?”
她戚晚,一直以出身戚国公府为荣耀,还是长房嫡女,国公府七小姐,荣宠无限。
及笄之后更是嫁给了心上人辰王连瑾辰,成了辰王妃,尊荣无比。
可命运却在她新婚夜那晚,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竟然不是戚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在十六年前的城郊破庙里,被抱错的商户女。一朝真相大白,真千金被迎回国公府,对外称这才是他们嫡亲的七小姐,而她这个假千金,连齿序排行都没了。
一向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母亲是这么说的,“晚儿,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上了皇家玉碟的,戚家待你不薄了,七小姐这个齿序,本该就是明悦的,你能理解母亲的吧?”
她理解。
所以她再不是恣意横行了玉京城十六年的戚家七小姐。
更离谱的是,她放在了心上多年的夫君,其实一直有个白月光,那个白月光是他出征时在外遇见的,那时他受了伤,被白月光所救,分开前他让白月光等他,白月光却自此失去了踪迹。娶她戚晚只是联姻,不得已而为之。
新婚夜,他终于找回了白月光,那白月光正是戚国公府刚接回来的真千金戚明悦。
多深的缘分啊。
戚晚又成了那个鸠占鹊巢的。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于是自那之后,全玉京都在等着戚晚被休的那一天。
一年了。
戚晚站了起来,对着丫鬟说,“走吧。”
戚国公府,戚晚曾经住的院子,晚风阁,已经换成了明心苑,规格扩大了一倍不止,从前的花草树木也都变了模样。
戚晚走在院子里,熟悉的路,陌生的景。
一草一木都在谴责着她抢了别人的人生。
进了内室,比戚晚想象中的还热闹了许多。
她曾经的父母戚国公夫妇,她的两个哥哥,祖母,表哥,还有她青梅竹马的宁安侯府的小侯爷,以及……她现在的夫君。
都在。
要不是知道这屋子的主人生着病,戚晚都误以为这是在开什么大会。
她一一见了礼。
刚落声,她“母亲”郑夫人就起身冲她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就哭出了声,“晚儿,明悦心疾发作,大夫说她没多少时日了。王爷从须弥山请来了神僧,只要找到八字相同,命运相契之人,就能给明悦换心,换了心她就能彻底好起来。”
“晚儿,你把你的心,换给明悦吧。”
郑夫人给戚晚跪了下来,
“娘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些,可是晚儿,国公府养了你十六年,明知道错位,王爷也没有将你休弃,你替明悦享受了十七年的荣华富贵,还抢了她的心上人,占了她的位置,晚儿,这是你欠明悦的。娘求你了,明悦在外受了那么多苦,她还年轻,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第2章 来世必将讨回
这一年,已经足够戚晚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处境。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今天这鸿门宴,既不是要休了她,也不是要赶她走。
而是要她的命。
戚晚弯身,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郑夫人,声音软软的说,
“母亲,明悦还年轻,我已经老了吗?”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就能吗?”
老夫人城阳郡主出了声:“戚晚,你一向是个大度懂事的孩子,国公府亏欠明悦的,你也亏欠明悦的,你应该理解你母亲此时的心情。”
戚晚看向“父亲”戚国公,戚国公从前很是疼爱她,这会儿也似乎有些纠结心痛和无奈:“晚儿,明悦她这些年受了大罪,那家人对她十分苛待,但凡有别的办法,爹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救她,如今,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晚儿,明悦等不起了。”
戚晚冲着在场的人一一看去。
大哥说:“小妹,你就帮明悦一回吧,她是无辜的。”
二哥说:“戚晚,你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你享受着如今这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不会心中有愧吗?”
表哥说:“表妹,做人得感恩,舅父舅母养了你十六年,你应当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小侯爷说:“戚晚,你脸皮可真厚,鸠占鹊巢这么多年,还有脸活着?”
最后是她的夫君连瑾辰,他们幼时相识,她恋慕他多年,她十四岁那年,是连瑾辰的生母惠亲王妃亲自上门求娶,并求了圣旨赐的婚。
他们定亲两年才成婚,她一直以为连瑾辰是喜欢她的。
连瑾辰说:“戚晚,只要你答应此事,本王允诺你王妃之位,你始终是本王的原配发妻。”
戚晚笑了。
养育之恩?鸠占鹊巢?原配发妻?
难道她的父母就不曾将戚明悦养大吗?说戚明悦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若她父母不精心,戚明悦一个天生心疾之人,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许她原配发妻,是指牌位吗?
逼她死而已,偏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好。”戚晚应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若不应,今日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众人没想到她能答应的这么快,生怕她反悔,急忙说,“你说。”
戚晚看向连瑾辰,说:“后天是中秋宫宴,自我跟王爷成婚以来,还从未一起出席过宴会,王爷既然愿意许我王妃之位,便陪我走一趟吧,总不能我都要死了,还要被人嘲笑是个不被王爷承认的弃妇。”
连瑾辰脸色微沉。
其他人也跟着皱眉,她一个商户女出身,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不过想到命在旦夕的戚明悦,他们还是忍了,只是有些紧张的看着连瑾辰。
连瑾辰对戚晚的贪婪有些厌恶,不过为了戚明悦,他还是点了头:“好。”
……
中秋宫宴。
戚晚身着一品王妃品级的宫装,佩戴着凤尾钗,隆重的上了妆。
她本就长相明艳,这么一装扮,更是艳丽至极。
连瑾辰被她的装扮恍惚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厌恶。
不愧是商女出身,当真艳俗。
进了宫,戚晚更是瞬间就成了议论的焦点。
原本赌她何时被休的人,更是面面相觑,当然,更多的是嘲讽她占了别人的位置,怎么还有脸出来的。
戚晚全都置若罔闻。
戚国公一家当然也来了,只除了戚明悦,说是病重,吹不得风。
郑夫人跟人提起戚明悦就掉泪,越发衬得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儿的戚晚无耻。
连瑾辰更是全程沉着脸,看都没看过戚晚一眼。
戚晚始终笑语晏晏,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人打招呼聊天,完全无视那些嘲讽。
宴会过半,皇帝起身离开,戚晚也随后离开了座位。
约莫一刻钟后,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那不是辰王妃吗?”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戚晚此时站在云光台栏杆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西凉皇帝喜高楼,举办宫宴的地方叫云光台,借着山势而建,高台距离地面足足有十丈高。
戚晚现在站的栏杆处,是西凉皇帝放置龙椅的后面,西凉皇帝离开之后,龙椅被挪走,那片御台便空了出来。
御台之下将近一丈,才是宴请群臣的宴会厅。
台阶将宴会厅跟御台隔开,戚晚的身前是宴会厅,身后就是十丈高台。
“戚晚,你干什么?!”
连瑾辰起身,怒声喝道。
他想往前去,却被守在台阶上的禁军拦住。
戚晚面带微笑的望着台下众人。
“王爷不用心急,我既答应了,便不会说话不算数。”
“我今天要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结束之前,总该说清楚。省得将来我死后,还要继续遭人污蔑。”
“诸位都知道,我,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小商户女,跟戚国公府上的千金大小姐戚明悦抱错了,现在真千金归位,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商户女,自然不配做国公府的小姐,也不配做辰王的王妃。”
“戚明悦天生心疾,现在要用我的心脏治病,他们让我把心挖出来。”
“你住口!”台下几人几乎同时厉喝出声,甚至想上前阻止戚晚继续说下去,都被禁军拦住了。
戚晚看着连瑾辰跟戚家人恨不得将她撕碎的嘴脸,笑了。
“你们说我鸠占鹊巢,说对我有养育之恩,说我抢了戚明悦的夫君,说我欠了戚明悦的。”
“第一,抱错之事我并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我算什么鸠占鹊巢?”
