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喜欢得不得了
除了常年不变的绿色，黎清本身有灵力加持，再加上她在无名道长那儿学了些阵法过来，给自己布置上了，才达到了如今的效果。
“不过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精致，就给自己布置什么。”
“阿姐说的有理，下次再来阿姐这里偷师。”
魏西晨带着家人走后，姜家才彻底安静下来。
接下来就没有人会再上门了，各家给姜家赠的礼，姜家都以别的等价物给还了回去。特别是卫国公和顾丞相家的礼，顾向晚抬过来的是他私人的，顾家秦老夫人也命人抬了礼过来，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但黎清还是以更重的礼给还了，并且是由云及亲自去的。顾丞相好歹是云及的老师，在年节时由他亲自去送礼，再合适不过了。
云及到顾丞相家时，顾九卿因为身份而没能和云及见面，爷爷是不会随便让她面见外男的，所以她的一切倒追计划都给搁浅了。也不知道小哥哥有没有收到她的手书，或许收到了，也不知是谁写的。那两句诗：“夜来南风一鉴开，思君与云共徘徊。”那是她动用目前所有的才情憋出来的一句情话，她好想看到小哥哥。
顾九卿喜欢云及，喜欢的不得了。
云及还不知有一个姑娘暗恋他，他正在和顾丞相唠嗑。也见识到丞相府的气派，比起自家的自然韵味来，顾丞相家古韵味儿就十足了。亭台楼阁间总能看到泼墨的痕迹，家具所用的也是十分上档次，花瓶与屏风摆放彰宜得当，赏心悦目，不禁令人诗兴大发。云及当场赋诗一首，被顾丞相夸赞的就差点嘴巴流油了。
师徒两个坐在庭院里烤着炉火小酌了几杯后，云及就被顾丞相赶出了丞相府。临走时，云及被强行塞了一包课业，说是他家过年肯定清闲，好生写课业，争取来年一举贡生，再高中状元。依照云及的学识，就算现在开恩科也难不倒他。
可惜这次没见到九卿小妹妹，上次九卿小妹妹塞了朵绒花给他，说是端午节没来的及送出的，后来他们只是匆匆见过几次，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顾苍玉那小子今天也不出来见见他，等下次，他非得给他一顿劈头盖脸。
云及抱着东西上了马车，往家里而去。
“你这学生看起来不错，有没有婚配啊？”秦老夫人从内堂里走出来。顾丞相悄悄咪咪的白了她一眼，不是早就已经对他这个小徒弟图谋不轨了吗？这会子还问这嘎的，明知故问。
“老头子，老娘问你话呢，半天都在发神，还是老娘说的话不管用了，你全当耳旁风。”秦老夫人见顾丞相不回答她的话，反而愣在一旁似的，顿时火冒三丈，声音也抬高了八度。
顾丞相这才反应过来，瞅着自家夫人怒发红颜的模样，顿时怂了，忙道：“哎呀，夫人息怒，你不是知道人家底细嘛，再多问不是显得累赘嘛？”
“好哇，顾长风，你就是诚信不想和我说，难道我知道，就不能再问你了？”若是有外人在场一定会为秦老夫人这份泼辣劲儿所震撼。在外人面前，秦老夫人永远是一副慈眉善目，善解人意的样子。虽是武将家庭出身，但却是出了名的温柔。
可没想到，她在家里竟然像一枚红辣椒。
女人，老夫不和你计较。
“没有，总行了吧，夫人莫气，为夫只是开个玩笑，哈哈。”顾丞相忙着安抚自家老伴儿，整个天齐都不知道，温润如斯的秦老夫人在他面前就是个母暴龙，可又有什么办法，这条母暴龙是他生生给宠出来的。自己作的罪，跪着也得作完。
“我是打心底喜欢这孩子，那么多人中就这一个不骄不躁还年龄合适的，你不为咱家九卿想想，老娘也得留意着呀。”秦老夫人总是吃顾丞相认错这一套，这也是两人多年以来的相处模式。
“可这……你留意着行，但切不可让九卿私自与那孩子定了终身啊，这事儿还得商量着来，不可意气用事。”顾丞相给自家夫人上着眼药水，夫人的脾性他是清楚的，若是他意气，多半就坏事了。
“啊？那可糟了！”
“什么？”顾丞相心中流过一丝丝不安，莫不是自家蠢夫人已经先下手为强？
“九卿现在喜欢那孩子喜欢的不得了哇。”秦老夫人没忍住，将实情给说了出来。
顾丞相恍若晴天霹雳，这个消息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愚蠢！”
秦老夫人见自己丈夫生气了，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试探道：“如今可怎么办？要不咱去姜家提亲吧，早些定下，我瞧着那孩子对我们家九卿也颇有好感。”
“可咱们这么贸然前去，恐怕会被人说无礼的。”顾丞相真想骂自己夫人一顿，可他又舍不得，现在真是两头煎熬。
“等年关过了，我去趟姜府，暗中试探试探？实在不行，只能强行歇了九卿这份心思了。”秦老夫人叹了口气。
“是歇了你这份心思，要不是你，九卿能成这样？怪不得老夫总觉得九卿这段时间不对劲，她好端端的干吗时常往书院跑？分明就是有鬼，老夫之前从未怀疑过，现在才知道，老夫真是要被你们给气死了。”顾丞相觉得他简直是气的心肝脾肺疼。
