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半天神一半魔
襄阳长公主是先帝长女。
陛下的长姐。
她的寿宴,整个玉京城大半的权贵都会前来祝贺。
戚明悦一早就盛装打扮,跟着郑夫人前往长公主府赴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出门,她的气色都看上去好了很多。
这让郑夫人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在长公主府外遇见在等待他们的徐蔓锦时,她都变得慈爱了几分。
徐蔓锦这几年在家中守孝不能外出,所以这还是得知真假千金事件之后,第一次见到戚容轩口中的亲生妹妹戚明悦。
确实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徐蔓锦没有特别热情,只是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递上了见面礼,
“头一次见妹妹,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徐姐姐太客气了,经常听大哥提起姐姐,我可是日日盼着姐姐能嫁进来,有人能跟我说说话呢。”戚明悦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徐蔓锦的胳膊,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未来大嫂一样。
徐蔓锦略微有些不自在,她倒是没想到戚明悦能这么热情。
她只听戚容轩说她体弱多病,还以为会是个娇气的小姑娘。
只是想到戚晚,她内心又黯淡了几分。
戚晚的死当年轰动一时,传的什么流言都有,有说是被戚家人逼死的,有说戚家找回来的女儿其实是个食心的妖精,吃了戚晚的心,还有说戚晚宫宴上触怒陛下,跳了云光台,众说纷纭。她问过戚容轩很多次,戚容轩都避而不谈。
徐蔓锦收敛起心底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方明艳的笑了笑,跟着郑夫人一起进了长公主府。
戚明悦一路上都在挽着徐蔓锦的胳膊,娇声跟她说着话,徐蔓锦认真的回应着,既不敷衍,也没有过分热情。
戚明悦的唇角耷拉了一下,又扬起来。
真是讨厌啊,她都这么热情的讨好她了,她却不识好歹。
一行人被长公主府的嬷嬷领着去见了襄阳长公主,出人意料的是,原本跟郑夫人是闺中密友的襄阳长公主,对郑夫人也不是很热情,很随意的点了下头,就让人坐下来,甚至没有去看一眼郑夫人的礼。
郑夫人被这样冷遇,略有些难堪,但也没有说什么,带着戚明悦跟徐蔓锦坐下了。
戚明悦再傻也看出来,襄阳长公主并不喜欢她们。
她也才想起来,这几年,两家也很少走动,她虽然跟着郑夫人在别的宴会上见到过襄阳长公主,但并没有打过招呼。
她忍不住拉拉郑夫人的袖子,凑过来小声问,“娘,长公主是跟我们家不亲近吗?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有注意到,长公主刚刚目光扫过她的时候似乎有些嫌弃。
郑夫人脸色一变,抬起手指点了下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今天人多事杂,待会儿你就跟你徐姐姐待在一起,不要乱走,明白了吗?”
戚明悦一脸乖巧的应了:“我知道了,娘放心。”
两人说话间,连瑾辰跟几个宗族的堂兄弟也走进来给长公主送贺礼,戚明悦见到连瑾辰,眼神先是亮了亮,随即又浮起一抹黯淡。
在连瑾辰冲着她看过来时,她眼圈红红的垂了眸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皇贵妃娘娘驾到!”
戚明悦下意识的脸色一白,失手碰到了手边的酒杯,酒水撒了一裙子。
“怎么了?”
坐在她旁边的郑夫人跟徐蔓锦都注意到了,当即关心的冲着她看过来。
戚明悦抓住了郑夫人的手腕,心跳的有些厉害。
眼圈更红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青槡就是要阴魂不散?
从青槡出现起,她的生活就开始变得一团糟,可为什么就是哪儿哪儿都躲不开她?
戚明悦委屈的眼睛都湿了。
“怎么了悦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娘叫人送你去休息,待会儿送你回家好不好?”郑夫人忙抓着她的手,轻声哄道。
徐蔓锦也知道戚容轩的这个妹妹身体不好,也跟着说,“是啊,妹妹要是不舒服,我就陪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正好换身衣服。”
戚明悦刚刚打翻的那杯酒,直接浇在了裙子上,她穿的是嫩黄色的烟纱叠配的橙黄色裙子,现在湿了一大块,很是显眼。
“锦娘说的是,悦儿,你先跟锦娘去换衣服好吗?”郑夫人也看见了她的裙子,吩咐丫鬟去取马车上备用的衣服。
戚明悦不想让郑夫人看见青槡,但是她也知道无法避免,只能点了点头,冲着徐蔓锦感激的说:“麻烦徐姐姐了。”
“不麻烦。”徐蔓锦贴心的扶着她起来,两人跟着丫鬟往侧边的门去了。
快到门口时,听见正门传来一声声微微的震动,厅中不少人在轻轻吸气。
徐蔓锦好奇的往门口方向瞥了一眼,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女进了门,没看清容貌,倒是看清了跟着她进来的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她惊了下,怕戚明悦受到惊吓,赶忙扶着戚明悦往外走,小声说道,“陛下竟是真的宠爱这位和亲郡主啊,连灭亡都出了门!”
戚明悦想起那只白虎,脸色又白了白,在两人出了门之后,她忍不住问,“徐姐姐也见过陛下的爱宠吗?”
徐蔓锦点点头:“我这几年在家里没出门,倒是见的少了,前些年见过几次,有一回是外族使者进京,不太守规矩在京中闹事,季掌印带了灭亡出来,灭亡直接将那一行闹事的十几名使者全部当街撕碎了,是真的撕碎,满街都是血……”
徐蔓锦轻抽了一口气,似乎回忆起可怕的事情,声音有些微颤,“我当时就在街上的一家宝器店里,门槛上溅的都是血。”
刚说完,瞧见戚明悦的脸色泛白,她急忙安慰说:“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这些年不光是灭亡,就算是陛下,好像脾气都好了不少,七八年前的时候,那才是……”
徐蔓锦刚一出口,就急忙收住了话题,“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别怕,这里是长公主府,陛下还是挺尊重这个长姐的,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这话她自己都觉得虚,陛下怎么可能是个会尊重别人的人?她刚刚都没把话说完,灭亡撕了那些使者之后,陛下觉得对方太烦人,直接带人去把那个部族的青壮年都砍了,就地一把火烧了。
也就是陛下的血腥手段,他登基这二十多年,西凉才能如此安稳。
所以要说整个西凉对陛下的印象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对于玉京的百姓而言,陛下就是个让人又敬又怕的存在,有人私底下传说,陛下是神魔之子转世,一半天神一半魔。
徐蔓锦还挺好奇,他这样的孤家寡人宠爱的女子会是怎样的。
那个和亲郡主是不是特别的美。
有点可惜没看到。
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看到。
徐蔓锦心思有点跑偏,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戚明悦眼底的暗芒。
宴客厅里,连瑾辰注意到戚明悦离开,稍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不希望戚明悦跟青槡同时出现。
男客送完贺礼,本来是应该要离开的,但是伴随着那一声通报,他的那几个堂兄弟都一起定住了脚步,齐齐朝着门口看去,都在好奇能让陛下爱宠随行的宠妃,到底长什么模样。
直到青槡在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中走进来,整个宴客厅陡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晚儿——”
郑夫人失态的站起来,带翻了面前的矮桌。
酒水点心撒了一地。
滚落在青槡脚边。
第32章 你简直是我的心上虎
郑夫人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泪水瞬间就模糊了她的眼睛。
在朦朦胧胧之中,那张脸更像了。
三年了。
她夜夜噩梦。
她梦到云光台上披头散发只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女,手里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胸口的大洞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她看不清少女的脸,她听见少女说,
母亲,这是你要的吗?我把它给你了。
母亲你收好。
母亲你怎么不伸手?
然后她手里就被硬生生塞进来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她夜夜惊叫着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
日复一日。
直到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彻底折磨的她忘记了那张脸的本来面目。
她也开始慢慢忘记跟过去有关的一切。
直到今天,今天她又看见这张脸,清晰无比。
她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恐惧无助的看着青槡的方向,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走向她,硬生生的塞进她手里。
“啊——”
郑夫人终于受不住刺激,身形一晃,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她身后的丫鬟急忙将人扶住,也惊醒了一屋子的人。
在场的各个是朝中名门权贵的夫人,大半的人都参加过三年前那场中秋宫宴,也都亲眼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也自然记得戚晚那张脸。
青槡的出现让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失了神。
伴随着那一声尖叫,才稍稍清醒。
眼前人并不是戚晚。
两人眉眼虽说有七八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青槡还要更精致美艳一些,倒是戚晚,更符合名门闺秀的大方明艳,两人乍一看很像,但只要见过戚晚的人,还是很容易区分。
坐在上首主位的襄阳长公主回了神,也急忙起身招呼:“贵妃快过来坐。”
又拉了一把自己那呆住的女儿,“商商愣着做什么,给你舅母请安。”
殷暮商急忙曲身给青槡行礼:“商商见过舅母,舅母万福金安。”
青槡扬起唇角,想了想,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銮金镯子递给她:“起来吧,见面礼。”
殷暮商受宠若惊接过来,忍不住夸了一句,“真漂亮,谢谢舅母,舅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我都看呆了。”
青槡脸上笑意更浓了,这小丫头还是这么会说话。
殷暮商比她小几岁,但从前跟戚晚关系还不错,就是因为这丫头实在嘴甜,以前戚晚就很是喜欢她,每回出门都被她缠着一起玩。
现在一见面还是这么喜欢夸她漂亮,真是叫人开心呢。
她大方的回了她一句,“你也很可爱。”
殷暮商眼睛亮晶晶的,立马顺杆爬的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往主位坐下,“舅母这边坐,舅母以来,这屋子都变得明亮了呢,我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蓬荜生辉,怪不得先生讲的时候我听不明白,原来是因为感受不深刻呀。”
殷暮商容貌像了连家人的精致,眼睛却随了她父亲那边,长着一双分外可爱的杏眼,放在女孩子身上,就是软萌软萌的。
被这么个漂亮小姑娘拍马屁,青槡立马心情大好,襄阳长公主见机赶紧叫人把郑夫人拖下去,又叫下人快速收拾了厅中的残局,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连瑾辰见青槡竟然没搞事,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们几个人给襄阳长公主送过贺礼,也不好在女宾的地方多呆,一起告辞离开了。
刚走出花厅,就有个丫鬟过来跟连瑾辰说了句话,连瑾辰脸色沉了沉,还是跟了过去。
这边宴客的花厅里,殷暮商还在殷切的跟青槡说话,跟着青槡一起来的大老虎就蹲在她身边,一副高冷的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原本热闹的花厅这会儿都安静了许多,只听见殷暮商叽叽喳喳的声音。
殷暮商实在是很好奇,青槡是怎么把灭亡给带出来的,她偷偷看了眼灭亡,小声凑过来跟青槡说:“舅母,你是怎么说动陛下把灭亡带出来的?它怎么可能这么乖?从前我们好奇,想偷偷去摸他一下,被他吓的腿都软了。”
青槡扫了一眼全场都正襟危坐的模样,好像对灭亡十分惧怕的模样,她想到曾经关于灭亡的传言,顿时了然。
以前戚晚在京中的时间不多,对于连雪印的爱宠只闻其名,见是很少见到的。
对它的威慑力也感受不那么深刻。
但是那天见到它,不知为何就一见如故,好像它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息,很是吸引她。
看殷暮商眼馋的不行,她也十分好奇灭亡是不是那么高冷,毕竟他在她这里可是一点都不高冷。
于是她说道:“那我们去花园里,你可以摸摸他。”
殷暮商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抱住了青槡的胳膊:“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摸一摸灭亡吗?天啊,漂亮舅母你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伙伴知道了还不得嫉妒死她!
青槡被她逗乐,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们大王可乖了!”
可乖的大王闻言抬眸扫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
青槡起身,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大王,走,我们出去玩会儿!”
殷暮商跟只快乐的小蝴蝶一样颠颠的飞奔到了青槡的身边,招呼了几个玩的好的小伙伴一起出了花厅。
她们一走,整个花厅凝滞的气氛终于又活了过来。
有个夫人心有余悸的说:“老天爷,我差点就绷不住了,还真的像啊,我差点跟郑夫人一样吓懵了!”
“她吓懵了不奇怪,当初那一幕谁不吓懵,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也就是长得像吧?”
“天啊,真是太造孽了,当初眼馋戚晚的人家那么多,都巴不得能娶回家做儿媳妇呢,惠亲王妃天天炫耀自家娶了个好儿媳!哎,戚晚一死,她直接搬去封地了,这几年都没回来,估摸着这辈子是都不想再回来了!”
“这郑夫人也是的,疼亲生女儿是人之常情,但也没有说把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给逼到那个份儿上的,哎哟,这孽造的,真是叫人唏嘘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位贵妃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善茬,陛下这么多年都不开后宫不立妃嫔,眼下娶了这么一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尤其是这长相……该不会,陛下当初……”
“都别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心里没数吗?”襄阳长公主眼看一群人八卦起来越说越离谱,急忙打断了她们。
不过众人住嘴倒是住嘴了,眉眼官司却没停过,毕竟这太刺激了啊,陛下成年也有十多年了,从未提过纳妃立后之事,如今却娶了一位和亲的,封了贵妃,怎么看怎么不寻常好吧?
就连开口让她们别议论了的襄阳长公主,都有点心不在焉,她也没想到,这位进宫受宠的贵妃,竟然会长得像戚晚。
当初……当初戚晚跟连瑾辰的婚事,还是惠亲王妃,她的皇嫂求过来,她帮忙给牵的线,促成的这桩婚事。
结果呢?
谁能想到还有真假千金这一出?
他们这样的皇族权贵,多养一个女儿也不算什么,何况戚晚都已经嫁给了连瑾辰,就算身份不匹配,最多也就是废了妃位换成侧妃,或者真不喜欢,把人送走就是了。把人逼得剖心跳了云光台,真的是……她想起这事儿如今都心梗的不行,跟戚国公府这几年也就只剩下面子情了。
再想想贵妃那张脸,也忍不住心里嘀咕,该不会当初陛下真有那心思吧?
若早知如此,她给连瑾辰搭什么线?
直接把戚晚送进宫不就完了吗?
可惜了戚晚那样的容貌才情,若有陛下护着,甭管她什么身份,谁敢动她?
襄阳长公主更心梗了,她招来心腹嬷嬷,小声吩咐,“去赶紧叫人把郑夫人送走,找找她带来的那两个姑娘,也一并送出去,别叫皇贵妃看见,万一冲撞了贵妃,本宫也担不起!”
她那皇帝弟弟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
嬷嬷领命赶紧退下了。
花园里,众人找了个临水的亭子,一群正值花季的小姑娘齐齐双眼放光的围着中间的青槡,一个个激动又跃跃欲试的看着她身边的白虎灭亡。
殷暮商更是夸张的搓了搓小手,又对着灭亡拜了拜,激动不已:“老天啊,我真的可以摸到灭亡大将军了吗?好激动,感觉要升天!”