“第二,你们养了我,我的父母也养了戚明悦,你们的养育之恩是恩,我父母的,便不是恩了吗?”
“第三,王爷你既然喜欢戚明悦,你我并未圆房,直接各归各位,你重新迎娶戚明悦一次不就好了,我怎么就抢了她的心上人?”
她话音没落,郑夫人就发了疯的喝骂道:“你如今拥有的一切,哪样不是抢了明悦的?”
“您说的对,有些东西,确实不是我的。”戚晚点头,说,
“你们给我取名戚晚,这个名字不属于我,还给你们。”
她又从发间一件件摘下首饰钗环:“这些也不是我的。”
然后褪掉外衣:“这些也不是。”
她脱到只剩里衣,然后将攥在掌心的一片金叶子放下:“这是陛下方才赏我的,买了这套里衣,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身外之物都还了,我与戚家,恩断义绝。”
“还有,虽说我不再是戚晚,婚约自然也不作数,不过陛下心善,赐了我一纸和离书。听说我生父姓陈,今日,陈氏女同辰王和离,此后生生世世,缘断情绝,再无瓜葛。”
戚晚将放置在栏杆上的圣旨递给侍卫,让他给连瑾辰。
然后拿过放在上面的匕首,一刀扎进自己的胸口,血流出来,染红了白色的里衣,
“这颗心暂时让你们拿走。”
“来世,我必将讨回。”
她素手亲自伸进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脏,放在脱掉的衣服上。
转身从栏杆一跃而下。
第3章 本宫是你西凉皇贵妃!
“郡主,郡主,醒醒。”
戚晚被人晃醒,迷糊间睁开眼,好像是在一辆马车里。
她不是死了吗?
“太好了,郡主,你可吓死奴婢了,你都睡了快十二个时辰了,咱们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您可千万不能再睡了。”圆脸小丫鬟深深的松了口气。
“我……是谁?”戚晚有点懵。
圆脸小丫鬟一脸无奈:“郡主,您怎么又把自己给忘了。”
“您是东秦国摄政王的独女青槡郡主,咱们是来西凉和亲的,马上就要进城了。”
青槡郡主?和亲?
戚晚脑子一阵嗡嗡的疼,涌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
半晌后,她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戚晚死了,但她还活着。
她的魂魄进入到东秦国摄政王独女青槡体内,补全了天生患有离魂症的青槡的魂魄。
成了现在的青槡。
用了整整三年。
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青槡了,并且距离戚晚的死,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补全魂魄的过程中,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才会有丫鬟说她又把自己忘了的事儿。
如今魂魄彻底补全,她应当不会忘事儿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青槡了。
青槡手捂在心口,喃喃说了句,“金铃,我心口疼。”
金铃歪头看她:“郡主,您怎么又说胡话?您都没有心,怎么疼?”
青槡“唔”了一声,贴在心口的掌心,并没有跳动的声音。
是了,青槡半妖之身,天生就没有心脏。
但是她还是感受到胸腔里,一阵空荡荡的疼。
三年前,她曾经亲手从身体里,剖出了一颗心脏。
记忆回笼,怎会不疼?
青槡掀开车帘,远远看向了西凉都城玉京城的城门。
她如今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和亲怎么也轮不到她。
是她清醒时主动提出要来和亲。
她要回来,讨回自己的心。
当年跳下云光台时她说过,来世,她必将这颗心讨回来。
当时没有想过真的有来世。
看来上天确实待她不薄。
马车停下,圆脸丫鬟金铃钻出去跟人说了几句话,又钻回来,兴奋的说:“郡主,西凉来迎接您入宫的使臣已经到了,听说是他们的辰王爷,长相俊美,是整个玉京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啊,”青槡勾了勾唇,“给我个镜子。”
金铃立马翻出一面琉璃镜凑到青槡面前,“郡主你美的很,保准把他们皇帝迷的从此君王不早朝!”
“凉帝身体有恙,不近女色。”
青槡敷衍的回了一句,看向镜子中现在的自己,
跟戚晚有七分像。
只不过比起戚晚的艳丽无双,多了几分骄矜冷情。
更美了点儿,却没什么鲜活气,不似凡人。
“西凉辰王,前来迎接东秦青槡郡主入宫。”
马车外,响起一道熟悉却分外冷厉的声音。
青槡抬手拨开挡在面前的琉璃镜,金铃非常有眼色的帮她掀开了车帘,青槡起身出去,站在马车上,看向骑在马上的连瑾辰。
连瑾辰没想到这位郡主竟然会从马车里出来。
他微微蹙眉,冲着青槡看了过来。
下一刻,他面色大变,手中缰绳无意识的用力,勒的马仰头鸣叫了一声。
连瑾辰几乎是瞬间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青槡面前,想要伸手拉住她,
“你是谁?”
青槡略微弯身,“啪”的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打在连瑾辰的脸上,
“放肆!”
“本宫是你西凉皇贵妃!”
第4章 不是她
这一巴掌打的又脆又响。
当即在连瑾辰白皙的脸上留下了几道通红的指印。
连瑾辰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他瞬间戾气腾腾,冲着青槡看去。
目光触到青槡那张脸,他又再次恍惚了起来。
“晚……”
晚晚。
那个名字梗在他的喉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是在做梦吗?
青槡打完连瑾辰,见对方仍旧痴痴的望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遇见旧情人了呢?
真是笑话。
当初的戚晚跟连瑾辰定亲到成婚,几年的时间,也从未见过连瑾辰如此情态。
怎么戚晚死了之后,他也开始演起来了吗?
青槡一脸的不悦,双手叉腰,看向跟着连瑾辰一起来接和亲队伍的礼部官员,不客气的喝道:“你们西凉国是尽出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吗?本宫要嫁的是你们西凉皇帝,岂容一个小小的王爷当街调戏?你们西凉国还懂不懂尊卑?你们皇帝是他叔叔吧,他不跪下来喊本宫一声婶婶,还想跑来拉本宫的裙子,这等不要脸的登徒子,放在我们东秦,本宫现在就剁了他的手,给他上宫刑!”
礼部侍郎冯大人刚下马,就被青槡这几句喝骂给惊得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早就听说,东秦少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把唯一的独女宠的无法无天,听说这青槡郡主脑子还有点毛病,今日一看当真不假,纵使辰王今日略有失态,但哪有把这种话喊出来的?想想宫里那位主儿,再看看眼前这草包郡主,真不知道进了宫,他们西凉皇室还有没有安生日子!
冯大人冷汗津津的赔礼道歉:“娘娘息怒,我朝陛下已经拟了旨昭告天下,进了宫您就是我朝的皇贵妃,辰王殿下对您绝无不敬之意,只是念您赶路辛苦,想请您下车休息片刻,您千万别误会!陛下已经在宫中等您了,若您不想休息,臣即刻便护送您入宫!”
求您了,祖宗,给点面子吧别闹了!
冯大人脑袋都快贴到地上去了。
早知道是个这么难缠的主儿,他也装病请假去了。
“哼!”青槡冷哼,看着还站在她马车旁边的连瑾辰,抬脚就朝着连瑾辰脸上踹了过去。
一直偷偷观察着青槡的冯大人瞥见她的动作,吓得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得不得罪人了,拽着连瑾辰就往后拖,一边拖一边给青槡道歉:“娘娘快进马车歇息吧,咱们即刻出发,即刻出发!”