好在发现的早，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真的成了，九卿将来能够撑得起他家门庭吗？好好的孩子被你弄成现在这样，要是九卿将来真有想不开，你可后悔去吧。”顾丞相戳着秦老夫人的手臂说道。若是在平常，秦老夫人早就还手了，但她现在犯了错，毫无还手之力。
“你叫人将九卿找来，我有事要交代。”顾丞相继续吩咐道。
在这种“大事”上，秦老夫人还是显得弱势了，她只好听从了自家丈夫的话。
“老二媳妇现在忙着带小的，那孩子你不许掺和了。”顾丞相不放心，继续叮嘱道。
“是，老爷。”秦老夫人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低头认错。
第420章苦口婆心
顾九卿也不过是个不懂多少人情世故的小孩子，她的一切世界观都是由外界的刺激形成，在这个年岁，能分得多少好坏？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罢了。她还有懵懂的婚姻自由观念，祖母告诉她，她坚持下去会有很好的结果，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爷爷，您找我？”顾九卿不明所以，她还不知发生了啥。总觉得爷爷今天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好像出事了似的。
难道最近她不乖吗？她可一直都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呢。
“乖孩子，来爷爷这里。”顾丞相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和颜悦色，毕竟孩子是十分无辜的，他纵然有气也不能往孩子身上发。
顾九卿慢慢踱步到自家爷爷面前，秦老夫人坐在一旁，她暂时没胆子说话。
“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九卿是不是很喜欢姜云及？”顾丞相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早死早超生，反正都要问，就干脆一次性问个明白。“乖孩子，你奶奶都和我说了。”
顾九卿瞪大了眸子，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完全暴露在了爷爷面前，除了尴尬，还有就是非常不自在了。
“爷爷，我……”顾九卿将头使劲儿的垂下去，缓缓的说道：“九卿的确喜欢姜家哥哥，可是九卿也想明白了，凡是是不能强求的，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九卿的一厢情愿，只会害了自己。”
顾丞相没想到孙女这么乖顺，可他活了那么大岁数，哪儿会相信顾九卿这么轻巧的一面之词。
“九卿啊，你如今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现在好好在家学习，等真正到了那天之后啊，爷爷再给你做主，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你还不到时候。”
顾九卿点点头，她看了看自家奶奶，只见奶奶拼命的给他使眼色。顾九卿并不懂秦老夫人的想表达什么，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秦老夫人心中的小人儿脆胸顿足。
小孙女儿这会子怎么就看不懂他想要做啥了呢？
算了，这件事的确是她太冲动，只想急着给孙女找一个好夫婿，忽略了太多不定因素。此事还得劳烦老爷子出马，早些解决了才是。
“你能想明白，那再好不过了，你爹忙，你娘又在带你弟弟，无暇顾及你，偏生你奶奶又是个不靠谱的，以后你要多与你娘亲近，你奶奶的某些思想，实在是要不得啊。”顾丞相说着瞟了一眼秦老夫人，见她嘟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不由得又大叹了一口气。
“孙女省得了。”
“那好，你现在和爷爷约法三章。”
“为何？”顾九卿不明白，爷爷对待这件事怎么会这样严肃？还要和她约法三章。
“我们先做约定，爷爷之后再和你说为什么。”顾丞相语重心长道。
对于自家爷爷得要求，顾九卿没办法做到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第一，你不能再寻找任何借口私下里与姜云及有任何接触。”顾丞相借机观察自己孙女得表情，果然看到了惊讶以及不愿。不过既然孙女没有打断他，他就默认为接受了。“第二，我给你三年的时间成长，在这三年里你要名响上京，上京第一姝你能拿到就更好了，女孩子始终要有女孩子得样子啊，希望九卿能够明白爷爷得苦心。”
顾九卿很勉强得答道：“我会的。”顾丞相见此就更放心了，只要九卿肯，那就没什么问题，届时让自家夫人动用点人脉给九卿找到个好老师，让这孩子的日子不那么清闲，时间会淡忘一切的。