“灭亡大将军?”青槡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外号?”
“嘿嘿,这是我们私下里对灭亡的称号,我们都觉得它这么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肯定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其他小姑娘也跟着点头,眼里带着崇拜:“对对,灭亡要是有前世,搞不好是个战神呢!我们四灵洲不是早有传说,四灵洲之所以叫四灵洲,就是因为供奉了天之四灵吗?西凉在西方位,属金,而金主杀乏,一直供奉的就是白虎战神!”
这个青槡知道。
东秦在东方位,属木,供奉的是青龙。
只是她从前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这些小姑娘这么激动了。
她眼里也跟着放了光,捧着灭亡的脸就凑上去蹭蹭亲了几下,“大王,我都忘了你原来这么厉害呢!来来,我们跟小伙伴们握握爪,你看她们都超崇拜你呢!”
她瞬间殷暮商附体,不要钱似的吹彩虹屁:“我也超崇拜你呢!你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英武不凡,最最厉害的大老虎了!”
“你简直是我的心上虎!”
第33章 大王,手手
青槡分外开心。
捧着大老虎的脸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虎啊。
比起之前在奇兽园见到那几只有气势的多了!
还通人性,听得懂她说话!
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宠物了!
怪不得连雪印那个大冰山都能把他当爱宠呢!
可不就是叫人爱的不行吗?
青槡眼睛亮的都快发光了,而且她大话都吹出去了,不能丢了面子,她往后退了一点,跟灭亡对上视线,冲他伸出手,“大王,手手。”
灭亡目光冷冽的扫了她一眼,没动。
青槡眨眨眼,声音慢慢变得清甜:“大王,大王,大王?爪爪,手手,手手?”
一只虎爪飞快落入她的掌心,完全将她的掌心覆盖住。
动作快的好像生怕她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继续撒娇。
看得周围一群年轻小姑娘一个个莫名的脸红心跳,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被这一幕给震撼的。
有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太激动嘴快了,竟然脱口说了句,
“我家小狗狗都没这么听话!”
话落,她胳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小姑娘吃痛,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嘴快说了点什么,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贵妃娘娘恕罪,我,我……”
其他小姑娘也吓得不轻,一个个胆战心惊的看着青槡,紧张的不行。
她们虽还未见过这位贵妃娘娘,但是前几日空谷盛会的事情她们也听说了的,这位贵妃娘娘的脾气可并不怎么好。
不料青槡青槡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轻快的说,
“起来吧,虽然谁都不能跟我们家大王相比,但是每个人都有心爱之物,我父王也有爱宠,没什么好赔罪的、”
“谢,谢贵妃娘娘。”小姑娘热泪盈眶的被旁边的小伙伴扶起来,几人悄悄对视一眼,看来贵妃娘娘的脾气跟传闻不符啊。
也没有那么嚣张跋扈吧?
不过这么闹了这么一出,几个小姑娘看灭亡的眼神更加炽烈了,都往前挤着,有点跃跃欲试。
青槡也被她们炙热的眼神给恭维的有点膨胀,开始跟灭亡打起了商量,“大王,来,咱们跟漂亮小姐姐们也握个爪好不好?”
她双手捧着她的爪爪一脸真诚的跟他商量。
然而,刚刚万分配合的灭亡“嗖”的一下就收回了爪子,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直接越过她身边,跳上栏杆,轻轻一跃,竟然一下跳上亭子的顶部,几个纵跃之下,仿佛一道白影闪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青槡惊了。
围着她的几个小姑娘也惊了。
“哇——”
也不知道是谁“哇”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激动的议论起来:“天啊,原来灭亡大将军真的那么厉害啊!早先我听人说他能跳上比房顶还高的树,我还不信,我在围猎场也见过老虎,但是跟灭亡大将军真的差远了!”
“是呢是呢!灭亡大将军说不定是灵兽呢!”
传说须弥山是神山,神山有灵,自然有灵兽。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猜测,灭亡是不是从神山中来,才这么有灵性,还这么厉害,倒是没有遗憾没有跟他握上爪。
就连青槡都有点恍惚,她确实没感受到灭亡身上的灵气,不过灭亡真的是她见过最有灵性的野兽了!
他还会害羞呢!害羞的都落荒而逃了!
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这时,两个丫鬟急匆匆的从她们旁边路过,见到她们,急忙行礼,殷暮商是主人家,见两个丫鬟明显神色不对,便问道:“你们匆匆忙忙做什么呢?出什么事了吗?”
丫鬟面露难色,她们是要去禀告主子的,不过殷暮商也是主子,便回道:“回禀县主,公主之前吩咐送戚国公府的小姐回府,但是奴婢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问了下人说之前带到客房休息了,但客房里也没人,周嬷嬷正让奴婢们多加人手赶紧去找呢!”
周嬷嬷是襄阳长公主身边的人。
殷暮商一下子明白过来,估计是母亲看到贵妃娘娘跟晚姐姐长得像,生怕被人议论,所以赶紧叫人把戚家人送走了。
那现在,是戚明悦不见了?
殷暮商眼皮跳了跳,那个戚明悦因着心疾的缘故,在京中很少交际,万一真要是在他们府上出点什么事,那可是个大麻烦!
得赶紧把人找出来才行。
但是她娘让她陪着贵妃娘娘,她也不能扫兴,急忙摆摆手说:“那你们就快去吧,多找些人,把府中的大夫也叫上,免得出什么事!”
“是,奴婢告退。”
两个丫鬟又急匆匆的走了。
小姑娘们自然也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好奇的不行,在座儿的这些小姑娘都是刚刚及笄的年纪,跟戚晚差了几岁,除了曾经跟戚家关系近的,见过她的人不多,倒不知道两人长得像的事情。
于是两个丫鬟一走,便有人小声说:“那个娇气鬼不会出什么事吧?怎么可能去换个衣服人不见了?该不会悄悄走了吧?这也太没礼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回回见她都是一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别是在哪儿赏花什么的真晕了吧?”
“我看是跑去跟辰王约会了,谁不知道她天天扒着辰王不放,恨不能把自己栓人家腰带啊!辰王要是真那么爱她,早把她娶回家了,什么身体不好不适宜办婚礼,都是托词!”
小姑娘们八卦起来简直威力无穷,齐齐都忘了这里不光是她们日常玩的小姐妹,还有个本来不该跟她们凑在一起的贵妃娘娘。
殷暮商急的咳了几声,偏偏那不明所以没反应过来的几人半点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还有人问了句,“商商你嗓子不舒服吗?”
殷暮商:“……”
“贵妃娘娘,让您见笑了。”
殷暮商只能硬着头皮给青槡道歉,妄图把八卦的小姑娘们拉回正轨。
谁料青槡一脸好奇的问:“那个什么戚国公府的小姐,身体很不好吗?”
“她有心疾,明明都说已经好了,但还是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别人说一句她就掉眼泪,像是人人都在欺负她一样。”有个小姑娘大概是对戚明悦印象不好,说起话一点都不客气。
青槡顿时像是被完全勾起了好奇心,犹如一个要搞事的恶毒女配一样,跃跃欲试的说:“既然她这么惨,那我们一起去找找她吧,万一真的出事可就不好了,毕竟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今日襄阳长公主过寿,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触霉头。
听得懂她潜台词的小姑娘们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这个看上去很随和的贵妃娘娘,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促狭!
殷暮商直觉戚明悦现在不见了人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真的跟刚刚有人猜的那样,是跟连瑾辰约会去了,但青槡都开了口,她也不敢驳了青槡的面子。
尤其是青槡这副面孔,又让她想起晚姐姐。
晚姐姐死的时候她不在京中,等回京时听了各种传言,后来问了母亲很多次,才知道晚姐姐原来死的那样惨烈。
母亲从前跟郑伯母是闺中密友,两人关系极好,对于郑伯母更疼爱亲生女儿这一点,他们任何人都没权力指责,可晚姐姐也没有错,凭什么到最后是她付出了生命呢?
不过是以权压人,走投无路罢了。
她幼年丧父,虽是长公主之女,也知这世间冷暖现实。
她也心疼晚姐姐,可她也无能为力,哪怕是母亲,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知道是不是对着这张脸动了恻隐之心,殷暮商明知不妥,竟也没找借口遮掩,而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呀,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正好也逛逛园子,母亲前些日子叫人在花房移植了一批新的鲜花,最近开的正好,我们可以去看看。”
她这个主人家开了口,一群小姑娘顿时也都来了兴致,簇拥着青槡离开了亭子,往花园中走去。
一行人一边赏景一边走,中途见到有下人匆匆来往,估计也是在找人。
正在一群人好奇的时候,远远瞧见襄阳长公主竟也带了人朝着一个院子走去。
青槡抬脚就跟了上去。
其他人一见,也急忙跟了上去。
殷暮商直觉不好。
眼皮直跳。
果然,她们刚刚踏进襄阳长公主进去的院子,就看见了叫她们震惊无比的场面。
只见厢房的门口大开着,辰王连瑾辰衣衫凌乱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无比。
而里面,拢着衣服的姑娘更是面色阴沉恍惚,发丝凌乱眼眶通红,拢着衣服的指尖都泛了白。
还有一个靠在丫鬟身上啜泣不止的戚明悦,倒是衣衫整齐。
襄阳长公主本就脸色铁青,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看见青槡还有那一群小姑娘,更是险些站不稳。
她还没想到怎么遮掩过去,就听戚明悦哭的嗓音沙哑好死不死的说,
“辰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等了好久等不到你,为什么你会跟徐姐姐在一起……”
“徐姐姐,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大哥,我知道你要成为我嫂嫂的时候我多高兴啊,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我……”
简直荒谬。
第34章 他的救命之恩
“出什么事了?”
“锦娘,明悦?”
戚容轩在男客那边,接了消息匆匆赶过来,他也没去看一眼堵在院子门口那一群人,小心的请人让开,急忙挤了进来,就匆匆朝着里面去了。
他还没靠近门口,坐在椅子上的徐蔓锦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戚明悦!”
徐蔓锦咬着牙,怒气涛涛的走向戚明悦,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啪”的一巴掌抽在戚明悦脸上,毫不留情的骂道,
“你这个贱人!你算计我!”
“你还是不是人?!”
她恨极之下下了死力气,一巴掌打的戚明悦唇角都破了。
戚明悦眼泪盈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出声,
“你,你说什么?”
“徐姐姐,你,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
她一副无措茫然又痛苦委屈的样子,像是根本不理解徐蔓锦在说什么。
徐蔓锦被她这样子刺激到,抬手又要一巴掌下来,被还未缓过神的戚容轩上前一步攥住了手腕,“锦娘!”
“松手!”
徐蔓锦原本只是愤怒,可是在看到戚容轩那一刻,她近乎崩溃了。
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毫不犹豫的甩了戚容轩一巴掌,用力的推搡着他:“戚容轩,你这个畜生,你们家,你们家既不愿让我进门,直说便是,我徐蔓锦也是幼承庭训,规规矩矩二十年,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毁我清白?”
“锦娘,锦娘你冷静点,不可能是明悦,满京城都知道她跟辰王两情相悦,她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没事的锦娘,没事的,你相信我,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取消我们的婚约,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放心,我绝不负你……”生怕徐蔓锦受不住,戚容轩也顾不上场合合不合适,甚至顾不上别人怎么看,急忙将她揽入怀中,试图要安慰她。
徐蔓锦用力捶打着他,不肯让他靠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他们身后,丫鬟惊呼出声,原来竟是戚明悦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襄阳长公主看着这一幕,还有站在门口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连瑾辰,只觉得脑壳突突的疼,若她早知今日能发生这种事,她哪怕是一点面子情都不留,也绝不会给戚国公府发帖子。
可惜没有后悔药。
这事儿发生在她府里,还是在她的寿宴上,若她不给一个合理的处置,传出去,岂不是要说她欺负一个孤女?
“大夫呢?给她诊脉。”襄阳长公主喊了一声,眼睛扫过几人,
“既然出了事,没说出清楚之前,谁都别走。”
“来人,伺候几位主子收拾下、”
说完,她在周嬷嬷的搀扶下转过身,瞧见那一群看热闹的,差点没气昏过去。
她狠狠瞪了一眼殷暮商,她可真是会给她找事儿?好端端的带着一群人跑这儿干嘛?今天这件事,真是想捂都没得捂。
这都什么事儿啊?
襄阳长公主气的胸闷,但是对着笑意吟吟的青槡,还得满脸笑意的迎过去,“叫贵妃见笑了,今儿个贵妃也在,不如就一起来做个见证。徐家丧期刚过,本宫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徐家姑娘。”
“好呀,本宫也很乐意帮忙呢。”
青槡灿灿一笑,还勾着唇角抬眸看了连瑾辰一眼。
跟连瑾辰对上视线,青槡眼底飞快的勾起一抹嘲弄,然后转身跟襄阳长公主一起离开了。
连瑾辰看着青槡转身的方向,没有动。
他没有错过她那一眼嘲弄。
他心口火烧火燎一样。
好像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又想起那天奇兽园里,他挡在她身前,然后一仰头,却看见了她救他的模样。
他出身好,自幼聪颖,容貌也不俗,以至于他向来有些自负。
自负自己所做没错,自负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自负自己能力抱负,将来定能定国安邦,甚至一统天下。
他觉得自己能做到。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没用。
很是没用。
他总是在被别人,被在他眼中柔弱不堪,或者他根本看不上的人救。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中了算计,看着戚明悦伤心痛苦到晕过去,看到别人大好姻缘被毁。
没人会责怪他。
就连戚明悦那么伤心也是质问徐蔓锦。
不会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好像笃定了错的一定不是他。
真的不是他吗?
若放在从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怒不可遏,他会恨极了胆敢在背后算计摆布他的人,会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揪出来剥皮拆骨。
可是现在,他突然开始质疑,是不是他太没用了,所以这种事才会发生?
就像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轻信了,轻信了以心换心这种荒谬的手段。
甚至着了魔一样要让戚晚献出她的心脏。
凭什么呢?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觉得戚晚就非得为过去的十六年养育之恩付出代价,即便是戚晚真的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也不该是他,不该是他去要求她这样做。
他到底是怎么了呢?
明明当初年少时,母妃开心的说给他找了个好媳妇儿,让他悄悄去看一眼戚晚,问他是不是同意娶戚晚为妻的时候,他同意了的。
他也觉得戚晚那样大方明艳的女子,适合做王妃,甚至适合陪着他走向更高的位置,和更远的未来。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在那一场大战中他受伤失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遇见了戚明悦,被她所救,以为自己遇见了仙女,仙女又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
他自此念念不忘。
可那又怎样呢?