青槡收回脚,不屑的扫了他们一眼:“真是一群没教养的东西!”
转身钻回了马车。
连瑾辰看着青槡这一系列的举动,闭了下眼睛,不是她。
不是戚晚。
戚晚已经死了。
死前剖了心,从十丈高台跃下。
尸体都摔的不成样子,面目全非。
他亲自为她收的尸,无法入殓,只能火化。
当时他为了明悦的病几乎入了魔,一心想要戚晚去死,可戚晚死后,他像是入了更深的魔。
夜夜梦她。
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跟他说,
生生世世,缘断情绝。
从前总觉得他与戚晚无缘,就算有,也是孽缘。
如今看,确实孽缘。
可连孽缘也断了。
第5章 不知死活的贱民
“王爷,您可行行好吧,陛下亲自盖章的亲事,万万不可出岔子啊!”冯大人拉着连瑾辰,都快哭出来了。
他们陛下可不是什么明君英主,他是个暴君啊!
是个心情不好能亲自上手把人脑袋直接拧下来的暴君啊!
你调戏他媳妇儿?
别作死了行不行!
好色也不是这么个色法啊!
连瑾辰冷着脸甩开冯大人,一言不发的翻身上了马。
冯大人抬手擦汗,擦掉脑门几根头发。
苦啊!
之后一路战战兢兢,冯大人的眼睛都没敢从青槡的马车上挪开过。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一路往宫城驶去。
路过内城主道天元大街的时候,青槡扒开了车帘子往外看去。
天元大街跟三年前一样热闹非凡,只不过因为和亲队伍经过,中间的道路特地清空了,只留了两侧供行人行走的通道,禁止了车马通行。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马车这边看热闹,议论着新来的和亲郡主。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从人群中突然间蹿出几十名刺客,冲着马车和前面领队的禁军就冲了上来。
一瞬间兵荒马乱。
仓促间,连瑾辰忙着跟刺客搏斗,冯大人则匆忙的指挥着队伍绕进了最近的一个岔路,一路狂奔,直到拐进巷子里,才松了口气。
赶紧下马跑到青槡的马车前请罪:“让娘娘受惊了,请娘娘恕罪,这条巷子是戚国公府的宅子,臣这就去请国公爷派人相助,定会安全的把娘娘送入宫中!”
青槡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冯大人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偏偏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边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的后边还拖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乞丐大概是被车子在地上拖了一路,受了不轻的伤,路过的地面都滑上了血迹。
青槡站在马车上,将对面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马车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主一仆两个姑娘。
两人还没来得及注意对面的动静,那个被拖了一路的乞丐就带着一身血爬了过来,企图拉住那个粉衣姑娘的裙摆。
只可惜,他满是血污的手还没碰上对方的衣摆,旁边的丫鬟就一脚踩到了那乞丐的手指上,骂道:“不知死活的贱民!我们国公府七小姐也是你的脏手能碰得的!再不滚,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粉衣姑娘紧紧的蹙着眉,像是生怕被碰到似的,往丫鬟身后又挪了挪,
“兰儿,我们快回府吧。”
国公府七小姐。
原来这粉衣姑娘,就是戚明悦呀。
戚明悦被找回来时,她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第二天,被叫到国公府,匆匆见了她一面,只隐约记得是个清秀羸弱的姑娘。
后来到她死,也没再见过一回。
这个国公府众人口中命最苦,连瑾辰口中全天下最善良的姑娘,戚明悦。
看如今这红润的气色,想来她的心脏还挺好用的。
青槡拍了拍手。
对面的人总算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戚明悦的目光也落在了青槡的脸上。
然后她蓦地瞳孔巨震,“啊”的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青槡这边。
青槡跳下马车,冲着戚明悦走过去。
周围一瞬间突然安静的可怕。
走的近了,甚至能听见戚明悦咚咚的心跳声。
真熟悉,真好听。
青槡走近她,一脚踩在她撑在地上,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质问道,
“冯大人,这是什么无知贱民,胆敢公然冲撞本宫?”
“不知死活!”
第6章 晕血
戚明悦疼的脸色惨白,痛呼出声,
“啊——”
她的丫鬟兰儿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胆敢这么欺负她们家小姐的女人,一时间有点被她的气势惊到,但是护主心切的她还是冲着戚明悦扑过来,妄图推开青槡,并且大声喝道,
“大胆!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是国公府的嫡千金,辰王的未婚妻,若叫他们知道你敢如此欺负我们家小姐,定要你好看!”
又呵斥已经吓懵了的车夫:“还愣着做什么?瞎吗?还不快进去喊人!”
冯大人脸都绿了,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时,巷子口传来马蹄声,连瑾辰一马当先飞奔而来。
在看到眼前情景时,当即变了脸色,冲着青槡呵斥:
“你在做什么?!”
可还不等他上前去把人拉开,就被眼疾手快的冯大人给扑过来抱住了大腿,
“王爷,王爷冷静,是这丫鬟冲撞了娘娘!”
连瑾辰冲着试图挡在戚明悦前面的丫鬟兰儿看去。
凌厉的眼神吓得兰儿打了个激灵,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青槡抬开踩在戚明悦手上的脚。
戚明悦蓦地回神,艰难的撑着身体起身,冲着连瑾辰梨花带雨的扑过来,“辰哥哥,你总算来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连瑾辰的脸上还带着未曾散去的红色指印,面对青槡时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此时戚明悦冲他扑过来,他也不知怎的竟有些慌,没有把人抱住好好安慰,而是将人拉开,拉到了一边。
戚明悦不可思议的仰头看向连瑾辰。
连瑾辰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冲着青槡说:“刺客已经解决了,余下几只漏网之鱼,禁军已经去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郡主别耽误了进宫时辰。”
连瑾辰垂眸,“娘娘”二字,他实在喊不出口。
青槡目光掠过他,落在自己的马车上:“金铃,把本宫的鞭子拿过来。”
马车上立即跳下个圆脸的丫鬟,怀里抱着一根纯银色的软鞭,恭敬的递到了青槡面前。
青槡接过鞭子,用鞭子将兰儿的下巴抬了起来,
“冯大人,刚这丫鬟怎么说本宫来着?”
“说本宫大胆,说什么国公府跟辰王定会让本宫好看!”
“哈哈哈!”
青槡大笑出声,“本宫大胆啊?本宫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本宫呢!”
然后“啪”的一鞭子抽到兰儿身上,抽的兰儿痛喊了一声。
青槡却跟没看见似的,无辜的问,
“金铃,你来说说,本宫大胆吗?”
金铃立马摇头:“郡主,整个东秦国都知道,您最是胆小了,连个小蚂蚁都不敢踩一下呢。”
青槡点头,对着冯大人说:“是吧冯大人,你也看见了吧?本宫这么胆小一个人,这对主仆却在本宫要走的路上喊打喊杀,弄了一地的血,本宫晕血啊!”
“辰王,你说怎么办?”