“至于第三，放下你现在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不，前两条九卿可以做到，但是这最后一条，九卿完不成。”顾九卿哀求道：“爷爷，求求你了，收回第三条，换个别的吧。”
“不能，乖孩子你听我说，你现在太小了，姜云及年岁也不大，你不觉得现在想这些就是在浪费你的人生吗？就给你打个比方吧，若是现在开恩科，姜云及也有状元之能，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足以与之匹配吗？不是爷爷打击你，是你委实太过于儿戏。”顾丞相觉得他对顾九卿说这些就是在对牛弹琴，要是当初他就能早些察觉，也不至于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我是当朝宰辅，出于避嫌，你父亲又不在朝中任职，但我们家亦不容小觑，姜云及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他的路还长呢，你上去于他而言就是累赘，九卿孩儿你明白吗？我对姜云及那是一百个满意，但咱也得考虑现实呀。”
姜云及现在虽然还是个毛头小子，但陛下对其分外重视，就冲陛下时常私下里问他姜云及的功课怎么样就知道陛下是在暗中给下一代君王培养能才。本来姜云及可以早早入朝的，只是被陛下压着，不然他早就在翰林院而不是国子监了。除了这一个原因，他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可以用来解释陛下为何钦点姜云及做他的亲传了。
听完自家爷爷的一席肺腑之言，顾九卿仿若遭到了雷击，这些她都没有想过。她只知道自己目前一厢情愿，不知道未来如此艰辛。是不是真的错了，一定要足够优秀才能站到小哥哥身边？丞相嫡亲孙女的身份都是外物，小哥哥必然不会被她的身份给束缚住，所以一直以来，她都错了。
“爷爷，我……我好像明白了。”顾九卿抬头看向顾长风，她看到了顾长风欣慰的眼神。
“很好，我和你奶奶都是过来人，她这辈子被我宠着，转眼我们都是老头老婆子了，可你不一样，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够一开始就误入歧途呢？”
顾九卿恍然明白，自家爷爷说的都是对的，她应该让自己足够好，好到不需要偷偷摸摸的也能让小哥哥见到她，好到小哥哥主动来找她。
如果最后小哥哥仍然不主动，那就说明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缘分了。
这才是顾九卿应该做的事。
一味的沉浸于幻想，到最后只会幻灭。
第421章仔细分析
“上京有才的贵女多了去了，九卿可以不争那个上京第一姝的名头，但人不可无才，所谓女子无才是德在咱们顾家是万分行不通的，咱们顾家在上京也算是有头有脸，虽然只要爷爷一人在朝中，但顾家儿女的婚姻是绝不会混入皇家的，这一点九卿要明白。”顾丞相只想告诉顾九卿，不用在乎自己名头太响而被皇家注意，顾家有顾家的规矩，就是天齐的皇帝来了，也不能改变。
天齐的物俗民风开放，婚姻嫁娶也得到过一定程度的解放，但皇家婚姻向来是慎重的，一般会选根基深厚人口较多的的大家族嫡出女子，像顾家这样人丁单薄但又身份尊贵的家族是轮不上的。
顾家之所以会在朝中拥有声望，乃是源自于顾家出显贵读书人，几乎每隔几代，顾家子孙中都会出现一位达官显贵，就比如现在的顾长风——顾丞相。而他的两个儿子其实都很有出息，顾向晚师承药王，如果不是他拒绝，太医院院首必定一直都是他。
而二儿子顾流瑜读书也很厉害，考到了贡生之后，他不愿意参加殿试，便托他爹给他弄了个应天书院的名额，混到讲经先生的位置，又觉得太无趣，最后跑去做买卖了。其实男儿哪能没有一点儿政治抱负，只不过是为了避嫌，才没进入上京的政治体系当中去。娶的媳妇也不是显贵人家的，只是上京一般殷实人家的女子。顾家二少奶奶也就是顾九卿的阿娘模样长得好，当初与顾二郎意外结缘，随后两人互相通信，顾丞相上门提亲，一切就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两口子女主内男主外，对孩子也好，就是疏于对孩子是非的教育。
“九卿同意爷爷的约法三章，以后不再私下里与姜家哥哥相见，努力成为更好的九卿，克制自己去想他。”
顾丞相欣慰的颔首，道：“去吧，我会亲自去给你求来老师。”
“是，孙女告退。”顾九卿对顾长风与秦老夫人福身一礼，转身而出。一路上，顾九卿泪湿了眼眶，同时也下定决心——一定可以的，小哥哥那么优秀，她也要成为优秀的人。
“好了，以后给我看着点儿，万不可以再让她胡来了，还有你，老婆子你可长点儿心吧，九卿差点儿被你给毁了，你知道不？”顾丞相没好气的对秦老夫人道。
“知道了，老头子没完没了的，老娘就看上了你那学生，说实话，你难道一点儿不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吗？”秦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单手叉腰道。