他自幼就知道,自己被选为嗣子之一,将来若想要竞争过其他的兄弟,成为继承人,就必须要懂得自己肩负的责任。
明明娶了戚晚也是他的责任。
他为何要责怪戚晚呢?
就因为戚晚跟戚明悦是抱错的,他本该娶的人恰恰是他念念不忘的仙女吗?
可即便如此,他的救命之恩,为何要让戚晚来偿还呢?
是他欠了戚明悦一条命,并不是戚晚。
所以他怎么就一步步的鬼迷心窍,最后走到了那个结局呢?
连瑾辰有些恍惚,恍惚到不知为何在发生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之后,他想起来的竟然是那一段往事。
“王爷,王爷?”丫鬟的呼喊声打断了连瑾辰的思路。
“嗯?”连瑾辰看去。
丫鬟小心翼翼的说:“公主命奴婢带王爷去梳洗。”
连瑾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凌乱的褶皱,十分的狼狈。
却不及他心上万分之一。
他沉默的跟着丫鬟离开,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屋内。
……
等襄阳长公主打发客人们去用午膳,再回到准备处理事情的花厅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徐家主母身体不好,常年卧床,来的人是徐蔓锦的幼弟徐承煜,今年才十四岁。
长姐在外受了欺负,徐承煜哪怕还是个少年,并且在场的人都比他有权有势,他还是一副极其护犊子的模样,如同一只要咬人的幼兽,呈保护的姿态,站在了徐蔓锦的身侧。
戚容轩一脸的担忧,但是从刚刚去换衣服开始,徐蔓锦就拒绝见他。
好似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再听。
戚容轩只好去看还昏迷的妹妹。
长公主府上有太医,戚明悦只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在太医的医治下很快就醒了过来。
只是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眼眶一直红红的,整个人虚弱不堪。
戚容轩甚至没法去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直到下人通报,
“襄阳长公主到,贵妃娘娘到——”
众人站起来,等着襄阳长公主跟青槡坐到上面的首位,还有姗姗来迟的连瑾辰跟奉国公府窦老太君。
窦老太君是连瑾辰的外祖母,已经将近七十高龄,等闲已经不出门做客了。
想必是刚才连瑾辰亲自派人去接的。
襄阳长公主见她老人家来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众人落座,窦老太君倒是盯着青槡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
刚刚行完礼坐下的戚容轩抬头,在触及到青槡的容貌时,激动的站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她,只是下一秒,在青槡一个眼神扫过来时,他眼底划过一抹暗痛,脸色苍白的跟众人致歉,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只是紧紧扣着座椅的手指,宣泄了他此时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他知道,那不会是戚晚,不会是他的“妹妹”、
“好了,既然人都来了,就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襄阳长公主知道,事情的过程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总要有个说法。
她看向连瑾辰,“辰王,你说吧。”
“本王先给徐姑娘致歉,此事是本王之过,也自当负责。”连瑾辰起身冲着徐蔓锦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本王接到丫鬟传信,明……戚姑娘约本王见面,本王便去了,到了之后感觉屋子里的气味有些不对,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进屋去看,之后便中了药,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其实他清楚他跟徐蔓锦并未来得及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是轻薄了徐蔓锦是事实,他无法推脱。
襄阳长公主又问徐蔓锦,“徐姑娘,你说呢?”
徐蔓锦大概是已经平静了下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人却已经镇定了许多。
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的说了发生的事,
“我陪着那个……我陪着戚明悦去换衣服,到了厢房,她说有些不舒服,要休息一会儿,我便留下来陪她。”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胸闷,想出去透透气,我说要陪她去,她说辰王约了她,让我留下来等她一会儿,我等着等着就昏了过去。”
这两人说的似乎都没什么问题,襄阳长公主最后问戚明悦,
“你呢?戚姑娘。”
戚明悦被徐蔓锦打过的脸颊还有些肿,眼眶红红的,看着十分可怜,“我知道辰哥……我知道辰王来了,就让丫鬟去找他,想跟他见一面,丫鬟回来跟我说,辰王觉得在厢房见面不合适,让我去花园等他,我便带着丫鬟去了花园。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不好叫徐姐姐等我,便回去了,谁知道……”
第3章 本宫是西凉皇贵妃!
“郡主,郡主,醒醒。”
戚晚被人晃醒,迷糊间睁开眼,好像是在一辆马车里。
她不是死了吗?
“太好了,郡主,你可吓死奴婢了,你都睡了快十二个时辰了,咱们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您可千万不能再睡了。”圆脸小丫鬟深深的松了口气。
“我……是谁?”戚晚有点懵。
圆脸小丫鬟一脸无奈:“郡主,您怎么又把自己给忘了。”
“您是东秦国摄政王的独女青槡郡主,咱们是来西凉和亲的,马上就要进城了。”
青槡郡主?和亲?
戚晚脑子一阵嗡嗡的疼,涌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
半晌后,她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戚晚死了,但她还活着。
她的魂魄进入到东秦国摄政王独女青槡体内,补全了天生患有离魂症的青槡的魂魄。
成了现在的青槡。
用了整整三年。
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青槡了,并且距离戚晚的死,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补全魂魄的过程中,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才会有丫鬟说她又把自己忘了的事儿。
如今魂魄彻底补全,她应当不会忘事儿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青槡了。
青槡手捂在心口,喃喃说了句,“金铃,我心口疼。”
金铃歪头看她:“郡主,您怎么又说胡话?您都没有心,怎么疼?”
青槡“唔”了一声,贴在心口的掌心,并没有跳动的声音。
是了,青槡半妖之身,天生就没有心脏。
但是她还是感受到胸腔里,一阵空荡荡的疼。
三年前,她曾经亲手从身体里,剖出了一颗心脏。
记忆回笼,怎会不疼?
青槡掀开车帘,远远看向了西凉都城玉京城的城门。
她如今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和亲怎么也轮不到她。
是她清醒时主动提出要来和亲。
她要回来,讨回自己的心。
当年跳下云光台时她说过,来世,她必将这颗心讨回来。
当时没有想过真的有来世。
看来上天确实待她不薄。
马车停下,圆脸丫鬟金铃钻出去跟人说了几句话,又钻回来,兴奋的说:“郡主,西凉来迎接您入宫的使臣已经到了,听说是他们的辰王爷,长相俊美,是整个玉京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啊,”青槡勾了勾唇,“给我个镜子。”
金铃立马翻出一面琉璃镜凑到青槡面前,“郡主你美的很,保准把他们皇帝迷的从此君王不早朝!”
“凉帝身体有恙,不近女色。”
青槡敷衍的回了一句,看向镜子中现在的自己,
跟戚晚有七分像。
只不过比起戚晚的艳丽无双,多了几分骄矜冷情。
更美了点儿,却没什么鲜活气,不似凡人。
“西凉辰王,前来迎接东秦青槡郡主入宫。”
马车外,响起一道熟悉却分外冷厉的声音。
青槡抬手拨开挡在面前的琉璃镜,金铃非常有眼色的帮她掀开了车帘,青槡起身出去,站在马车上,看向骑在马上的连瑾辰。
连瑾辰没想到这位郡主竟然会从马车里出来。
他微微蹙眉,冲着青槡看了过来。
下一刻,他面色大变,手中缰绳无意识的用力,勒的马仰头鸣叫了一声。
连瑾辰几乎是瞬间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青槡面前,想要伸手拉住她,
“你是谁?”
青槡略微弯身,“啪”的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打在连瑾辰的脸上,
“放肆!”
“本宫是你西凉皇贵妃!”
第35章 侧妃
三个人的话说完,最大的嫌疑毫无疑问的落在了徐蔓锦身上。
但徐蔓锦父亲和祖母先后过世,双重孝前前后后加起来四五年。
她已经四五年不在京中走动。
她去哪儿指使一个丫鬟帮她跑腿?
所以要是三个人说的都是实话,那还得把当时传话的丫鬟找出来才行。
但是今日襄阳长公主寿宴,府中所有下人都在忙碌,几百号人,再加上各府上来的丫鬟婆子,层层审下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宴席正在开着,也不能为了一个意外把客人都赶走。
那往后襄阳长公主的脸面也别要了。
这三个人是真无辜还是其中有鬼,要想彻查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说不定传话的丫鬟早就离开了长公主府。
毫无头绪。
设局的人也十分聪明,利用了今日寿宴人多,有对口供的时间,设局的人早就该把尾巴清理干净了。
所以不能说完全无从查起,但要查出真相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襄阳长公主是真的心梗的不行。
她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开口说道:“现在府中人员混杂,本宫一时半会儿,也无从证明你们每个人所说是真是假。本宫现在当着贵妃跟窦老太君的面承诺,今日寿宴结束之后,一定会排查全府的下人,一旦有任何线索,立即通知你们。”
“辰王是本宫晚辈,惠王嫂离京之前也托付本宫照顾辰王,加上窦老太君在场,本宫就托个大,替辰王认下此事,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徐姑娘,你也放心,事情既然发生了,为了你的清名,本宫还有贵妃和窦老太君,都会为你做主。”
“全凭姑母和外祖母做主,本王理应担责,绝不推卸。”连瑾辰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戚明悦微微变了脸色,指甲扎进掌心,才让她堪堪维持住没有失态。
徐蔓锦失神的坐着,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轩谢过长公主,……贵妃,以及窦老太君的爱护。”戚容轩站了起来,极力的挪开放到青槡身上的目光,声音坚定的说,“今日之事,让锦娘和我妹妹都受了委屈,还要劳烦长公主帮忙,勿要将此事传出去,我与锦娘自幼订婚,感情甚笃,我曾发过誓,无论何时何地何情何境,都绝不辜负锦娘。”
“锦娘孝期已过,我们原本也在准备婚期。今日之事,并非锦娘之过,所以我希望,婚期照旧,我也会如约娶她进门。”
他这番话说完,精神紧绷的戚明悦稍稍松了口气。
襄阳长公主和窦老太君也有些惊讶,戚国公世子戚容轩的婚事,这几年也是京中热议的话题之一,徐府如今落魄,徐蔓锦也因着孝期耽误蹉跎了年华,如今都已经年过二十,戚容轩坚持婚约不肯退婚,都已经让京城人赞他有情有义了。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说是场意外,被人算计了,但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有没有真的成事,在世人眼中,徐蔓锦已经不清白了。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些,光是流言蜚语都叫她日后难过。
却不曾想,戚容轩竟然依然能够初心不改。
也实在叫人有些动容。
虽说要彻底阻止这件事传出去有些困难,但是襄阳长公主开口的话,也不会有人再敢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议论,徐蔓锦照常嫁进戚国公府当世子夫人,即便是难免还有些非议,却也算圆满。
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都有成全之意,两人对视一眼,窦老太君轻微颔首。
襄阳长公主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旁边青槡幽幽的出了声:“哎呀,这可真是情比金坚的好事儿呢,就是不知道戚世子这番心意,是为了心上人,还是为了好妹妹呀~都能做王妃了,为什么还要做你的世子夫人呀?”
“你们西凉人爱的都如此忠贞不渝吗?”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只有连瑾辰一个人神色如常,明明他才是事件中心,此事却好像是完全认了一样,沉默着等宣判。
徐蔓锦恍惚的朝着青槡看过去,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青槡的容貌。
她惊的差点脱口喊出那个名字,
“晚——”
“贵妃娘娘,长公主,窦老太君,小子谢过诸位贵人对家姐的维护。”一直抿唇不语的徐承煜往前两步,恭恭敬敬的冲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小子虽年幼,但已承袭家中爵位,是一家之主。我姐姐无需嫁人,我自会照料她一辈子,她永远是我们临安伯府嫡亲的大小姐,姑奶奶。”
“承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姐姐的。”戚容轩急忙说道。
“姐夫,”徐承煜也冲着他行了一礼,“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姐夫,我感谢这几年,你对我们的照顾和帮助,这份恩我记着,往后一定加倍奉还。但是我只有一个长姐,我希望她过得好,不受任何非议,也不图他人荣华富贵,所有尊贵荣耀,当由我这个当弟弟的来带给她。”
“承煜,你听我……”戚容轩再次开口,想要跟徐承煜好好解释,保证他一定会善待徐蔓锦,可是这时,徐蔓锦站了出来。
徐蔓锦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委屈的不行的戚明悦,忽然笑了一声,她起身冲着上方行礼,说道:“小女感谢长公主跟老太君的维护,但是小女觉得贵妃娘娘说得对,有幸嫁进辰王府,是小女的福分,小女自知身份清名配不得正妃之位,所以小女不求名分,小女愿意进辰王府。”
“锦娘——”戚容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徐蔓锦毫不避讳的迎上她的视线:“轩哥,这些年,我是真的很开心,自幼时定亲,能遇上你,能得你这些年不离不弃,是我的福分。但如今,我清名已毁,纵使你不在意,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甚至你府中的下人,还会有谁看得起我?你祖母一向最重视名节,她如何会让我进门?即便进了门,我又如何承受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流言蜚语?”
“我知你心意,也并非我不愿与你同甘共苦,但这等屈辱,我徐蔓锦受不得,我清清白白的姑娘,我为何要受那等侮辱?”
徐蔓锦视线从失魂落魄无言以对的戚容轩身上挪开,落在已经惊的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的戚明悦身上,一字一句的说:“世事无常,你我缘分至此,怪我们情缘浅薄,有缘无分。我自有我的去处,去讨我的公道。”
戚明悦惊恐的看着她。
仿佛徐蔓锦看穿了她一切的算计。
徐蔓锦冲着她勾起唇角,然后缓缓转身,俯身跪地,“徐氏蔓锦,请长公主和窦老太君做主,感谢贵妃恩典。”
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万万没想到徐蔓锦会如此选择,但眼底却又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欣赏之意。
此女心性,实是家门之幸。
不管襄阳长公主还是窦老太君,还都挺乐意辰王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的。
只是襄阳长公主想起当初的戚晚,在心中叹了口气,问窦老太君,“您老人家怎么看?”
“老身说过,此事定为你做主,你既然愿意入辰王府,那侧妃之位,你可愿意?”窦老太君问徐蔓锦。
“小女愿意。”徐蔓锦回道。
窦老太君点点头,问连瑾辰:“辰王,你呢?”
“本王并无异议,但凭外祖母做主。”连瑾辰回。
“辰哥哥!”戚明悦到底是没忍住,惊喊出声,无法相信的咬着唇,满怀希冀又眼带绝望的看着连瑾辰:“辰哥哥,你说过,你只会有我一人,你答应了的……”
为何,为何会这样?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辜负她呢?
为什么?