连瑾辰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趴在地上一身血污的乞丐,跟马车后面长长的血迹,眼底闪过一抹嫌恶,“既然冲撞了郡主,郡主处置就是。”
戚明悦再次不可思议的看着连瑾辰,甚至忘了手上的疼。
青槡愉悦的点头,鞭子拍了拍兰儿的脸:“既然是这舌头惹的祸,金铃,拔了她的舌头,哦对了,拔完之后记得堵住嘴,别让血流出来,本宫见不得血腥。”
兰儿瞬间崩溃,哭喊着:“不要,不要,小姐,小姐你救救我,王爷,王爷救命啊——”
戚明悦不忍心的拉了拉连瑾辰的袖子,把自己被踩伤的手露出来,眼泪落下来:“辰哥哥,兰儿都是为了维护我,我们并不知道被那乞丐跟了一路,并不是有意要冲撞这位姑娘……辰哥哥,我虽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但是她踩伤我的手,如今又要这般对待兰儿,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位是咱们西凉国的皇贵妃娘娘,”冯大人生怕戚明悦再说出什么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的话,急忙截断了她的话头,对着连瑾辰提醒:“王爷,别耽搁了进宫的时辰,传到陛下耳中,怪罪我们怠慢了娘娘。”
果然,听见这话的连瑾辰原本想求情的话咽了回去,对着戚明悦说:“你先回府。”
戚明悦红着眼,“辰哥哥,……”
突然,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
众人一起朝着震动的声源看去,只见巷子另一边,飞速的跑来一队禁军,一边跑一边往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地毯上,一只半人多高的白色老虎,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众人走来。
身后跟着的,是如今西凉皇帝身边的掌印大太监,季深。
季深目光落在青槡身上,冲着青槡躬身行礼,
“奴才季深给皇贵妃娘娘请安,陛下听闻娘娘进宫路上遇到了刺客,特地命奴才过来迎一迎娘娘。”
说完,他瞥了一眼其他人,十分客气的问,
“不知,这是出了何事?”
冯大人见是季深前来,稍稍松了口气,急忙回道:“回禀季掌印,臣等途中遇到刺客,臣原本打算带娘娘到戚国公府求助,不想还未到门口就叫这不长眼的丫鬟给冲撞了娘娘,臣有罪。”
季深听完,冲着青槡躬身道歉:“让娘娘受惊了。”
然后看了一眼那只白虎。
白虎跃地而起,一爪子抓断了兰儿的喉咙。
第7章 祸国妖姬
兰儿的喉咙被利爪划断,微张的嘴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只有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戚明悦的方向,似乎是无法置信,她深信不移的小姐竟然没有救她。
血喷涌了一地,白虎的爪子往下滴着血,但它雪白的毛发上,却没有染上半点血迹。
季深走过去,弯身用白色的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了白虎利爪上的血迹,将帕子往地上一丢,抬了下手,神色温柔说,
“别脏了娘娘的眼。”
侍卫立刻上前清理干净了现场。
地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戚明悦再也不敢说话,躲在连瑾辰的身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冰凉僵硬的。
连瑾辰的脸色十分难看。
一众人都如同被定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放慢了。
唯有青槡十分满意,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那只白虎身边,弯身用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然后捧住它的脸,凑过去亲了两下,“哎呀,你可真是个小可爱,我太喜欢你了!你怎么这么棒呢!”
彩虹屁不要钱一样从她嘴里冒出来。
她不知道是,她身后的一群人都傻了。
就连季深,都惊讶的看着这位即将入宫的皇贵妃娘娘。
玉京城里没人不知道,西凉皇帝的爱宠是一只白虎,名字叫灭亡,封了超一品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只白虎宠随主人,脾气十分不好,一点都没有愧对它的名字,挠谁谁灭亡。
文武百官见了它都腿肚子打颤。
至今没人敢靠近它半步。
除了它的主人西凉皇帝跟照顾它的季深。
但饶是季深,也不敢对它如此亲近。
青槡是第一个。
除了季深,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接下来白虎怎么把青槡的脖子扭断。
连瑾辰甚至没忍住上前了一步,想提醒季深帮忙。
但是几息过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虎非但没有发怒撕了青槡,反而跟突然间反应过来一样,挣脱青槡的魔爪,十分不好意思的转身就跑。
青槡轻快的笑出声,冲着它的背影喊:“你别害羞呀!”
跑远的白虎踉跄了下,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青槡如同找到了新玩具一样,开心的跟季深说:“季掌印,咱们快点回宫,我还要找它玩儿呢。”
季深面带微笑,“是,娘娘请。”
青槡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路过戚明悦身边时,还没忘了跟戚明悦说一句:“戚家七小姐?下次再这么不长眼,本宫就剁了你,给小可爱加菜。”
戚明悦腿一软,要不是死死的抓着连瑾辰,她连站都站不稳。
上了车,青槡似是突然想起来,掀开车帘,对着要上车的金铃说:“金铃,把那乞丐带上,回去洗干净了,当储备粮。”
金铃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将那半死不活的乞丐拖起来,丢进了他们后面的马车里。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只余下浑身冰凉的戚明悦,死死的抓着连瑾辰,精神恍惚的问:“辰哥哥,是她回来了吗?是晚姐姐回来了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我对不起她,我把心还给她……”
连瑾辰眉心拧成了一团,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不是她,晚……她性格虽有些霸道,但是明理大方,又自幼学医,心怀仁心,不会是……这个样子。”
“听闻东秦摄政王在东秦只手遮天,宠的独女很不像话,难免行事荒唐。你日后见了她,避着些,陛下第一次答应和亲,短时间内,切勿招惹她。”
“本王还要回宫复命,你先回去。”
说完,也不顾戚明悦能不能站得住,松开她上马走了。
……
青槡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等马车快要驶入宫门时,她才懒洋洋的问,“金铃,咱们来西凉做什么来着?”
金铃一脸便秘:“郡主,您能不能靠点谱儿,再这么健忘下去,回头儿任务完不成,您拿什么跟王爷交待啊!您怕是不记得了,要不是您各种撒泼打滚,……”
金铃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要不是您承诺了一年内效仿那些祸国妖姬灭了西凉,王爷能同意您和亲吗?”
“哦~”青槡长长的应了一声。
想起来了。
她能这么说,倒不是她真打算刀了西凉皇帝连雪印。
毕竟曾经连雪印帮过她,她倒不至于恩将仇报。
而是她知道,连雪印一年后,必死。
连雪印一死,西凉国必乱,她若不掺和一脚,怎么对得起三年前那一场权势的逼迫?
所以权势,当真是个好东西。
三年前连瑾辰跟戚国公府能将无依无靠的戚晚逼死。
如今对着东秦郡主青槡,被打脸都不敢放个屁。
她做戚晚的那十七年,为了所谓戚国公府的颜面,连自幼喜爱的医术都不能搬到明面上学,日常更是为了让郑夫人开心,成为戚国公府对外的骄傲,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不曾出错,到最后换来的就只有一句她不配。
如今她成为青槡,尽情尽兴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无论多荒唐无礼,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不用压抑自己的日子,真快活。
青槡心情舒畅的眯了眯眼。
“娘娘,到了,请您下车,进殿听封。”
青槡掀开车帘,扶着季深递来的手下了马车。
金殿中,季深亲自宣读册封圣旨。
只是圣旨读完了,仍不见西凉皇帝连雪印的身影。
青槡问他,
“陛下呢?”
季深脸色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太自然,他说,
“陛下晚上再去见娘娘。”
这下轮到青槡不淡定了,
“他难不成要召我侍寝?”
第8章 小可爱,我抓住你了哦!
季深走后,青槡捂着脸瘫在了殿中的软塌上。
一脸懊恼。
“我怎么能把侍寝这种话说出来呢?”
“季深会不会告诉他?”
“他该不会觉得我很猴急吧?”