顾丞相呼出一口气来，他还能说什么？老婆子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
“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九卿的事你不要再插手，做好你的本职就好，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伤到咱们九卿，你以为姜家从锦州而来就简单吗？他家是那么容易就进的？”顾丞相反问秦老夫人。
“那你说啊，我们九卿哪一点配不上姜家那小子了？”秦老夫人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不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姜家人你也是见过的，是不是让你如沐春风？可你想过没，两个寡妇能有这样的成就，仅仅是表面上那般简单吗？简单到现在各大家族都不敢轻易去触碰，就连卫国公这样勋贵世家都与之交好吗？”顾丞相恨不得将一切的道理都倾倒进自己夫人的脑子里。
这背后一定有一只大手在操控，而这只大手，无疑是宫里头的那位。
他做宰辅已有些年头了，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然依他的身份，也不必与老婆子说这么多了。直接上了姜家的门表明心迹不就得了。可问题就在于，人家若是拒绝，那就一切没戏，届时可能还会得罪宫里头那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孩子们的缘分就让孩子们自己去争取吧，我不是不同意，而是眼下真的太过早了，三年后九卿也才十五呢（虚岁），何必那么着急呢？”
“我听你的就是了。”
哟呵，母老虎被他说服了。
顾长风多年不纳妾，一直忠心于秦氏不是没有原因的。秦氏武将家庭出身，身上少了几分文弱女子之气，多了几分率真自然，认为好的又是自己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去争取。
她嫁给顾长风之后，顾长风是她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奉到她面前。她在顾长风面前不必端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久而久之就成了顾长风脑中的母老虎。
不过，就是这样，顾长风还始终对秦氏不离不弃。秦氏脾气虽然不好，但深明大义，对于自己的错误会积极改正，就像这次，顾长风与她说了这些之后，她便不会再急着给顾九卿谋划将来了。
“袁氏忙于新生儿，但也不是丝毫没有精力管教九卿，派人给她通个信儿。”顾长风再次嘱咐道。
“好。”秦老夫人答道。
上元节刚过，顾九卿就迎来了两位老师，一位教导琴棋书画和骑射，另一位则是女工厨艺，每日多出来的时间，顾九卿则跟着自己的母亲顾袁氏以及秦老夫人学习管家。
秉承着技多不压身的道理，等到她十三岁时，她便和自己的父亲学习商道了。
且说姜家几口子。
在上元节的第二天，黎清自费在芋头酒楼摆酒席宴请了上京大小商铺的一众管事，随后便开始进行大清洗。
商场不亚于官场，有商人的地方就有黑钱，黎清对于平时的小贪婪倒可以忍受，可她绝对忍受不了害人的黑钱。不管自己的人是如何染上的，她不会姑息。
所谓黑钱就是来路不正，走邪门歪道而来的钱，这些钱后头很可能沾染的是别人的鲜血。
终此一事，黎清也明白了，好处多多的雇佣文契不足以管束住人，所以她在这次大清洗中，将所有雇佣文契换成了卖身契。能接受的就留，不能接受的付出高额违约金可以自行离开。
事实证明，没人能承担比自身贵一千倍的违约金。所以就算心有不甘，为了活着，只能都签下了卖身契。
上京且如此，其他地方肯定更加严重。
第422章皇帝准备嗑药了
于是整个一年，黎清都在致力于肃清产业链。黎清一改之前的作风，雷厉风行的模样着实惊呆了整个盛景宏商号下的大小产业中的大小人物。风气一改之前，黎清这一年的收入也是倍增。
这一年还算安宁，除了边境上有些小摩擦之外，天齐是安全的。
两个娃子也茁壮成长，特别是云及，像吃了催长素似的，一下子窜的老高。一举和黎清一般高，照他的年纪，成为全家身高最高的乃铁板钉钉的事。
而朝中最近有某种风声传来，说是皇帝开始吃药了。
那种药。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皇帝怕死了，代表着有妖邪入侵朝纲，太子与大皇子之争就要摆到明面上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在未尘埃落定前，天齐将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黎清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早做了打算。