戚明悦失魂落魄,像是完全没想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本王……会如约娶你。”连瑾辰看着戚明悦这样,心脏又泛起一抹难言的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只是在一遍遍的告诉他不能辜负了戚明悦。
可那种感觉真的磨的他很难受,极其难受。
“老身斗胆向贵妃娘娘讨个口谕,许徐氏入辰王府为侧妃。”窦老太君扫了戚明悦一眼,浑浊的目光微沉,转而看向了青槡。
王府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碟的,不是随便一指,都是要经过宗室认可的。
现场能够做主的,除了辰王自己,便是青槡这个贵妃了,如今后宫无皇后,青槡的话就等同懿旨。
她若开口,此事也就彻底定下了。
青槡热闹正看的起兴,小手一挥:“准了。”
然后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不过这可有点不公平哦,要是这位徐姑娘只能做侧妃,那戚姑娘呢?是不是也要做侧妃啊?本宫怎么听说,辰王早已娶妻呀?哎呀,都怪本宫的父王府上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头,本宫有些不懂呢,长公主跟老太君觉得呢?”
她这样一开口,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啊,要是徐蔓锦只能当侧妃,那凭什么就非得让戚明悦当正妃呢?戚明悦跟连瑾辰的婚约,说是婚约,还是当初襄阳长公主给戚晚和连瑾辰拉的线,定的亲,说是占了戚明悦的,但这三年,连瑾辰也并未正式提过亲。
所以这婚约,也只是口头之约。
但两人虽是长辈,也都不好真的做连瑾辰的主。
于是两人都看向了连瑾辰,窦老太君这个外祖母便问:“辰王觉得呢?”
连瑾辰看向一脸戏谑的青槡,心头那根刺仿佛越扎越深,他开口回道,“本王确实已有正妃,虽过世,但本王并未再娶继妃之意。”
“若戚姑娘愿意,本王自当信守承诺,以侧妃之礼迎之。”
“若不愿意,本王……恭祝戚姑娘令觅良缘。”
戚明悦脸上彻底血色褪尽。
第36章 我们拭目以待
戚明悦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抖着胳膊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闭上了眼睛。
好像只要这样,她就听不见看不见连瑾辰说了什么。
她无助的想要缩成一团,可怜的像是被遗弃了。
她无法相信连瑾辰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明明……
“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辰哥哥,你骗我,你骗我的是不是?”戚明悦喃喃出声,跌跌撞撞的从椅子上起身,想要伸手去拉住连瑾辰。
连瑾辰轻闭了下眼睛,转身冲着上首的襄阳长公主告辞,
“今日之事实非瑾辰所愿,给姑母添麻烦了,还请姑母见谅。外祖母年事已高,本王就先送她回去了。”
襄阳长公主摆摆手,喊了人送他们出门。
“老身告辞。”窦老太君跟着起身,搭上了连瑾辰搀扶她的手,一起离开了花厅。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过来找襄阳长公主,像是有什么事,襄阳长公主跟青槡打了声招呼,先起身出去了。
人都走了,这场戏也到此为止了。
青槡没想到出一趟宫还有这种热闹看,心情很好的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哎呀,今天这热闹可真是太精彩了!”
“本宫听闻你们西凉的戏曲唱的极有风情,虽没能见识,但是今日也不虚此行呀!”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路过跌坐在地上的戚明悦身边时,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七小姐,今日玩的开心吗?本宫今日到那院子时,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香气。”
戚明悦抬头恍然的看着她,声音怯怯的,“你,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呀?”青槡笑了下,“没关系,我就想跟你说,那好像不是一般的香气,是一种臭虫子的味道,听说啊,那种臭虫子呢,最喜欢喝人的血了,喝的多了呢,臭虫子,就会发出一种诡异的香味。”
“七小姐,闻到了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想做什么?”戚明悦似乎很害怕她,身体不断地往后挪,似乎想要从她的视线里逃开。
“不知道最好了!”青槡伸手从发间拔下一枚金簪,隔着一段距离,在戚明悦的眼睛上方点了点,“本宫呢,最讨厌虫子了,尤其讨厌养虫子的人,要是下次见到呢,本宫就把养虫子的人的眼睛挖出来,捣碎了,喂给虫子吃。你觉得本宫这个主意好不好?”
“啊——”
戚明悦像是受了刺激一样连滚带爬的扑到戚容轩身旁,抱住了戚容轩的腿,
“大哥救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戚容轩自己还沉浸在今日的变故中,对妹妹的求救反应都迟钝了些,像是如梦初醒般垂眸,见她神情狼狈,呆呆的问,“怎么了?”
“哈哈哈哈~”
青槡大笑,冲着失魂落魄模样狼狈的兄妹二人摆了摆手,“本宫今日玩的很开心,下次见喽,侧妃娘娘!”
然后笑意盈盈的转身走了。
戚明悦被她一句“侧妃娘娘”刺激到,抱着戚容轩的腿呜咽出声。
戚容轩蹲下身将她扶起来,“我先叫人送你回家。”
“等一下,我有话跟她说,还请戚世子回避一下。”徐蔓锦说道。
戚容轩听着她声音淡漠的一声“戚世子”,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疼的他浑身冰凉。
“锦娘,今天的事,我答应你我一定查清楚,你相信我,不会是明悦,跟明悦没关系,她身体不好,长居府中,最是善良……”
他话没说完,就被徐蔓锦打断。
“真相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受害者,只有我一个。所以戚世子,你先出去,可以吗?如果你不想我说的话,那好,我走就是。”徐蔓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也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眼中的陌生和戒备,彻底刺痛了他。
他将戚明悦安置在椅子上,甚至没来得及安抚一句,就大步离开了房间。
徐蔓锦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徐承煜,徐承煜有些犹豫,但是在长姐的眼神下,他还是亦步亦趋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徐蔓锦跟戚明悦两个人。
“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徐蔓锦冷漠的看着戚明悦:“我一开始是真的做梦也想不到,你算计我,能有什么好处,恐怕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戚明悦,我不是傻子,我自幼在后宅之中长大的,你那点儿伎俩,瞒得过你大哥和辰王,瞒不过我。你不就是想要利用我,想要利用这件事让辰王对你愧疚吗?让我猜猜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戚晚去了好几年,他还不肯娶你过门,你急了。”
“你不能正面跟他提婚事,也不能表现得自己很着急,那怎么办呢?你得让辰王对你愧疚,还得有人做见证,是辰王当着你的面怎么对不起你的,若他不赶紧把你娶回家,那就是他无情无义!”
“至于我,我大概就是碰巧赶上了,碰巧成了你的猎物,也或许是我即将要成为你的大嫂,你不开心了,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大哥,或者说因为我曾经跟戚晚关系好,你容不下我。”
“但你很肯定,你大哥对我情深意重,即便是发生了这种污我清名的事情,你大哥也会坚持娶我入府。或者身为名门闺秀,遇到这种事,我要么躲在家里一辈子,要么出家往后青灯古佛。你一早就替我想好了结局。”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现在的结局,是不是?”
“这种事情你做的如此顺手,恐怕不是第一次做了吧。你还成功了,对吗?若不然你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长公主府动手脚,因为你自信你不会出错。”
“那我真要奉劝你一句,别把所有人当傻子!”
“我当然知道你大哥对我的心意,他能等我这么多年,并且在我徐家落败之后坚持不退婚,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弃我于不顾。可我若真的嫁进了你们戚国公府,你父母,你祖母,你们家人,会怎么对我?你大哥护得了我一时,护得了我一世吗?天长日久,再深的情分也消磨光了。”
“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了成全你,牺牲我的一辈子。”
“辰王爱不爱我不要紧,我成了辰王侧妃,看到我,他就会永远记得他今天被人算计的耻辱,你说有一天他要是知道了算计他的人是谁,这份感情,经得住多少消磨?”
“戚明悦,我在辰王府里等着你,我们拭目以待。”
徐蔓锦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她徐蔓锦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她自幼时父亲就宠妾灭妻,母亲常年身体不好,不管事,她刚学会说话走路就已经会看脸色,从小就跟那些姨娘还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们玩心眼了。还没来得及出嫁,父亲就先一步过世,这些年在府里,为了弟弟的爵位,多少算计,她才走到今天。
她本来以为她可以依靠戚容轩,可以信赖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
可结果呢?
一个小小的算计,这一切就土崩瓦解了。
她有的选择吗?
她没得选择。
她不嫁人,她就护不住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护不住家人,一旦今日她选择了从此青灯古佛不嫁人,那往后她徐府在弟弟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就是纸糊的,经不起一丝的风吹草动。
若她嫁给戚容轩,那就是一次性消耗完了她跟戚容轩所有的情分。
戚容轩待她好,她不是不知道。
可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感情从来都经不起消耗。
所以她只能趁着这个机会,趁着有人做主的机会,嫁到辰王府去,有辰王侧妃这个身份,她就能给徐家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到弟弟能够真正的执掌门户。
而以同样是侧妃的身份跟戚明悦对上,总好过在戚国公府那种孤立无援的状况中被刻意针对。
戚明悦想压到她头上,那就走着瞧吧!
看她能不能让她如愿!
戚明悦被徐蔓锦这一番震的脑子嗡嗡直响,她在徐蔓锦转身之后,甚至有些惊慌的抬头看向了她的背影。
那个背影透着一种叫人心惊的坚毅。
让她有些恐慌。
脑子里一个疯狂的念头叫喧着,叫喧着现在就去杀了她,若不然,一定会后悔。
她踉跄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指甲刺进掌心里。
胳膊控制不住的在抖。
“明悦?没事吧?”戚容轩走进来,看她站着摇摇欲坠的模样,急忙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他刚刚看到徐蔓锦出去,提出想送徐蔓锦回去,徐蔓锦却只是冲着他盈盈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一刻,他仿佛真的知道,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就这样真的要离开他了。
戚明悦红着眼睛靠在戚容轩怀里,被他扶着出了门。
青槡从旁边小隔间里走出去,靠在走廊远远看着戚明悦一直在抖的胳膊,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还是徐姐姐聪明。
这么轻易就看清了戚明悦的算计。
只是她有点好奇,难不成,戚明悦真的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什么时候?
第37章 欠过他一条命
“郡主,郡主?”
金铃手在青槡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青槡回神,瞥了她一眼,“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回宫听季掌印说你来长公主府做客了,我寻思着肯定有热闹看,我就赶紧来了啊!”金铃一脸八卦,甚至兴奋的搓了搓小手。
青槡微微一笑,“那很不巧,你来晚了,热闹刚刚结束。”
金铃瞪圆了眼睛。
“但是还能去蹭个席,走吧,说说你查到什么了?”青槡抬脚朝着开酒席的地方走去。
他们来西凉虽然带了些人,但是对西凉人生地不熟的,要查点什么消息实在是难上加难,这也怪她实力不足。
但凡草木成精者,无不得天独厚,像她母亲那样的大妖,是有能够跟草木沟通的能力的。
可惜她如今还是一棵幼苗,纵然利用半妖血脉勉强成年了,可逆天而为已经是大忌,想让她一下子实力通天,多少有点异想天开了。
青槡哀婉的叹了口气。
“我查到那对老夫妇,就是季丛山夫妇的儿子出事的地方不是在他们的老家崇州,而是在千里之外的靖州。”
“靖州?那不是个无人管地带吗?”青槡惊讶。
四灵洲如今归属四个王朝,各自占据一方,但有两个地方则是无人管地带。
一个是东北方向,那里毗邻着无妄海的一个狂暴区,常常不是漫天黑色狂风,就是地动山摇,据说几百年都没有人烟,却常常能听见鬼哭狼嚎,因此那一片地方,被称作鬼州,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另一个就是西北方向,相较于鬼州的无法生存,西北方向那片土地可以算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因为那里是须弥山的地界。靖州就紧邻着须弥山,须弥山下那片土地,就是靖州。靖州很早之前就是各方势力互相争夺的地方,四灵洲四个王朝都有派遣驻兵镇守。但因为那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须弥山,常年怪事频发,有传言说是因为惹怒了山上的神灵导致的。
那以后,靖州的驻兵就齐齐退出,退回了各自的领地,靖州也从此成了无人管地带。
以防万一,各州府都严令禁止百姓私自出入靖州地界。
崇州在西凉王朝国土偏南的地方,跟靖州隔了千里,而且靖州怪事频发的事情天下皆知,若非为了冒险求药,一般人都不可能出入那个地方。
对了,求药?
青槡顿时眼睛一亮,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当初连瑾辰,不就是从须弥山请来的神僧帮助戚明悦换心的吗?
她至今都没有想通,连瑾辰是怎么从那个地方请来人的。
看来有的事,还是得从连瑾辰身上找答案。
青槡正想的出神,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
她抬眼望去,原来是在前方摆宴席的地方。
大户人家都有修用来摆宴的地方,襄阳长公主的宴席都是一个个如同亭台的阁子用无数连廊连接在一起,冬日里会装上窗户,其他季节则是用薄纱或者干脆不遮挡,能一边吃一边欣赏花园的风景。
现在其中一个亭阁不知道什么原因围成了一团,像是出了什么事。
青槡带着金铃快步走了过去。
“太医马上就来,大家先散一散,别挡着。”殷暮商焦急的想让人让开,但是让开也无济于事,有个姑娘突然无端发了病,一副十分凶险的样子,吓得旁边的小姑娘想上前也不敢,就连同那姑娘一起来的姐妹都站着不敢乱动。
青槡让金铃拨开人群走了过去,殷暮商见到她,惊喜的喊了一声,“贵妃娘娘!”
已经蜷缩在地上的姑娘面色发白,唇色青紫,显然十分的痛苦。
青槡蹲下身,手指扣住了那姑娘的手腕,然后转身问金铃,“金针带了吗?”
金铃立马从自己背着的小包里摸出一卷金针,将金针卷开,青槡快速的拔了几根针扎进那姑娘的穴位,等几根针扎完,那姑娘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像是终于能呼吸了。
这时,太医终于赶到,急忙蹲下身诊脉,查看那姑娘的状况,然后盯着那几枚金针惊奇的说:“金针封穴?妙啊。”
太医不认识青槡,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双目灼灼的盯着青槡:“敢问这位姑娘从何处学来这等神乎其技的封穴之法,老夫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从前就只见过一次……”
“咳,”青槡轻咳一声打断他:“你还是快给她用药吧,她这是突发性心疾,用药稳妥些。”
她师从元禾道长,这太医能见过的金针封穴,只能是从元禾道长那里。
她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说出来。
太医闻言,想说这姑娘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她说的是,用药稳妥,便赶紧从随身药箱里取出药丸,喂了那姑娘服下。
“盈盈,盈盈!”一个美妇人挤进来,蹲下身就将女孩抱在了怀里,着急的问太医,“太医,我女儿怎么样了?”