“完了完了,我的颜面……”
当初的戚晚,好歹也是这玉京城里有名的千金闺秀,哪怕骨子里有些霸道叛逆,不喜欢女红和琴棋书画,反而热衷岐黄之术,但礼仪规矩也一向是闺中典范。
那时她谨记自己戚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哪怕心中不屑,一举一动也绝不会叫人非议。
如今……
除了这几分像的脸,跟戚晚的记忆,她同戚晚,无论性格行事,都已经大相径庭。
而青槡,因为天生魂魄残缺,所以心智一直宛如幼童,又有摄政王撑腰,性格行事难免肆无忌惮。
两个残缺灵魂的融合,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一时间让她难免有些割裂。
戚晚确实是已经死了。
她是青槡。
也是全新的青槡。
“郡主,您刚刚叫带回来的那个乞丐醒了,一直哭着求着磕头,您看怎么处理?”
金铃的声音打断了青槡的思路。
她脑子又迟钝了半拍,好在没有再短路,
“带过来我看看。”
金铃很快就将乞丐拎了进来。
乞丐见到青槡,更加激动的跪在地上砰砰的磕起了头。
“行了,别磕了,有话说话,我问你,你是怎么招惹上戚国公府的?”青槡看着浑身褴褛,头发血糊糊的遮住了面孔的乞丐,有些不理解,戚明悦那种传说中的天底下最善心的姑娘,能跟这么个乞丐扯上什么关系?
以戚明悦的做派,要是真遇见乞丐,早该给点钱打发了。
把人拖伤成这样,不合理呀!
乞丐似乎是被戚国公府四个字给刺激了,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抖,才诚惶诚恐的抬起头,艰涩的张嘴“啊啊”了两声。
青槡这才看清,这是个哑巴,还瞎了一只眼。
青槡被他这惨像震的愣了下。
乞丐不太敢去看青槡,只能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金铃看着他的动作,跟青槡说:“郡主,他好像是说,感谢您救了他,他要回去,家里有人生病,求您放他回去?”
乞丐没想到金铃能懂他的意思,感激的点点头,又冲着青槡磕了个头。
青槡盯着乞丐,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跟戚国公府有仇?”
乞丐双手紧握成拳,剩下的那只眼睛里,藏着抑制不住的恨意,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里。
好一会儿,他才是回了魂,冲着青槡点了下头。
“很好,我跟他们也有仇。”青槡起身走过来,走到乞丐身边,弯下身,手指捏住了乞丐的下巴。
乞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整个人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像是生怕惊扰了青槡,却又不太敢动。
青槡捏开他的嘴,看了眼他的喉咙,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被毒哑的。”
“金铃,你亲自带他出宫一趟,带他去城西三十里栖月观,找元禾道长,就说故人相求,爱救不救,把他家人一并带上送过去。”
青槡松开乞丐。
乞丐激动且不可思议的望向青槡。
但是青槡已经转了身。
金铃带着乞丐出去。
青槡眼尖的瞥见屏风后露出一小团毛茸茸的白。
她眼睛瞬间亮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屏风旁边,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开心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
“小可爱,我抓住你了哦!”
第9章 寡人第一次和亲
“哎哟~”
青槡鼻子被磕了一下。
她迷茫的看向被她扑在身下的……人?
她明明看见大白虎的尾巴了?
尾巴呢?
青槡不可置信的顺着磕到自己鼻子的黑色布料往上看去。
先看到一截白玉般的脖颈,突出的喉结顺着她的视线微微的滚动了一下。
青槡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目光落在了那张歪了几分的黑色蝶纹面具上。
脑子跟舌头瞬间一起打了结。
她恍恍惚惚的出声:“……陛下?”
随着她话音落,那面具仿佛应声似的,“啪嗒”掉了。
露出面具后一张冷峻又绮丽的脸。
西凉皇帝连雪印。
人如其名,容貌冷艳绮丽如寒冰落雪,轮廓冷毅,眉目深邃,尤其一双浅琉璃金色的眸子,透着泯灭人性的杀伐之气,叫人不寒而栗。
“起开。”
连雪印的声音略有些低沉。
跟他的脸一样滋滋冒着寒气。
青槡轻颤了下,这才回了神,手忙脚乱的要从连雪印身上爬开。
却不知是被惊的还是被吓的,竟是有些腿软,手胡乱的扒着能扒到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摁在了他的腰上。
青槡还没来得及挪开,就感到一股能把她手冻住的视线。
吓得她手指一缩,揪住了他的腰带。
“你做什么?”连雪印凉凉的质问。
“我,我……”青槡正想说自己没做什么,可目光瞥见自己揪着他腰带的手,还有坐在他大腿上的姿势,呆了一瞬,整张脸“嗖”的红了。
她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把暴君给压了!
青槡急忙松开手,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太好意思去看连雪印,试探着伸出手:“要,要我拉你起来吗?”
连雪印半坐起身,将手伸进青槡手里。
青槡手里被塞进来两根冰凉凉的手指,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浑话。
但是暴君的手,塞进来了她也不敢松啊!
心一横,用力扯住了连雪印的手。
连雪印身形高大,她把人拉了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又撞进了他怀中。
鼻子磕在他胸口。
疼的她又轻“嘶”了一声。
连雪印食指按在她眉心,将她的脑袋从胸前挪开。
青槡尴尬的瞬间清醒过来,脑回路总算走上了正轨,她揉着被撞了两次的鼻子,很敷衍的行了个礼,“青槡见过西凉皇帝陛下,敢问,您躲在我殿中屏风后做什么?”
青天白日的,莫不是要偷偷观察她都做了什么?
青槡猛地想起来,她刚刚把金铃送走,那连雪印什么时候来的?
他都听见什么了?
青槡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紧绷,该不会是一直就在这大殿里躲着吧?
连雪印那双眼就跟能看透她在想什么一样,声音淡淡,
“刚来。”
“没听见。”
青槡:“……”
她狐疑且迟疑的仰头看着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连雪印,这话到底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弱弱的问:“那您来做什么?”
“看你。”
青槡:“??”
不,不是吧?
青槡人都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开展?
难不成,这个联姻,连雪印是认真的?
她不就是来走个过场的吗?
连雪印目光直白的落在她脸上,
“寡人第一次和亲。”
“看不得?”
第10章 谁也不像
青槡震惊。
连雪印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一个恶名在外的暴君,会在意和亲?
记忆中,戚晚跟连雪印接触的不多,除了偶尔在宫宴的时候远远见到,他们的交集加起来总共也就两次。
一次是戚晚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因为痴迷医术,跑到栖月观学医,有次在山里捡到血肉模糊的连雪印,废了很大的劲把他拖回了道观,之后他在观中养伤,她就被迫当了两个月的煎药丫头。
第二次就是戚晚死前,中秋宴上,她厚脸皮求了他一枚金叶子,他不知道抽什么风大发慈悲,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愿,他可以满足她。她那时知道自己被逼走投无路,已经是必死无疑,不想自己死后牌位还继续对着那对狗男女,所以跟他求了一纸和离书。
话都没说过几句,自然是不熟。
所以青槡完全琢磨不透这位外人眼中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暴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真会因为和亲跑来看她?
青槡不信。
随即想到什么,莫非,是因为她现在这张脸?
难不成,他也记得戚晚?
青槡顿时有点紧张,尤其是此时,连雪印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没有挪开,她忍不住试探:“陛下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我看着面熟?”
“在宫门外,那个迎接我的王爷,说我长得像一个人,陛下,我像谁?”
连雪印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挪开,淡淡的说:“谁也不像。”
然后便从她身旁走了出去。
青槡稍稍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就连雪印这种凡事不入眼的暴君,怎么可能记得戚晚长什么样?
就算记得,估计也没什么想法。
她完全不用紧张。
青槡跟在连雪印身后出去。
看着连雪印往门外走,青槡彻底放心了。
他来看她,可能纯粹就是好奇吧。
连雪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转过身。
青槡刚松开的神经又绷起来:“陛下?”