齐观皇帝挺好的人，倘若这件事是真的，黎清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帮他一把。
毕竟，这世上早就没有了长生之法。
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齐观作为皇帝，而且还是一个才在位才十年出头皇帝，他怕死是正常的。估计是齐观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再加上儿子们都大了，都盯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他心慌了。所以才会逐渐往那方面想。
嗑药，可是皇帝昏庸的前兆哇。
“爹，陛下最近热衷于寻找长生之法，竟向我询问相关了。”早朝之后，顾向晚从侧殿大门处出来拦住了顾长风。顾向晚将顾长风拉到角落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此事还有谁知道？”
“我与大内侍，但不排除与之接触过的其他人知晓其中蛛丝马迹。”
“非同小可啊，先不要声张，待我与太师商议之后，再行定夺。”顾长风拍了拍顾向晚的手，接着说道：“你且稳住陛下，一旦他动了这样的心思，必定就是抱着决心的。”
“我知道，爹你小心点。”顾向晚说完，偷瞄了周围，发现没什么人之后，先行离开。
自古嗑药的皇帝不少，无一不是下场凄惨，齐观皇帝作为皇帝那是万分清楚的，可他还是要铤而走险。除了怕死，以及想要千秋基业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要说之前，他可是足够理性之人。
顾向晚回忆起之前大皇子给了个药方子，说是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并且还要奇怪的药引——太子家未熟的梨，而皇帝就是吃了那副药膳方子之后才慢慢开始变化，甚至没病还找他要点强身健体的药丸子。
所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么？
顾向晚觉得他自己真相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皇帝，这种要不得的心思需要剔除。
“顾太医来了，陛下等你多时了。”苟银一见顾向晚，立刻上前帮他抱着药箱，顾向晚不习惯药童，对于医药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所以为皇帝看病都是自带药箱。
“参见陛下，陛下今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顾向晚拱手一礼后，齐观挥手让他免礼，随后顾向晚便走到齐观面前去。
他观察齐观的面色，除了有些因为熬夜而导致的眼底发青，一切如常，精神不济也是熬夜所致。
就是不知齐观如何描述了。
“我今日感觉浑身乏力，精神不振，脑袋也隐隐作痛，就好像里边儿长了东西似的，你快帮我看看。”齐观摸着脑袋，仍不住叫唤起来。
顾向晚自然不能伸手往齐观脑袋上摸，而且齐观戴着帽子呢。
“陛下昨夜又熬夜了。”顾向晚自顾自的说着，也不期盼齐观能回答。齐观不说，不代表苟银沉默。
“可不是嘛，陛下昨夜批改奏章到夜半，还去清华园小酌了两杯，睡得晚，陛下兴致在那儿，咱也不敢阻拦，唉，我的陛下哟。”苟银扯着他那“嘶哑”的喉咙，进行柔弱的控诉。
“陛下身体康健，并无大碍，昨夜凉风过颅，加上休憩不够，这才导致今日的困倦，臣开一剂汤药，喝完早些休息，明日便可精神饱满。”顾向晚对齐观拱手道。
“哦，原来如此，顾太医去吧，我等着。”齐观道。
“臣告退。”顾向晚跨上药箱便转身前往太医院了，照例有内侍跟着，那内侍是专门给齐观煮汤药的，每次顾向晚给齐观开药，都是他负责。这一次也不例外。
“顾太医，奴才听闻顾太医手中有一种药丸，吃此药，可葆青春？”内侍官小碎步跟着顾向晚，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顾向晚身侧问道。
“没有。”顾向晚丝毫不见迟疑的否道。
“哦，那可能是奴才听岔了。”那内侍官低头，有些失落的说道。
顾向晚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内侍几眼，他手中确实有中药有此效果，但那是药王谷不外传的秘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能够如此大胆的问出来，这其中恐怕有小人暗箱操作。想到此，顾向晚心地闪过一丝暗流。
事关药王谷，他不可能放过。