“令嫒已无大碍,还要多亏了这位姑娘,若非她及时施以援手,恐怕令嫒要吃些苦头了。”太医一脸赞赏的看向青槡。
美妇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青槡,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晚……”
她刚喊了一个字,就被殷暮商打断:“洛夫人,这是贵妃娘娘。”
洛夫人震惊,有些恍惚的说,“谢……臣妇多谢贵妃娘娘。”
青槡随意的回了句,“顺手而已。”
然后看向殷暮商,“本宫还没用午膳,有些饿了。”
“舅母这边请,我带您去。”殷暮商笑的跟朵花一样,殷勤的亲自带着青槡离开。
那边洛夫人谢过太医,神色疲惫的吩咐丫鬟帮忙将女儿背起来,也离开了。
走出亭子,青槡问殷暮商:“刚刚那位姑娘是?”
那位夫人她知道,也是旧识。
洛夫人跟郑夫人是手帕交,是宁安侯府的当家夫人。两家距离不远,宁安侯府的小侯爷宁凤许,跟她同龄,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听说过他有个幼妹,自幼身体不好,但从未见过。
“宁安侯府的三小姐,宁玉盈,今年十四,比我还小两岁,天生心疾,自幼身体便不好,小时候养在老家,前两年好些了才接过来。太医给看过,好好将养着,病发时及时服药,就没有大碍,只是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今天出门换了她的药,她刚刚意识到难受的时候找药吃,吃到嘴里觉得不对,一时着急,就犯了病。哎,本来是没大事的,不然洛夫人也不舍得让她出门。”殷暮商也是心有余悸,谁也没想到今日宴席能有这么多事。
她还有些好奇,“舅母您会医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一点皮毛而已。”青槡撇开了话题。
不过刚刚洛夫人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宁凤许。
当初,她没想过养了她多年的父母,还有哥哥们能那么对她,也没想过连瑾辰能那么对她,但最最没想到的还是宁凤许。
她不欠旁人什么,但她欠过宁凤许一条命。
幼时她大胆又贪玩,趁着家人不注意跑到山里找草药,遇上毒蛇。
千钧一发之际,是去找她的宁凤许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自己却被毒蛇咬了,要不是当时是在栖月山,遇上了元禾道长,当时宁凤许就真的没命了。
一个曾经愿意拿命去救她的人,有一天也会为了旁人,想要她的命。
不过刚刚宁玉盈的事情也给她提了个醒。
当初戚明悦的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
她后来问过父王,以心换心是真的可能的吗?
父王说不可能,再厉害的大夫都做不到,除非是那些仙家的手段。
当初在云光台,她金针封穴亲手剖心,就是不想死后身体还被人动手动脚,才用元禾道长教她的针灵之法,吊了一口灵气。
否则人没了心,早死了,她又不是神,如何能自己剖心?
殷暮商带着她去了一个安静的亭阁,刚吩咐丫鬟上了菜,襄阳长公主就带着洛夫人过来了。
青槡要用午膳,洛夫人也不好多待,真诚的感谢过青槡之后,就离开了。
襄阳长公主吩咐殷暮商招待好青槡,也走了。
青槡像是无意一样,问起殷暮商,“那个宁安侯府,家中是做什么的?”
“他们家啊,”殷暮商也是个八卦小能手,见青槡感兴趣,立马巴拉巴拉的就说了一堆:“宁侯爷原来是驻守陵州的,后来受伤之后回京休养。大概三年前宁家小侯爷宁凤许孤身离京去了肃州,再也没回来过,走时说此生永不返京。他们家就小侯爷一个男丁,洛夫人眼睛都快哭瞎了,所以对好不容易养好了的小女儿格外宝贝,生怕她也没了。”
肃州。
“肃州就是挨着靖州的那个肃州吗?”金铃问道。
殷暮商点头:“传说靖州邪门的很,肃州紧挨着靖州,也是怪事频发,整个西凉的将领都不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当初辰王也是在那里受的伤,差点没命……”
殷暮商刚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跑偏,急忙转移了话题。
青槡却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
连瑾辰跟戚明悦认识,应该就是在肃州,肃州紧挨着靖州。
季丛山的儿子在靖州出的事。
戚明悦,一定跟靖州有关系,或者说,她跟须弥山有关。
想要她的心脏的,或许不是戚明悦。
而是须弥山。
第38章 美色撩人
时至今日,青槡才总算摸到了一点点线索。
但是关于她心脏的秘密,她连冰山一角都还没有摸到。
青槡闷闷的叹了口气。
殷暮商有点忐忑的问:“舅母,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是想到点儿事,本宫得先回宫去了。”青槡站起来,扯了一把还在闷头吃的金铃,“走了。”
金铃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又伸手捞了一只鸡腿,才跟上去。
殷暮商眨眨眼,怎么觉得好像她们东秦的人,有点有意思呢?
殷暮商亲自送了青槡离开襄阳长公主府。
坐上马车,金铃将啃完的鸡骨头丢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郡主,我可是好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你还扒拉我……”
“回去立刻叫人给你杀十只鸡,够了吗?”青槡背靠着靠垫,将长腿搭在小桌子上,眯上了眼睛。
金铃冲她伸出两根手指。
“行行行,”青槡点点脑袋,“二十就二十,但是你得去个地方,帮我打听点事儿事。”
金铃歪头:“去哪儿?”
“崇州。”
“什么?那么远?”金铃立马摇头:“不行,王爷让我看着你的,万一我不在,您又犯病了怎么办,到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可就麻烦了。”
青槡:“……”
“我都说了我没事了,我要不是现在出京一趟太麻烦,我就自己去了。除了你,我也怕别人办不好事情呀。”青槡瞪了她一眼。
她也知道让金铃去不合适,她身边就金铃这么一个全能型人才,又不会担心她泄密。
其他人能不能办好事情不说,她也不放心啊。
哎,她从前只顾着沉迷医术,怎么就没学学什么培养得力助手啊,青槡有点丧。
“郡主,你可以找陛下帮忙啊,陛下应该对你要查的这些事情没兴趣吧,既然这样,你放着这么大好的资源不利用,等着我去帮您跑一趟,您的效率也太低了。”金铃想了想,给她想了个主意。
青槡眨眨眼,金铃这话说的倒是极有道理。
最好用的人明明就在她身边啊。
而且就连雪印那种凡事不入眼的人,对她要干什么恐怕也没多大兴趣,明明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一副仿佛已经遁入空门了的姿态。
她不利用一下的话,多少有点暴殄天物哦。
“行,今天我就去找连雪印,要是他能帮忙,你就不用去了。”青槡说道。
“奴婢相信您可以的!”金铃握着拳头给她鼓劲。
青槡哼哼了一声,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怕我父王?他收拾过你?”
金铃哭丧着脸叹口气:“那可比收拾可怕多了,他饿起我来,毫不留情。”
青槡比了个了然的手势,果然,捏住吃货的命脉就是如此的简单。
回到皇宫,青槡先吩咐御膳房给金铃杀了十只鸡。
金铃幽怨的看着她:“您不是说好二十吗?”
“二十是办事的价格。”青槡冷酷的回道。
金铃顿时一脸纠结。
青槡微笑着给她比了个十。
金铃闷闷的转身走了。
青槡趴在日常最喜欢晒太阳的窗台前,冲着在院子里洒扫的小太监招了招手,“知道陛下现在在哪儿吗?”
小太监忙摇头:“奴才不敢打探陛下行踪。”
“你去叫人把季掌印叫过来,就说本宫找他有事儿。”青槡说道。
不过一会儿功夫,季深就匆匆赶了过来,“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呢?陛下今天都做什么了?现在在干嘛?”
青槡摸着下巴,想着她是不是要去御膳房提点什么汤汤水水的,去给陛下送一趟。
于是不等季深回答,她又补了一句,
“你知道陛下喜欢吃什么吗?”
“陛下今日早朝后,就离宫未归。”季深先回了她连雪印的行踪,又笑着说:“吃食的话,陛下不挑食,只是不怎么喜甜。”
好普通的口味啊。
青槡感觉连雪印这个人属实有点神秘。
不禁想起来当初在栖月观养伤的时候,她有几次好奇,偷偷在院子外偷看他,能见到的就是他在发呆。
不是坐在院子里发呆,就是坐在院子里的树上发呆。
总之,这人好像不爱说话不爱笑,对吃食不挑剔,对药也不挑剔。
她见他天天那么无聊,有一回还恶作剧,在他的药里加了黄连,那苦味儿她闻着就上头,他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来她见他这样内心十分愧疚难看,悄悄下山去买了蜜饯回来给他吃,他也仍旧是默不作声的吃了。
之所以会说两人从前也不算有什么交集,便是那几个月的养伤时间,连雪印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好像永远都有发不完的呆。
跟她听闻的那个暴君毫不相同。
她还问过师父,这个人真的是暴君连雪印吗?为什么跟传说中一点也不一样?
师父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陛下是人,自然也就会有心事,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有想不通的事。
当时她不明白连雪印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心事,现在她成了那个无情的草木,她就更不明白了。
“哦,对了,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青槡“蹭”的一下子站起来,紧张的看向季深:“我把大王忘在襄阳长公主府了!”
她后来只顾着看热闹了,大王跑了以后她就忘记找了。
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青槡顿时尴尬起来,“我现在去把它接回来!”
季深有些哭笑不得的劝道:“娘娘先勿着急,灭亡一向聪明,奴才派人去说一声,将他带回来就是。他近几年不太爱在京中走动,想必是在长公主府找地方歇着了。”
青槡一脸沮丧,完了,这大的还没想到怎么示好,还把小的丢了。
哎。
算了,这会儿阳光正好,正是修炼的好时机,还是晚上再说吧。
于是叮嘱季深:“那你快去派人把大王接回来,接回来之后告诉我一声。”
“是,娘娘放心。”
季深办事青槡还是十分信的过的,要不是她怕露馅,去崇州查陈家跟季家的事儿,她就交给季深了。
诶?季深好像姓季?
青槡看向已经快走到门口的季深,急忙喊住他:“季掌印,你是哪里人氏?”
季掌印转身,恭敬的回道:“奴才十几岁时在赶考路上遭人陷害,失了记忆,也丢了证明身份的东西,连名字也不记得。只随身带着的荷包上绣了季字,便以此为姓。后来辗转入宫为奴,并不知道自己家乡在何处。倒是醒来的地方距离崇州不远,想必应该是崇州或者隔壁的松州可能性大些。”
“那你也不记得你家中还有什么兄弟姐妹之类了吧?”
青槡观察着季深的眉眼,这位位高权重的季掌印,容貌清隽气质蕴和,从外表看更像是个世家贵公子。
倒也看不出跟季丛山有相似之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季丛山有些毁容了,所以确实很难看出来本来面目。
季深果然回道:“并无印象。”
青槡有点可惜的摆摆手:“你快去接大王吧,我就随口问问。”
“是,奴才告退。”
季深把灭亡接回来之后,过来跟她说了一声,但是灭亡却并未跟过来,青槡顿时福至心灵,果然,心爱的大老虎也一起生气了。
青槡顿时也没心情继续修炼了,亲自去了御膳房,想到金铃那个吃货的爱好,叫御膳房又给她做了十只鸡,各种口味的,做好之后叫人带着,去了奇兽园。
谁知看门的人告诉她,今日灭亡并未来园子里。
难道是找主人告状去了?
青槡又去了连雪印的寝宫,得知连雪印已经回来了,她搓搓小手,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伸出手臂扯了两片叶子,迟疑了下,又肉疼的加了一片,揣着三片叶子进了连雪印的寝殿。
连雪印的寝殿跟他的人一样,安静的仿佛一座冰窟。
青槡揣手揣脚的走进去,见殿中的宫女跟太监也都一个个跟木桩子一样,好似呼吸都不敢。
她小声问,“陛下呢?”
“回娘娘,陛下在沐浴。”
“在沐浴啊,在哪儿?”青槡巡视了一圈。
宫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指了个方向,好心提醒:“陛下不喜欢人打扰,娘娘要不等陛下出来?”
“不用,本宫要给他个惊喜!”
青槡揣着树叶轻手轻脚的走向浴池的门外,他们的协议是每天一片树叶,今天给两片,算是惊喜了吧?剩下一片给大王赔罪。
完美。
青槡推开门,扑向浴池,
“陛下,看看我给你带来的惊喜!”
偌大的浴池中央,钻出一颗脑袋。
连雪印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略有些懵似的看向突然出现的青槡。
青槡也愣住了。
她确实从未见过帝王沐浴。
她哪能想到,帝王沐浴是这样的。
那么大一个池子。
池子中央露出一张被雾气朦胧的美人脸。
脸上的水珠缓缓下滑,滚落过凸起的喉结,青槡看到那颗如珠玉般的喉结,好似滚动了一下,砸落了一滴水珠。
青槡跟着吞了口唾沫。
脑子里冒出四个字,
美色撩人。
第39章 寡人之妻
青槡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撞见了什么,急忙转过身去。
她本以为连雪印一个皇帝,沐浴怎么也应当有宫人伺候。
她也没想到就如此尴尬。
好在,她已经没有第一天来西凉时那么脑抽了。
当时精神还有点不稳定。
这几天已经好很多了。
起码是略微能控制下自己的行为了。
青槡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估算着她跟浴池边缘的距离,小步小步的挪过去,在快要一脚踏入浴池的边沿时停住了脚步,手往后伸了伸,晃了晃捏在手里的树叶,
“陛下,我今天,多送你两片树叶,你意下如何?”
她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应该懂她的意思了吧?
空气大约安静了片刻。
青槡听见身后传来水声。
她能感觉到连雪印在朝着她走过来。
青槡另一只手贴在心口,奇怪,明明这副身体并没有心脏,她怎么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呢?
难不成是求人办事紧张?
不不,肯定是这浴池太大,导致这房间有点热。
她肯定是被热的。
青槡这么想着,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手指碰触到了她的手指。
那种紧张感又涌出来。
让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树叶。
那只手落在了树叶上,轻轻的扯了扯,没扯动。
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腕,几乎将她整只手包裹在了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掌心太温热。
她蓦地腿一软,一脚滑了下去。
整个人毫无防备的往后面栽了进去。
“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却感觉自己悬在了水中。
她忙睁开眼,瞥见一只清瘦有力的胳膊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肢。
她被他一只胳膊揽在了怀中。
她今日为了出门赴宴,穿了十分奢华的一套宫裙,层层叠叠,但都是薄如蝉翼般的轻纱布料,入了水,瞬间湿了个彻底,整个贴在了身上。
青槡不太舒服的动了动。
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隐隐觉得身后的人扣着她腰肢的胳膊好像更用力了。
“陛下,”青槡又扭了扭,“您能不能……”
她刚想说,您能不能松开我,就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不太对,有一片滚烫滚烫烧在她的腿上,像是点了一簇火。
青槡皱皱眉,她前世怎么也算半个大夫,再清楚不过。
只是……
只是……这,这合理吗?
青槡一瞬有些脑袋空空。
不是说,不是他亲口说的,他,他身体有疾,无意娶妻吗?
那那那……那他这是在干嘛?