“晚上寡人过来找你。”
说完,他也不顾青槡的反应,转身走了。
留下青槡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他,他,他该不会来真的……
真让她侍寝吧?
当初师父明明跟她说,连雪印孤家寡人之命,不可能有子嗣,这是钦天监在他出生之时就算出的命数。只不过他天生帝王命,手段狠绝,六岁登基,叔伯兄弟一大堆,却无人敢跟他争抢。到如今他在位二十多年,后宫无主,别说孩子了,连个有正经称号的妃嫔都没有。
算起来,她确实是第一个。
青槡:“……”
难不成,所有人都误会了,他确实孤寡命,但并不是不行?
青槡无意识的抬手咬起了指甲,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她的第一关就先卡在侍寝这个问题上?
……
辰王府中,紫苏掌心涂了药膏,动作轻柔的在连瑾辰那边红肿的脸上揉着,心疼的不行,
“王爷,那些刺客到底什么来路,怎么下手这么重?”
连瑾辰闭着的眼睛睁开,“不是刺客。”
“啊,那……”紫苏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紧张的开口想问他,不是刺客,谁敢伤他的脸?
可话到嘴边,她又死死咬住了唇。
她只是个丫鬟,这不是她能问的。
“你说,如果一个人心都没了,还有可能活着吗?”
第11章 王妃
心都没了。
紫苏惊的手上失了分寸,疼的连瑾辰闷哼了一声。
“奴婢该死。”
紫苏回神,慌忙后退一步,跪了下来。
连瑾辰垂眸看她,
“你伺候了她多年,自小跟她一起长大,你说,她会回来吗?”
紫苏垂着头,手指死死的揪着衣摆,声音颤栗,
“王爷,小姐她已经……”
已经死了。
“你叫她什么?”连瑾辰目光危险的盯着她。
紫苏急忙纠正,“王妃。”
“王爷恕罪,是奴婢口误了。”
“去她牌位前跪着。”
“滚!”连瑾辰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在了紫苏脚边,“没有下一次。”
紫苏狼狈的退了出去。
这时,常管家进门,小声禀报,
“王爷,戚国公府来人说,七小姐受惊发了高烧,请您过去一趟。”
连瑾辰脸上的怒气还未散去,喝道:“还不去找太医,愣着做什么?!”
常管家惊了下,急忙低下头,没敢吭声。
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听见连瑾辰说,
“就说本王在忙,晚点过去。”
“是。”
……
戚国公府中,郑夫人端着药碗,满脸心疼的哄着床上的女儿,
“悦儿,乖,你先把药喝了,娘已经派人去辰王府传话了,王爷一会儿就来。”
“是啊妹妹,你先把药喝了,王爷那么心疼你,知道你发烧,肯定立刻就赶过来了,你快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先把药喝了。”戚家二公子戚容羽也在旁边跟着附和。
戚明悦躺在床上,小脸惨白,搭在床边的一只手被裹成了粽子,看着像是伤的不轻。
“娘,二哥,我,我心里难受,喝不下……”戚明悦声音虚弱。
“夫人,二公子,”丫鬟进了门,还未出声,戚明悦就满含期待的往她身后看去,
“辰哥哥呢?”
“王爷,王爷公务繁忙,说,说晚点再过来看望姑娘。”
戚明悦的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
心疼的郑夫人急忙去哄:“乖乖,你别难过,王爷日理万机,今日又是和亲郡主进京的大日子,他忙完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看你的……”
“娘,”戚明悦声音带着哭腔:“我有话跟二哥哥说,您先回去,您放心,我就是一时难受,不会多想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让你二哥先陪着你,娘晚点再过来看你。”郑夫人把药碗递给戚容羽:“看着你妹妹把药喝了。”
戚容羽接过药碗:“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等郑夫人出去,戚明悦才求救一样看向戚容羽:“二哥,那个乞丐又来纠缠我了,他被那个和亲郡主给带回宫了,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定过亲,那家人,就是无赖,他们的儿子是个瘸子,还打死过人,我当初就是害怕,才逃走的……”
戚明悦哭着拉住戚容羽的手。
戚容羽垂眸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放下药碗,在戚明悦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叫人进宫打听,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的。我早跟你说过,那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偏你心善,非要留他们一命。也罢,这次找到人,我叫人把他们送到北边去,不会再叫他们有机会找过来了。”
“谢谢二哥。”
戚容羽把药递给她:“先把药喝了、”
这次戚明悦没有再闹,乖乖把药喝了。
看她喝完药,戚容羽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
“心脏没有不舒服吧?”
第12章 必然有鬼
青槡咬着手指来来回回走了快一个时辰,也没想出连雪印这个大暴君究竟想干嘛。
干脆跑回软塌上打坐凝神去了。
青槡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是半妖之身天生可以吸收灵力修炼,但因为前些年魂魄不全,没办法将灵力化为己用,甚至可能因为胡乱吸收灵气造成体内灵力暴动身亡,所以母亲在她出生之时就封住了她体内的灵脉,直到这三年她魂魄慢慢融合补全,才将封印冲开。
因此如今她的真实实力,也就只比不习武的普通人好一点,比起那些修行之人还差的很远。
若非她心急非要来西凉,父王其实是不允许她离开的。
普通人用换心之术,必死无疑。
甚至不会有人生出换心这么荒谬的想法。
但戚明悦不但换了戚晚的心,甚至如今还真活的好好的。
这可都要拜连瑾辰请来的须弥山神僧所赐。
她从前只听说,须弥山住着神仙,也是这几年从父王那里才听说,他们如今所在的四灵洲,只是沧渊云极边缘的一个凡人陆地,此地灵气稀薄,难以修炼,但是以四灵洲最北边的须弥山为界,须弥山的另外一端,就是修仙者的世界。
那里还有十二座大洲。
她的母亲就是来自其中一个妖修聚集的大洲。
青槡也不是出生在四灵洲,而是她的母亲生下她之后发现了她魂魄不全的问题,并找了人测算出她的机缘在这个地方,才被封了灵脉送了过来。
须弥山从不插手凡人之事。
换心之事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急着回来,一是把戚晚的心脏讨回来,二是弄清楚换心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阴谋。
帮助父王统一四灵洲,只是顺带。
青槡魂魄刚刚补全,精神十分不稳定,但是随着打坐凝神,她终于慢慢静下心。
等她再睁眼时,天色已经进入了傍晚。
肚子不争气的传来“咕噜”一声。
她正要喊人,金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郡主。”
青槡伸了个懒腰,“去叫人送晚膳过来,事情办的怎么样?”
金铃去门口吩咐了一声,然后回来把门关上,神色变得有点严肃,
“郡主,那个乞丐的事情,可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嗯?”青槡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回事?”
“我先带他去找他生病的家人,应该是他的妻子,疯疯癫癫的,还残了一条腿,被他用铁链子拴在一个乞丐聚集的废宅子里。为了方便赶路,我给她扎了一针,在马车上,我看了一下她残废的那条腿,发现并不是正常的腿伤。”
“那条腿青黑干枯,还有一个快腐烂的牙印。像是……被血魔虫咬过。”
“当真?”青槡惊的差点失了声。
前年的时候,父王率兵出征,本来打了胜仗,结果回来之后却大发雷霆,那段时间她刚好清醒,得知父王之所以盛怒,是因为有一队士兵遇到了血魔虫。
被血魔虫咬过的人,不会立刻死,但是会有虫卵进入人体,虫卵吸食血肉化成虫丝,虫丝慢慢吞噬血肉,同时腐蚀人体神经,使人慢慢变得癫狂疯魔,直至彻底失去理智,这时虫丝也会慢慢成熟,分成数段钻出人体,成为新的血魔虫。
被咬过的人也被掏空身体,丧失神智,直至心血耗干而死。
血魔虫,就来自须弥山。
所以果然,玉京城里,必然有鬼。
第13章 能不能把大老虎借我?