“这是陛下的药，我已经叫刘太医与王太医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现在交给你。”顾向晚将药袋子郑重的交到那内侍官手上，潜台词是，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儿，你要负全责。
内侍官自然不敢怠慢，弓着身子道：“是，奴才立刻将药熬出来。”
顾向晚点点头，转身研究新的药理去了。
他现在虽然不是太医院的院首，但皇帝的病一直都是由他负责，他不管后宫疑难杂症，最多是做个参考。现在皇帝有了嗑药的苗头，他还是得早些预防才好。
“父皇已经上钩了，军师，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太子党羽众多，当年樊楼诗案只是丢了几个小喽啰，而我在后头得端午马球赛中却损失了几员猛将，虽说今年大家都相安无事，但我快忍不住了。”
密室之中，大皇子披着黑色披风，对暗处一男子说道。
“大皇子莫要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只要你想办法将此药进献上去，我再到明面上帮你，可事半功倍。”暗处男子从袖中掏出一瓶子递给大皇子。
第423章时间会发酵一切
“这是何物？”大皇子压制着面上得惊喜，问道。
“仙药，可得长生。”
大皇子眸中闪过一丝惊奇，“不知我是否可以服用？既然是仙药，为何还要献给父皇，莫不是要他做在那位置上到永远，然后我与太子谁也别想夺得皇位。”
“不，此药乃半成品，吃了倒是可以加速死亡，不过在这之前，服用此药得人将会精力充沛，恍若新生，一段时间过后，迅速老去，逐渐死亡。”
“那本皇子献上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大皇子虽然老吃亏，但其智商还是在线得。
只见那人笑道：“那就别用你的手。”
“哦，呵哈哈哈。”大皇子恍然大悟，直呼军师高明，此药定要寻机会叫太子献上，而后他在以太子谋害父皇得罪名将其诛杀，自己坐上皇位。
“祝大皇子马到成功。”
“等本皇子登上那个位置，你就是国师。”
“那我等着大皇子好消息。”
目送那人消失在密室尽头的地道，大皇子出了密室，立刻让人以论诗得名义叫来了魏凌深，两人在屋内密谋许久。
黎清大清洗做了一年，临近年关了，终于得了清闲，眼下离家里两个孩子参加科考还有一年多，所以两个娃子现在读书都跟玩儿似的，边玩儿边往精了学。
值得一提的是，顾家孙女顾九卿逐渐在上京名媛圈子里活跃起来，不过十二岁就已经画技了得，女工也做的像模像样的了。以前这位可不常在众人的视线里出现，可能是年岁大了些吧，不再懵懂了。
云及是高兴的，在他看来，妹妹快长大了。
今年过年齐观皇帝要求普天同庆，同时太子给他敬献了一盒药丸，听说是东方蓬莱一高人所赠。
皇帝很乐意的收了。黎清在隔壁偏殿，燕青在正殿云及的身后站着，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哪怕隔着纱，燕青也知道黎清看过来过。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药丸有问题。
宴会之后，黎清别了一众姐妹，匆匆归家。
“那药……”
“毒。”燕青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可避免？”
“齐观气数将尽，但尚有余力，至少还得活上三五年，但若此药一下肚，恐怕只能再活一年半。”燕青忽然皱了眉头。
“太医查不出来吗？”黎清追问。
“里面有术法，太医不过是普通人，如何能看得出来？不过在我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燕青道。
黎清微微颔首，接着从门框子边探出头，叫春华寻了木阳来。
“娘子有何吩咐？”木阳恭敬得拱手道。
“派人请顾太医到府上一叙，说是有重要事情找他，请顾太医无比快些。”黎清吩咐道。
不知是不是被公务给绊住了脚，顾向晚第二天下午才前来姜府。
“昨日下午开始便在宫里研究，直至今日方得空闲，不知阿清找我何事？”顾向晚坐在椅子上，悠然端起茶杯。
顾向晚进府开始，黎清便将府内大小丫鬟小厮都给遣了出去，说是过年了，给他们放假，出去好好耍耍，还都发了压岁钱。一众丫鬟小厮心花怒放出了门去。
木阳意识到黎清似乎找顾向晚有大事，自己也主动承包了守门的任务。就连姜氏也被黎清派出去卖年货了。府里现在就只剩下黎清、燕青与顾向晚，以及守门的木阳。
“昨日太子殿下献上了一盒丹药，不知太医可有看过？”
顾向晚睁大眸子，连忙说道：“昨日下午到今日，我正是在研究此药，像这种东西，一定要研究透彻，确保吃了无误之后才能入了皇帝的口。”
“此药，陛下万万不可吃，此乃折寿损命的毒药，而非殿下所说的延年长寿的补药。”黎清说完，立刻便觉得这是个阴谋，若真是如此，这东西恐怕是有人故意弄到太子手中，想要借太子的手将皇帝除去。那么幕后推手是谁便分外明了了。