青槡整个人都僵住了,但她又别扭忐忑的想从他怀里逃出去,手去抓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推开。
手一松开,藏着的三片树叶都飘在了水上、
鲜红艳丽。
她听见连雪印清冽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问,
“三片?”
刚刚递给他的可是两片。
青槡:“……”
这是几片的问题吗?
这难道不是你现在应该先松开我的问题吗?
青槡伸脚想去踩他,这才发现,她竟然是被他给提起来的,她根本够不到他的脚。
“陛下,”青槡用手指抠抠他的胳膊,“您能先松开我吗?”
连雪印默了片刻,松开了她。
青槡刚要松口气,然后双脚就朝下滑去。
她不会游泳啊!
这池子到底有多深?
青槡手忙脚乱的又伸手抱住了连雪印,整个人贴在了他身上,扒着他的腰想往上爬。
“贵妃,”连雪印嗓音有些哑了,“你别动了。”
青槡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彻底尴尬了,整张脸都红了个通透,她忍不住嘀咕,“你,你不是说不用侍寝……”
连雪印扣住她的腰,微微往前倾身,让她背贴在浴池的池壁上,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冲着她的唇吻去。
青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意识有些混乱如麻,一面是想连雪印长得这么好看她也不吃亏,另一面是想这样好像有些不大合适,她只有身体的反应,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她和陛下,最多一场露水姻缘。
他温柔的呼吸落在她的唇畔。
跟她的呼吸相缠。
但想象中的吻却并没有落下。
她悄悄掀开了一丝眼皮。
但还没看清连雪印的眼神,连雪印落在她下巴上的手,就抬起覆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贵妃,寡人天命不寿,不是不行。”
“你在寡人怀中时,且安分些。”
“不然……”
青槡被他遮着眼睛,听他说天命不寿,不由又想起那年初遇,他满身是伤,整日发呆宛如木头人,那时师父就告诉她,陛下天命已定,卦卦不得生。
她当时觉得陛下可怜。
不知师父当时跟她说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告诉她,她也一样天命已定,卦卦算尽,却没有一线生机。
她死后三年,师父一头乌发白了大半。
不知是不是有种同命之悲,青槡突然有点难过。
她一时有些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脱口而出,
“不然怎样?”
连雪印扣着她腰肢的手臂再次收紧,片刻,挪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穿过她的臂弯,将她抱起托上了岸、
“去外面收拾下,等寡人片刻。”
他低声说。
青槡脸热,又有点后悔说错了话,他这是让她去床上等吧?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
她到底去还是不去?
青槡磨磨蹭蹭的起来快步走出去,在他寝殿把湿哒哒的衣服脱了,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不是很合身的寝衣裹上,任由宫女帮她擦干了头发,然后慢吞吞爬上了连雪印的龙床,扯过被子把自己卷了进去。
对了,大王去哪儿了?
没去奇兽园,那应该跟陛下在一起啊,怎么她没见到?
难不成是生气她把他忘了,躲起来了?
正想着,一只手扒开被子,青槡从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
“你……”
连雪印看看她的模样,正想问她怎么这副样子,突然想起来刚刚自己对她说了点什么,怀疑她可能是误会了。
他手指搭在被子上,目光静静地看着青槡。
青槡被他看的脸红,又把脑袋缩进去一些,挡住脸,声音从被子里钻出来,
“陛下?”
连雪印没有回应。
她悄悄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抓住了连雪印的手,用力扯了下。
连雪印没有防备,被她扯倒在床上,匆忙将手按在她身侧,才没有全身砸在她身上。
他略有些无奈,翻身躺在了她身侧,握住了她那只乱动的手。
“你今日来找我有事,可是?”连雪印出了声。
青槡眼珠子转了转,他果然是听懂了她的暗示。
只是她原本是想拿两片树叶贿赂一下他,但是刚才听他说过那些话,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渣。
这么便宜就把人给打发了。
这样显得他更可怜了一点。
可除了树叶之外,她好像也没什么能给他的了。
而他似乎也没什么需要的。
他身为帝王,虽说不算富有四海,但也不缺什么了,尤其是,他命不久矣,毫无生机,任何东西于他而言,好像也都没了意义。
她确实也没什么能给他的。
“哎,”青槡闷闷的叹了口气。
她扒开被子把脑袋钻出来,看着连雪印那张完美的侧脸,心里感慨,越好看的人越是红颜薄命吗?
“陛下,我想……”
她本来想说让他给她几个人,去一趟崇州,可是话到了嘴边,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顿时有点兴奋,
“陛下,我想让你陪我出京一趟,可以吗?”
她想亲自去趟崇州,去看看陈家人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他们过得如何,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为何,看到季丛山那家人的悲惨下场,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她跟陈家人没感情,但她也算重活一次,总要知道他们过的如何。
戚国公府的人说那家人对戚明悦不好,说他们十分苛待戚明悦,她不信,但也想知道真假。
她想知道,差点成为一家人的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不堪。
也想知道,若她过的是另外一种生活,是不是就不会有被所有人背叛的绝望?
“什么时候?”连雪印问。
“过几天……”
青槡惊讶:“陛下,你答应了?”
连雪印“嗯”了一声。
青槡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她也就是试探一下,他应该忙的很,虽然她有那个想法,但并没想过他会答应,可他甚至都没问她去哪儿,就先答应了她。
“陛下,你不问问我去哪儿吗?你为什么会答应我?”
青槡目的达成,可她是真的很好奇,虽然树叶的事情,父王承诺了连雪印,但连雪印好像对她过分好了一点。
不止是一点点。
她受宠若惊。
“未封你为后,是寡人答应你父王,在合适的时机送你回去。”
“但寡人既已承诺,你便是寡人之妻。”
第40章 我的报应已经来了
是他的妻子吗?
青槡未曾想,竟然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妻子。
她想起,戚晚也曾经是连瑾辰过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妻子。
那日玉京城里十里红妆。
可连瑾辰从未有过一日,把戚晚当成妻子。
他唯一承诺的,便是戚晚若肯换心给戚明悦,便许她发妻之位,许她那么一个正妻的牌位。
何等可笑。
而她与连雪印,不过一场交易。
甚至是父王答应的,她自己都没去考虑过的交易,她来西凉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想要查清楚换心的真相。
但连雪印却在交易之外,待她如妻子般尊重和纵容。
戚晚那一世,她也不是没遇到过真心待她好的人,在不知道真假千金的身份之前,戚国公府的父母和哥哥,虽对她有要求,但也是真心疼爱。
还有宁凤许,无论何时都会主动挡在她的面前。
只是到最后,这些人都背叛了她。
师父待她也真心,但大约是看透了她的生死,一直未曾真正亲近过她。
成为青槡的这几年,父王也真心疼爱她,但她精神混乱,没有几分清醒的时候,也无法去体会这份父女之情。
反而是在西凉皇宫这几日,她过得很是轻松和自在。
只是……
青槡能感受到自己情绪的波动,却无法感受这份情绪生出的波澜。
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她无法感知,她体会不到任何心境上的不同。
青槡莫名有些丧气。
她支着胳膊撑起身子,微微前倾,唇贴上连雪印的唇,一颗碧绿晶莹的妖珠从她唇间落在连雪印的唇上。
灵木精纯的灵力汹涌的涌入连雪印的口中。
连雪印似乎有些惊讶,手按上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
但也只是一瞬,青槡又将妖珠吞了回去。
青槡离开连雪印的唇,脸色有些微微泛白,“陛下,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我的树叶有什么用,但我的妖珠蕴含了我所有的灵力,应该比树叶管用一点。只是我灵力低微,能给你的不多,今天就用来谢谢你的心意。”
连雪印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神。
干净明澈没有一丝波澜。
戚晚不是这样的眼神。
表面看着十分稳重大方,但骨子里总带着一些狡黠和无畏。
充满好奇又勇往直前。
藏不住的倔强。
她们不一样却又一样。
青槡放大了戚晚藏在骨子里的真性情。
看似无情却又改变不了本质的善良。
别人的一点点好,都值得她无限度的回报。
连雪印手指不自觉的落在她的侧脸,描绘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还是她。
他手指抚过她的唇,落在眼睛上,轻轻覆住了她的眼睛。
有些东西若是无法体会,最好也不要看见,不要傻傻的,就这样谢谢他。
“陛下,你怎么又捂我眼睛?我不看你的脸,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样子啊!你就那么不想让别人记得你的脸吗?”青槡去扒拉他的手。
被连雪印扣住腰肢,揽在了怀中,将她脑袋扣在了胸前。
“时候不早了,贵妃该就寝了。”
“我……”她还不困呢。
但是耳畔传来他咚咚的心跳,好像有点快?
他是不是也紧张了?
青槡眨眨眼,原来冷静自持的陛下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他是因为她紧张的吗?
从前她还以为他真是木头人呢!
原来也是凡人嘛!
青槡勾了勾唇角,耳朵又往他胸口贴了贴,听着他的心跳,催眠一样,很快就睡了过去。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连雪印才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妖珠真的起了作品,脑子里那种漫天的厮杀,竟然真的难得安静了一点点。
安静到他在这个空间里,只能听见她浅浅软软的呼吸声。
温柔透骨。
……
戚国公府里,阖府彻夜通明。
太医和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谁都诊不出戚明悦的病症,但是戚明悦从襄阳长公主府回来,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吐血都吐了好几拨,凶险的仿佛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偏偏戚国公最近不在京城,郑夫人晕倒了被送回来之后,就一阵阵的心悸,得知戚明悦吐了血,她也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身为世子的戚容轩,本就身心疲惫,安排好大夫上门诊治的事情,就已经筋疲力尽,更没有心情去关注其他了。
戚容羽找过来的时候,戚容轩竟然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喝闷酒。
戚容羽气的上前砸了他的酒瓶,“大哥,母亲和妹妹还躺在病床上,大夫现在都没拿出个章程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今天在襄阳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戚容轩,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颤声问,“你们,是不是遇见皇贵妃了?”
听他这么说,戚容轩终于抬头看向了他,
“你见过皇贵妃了是不是?”
戚容羽避开他的眼神,没说话。
“那日空谷盛会之后,回来你跟明悦就不太对劲,只是我一腔心思全在锦娘身上就没有多问,是不是看到她,你们都慌了?”
“大哥!”
戚容羽垂眸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戚容轩,神情憔悴,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样,萎靡沧桑,哪有半点从前的模样。
也不过是一天。
一天前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芝兰玉树的国公府世子。
“今日长公主的寿宴上,有人设计给辰王下药,锦娘差点被凌辱,她自知再嫁过来不合适,所以自请入了辰王府,辰王许了她为侧妃。”
“怎么可能?”戚容羽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容轩,“大哥,这……”
他想说这不可能。
但是把大哥逼到这份儿上的,也只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了。
就像是当初,什么以心换心,那么荒唐的事情,当初他们明明开始听到的时候,根本不信,也没当真。
后来偏偏像是入了魔,一个个深信不疑,最后……
最后生生逼死了戚晚。
所以后来他都无数次的想,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会那么做?
可他想不出答案。
他心疼明悦是真,但戚晚也当了他十几年的妹妹,小时候他爱闯祸,戚晚明明是妹妹,却总会为他说话,还会替他包扎伤口。
他明明曾经跟戚晚说,这天底下,最喜欢她这个妹妹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忘记的呢?
不记得了。
等他反应过来戚晚已经死了的时候,戚晚已经只剩下一坛骨灰。
陛下亲自命季掌印取走了那坛骨灰,不许任何人给戚晚修坟冢。
“容羽,你是不是觉得,小妹连尸骨都没剩下,只剩了那颗心在,所以你疯了一样纵容明悦,生怕她受伤,生怕她那颗心出什么问题,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点罪孽。”
戚容轩突然笑了,他仰头看着戚容羽,“可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我们事后都反应过来我们做错了,甚至不知道我们为何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但已经无法弥补了。”
“小妹死了。”
“小妹是小妹,明悦是明悦。”
“已经铸成的结局,拿什么救赎呢?”
“所以现在就是报应,我的报应已经来了。戚家的报应还在后头。”
“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累到我今天回到这个府里,突然间不知道我身为世子,身为这个府里所谓未来的主人,我现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好像终于知道凤许为何要去肃州了,他没打算回来。”
“没脸回来。”
戚容轩踉跄着站起来,转身进了屋。
戚容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扎了一刀,血流不止。
他回到戚明悦的院子,几个大夫在偏厅冷汗津津,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见到他进来,只能齐齐告罪,
“我们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病症,也查不出中毒的迹象,所以……”有个大夫想了想,硬着头皮说,“所以要么是惹上了邪祟,要么是心病。请恕我等才疏学浅,无法为贵府小姐医治。”
“今日看到听到的,别让我知道你们传出去一个字,都走吧。”
大夫们如释重负,匆忙离开了。
戚容羽进了戚明悦的房间。
戚明悦还没有醒来。
她像是遭遇了梦魇一样,冷汗津津,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都有些不似活人。
戚容羽站在床边看了片刻,转头吩咐丫鬟,
“去给小姐收拾东西,将人送去辰王府。”
“二公子!”丫鬟被他的话吓到,急忙跪了下来。
“去吧,有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第41章 纳了一房美妾
青槡第二天醒来,连雪印已经上早朝去了。
她在连雪印的宫殿吃了顿饭,才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宫中。
一进门就看见金铃蹲在院子的草丛旁边,在揪花瓣,看见她回来,双眼放光的跳了起来,“郡主,你可算回来了!”
青槡一看她的眼神,挑挑眉,“有什么热闹看?”
“猜对了!”金铃打了个响指,凑过来跟她小声说,“你知道昨晚那个戚国公府有多热闹吗?我本来是找了几个人守在他们家外边,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动静,结果,一整夜,彻夜通明,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到后半夜,直接好几辆马车出来,那个短头发,被您削了头发的二公子,抱着戚明悦上了车,然后就回府了。你猜,马车把戚明悦送到了哪里?”
“辰王府?”青槡有些惊讶。
“对。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辰王府,辰王府开了门,但没人敢让戚明悦进去,僵持了足足一个时辰,眼看天都快亮了,都有人要出门了,最后辰王府开了侧门,让那几辆马车进去了。”
“也不知道戚国公府都得罪了谁,昨天暗中盯梢的都不止我们一家,今儿个一大早,我去街上吃早饭,满大街都在议论,说戚国公府的那位乡下来的真千金,痴恋辰王得了相思病,在家里闹死闹活,宁愿不要名分也要嫁给辰王,戚国公府拗不过女儿,只能连夜悄悄把人送了进去。”
“戚国公府的脸都彻底丢尽了!”
“真是绝了!我还以为咱们东秦上一个皇帝那样的都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啊!”