她早晚把这些鬼,一只一只揪出来。
只不过,青槡有些奇怪,
“他们一对乞丐,是怎么招惹上国公府的小姐,又是怎么遇上血魔虫的?”
血魔虫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妖兽,同样的,也以妖兽的血肉为食。
普通人的血肉虽然可以成为它孵育的温床,但是没有灵力,成熟之后就只能钻出人体,寻找食物,最终活活饿死。
四灵洲这个地界,并不适合血魔虫生存。
必然是有人偷偷豢养的。
还有戚明悦,满打满算,戚明悦来玉京城不过四年,她一个柔弱的千金小姐,为什么会被乞丐缠上?
“我听见那个老妇人疯言疯语的时候,提到过她的儿子,应该是跟那对老夫妇的儿子有关。但现在他们一个哑一个疯,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金铃想了想回道。
“儿子?老夫妇?”青槡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件事,当初真假千金身份曝光,戚明悦被带回来。
但是戚晚的亲生父母,始终都没有来过玉京城。
戚晚听说他们有个儿子。
她后来还派人去打听过他们的消息,结果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在女儿被带走之后也跟着搬走了。
戚晚派了人去打听,还没结果,她就死在了玉京城。
所以能跟戚明悦有纠葛的,该不会是……
青槡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她一把抓住金铃的胳膊:“你赶紧找人去栖月观守着,一定要给我弄清楚那对老夫妇的身份,还有他们的儿子出了什么事。”
“好的郡主。”
金铃应下,又说道:“那个元禾道长听了我的话之后,叫我给你带句话。”
青槡挑挑眉:“他要见我?”
金铃点头:“他说后天是栖月观一年一度的空谷盛会,请郡主务必参加。”
“空谷盛会啊,久违了呢。”青槡笑了笑。
“郡主,空谷盛会是什么?”金铃好奇的问。
“就是兰花盛会,兰花又名空谷仙子,他们修道之人最爱搞这些名头,栖月观兰花养的好,年年都会举办一次盛会,前去参加的除了玉京城的达官贵族,还有文人墨客,很是热闹。”
青槡跟她解释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冲着金铃勾勾手指:“你叫人在空谷盛会前放出消息,就说我把那个乞丐送到栖月观去沐浴焚香了,打算在空谷盛会的时候带着皇帝的爱宠去玩乞丐斗猛虎。”
金铃目瞪口呆,好心提醒:“郡主,那可是皇帝的爱宠!”
青槡点头:“我知道啊!”
金铃:“祝您成功!”
青槡无比自信:“我觉得我跟那个小家伙特别有缘分,它肯定喜欢我!”
用过晚膳,青槡一边被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一边想着待会儿要是连雪印来了,怎么跟他借大老虎。
他今天晚上都要来召她侍寝了,那她跟他借个大老虎也不算过分吧?
整盘算着,就听见宫人禀报,
“陛下驾到!”
青槡手忙脚乱的从浴池里爬起来,刚捞了件衣服穿上,就脚底打滑往池子里栽去!
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就抓住了一只微凉的手,将她轻轻一拽,扯进了怀里。
“嘶~”
青槡又被磕了下鼻子,泪眼汪汪的抬头,就见连雪印依旧戴着面具,垂眸认真的看着她。
青槡摸摸被撞疼的鼻子,好奇的问,
“陛下,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还有,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为什么还戴着面具?”
“寡人习惯了。”
连雪印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静淡漠没有半分情绪,但听完青槡的话,他却抓起了她的手,落在了面具上。
青槡鬼使神差的,指尖夹住面具,轻轻一扯。
露出一张惊鸿面。
哪怕这张脸今天已经看过几次。
青槡还是忍不住再次惊艳。
她愣愣的看着连雪印,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连雪印微微弯身,长臂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
青槡猛然惊醒。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连雪印却没有去看她,而是抱着她走出去,将她放到了床上。
青槡觉得自己胸腔里要不是少了颗心,此时一定会咚咚的响。
“你……”
青槡刚发出声音,就被连雪印捂住了嘴。
他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很是认真的看着她,
“我们成亲了。”
青槡眨眨眼,心想着,这说的也是哦。
她可是冲着祸国妖妃来的,都要算计他的江山了,侍寝也就是小事儿吧。
她也不是很不讲道理的人。
不过,青槡伸手扒开连雪印的手指,跟他谈条件,
“陛下,今天我侍寝的话,那后天你能不能把大老虎借我?”
第14章 特别特别喜欢
寝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连雪印眼中没有情绪,眼皮却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仿佛在问青槡,你要不要认真想想你到底在说什么?
青槡对着他的眼神,脸上爬上了一抹粉红。
她舔了舔唇,结结巴巴的解释:“就是,就是我后天有事,不是,我就用一下,你的大老虎很威风,真的……”
“很威风?”连雪印出声。
“嗯嗯,对,特别威风,是我见过最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了!”青槡立马顺杆爬的夸了起来,“而且超级可爱,真的!我特别喜欢!”
“是吗?”连雪印很是认真的问,“有多喜欢?”
“就是很喜欢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喜欢的不得了!”青槡急忙表白。
心想着她这么夸的话,他应该不会小气了吧?
毕竟她也知道那是他的爱宠,宠爱的不得了。
“咳,”连雪印轻咳了一声,翻身平躺在了她身边。
青槡眨眨眼,忍不住悄悄侧头瞥了他一眼。
瞧见他一脸平静的躺着,耳朵红红的。
青槡:??
不是,她说他的大老虎很威风很可爱,她很喜欢,他就这么高兴??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大家口中那个情绪十分暴躁,喜怒无常的暴君连雪印,竟然这么喜欢听彩虹屁?
她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容易哄,她当年找机会哄好他不就行了,她还会被连瑾辰和戚国公府逼的跳云光台吗?
真的是谣言不可信啊。
青槡惋惜的不行。
看他这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借老虎的事儿没跑了吧?
“陛下,那个……你同意把它……”青槡小心翼翼的试探。
“寡人没让你侍寝。”连雪印突然说道。
“什么?”青槡惊了,“蹭”的一下坐起来,惊讶的看着躺在她身边的连雪印,脑子一片混乱,不是,他什么意思?
是大老虎不借了吗?
还是说他刚刚的试探并不是让她侍寝的意思?
连雪印注意到她的动作,看了她一眼,然后也跟着坐起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冲着她凑过来。
青槡:??
她眼皮砰砰的跳。
不是,这又是要干嘛?要亲她?
青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连雪印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喉咙微微有些泛干。
不是说不侍寝吗?
那这是干嘛?
还是说,他第一次,不会?
他温热的气息就扑在她鼻尖,但是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青槡忍不住掀开一点点眼皮,触及到连雪印近在咫尺的眼睛,漂亮的像是一片雪花。
让她莫名的有点紧张。
又有点不解,他该不会真的是不会吧?
所以不是不想让她侍寝,是不会?琢磨着该怎么下手?
青槡轻轻的吸了口气,作为一名合格的妖妃,她不能让暴君主动!
她微微往前倾身,贴上了连雪印的唇。
连雪印显然是被她的动作惊的愣了一下,僵住了没动。
青槡眨眨眼,不会吧,亲都不会?
他怎么当的皇帝?