顾向晚大为惊异，“我昨夜研究了一宿，发现里面所用的药材均为大补之物，而且搭配相彰，不像是毒药呀。”顾向晚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盒子，打开后见，正是昨日太子所献的那药丸。
“太医，一定要想办法让陛下放弃服用此药。”黎清指着药丸道。
顾向晚点点头，这时燕青开口说道：“这是一种邪术所炼制的丹药，表面上看起来像十全大补丸，实际上里面暗藏玄机，吃了这种东西的人起初会精神焕发，大概持续七八个月，随后就会出现衰竭症状，最后死亡，并非补寿，而是实打实的折寿。”
燕青的话引起了顾向晚的注意，或许真如两人所说的那样，那么此药真的是毒药了。
“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会照着法子捏出几枚一摸一样的无毒无害的来，这药就算了，实情我会与陛下说，但这件事终究是谁做的，还不能下定论。”顾向晚潜意识觉得太子不会害皇帝，但人心难测，他又如何知道太子是不是真心的。
当夜，顾向晚便与齐观皇帝触膝长谈了，顾长风也跟着进了宫。
多的黎清不会再管了，至于功劳，她不会去争取。顾向晚自然不会在齐观面前隐瞒黎清的功劳，只不过因为她是一个女人，齐观不会给她加官进爵，但他在心里对姜云及又做了一番重新估量，黎清此番无疑是让姜云及未来的仕途更顺了些。
至于这一次，朝廷会如何，政治场上会如何，不得而知。
黎清只想着避难，不管烧什么火，总归是烧不着姜家人。
朝廷大清洗，势在必行，齐观皇帝可不是个儿女情长能管束的人，太子与大皇子之间的决战不在今年和明年，就是后年了。
就连云及也在学堂行走间感受到了某些变化，只是这变化不明显罢了。
时间会发酵一切。
转眼间便到了朝廷开恩科的那一年，这一年云及十七，管尚轩二十。
今年上京的早春来的格外晚，都二月末了，天仍旧下雪。
街道上铺满了雪，一眼望去，整个上京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第424章私下往来过
皇帝已经病了好几个月了，仍然坚持开恩科，缘由也是为了给皇帝冲喜。企图用选拔人才的方式来使得皇帝病情好转。
如果皇帝现在病的起不来了，或许今年的恩科就会取消了。不过皇帝坚持要开，并委派了御史中丞上官俟做主考官，礼部尚书左青葵以及驸马刘韩林做副考官。
于是恩科就这么开了。
虽然三月才省试，但大街上已经可以看到青衫书生的身影了，他们大多数是外地人。黎清郊外特开的出租屋迎来了一批考生。
“娘，这些时日老师要单独给我开小灶，我就住在老师家去了，轩哥那边应天书院副山长要给他开小灶，我们都不回来了。”云及俨然已经成了半大的小伙子模样，说话做事都表现出了一股子成熟的气息。
早已经褪去一身幼稚的他，如今身材高挑，走路昂首挺胸，脚下生风，气质如玉。
确认过眼神，是黎清心目中想要的那个样子。
“好，注意礼数，一会儿你们自去库房挑选些好物送去给老师，莫要让人家白白付出。”黎清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云及的影子挡住了黎清面前的阳光。
“好的，谢谢娘，儿子告退。”云及给黎清拜别后，寻到了姜氏，好生与她作别。
黎清亦如当年那般，模样那是一丁点儿没变。至于姜氏，她毕竟是个普通人，岁月的风霜不会放过她的，不过还是给了她一些安慰。姜氏这些年只是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其余的都无事，身体康健有余，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云哥儿、轩哥儿，这次一定要好好考，奶奶等着咱家出两个翰林呢。”本来姜氏想说两个状元，但转眼一想，两个都在同一堂考试中，而状元只能有一个，无奈姜氏只好临时改口了。
反正考中了都要入翰林院，在里面呆上三年，之后才会正式任其他官职。
状元会被授予翰林院修撰、榜眼以及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其余皆翰林院庶吉士往下。
“奶奶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能过的。”云及信心满满的说道，管尚轩也连连保证。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挠他们。
他们早已经在上京站稳了脚跟，不再是当初那个刚来的，啥也不懂的“乡巴佬”。
该肃清的敌人都已经肃清，这一次只会平平安安。
“轩哥，就在此处作别，我们考场见。”云及对管尚轩抱手一礼道。
“云弟共勉。”
管尚轩二十虽未满，但他已然是吃了那口饭的人了。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离梦想最近的机会了，必须稳拿下来。
云及到顾府的时候，正是半上午，浓雾慢慢褪去，露出了万物本来的面目。天仍然是阴沉沉的，到处都是白雪的颜色，因为白雪反光，所以周围倒没有真的那般黑暗，反而亮堂堂的。