金铃百思不得其解。
青槡:“……”
说实话,这发展连她都没想到。
他们东秦有她父王这种把持朝政的摄政王,所以龙椅上的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反抗没有用,就开始一个比一个摆烂。
尤其上一任皇帝,极其风流好色,尤其好少妇。
最离谱的他看上一个大臣的儿媳,又畏惧摄政王,不敢明抢,就偷偷跑到人家后院,翻墙幽会,结果被路过的邻居当小偷揪到了京兆尹,也是一大早就丢人丢了整个京城。
戚明悦跟连瑾辰这对几年前传的满京城感天动地的天定良缘,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说这两人缘分天定,身份命运都拆不开,兜兜转转又相逢。
年轻的辰王在边关生死一线,遇见了宛如神女的姑娘,只是两人身份差距过大,辰王已经定亲,两人只能碍于身份被迫分开。
谁知辰王新婚当日,真假千金身份曝光,这位辰王心心念念的梦中神女,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千金,辰王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一年后鸠占鹊巢的戚晚身死,所有人都等着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不想蹉跎三年,两人都迟迟未能成婚。
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戚晚,辰王为戚晚守了三年,戚明悦也为了这个占了她身份的人等了三年。
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结果时至今日,竟然搞了这么神来一笔,着实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
国公府连夜送嫡女入王府为侧室。
这个八卦够玉京百姓谈论半年了。
“爱情这玩意儿,原来这么不值钱啊!”
青槡扯了扯唇角,觉得讽刺至极。
昨天她不过是顺势挑拨一下,她以为,以这两人的情比金坚,怎么也该挣扎一下,毕竟,以戚明悦的身份,为侧妃也不像话,连瑾辰也不可能这么委屈她。
她提出让戚明悦为侧妃,也就是恶心他们一下。
哎呀。
谁能想到,这俩人一个比一个绝呢?
当初连瑾辰为了戚明悦,要挖了戚晚的心。
如今竟然真的能让戚明悦当侧室,而戚明悦也认了。
啧啧。
果真“情比金坚”、
这样也要在一起。
“对了,季丛山那边治疗的怎么样了?”青槡问道。
“有效果了,他的嗓子已经能发出一点简单的音节,等过段时间恢复下,估计就能开口了。倒是他夫人那里比较麻烦,她其实还算幸运,体内血魔虫应该是及时被引了出来,虽然废了一条腿,但还没有耗干心血,她现在神志不清,一半是血魔虫影响,一半是受了刺激,都不好医。”
“要根治血魔虫的影响,必须要纯阳的灵火,父王那里倒是收集了几个有天赋的人,但是从东秦过来最快也得一个月,再加上送信的时间,怎么也得快两个月了。”青槡皱了皱眉,倒不是她着急,只是眼看着季夫人一个普通人,无辜受折磨,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你先去给我父王送封信,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他送人过来,到时候就算不能让季夫人完全恢复,但也能免受被血魔虫咬过带来的折磨。”
“好的,郡主。”
“那你继续去栖月观盯着吧,虽然我相信没人敢在元禾道长眼皮底子下动手,但是连血魔虫这种东西都能在玉京这种地方出现,谁知道背后还有谁?”
青槡悄悄瞥了金铃一眼,发现金铃没有怀疑她,松了口气。
她得趁着金铃不在宫里悄悄离开,不然她肯定要跟上去。
她还指望有人在玉京城帮她盯着戚明悦呢,可不能带上金铃。
打发走了金铃,青槡再次想起来,昨天晚上就没见到大王,今天也没见到,难道真生气了?
青槡拍了下脑袋,昨天还特地去了一趟御膳房,准备了吃的送去了连雪印宫中,结果一见到连雪印,什么都忘干净了。
完了,大王估计真的生她气了。
这个时间点,大王应该在奇兽园吧?
青槡喊了个丫鬟,让她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准备些大王喜欢吃的送到奇兽园去。
她自己则先走一步,去了奇兽园。
刚到奇兽园门口,就瞧见了下早朝刚刚过来的连雪印。
“陛下!”
青槡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他,开心的跑了过去,扒住连雪印的胳膊,“你也是来看大王的吗?他昨天回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昨夜我在你宫里,都没见到他。我还让御膳房给他准备了好吃的,刚刚又叫人去准备了。他应该不会再生我气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他忘在公主府的,我以为他跑走就会先回来了,没想到他还在等我,都是我的错。”
“不会生气。”连雪印回道。
“你怎么知道的?”青槡仰头看着他的面具,伸手去碰了碰,但没有把他的面具挪开。
虽然她觉得面具碍眼,但他好像真的不喜欢被记住。
“寡人让他去后山灵泉闭关了,这几日,不会回来。”连雪印说:“去崇州带上他不方便。”
“啊,”
青槡没想到大王竟然不在奇兽园。
不过……
“灵泉闭关?陛下?大王真的是灵虎吗?”青槡有些激动,她昨天就是觉得大王通人性,但是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灵虎。
父王跟她说过,四灵洲因为灵气稀薄,修炼困难,不适合灵兽生存,所以很少能有灵兽。
“倒也不是,只是开了灵智。”连雪印回道。
“那也很厉害了!大王果然是这四灵洲最帅的虎!”青槡倒也没有很失望,灵兽稀少,在四灵洲,开灵智都已经是罕见了。
“咳,”连雪印似乎是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声调却透着莫名的愉快,“何时出发?”
“嗯?”
“去崇州,何时出发?”连雪印重复了一遍。
青槡抱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愉快的说:“明天好不好?”
“嗯。”
连瑾辰远远走来时,看见的就是两人亲密相拥的场景。
若是从前,他如论如何也不敢信,自己竟能见到如此温顺的陛下。
可事实再次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昨夜回府,他认真回想着在长公主府的一切,回想起长公主她们对青槡的态度时,他突然间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
青槡长得像戚晚。
陛下以自己无子嗣为由,这些年从未纳过宫妃,却偏偏答应了和亲,封了青槡做皇贵妃。
皇贵妃,位比副后。
后宫无人,她虽名义上不是皇后,却与皇后无异。
从前他一直以为,陛下和亲,是因为两国结盟,可结盟这样的大事,陛下竟从未在朝堂上提起过一次,只发布了旨意要和亲,没有其他半分和谈内容。
青槡与戚晚长得像,他一直以为是碰巧。
但长得像是碰巧,陛下娶她,当真是碰巧吗?
那年云光台上,一向不近人情不留情面的陛下,给了戚晚一片金叶子,还赐了她一纸和离书。
那时他被戚晚跳云光台之事震惊,所以事后也不曾多想。
但今日这些种种事实联系起来,是不是说,当年的戚晚就认识陛下,陛下或许,也对她是有意的。
只是因着某种原因,他并未召戚晚入宫。
倘若戚晚真的入了宫,那是不是就……就不会死?
连瑾辰被陛下或许对戚晚有意的事情惊到,又惶恐若当初陛下纳了戚晚会如何。
连瑾辰本欲上前的脚步顿住,转身离开。
等青槡回到自己宫中时,一眼就看见了似乎等候多时的连瑾辰。
青槡揶揄道,“本宫听闻昨夜辰王纳了一房美妾,恭喜啊。”
第42章 谁是替身
青槡刻意咬重了“美妾”两个字。
连瑾辰脸色微变。
这位青槡郡主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确实无人能及。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好像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撩动他的心弦。
明明他很清楚,他之所以会注意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戚晚。
可她行事实在荒唐,荒唐的那么轻易就在他心上留下种种痕迹,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贵妃可否听说过,本王娶过王妃,她是从前戚国公府的嫡女,戚晚。”连瑾辰说道。
“哦?”青槡略有些好奇的问:“戚国公府的嫡女,那不是你昨晚纳的那房美妾吗?难道戚国公府还有别的嫡女吗?”
戚国公府从前是有别的嫡女,但那时是因为戚国公府老国公尚在,没有分家。
所以戚晚虽然是大房的嫡女,却在家中姊妹中行七。
后来老国公过世,老夫人看着老国公那些庶出子嗣碍眼,便做主分了家,为了不让人说她偏袒,就把在外地为官的两个嫡子也分家分了出去,戚国公府从此也就只剩了大房一家。
青槡故意这么问,就是在等着看他怎么说。
连瑾辰轻抿了抿唇,似乎不太想将戚晚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可是沉默片刻,还是说了:“戚国公府抱错过孩子,戚晚不是国公府血脉,亲生父母是一家小商户。”
“哦——”青槡拉长了音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商户女啊,怪不得早死了呢,怎么配得上辰王殿下您呢?”
“不是!”连瑾辰下意识的想反驳她,但是对着青槡那张脸,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都像是讽刺。
“啊,”青槡突然间拍了下手,“本宫想起来了,本宫这一来你西凉,就连续被好几个人给认错了,莫非,在你们眼中那个跟本宫长得很像的人,就是你的前妻?”
“不是前妻。”连瑾辰脱口而出。
可这话他更没办法说,戚晚死前,陛下那一纸和离书,早已彻底断绝了他跟戚晚的关系。
“啧,”青槡看着他脸色难看的样子,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狐疑的说:“本宫就说,怎么你们西凉的人一个个的好像认识本宫似的,辰王殿下你更是三番四次的跑到本宫面前找存在感,莫非……你看上本宫了?想拿本宫当你前妻的替身?”
“没有!”
连瑾辰下意识的打断她。
眉眼间却闪过一丝错乱。
“不是,不是本王拿你当替身。”连瑾辰重复了一遍,试图让青槡明白,他并无此意。
他对戚晚,始终说不上什么心情。
他很清楚从前自己对戚晚有过初见的心动,但并无爱意,他接受戚晚是因为戚晚明艳大气,出身不俗,性格也落落大方,跟她相处时很舒服,她配得上做他的王妃,与他并肩。
若没有遇见戚明悦,他想他是能够与她相敬如宾,恩爱和谐的过一辈子的。
可是遇见了戚明悦,遇见了生死之际那一抹柔光,就像是在他心里生了根一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但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责任,所以回京之后,他还是如约娶了戚晚。
哪怕真假千金曝光,他也未曾想过换掉戚晚。
他只是那段时间为了戚明悦的病,忙的昏了头,所以才忽略了她。
直到后来他得到消息,须弥山神僧可以彻底的医治好明悦,他便义无反顾的想办法求上了须弥山,请来了神僧为戚明悦医治,听到神僧说,要换心的时候,他只觉得荒谬。
这世间哪有换心之说?
可接下来,神僧给他们展示了神乎其神的画面,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时的震撼。
神僧用了两只小动物来做示范,当着他和戚国公府的人的面,让他们看到了,两颗心脏交换之后,两只动物都活了下来。
他们展示了不止一次,从小狗到小猫,再到凶悍一点的狼。
全都平安无事,毫无意外。
于是他和戚国公府的人,从此对神僧的话,确信无疑。
神僧说要找到跟戚明悦相同八字的人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想到了戚晚,可这天下之大,当时出生的婴孩也不止戚明悦跟戚晚两个人,他本想花些时间去找。
但是不幸的是,没找到。
看着戚明悦痛苦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着了魔,答应了换掉戚晚的心脏。
他当时并不是想让戚晚去死,神僧答应了,换心之后会给他们一些灵药,到时候就算戚晚无法跟从前一样健康,但是还能活。
只是到底时日无多。
他其实也知道这就是在逼戚晚去死。
可当时,他在种种声音之下,也觉得这或许就是戚晚欠戚明悦的吧。
她代替戚明悦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享受了那么多人的爱护,而戚明悦流落在外,却吃尽了苦头。
所以戚晚赔偿戚明悦一颗健康的心脏,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当时像是着了魔。
直到戚晚死后,他彻底着了魔。
这三年日复一日的梦魇,日复一日的折磨。
他其实已经早就分不清,他对戚晚,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发现自己其实喜欢她,还是愧疚折磨的他痛不欲生,他都说不清。
所以哪怕青槡跟戚晚长得再像,他也不曾有这样的想法,把青槡当戚晚的替身。
青槡像是一团火,戚晚是水。
戚晚安静平和,青槡却轰轰烈烈。
不一样的。
连瑾辰像是下定了决心,看向青槡的眼睛,
“拿你当替身的,不是本王。”
“哦?那是谁?”青槡当然知道不是他,就这渣、逼,他根本就没喜欢过戚晚,怎么可能有替身一说?
“陛下。”
连瑾辰神色愈发复杂,却又忍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不想让她受伤,还是见不得她与陛下恩爱,他像是被魔鬼驱使着一样不由自主,又卑劣的想把真相告诉她,
“是陛下,陛下只是把你当替身而已。”
“他一生从未对其他女子有过特殊之处,唯独戚晚,他分外纵容。”
“戚晚死时他先走了,他若在的话,一定能阻止。所以他后悔,后悔没能救她。”
“所以他找了三年,找到了你。”
“所以他娶了你。”
第43章 您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说完这些话,连瑾辰目光紧紧的盯着青槡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到什么。
是生气,失望,愤怒,还是惊讶?
应该会是愤怒吧。
他想。
她这样的天之骄女,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他生怕错过她眼中一丝一毫的波动。
但他失望了。
青槡那双眼,从前离的远了未曾察觉,如今离的近了,他才看清,那双眼睛毫无波澜,漂亮的宛如这世间最明亮干净的宝石,但是宝石是死物,她的眼睛也宛如死物一样。
不带一丝情绪。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陛下那里见到过。
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波无澜,无法引起他丝毫情绪。
周围很安静。
安静的只能听见偶尔响起的虫声鸟鸣。
直到青槡笑出了声。
她眉眼带着笑,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就仿佛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装饰,并无感情可流露。
“辰王殿下,离本宫这么近做什么?刚刚说什么不会把本宫当替身,那……莫非辰王殿下心悦本宫?”青槡唇角也随着眉眼翘起来,往连瑾辰面前又走了一步。
连瑾辰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本王没有。”
明明是澄清的话,却不知怎的有一丝慌乱。
“没有呀,那你慌什么?”青槡嘻嘻笑了两声。
连瑾辰急忙又后退了两步,拱手致歉:“本王无意冒犯,请……贵妃自重。”
他微微皱眉,再次看向她,“本王刚刚所说……”
“你说,你觉得陛下把本宫当替身吗?”青槡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那就不劳辰王操心了,本宫就是喜欢陛下那张脸,怎么了?”
“你……”
连瑾辰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么一个回答。
陛下常年戴着面具,见过他真容的人不多,但是身为皇室子弟,况且陛下常年戴面具也是自大概七八年前开始的,并非一直戴着面具。
那张容颜,确实见过的人都不可能会忘记。
“辰王还有别的事吗?”青槡淡声问。
连瑾辰神色复杂。
“没有别的事的话,辰王出现在本宫的宫里,怕是不妥吧?”
“……”
连瑾辰想再说点什么,可见青槡好似真的压根儿不在意替身之事,反倒显得他此番举动十分龌龊,有种挑拨之意,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只得拱手告退。
等他出去,青槡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
半晌,她抬起手搓搓自己的脸。
连瑾辰是跑来搞笑的吗?