她犹豫着,好人做到底,试探着舔了舔他的唇。
滚烫滚烫的。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她心口空荡荡的,她隐约能感受到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却无法感知自己真实的情绪。
没了心脏之后,起初她浑浑噩噩并不明显,但时间长了,她也慢慢意识到,她不会再有强烈的心绪起伏,甚至慢慢分辨不出喜悦哀伤,她残留的只剩下记忆里的情绪,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揪心的痛。
她常听人说,草木无心。
她现在,就像极了那无心的草木。
青槡唇上感受到的那抹滚烫,一瞬间冷却,她失神的贴在连雪印的唇上,忘了下一步动作。
连雪印离开了她的唇,垂眸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寡人听过你的身世,”连雪印皱了皱眉,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跟她说,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你生母是万年灵木修成的妖灵,寡人同意和亲,是为了你的树叶,以一年为期,你与寡人同眠,寡人每日取你一片叶子。作为回报,你在西凉做任何事,寡人都可以予你方便,这是寡人与摄政王书信,谈好的条件。”
“他说你是同意的。”
寝殿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青槡脑子里的记忆炸开,那是去年秋天的时候,她掉叶子,父王满院子的捡完收起来,跟她说,枝枝儿,你这叶子越掉越多了哈,看来这几年长得挺好。
一天掉一片,不打紧吧?
当时青槡怎么回的?
她说,姑奶奶枝繁叶茂,一天掉一片算什么?
父王心满意足的走了。
不是,她就说为什么她跟父王一闹腾,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能灭了西凉,让他等着统一四灵洲,他就信了。
合着他根本就不是相信她能行,他就是一早就跟连雪印狼狈为奸,把她给卖了。
而她还傻不拉几的想着,好歹要窃取人家的江山,给他侍寝她也不算很亏。
方才他几次试探,也不是什么根本不知道如何侍寝,而是……
青槡胸口起伏,眼皮直跳,瞪着连雪印咬牙切齿,
“所以陛下刚刚,是在合计着怎么薅我树叶呢??”
第15章 我还是决定原谅他
青槡本来就忘光了的涵养此时更是渣都不剩了。
她甚至差点爆粗口。
险险忍住了。
指着连雪印的手指都气的发抖。
连雪印沉默不语。
显然是默认了。
青槡认清楚这一事实之后,更生气了。
气的她发抖的手指揪住连雪印的衣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凑上去在他唇角上用力咬了一下。
感觉到唇上泛起血腥味才松开。
看着血从他粉色薄唇上晕染开,她才有出了口气的感觉。
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她一气之下竟然把连雪印给咬了!
还咬的他的唇!
青槡惊慌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尴尬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青槡懊恼的别过了脸,不太好意思去看他。
可转过了身,又想起来自己才是受害者,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被父王和连雪印联手骗了!
青槡气的握着拳头捶了下床。
身后传来一声浅浅的低笑。
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落在耳中宛如琴弦流出的音符敲击了一下。
让她耳朵莫名有点犯热。
连雪印往前倾身,手按在她身侧,下巴几乎要抵在她肩上,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所以爱妃能否告知寡人,该如何取走你的树叶?”
“……”
青槡挺直了脊背。
耳朵磕上他温热的唇。
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膜上,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有种想要将她吞噬的感觉。
她耳朵泛起痒意。
耳郭上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一片红色的小树叶,水灵灵娇嫩嫩的叶子,像是一朵开出的花,恰恰好将她粉透了的耳朵给遮住。
青槡感觉到连雪印的呼吸似乎都重了几分。
她脊背微微绷紧。
连雪印含住了那片树叶,轻轻一扯。
青槡耳尖的痒意伴着被扯了叶子的微痛,让她本能的轻哼了一声。
连雪印的下巴贴在了她的肩头,她感觉肩上微微一沉。
整个人都被他拢入了怀中。
青槡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她还没有想明白,已经推开他爬了起来。
倾身坐在床上的连雪印微微仰头冲她看去。
青槡垂眸看着他。
惊艳入骨的活色生香撞入眼睛。
他皮肤白的如同玉质般,微粉的薄唇轻扬,咬着她红色的叶子,艳丽到荼蘼。
他慢悠悠的将那片叶子吞下去,她看见他微扬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明明吃的是她的树叶,却好似跟吃了她一样。
她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连雪印坐直身体,点评说:“味道不错。”
青槡瞪大了眼睛。
神他妈的味道不错?
她跟洞房花烛夜犯冲是不是?
上辈子戚晚洞房,连瑾辰没去,跑到城门口亲自接了戚明悦送去戚国公府,彻夜未归,她在两人的喜床上空坐了一夜。
这辈子青槡洞房,连雪印把她当小点心啃了一口,滋滋有味。还是字面意思的小点心。
青槡呼吸又有点急促,她大概跟姓连的男人犯冲。
这叔侄俩没一个好东西!
青槡气的一时间忘了连雪印的身份,抬脚就朝着连雪印脸上踹了过去。
连雪印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脚踝。
青槡没站稳,脚下一歪,整个人就倒了下来,扑到了连雪印怀中。
连雪印接住她,四目相对了片刻,宛如商量一般说道:“寡人答应你父王,一年后送你回去,所以并未让你侍寝的意思。但你与寡人既已成夫妻,你若有意,……”
“没有!”青槡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
气的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她从连雪印身上爬开,咬牙切齿的指着床下说:“既然是我父王答应的,我遵守约定,这一年里,每天给你一片叶子,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
再不走,她怕她忍不住跟他直接打起来。
连雪印对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歉意的说了句,“抱歉。”
然后整理了下自己刚刚被她抓乱的衣服,下了床,站在床边默了片刻,弯身捡起的自己的面具,说,“寡人方才是想同你道歉,寡人有疾,无意娶妻。你若无意正好,作为补偿,你有要求可以尽管提。”
说完,他礼貌的冲青槡微微点头,戴上面具转了身。
青槡脸色通红,声音发颤,“等等,老虎,大老虎送过来。”
“可。”
寝殿的门合上,片刻之后又打开。
一只英俊漂亮的白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青槡的床榻,停在了床榻边,仰头看着她。
青槡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大老虎的脑袋,把大老虎的脑袋按在胸口,脸贴在他脑袋后边的毛毛上一顿猛吸:
“啊啊啊,大宝贝儿,你的主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过分的人!”
“可恶的暴君!”
她完全没注意到大老虎僵硬的身体,一顿揉搓之后,抓着他的前爪将他拖上了床,径直滚到了他怀中,深吸一口气,
“还是大老虎好吸啊!”
“大宝贝儿,小心肝,从今天开始你跟我,我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她还嗖嗖的从自己身上揪了几片树叶下来,递到大老虎嘴边:“乖,张嘴,我的树叶蕴含灵气,大补,我多给你几片,后天,你跟我去吓死那群不长眼的!就这么说定了啊!”
大老虎看着喂到嘴边的树叶,犹犹豫豫的张开了嘴。
青槡大方的把叶子给他塞进了嘴里,摸摸他的脖子,“他们说你叫灭亡,这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我们不听你那个坏主人的,往后你就叫大王好不好,是不是特别霸气!”
“大王,小可爱,看在你也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青槡觉得这大老虎真的是跟她一见钟情,这么威风凛凛的大家伙,对她这么亲切温柔,简直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她靠在大老虎的身上,手揉了揉他的脸,搂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
“我跟你说,我从前有个名字,叫戚晚。我跟你主人见过面,他帮过我一次,送了我一片金叶子。”
“所以虽然很生气他只是馋我的树叶,但我还是决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