连雪印喜欢戚晚?
这摆明了不可能好吗?
绝对不可能。
连雪印会娶她,是跟她父王的交易,什么叫因为她长得像戚晚娶了她?
连雪印到现在都跟她讲,他天命不寿,所以虽封了她为妃,却并不同她圆房。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死的人,甚至知道自己寿数几何,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戚晚?
他那样的人,若他真喜欢戚晚,他要戚晚进宫,谁拦得住?
既没有让戚晚进宫,那就只能说明,无论他是否曾经有意,他做了选择,那就是绝不会干涉戚晚的人生。
青槡倒真是希望当初连雪印喜欢过戚晚了,若当初戚晚进了宫,以连雪印的处事作风,谁敢动她?
她也不至于到最后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所以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路。
但凡她能看出一点点连雪印喜欢她,她当时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求连雪印救她的,没有谁想不开找死,她也想活着。
所以连雪印喜欢戚晚这件事,真是太扯了。
青槡“切”了一声。
抬腿往殿内走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莫不是现在京中见过她的人,都是如此猜测的?
她想到昨天襄阳长公主根窦老太君的态度,她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莫非都以为,她是戚晚的替身?
真……离了个大谱。
青槡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晃了晃脑袋,飞快的跑进殿中,默念了好几遍凝神咒,才把这事儿从脑子里晃出去。
打坐了一下午,把昨天晚上在连雪印那里损失的灵气给补了回来,青槡伸了个懒腰,立马神清气爽。
想到第二天要出门,青槡快速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小包袱去了连雪印的寝殿。
连雪印见她带着包袱,问道:“带这个做什么?”
青槡震惊的看着他:“陛下,你不会是不食人间烟火吧?出门不带包袱,怎么换衣服?”
陛下原来这么没有常识的吗?
连雪印指指她的包袱,“打开看看。”
青槡不明所以,打开了包袱。
里面卷着两套华丽的裙子。
“这就是你收拾的行李?”
青槡看着行李,也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她没想到出门要低调,而是青槡身为摄政王独女,她所有的衣服都是极尽华丽,“低调”两个字,从来跟她都没关系。
青槡摸摸的把自己的小包袱又卷了起来,弱弱的看向连雪印,
“陛下……”
“季掌印会准备好出行的东西,爱妃不必担心。”
青槡:“……”
早说嘛!
青槡撇了撇嘴。
仰头瞧见连雪印唇角恍惚有些笑意。
连瑾辰说的那些话涌上心头,她假装无意的试探道:“陛下,您从前,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连雪印看了她一眼。
青槡一脸无辜。
“未曾有过。”
听到他的回答,青槡想着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连雪印怎么可能会喜欢青槡?
不过,她还是继续试探着说:“我刚进宫时就听说,我跟一个人长得很像。这两日才知道,那人竟然是辰王的前王妃。我听说……她被逼着跳了云光台,临死前问陛下要了一纸和离书,那陛下,若知道她要死的话,会救她吗?”
她当然知道连雪印是不近人情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敢去求连雪印帮忙。
可她也一样很好奇,倘若当时她求的不是那一纸和离书,而是求连雪印救她,连雪印会救吗?
连雪印看着青槡试探又好奇的目光。
想来连瑾辰今日应该是同她说了什么,不然昨夜里,想必就该来试探他了。
“寡人确实后悔过一件事。”
“陛下也会有后悔的事?”青槡不可置信的问。
“是,寡人后悔,三年前中秋宫宴,早走了一刻钟。”
第44章 莫非是喜欢她?
“陛下……”
青槡呆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连雪印后悔的事情,竟然真的跟戚晚有关。
连雪印是在告诉她,若当初他没有早走那一刻钟,就会去救戚晚。
她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若是那时连雪印没有提前离开,若是连雪印在的话,不用她求救,连雪印也会救她。
可是……为什么?
刚刚连雪印明明说,他并未有过喜欢的人。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解,连雪印同她解释:“寡人多年前有一次受重伤,多亏了戚晚照料,只是那时,寡人心中有事,便未曾答谢。”
“寡人不欲与人有所牵扯,也就没有主动给出承诺。”
“所以后来,得知她在云光台被逼身死,寡人很是后悔。”
“有些因果,总以为不沾染便不会有,可因果一旦形成,便总是要还的。”
他这么说,青槡倒是明白了。
不禁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
她若早知道陛下是这么注重因果,知恩图报的人,她也怎么也得挟恩图报一次嘛!
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也不怪戚晚想不到,实在是连雪印这个人实在是气场太强,总给人一种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的感觉。
当初连雪印重伤在栖月观养伤,救人的是师父也不是戚晚,戚晚只是帮忙熬了些日子的药而已,算不得什么照顾,她在栖月观求学那几年,不知道给多少人熬过药呢,若熬个药也算恩典的话,那岂不是但凡生过病的人,都欠了大夫和药童的恩?
戚晚自觉也没有那么大脸。
怎敢真的找上连雪印?
真是阴错阳差。
“那陛下会为她报仇吗?”青槡问。
“不会。”
连雪印回的十分干脆。
意料之中的回答,青槡倒也没有很失望,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失落。
“仇恨这种东西,外人插手,需要时机,若时机不对,便丧失了意义。”连雪印不想让她失望,但是又无法告诉她,他迟了一点没能救戚晚,却又不曾为戚晚报仇,是知道戚晚会回来。
戚晚是凡人,但她那颗心不是凡物。
只是他也看不出那颗心的来历,不敢贸然插手,以免出现不可控的变故。
既然戚明悦被挑中了作为存放的器具,那终将有一天,这个器具会将真正的幕后之人引出来。
他时日无多,只能暂时帮她看着这个器具。
等她亲自来取回属于她的东西。
时机不时机的,青槡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仇恨这种东西,若不是自己亲自动手,那完全不解恨。
当初她被逼走投无路,没想那么多,如今她已经很清楚,戚明悦背后还有其他人,她那颗被夺走的心脏,可能隐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比起现在去直接杀了戚明悦把那颗心夺回来,她必须要先把幕后之人给揪出来才行。
青槡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知道了,当时在她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彻底底的被全世界都背弃了,没有一个人想让她活着。
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原来是有的。
一个她没想过,觉得不可能的人。
原来是会救她的。
青槡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还有心思关心起连雪印的政务:“陛下,你跟我去崇州的话,来来回回怕是要一个月,朝中政务不会耽搁吧?”
崇州在西凉的南边,差不多快要到边境了。
玉京城则是在西凉中间靠北一点的地方,去崇州怎么也得十天左右的路程,再停留几日,来来回回至少要一个月。
“寡人已经让礼部安排车驾去陵州南巡,朝中政务自有留守的官员主持,不会耽搁的。”连雪印回道。
“南巡?”
“是,陵州大旱,情况很严重,等去崇州办完事,可以带你去跟南巡的车驾汇合。”
听到这个,青槡不免有些心虚,“陛下,那要不,你先去办正事?”
连雪印难得失笑:“朝中若只靠寡人一个人做事,西凉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青槡:“……”
“陛下,去陵州巡视的人选,陛下心中有属意的吗?”
青槡试探着问。
“寡人挑了两个赈灾的钦差,再让宁王一道过去,怎么?你有什么想推荐的人吗?”连雪印问。
宁王,连瑾宁。
是连瑾辰的堂兄。
青槡对他也有点印象,据说人很温和,办事很踏实认真,一直在户部任职。
赈灾的事涉及到钱款,让他去看着,也是情理之中。
青槡其实有点好奇,连雪印封了十几个王爷,作为继承人的候选,但他好像从未表现出格外看重哪一个。
这十几个王爷如今也是在各处担任要职,不说都十分出色,但最起码,有四五个都算得上人中龙凤,都有资格继承皇位。
之所以连瑾辰最出挑,是因为连瑾辰曾经征战肃州,以少胜多,打了一场很漂亮的战役,击退了北玄的强兵。
因此不论是朝中还是西凉百姓,都对他抱有极大的好感。
说他有连雪印的奇才,又没有连雪印的残暴。
是的,残暴。
连雪印六岁登基,理论上不能亲征。
但他硬生生六岁时就杀的满朝文武,皇室宗亲,甚至后宫,都不敢对他登基亲政有一丝一毫的异议。
他上边十几个兄长,最年长的比他都大二十多岁,硬生生的在他跟前不敢说一个“不”字。
四灵洲四个王朝势力,曾经也是常年征战,谁也不服谁,尤其西凉,原本在四国之中实力最弱,地盘最小,年年割地赔款,百姓苦不堪言,但是连雪印上位之后,先用了几年时间稳定内乱,发展生产,接着又仅仅用了三年时间,他就打的周边三国谁也不敢再跟他硬刚。
他十五岁那年,就以残暴之名逼得原本混战的四国安分了下来。
因为连雪印杀战俘,是真的杀到一个不留。
且他从无败绩。
为了避免派出去的兵都被他杀光,混战的四灵洲自此一片祥和,都不敢再触连雪印的霉头。
也就是这几年连雪印不怎么露面了,才有人蠢蠢欲动起来。
就连她父王,把持了东秦朝政多年的人都说过,连雪印若活着时不扩张,那他一日不死,四灵洲一日无法统一。
连雪印的暴君之名,就是这么落下的。
所以真的跟他接触之后,青槡才会觉得连雪印这个暴君,跟传说中的完全不同。
“陛下,不如让辰王一起去吧?陵州灾祸,肯定有不少流民,免不了出乱子,辰王是掌兵之人,让他去镇场子,应该会更方便行事。”青槡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她听说后宫不能干政。
她这提议多少有点心虚。
但她刚刚挑拨完连瑾辰跟戚明悦,好不容易有效果了,若是趁着她离京这段时间,戚明悦再搞点什么幺蛾子,那她可就要不爽了。
她就是想看看,这对“恩爱夫妻”到底能扛多久。
连雪印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青槡冲着他讨好的眨了眨眼,伸手晃了晃他的袖子。
有点紧张。
“爱妃所言有理,寡人叫人去安排。”连雪印说道。
青槡准备继续讨好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这么答应了??
怎么办?
陛下对她太好怎么办?
该不会,陛下没有喜欢上戚晚,喜欢上她了吧?
不然就算真的要待她以妻之礼,也不带这么好说话的吧??
青槡一时间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给雷到了。
但她今天试探的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敢再继续试探了。
不然让连雪印看出什么就不好了。
现在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她就是曾经的戚晚。
……
第二天一大早,青槡跟着连雪印一起坐上了一个外表看似很普通,里面却布置的十分舒适的马车。
连雪印脸上的面具摘掉了,换了张普通的面皮。
看着就泯灭众人,一点记忆点都没有。
只是他身上的气势还是十分骇人,估计往那儿一站,也不会有人敢靠近他。
他们的马车离开玉京城之后,礼部准备的南巡车队也在隔天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玉京城。
昏昏沉沉了两天的戚明悦,也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只是,刚一清醒,就听到了连瑾辰离京的消息。
“你说什么?”戚明悦狠狠的瞪着回话的丫鬟,“你再说一遍!辰王殿下去哪儿了?!”
“殿下,辰王殿下随着南巡的队伍一起离开了京城,一大早,一大早就已经出城了。”丫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道。
“南巡?除了辰王,还有谁?陛下去了吗?贵妃呢?”戚明悦撑起身体,揪住了丫鬟的领口。
“奴婢,奴婢不知道……”丫鬟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为何一向亲和的七小姐,为何越来越可怕了。
他们这几个丫鬟,都是送七小姐来辰王府时,二公子新调过来的,往日跟七小姐接触的不多,只知道七小姐常年身体不好。
“去,去叫管家过来。”戚明悦推了丫鬟一把。
丫鬟被推倒在地,急忙爬起来出去了。
戚明悦喊人过来给她穿好了衣服,王府的管家也随之赶到。
“夫人有何吩咐?”管家问道。
“夫人?”戚明悦看着管家。
管家不卑不亢的回道:“殿下有公事离京,暂未帮夫人请封侧妃,还请夫人见谅。”
王府规格,一位正妃两位侧妃。
剩下的有名分的称夫人,没有名分的侍妾只能叫姑娘。
管家这会儿称她为夫人,已经是尊重她了。
戚明悦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没办法发作,只能咬牙问道:“南巡陛下去了吗?贵妃呢?要去什么地方?”
“这个……”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陛下自然是带了贵妃一同去南巡,去什么地方,老奴就不知道了,只听殿下说,可能是跟陵州旱灾有关,所以陛下特地点了我们殿下还有宁王殿下一同前往。”
戚明悦呼吸有些急促。
果然。
果然又跟青槡有关!
搞不好又是她撺掇的陛下!
否则陛下这几年都不曾离京,为何突然要去南巡!
还有,为什么南巡还得拉着辰哥哥一起!
她就是故意的!
那个女人,那个疯女人!她到底想做什么!
该死的!
陵州,陵州跟崇州之间,就只隔了一个松州。
若那个疯女人临时起意,要去崇州怎么办?
她会不会查到陈家去?
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这几年她稳着京城这边,所以目前还没有人去查崇州。她之前派去扫尾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把陈家的痕迹处理干净。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烦!
她都已经把陈家还有季家都处理了,为什么还要冒出来一个跟戚晚长得像的青槡!
戚晚已经死了!
她都已经死透了为什么还这么烦!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陈家的事情,绝对不能。
辰哥哥已经慢慢的不那么信她了,若是知道了陈家的事情,他会不会跟当初抛弃戚晚一样抛弃她?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戚明悦强稳住心情,对着管家说道:“殿下去赈灾,想来危险重重,我实在是不放心,我想去梵云寺给殿下祈福,保佑殿下此行顺利,还请管家帮我安排下。”
管家见她只是去佛寺祈福,没说什么,叫人去安排了。
午时刚过,戚明悦就到了梵云寺。
玉京周围的寺庙,除了护国寺,香火最旺的就是梵云寺。
护国寺因为陛下的原因,每年只在大日子对外开放,所以京中达官显贵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梵云寺。
戚明悦也是梵云寺的常客。
在大殿中祈福之后,就有僧弥带着她去了后院。
她让丫鬟在院子外等着,自己跟着引路的僧弥进了院中厢房。
一个眉骨清俊的和尚正盘腿坐在榻上敲木鱼。
他看上去很年轻,皮肤比常人要白些,眉心一点红痣,身着素白僧衣,看上去慈悲肃严。
等关上了门,房内只剩下戚明悦跟这和尚时,戚明悦迫不及待的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辰王会慢慢脱离我的掌控?我周围的人也开始对我淡漠了许多?我的心蛊为什么不管用了?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养着心蛊,辰王就会永远对我死心塌地,只爱我一个吗!”
“为什么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