“云哥儿来了，你且坐，我们老爷子早朝还未归，等他回来了，我立刻让人知会你。”顾袁氏热情的招呼着云及，给他又是端茶又是点心的，弄的云及都不好意思了。
“多谢婶婶。”云及礼貌的说道。
“甭客气，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昂。”顾袁氏满面灿烂的笑容。云及见之也报以一笑。
“姐儿，姜家小公子已经到了，眼下正在偏厅等待，大娘子正与他唠嗑呢。”丫鬟翠荷匆匆推开房门，对顾九卿汇报道。
顾九卿轻轻放下手中的画笔，却并未抬头，“母亲可有通传过我？”
“不曾。”翠荷答道。
“如此我便耐心等待吧。”与爷爷的约法三章她一直谨记在心，这些年除了年节，亦或者诗会，她与小哥哥从未有过接触。
不过私下里，却有信件往来。当年她鼓起勇气写第一封信开始，小哥哥回信作为信号，他们这些年信件便往来不断了。
她从未在信中提及她喜欢他，而他也没有。
两个人就如同普通朋友一般，写一些生活趣事，或最近所遇到的烦恼。偶尔也写诗词歌赋，姜家哥哥不愧是学富五车，诗词上的造诣很高，在他的帮助下她学识不输于上京任何贵女！
翠荷知晓自家姑娘的心思，但她只是个丫鬟，人微言轻，除了传递东西，便帮不了什么忙了。
十四岁的顾九卿如今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浑身的气质也得到了质变，都是她老师教导的好。
“哥哥今日可有在府中？”
“大公子在书房，太老爷将会同时给两位公子讲课。”
“甚好，随我去厨房，我要亲自下厨。”顾九卿转身进屋换衣裳，翠荷跟了过去。
云及正在偏厅喝着茶，顾苍玉听闻云及来了，立刻赶到偏厅。
“终于把姜兄给盼来了，我可存了好些疑问，等着与你一同解决呢。”顾苍玉先拜了母亲，又与云及相互见了礼，便自顾自的寻了位置坐下，丫鬟立刻奉上茶来。
顾袁氏觉得自己留在这儿是多余的，他们年轻人讨论学术，她作为长辈在此会令他们不自在。于是起身道：“我去别处看看，你们聊。”
“母亲（伯母）慢走。”
听到那一声伯母，顾袁氏心中颇为触动。多好的孩子啊，与九卿很般配，要不介绍给九卿认识认识？片刻之后，顾袁氏舍弃了这份心思。
九卿还早，她不打算这么早就定下来。顾袁氏不知道的是，两人早已经相识多年。再介绍那可就尴尬了。
也不晓得云及与顾苍玉在说些什么，远远的都能听到笑声。顾九卿在厨房里忙着，她正尝试着做一道甜汤。
姜家哥哥喜欢吃甜的，恰好自家哥哥也喜欢，两人的爱好撞在一块儿了，也就不必解释，不怕误会了。
“姑娘，太老爷回府了。”翠荷慌慌张张的进来，她知晓太老爷与姑娘的约定，所以也怕太老爷发现自家姑娘的心思未歇。
“无妨，待会儿我再做几个菜，给他们午饭添菜，总是无过的。”顾九卿认真盯着炉子上的甜汤，里面的银耳已经开始出酱了。
第425章此事有诈
“老师（祖父）。”云及与顾苍玉见顾长风从外头进来，立即起身对他行礼。
“不必多礼，就要晌午了，与我一同吃了午饭，下午咱们再行教习。”顾长风才下早朝。今日陛下情况稍微好些，好歹在龙椅上坐了会儿，听完了底下众臣朝议。因为朝中事少，他去御书房帮着整理了一些公务，这才回来晚了。
“是。”
顾长风让小厮领着两个去了饭厅，自己则去换了身便服。
“最近陛下情况不太好，爷爷越发的忙碌了。”顾苍玉边走边对云及说道。
“希望陛下平安无事。”云及双手抱在一起，对天祈祷道。
“朝中一日比一日乱了，两派斗争不断，我们还好，都是没入朝的书生，若是入了朝，恐怕得遭受风雨摧残，这是绝对不利的。”
“你说的有道理。”云及赞同道。但他不说自己的想法，出门在外绝不表态，这是娘对他的告诫。
最近大皇子与太子之争越发明显，主要是大皇子一派咄咄逼人，太子一路防守。
最近还有人说陛下身体不好，原因是吃了太子前年进献的药丸，那药看似是大补之药，实际上是催命毒药。
不过这都是云及在自家师兄们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暗藏玄机。
“今日可是我妹妹下厨，你有口福了。”顾苍玉见云及对朝中事情不甚感冒，于是转移话题。
云及眸光一闪，心中惊喜。
“那我的确有口福。”一听是顾九卿下厨，云及说话都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轻松。
顾苍玉白了云及一眼，也不知道妹妹到底看上了这小子哪一点？说他长得好看吧，确实比自己长的好看那么一丢丢；说他学识过人吧，又是实打实的；再说家世吧，他家里一点儿也不穷。
姜家他去看过，那景致和自家的不一样，但绝不差，处处显露出内涵。
好像的确没啥缺点。
但他还是不认这个妹夫，坚决不认。抢他妹妹的，都是臭不要脸。
想到此，顾苍玉对云及又多了几分敌意。当然他收敛的很好，并没有叫云及发觉。
“都准备好了？上菜吧。”顾九卿扫视了厨房一眼，丫鬟们手托托盘，一个个鱼贯而出。翠荷走上来道：“姑娘不去吗？”
顾九卿摇摇头：“不去了，回吧，老师让我三日画完那副飞鹤图，明日就要交差了。”虽真的很想见，但她不是那么不明是非的人。
几年的沉淀，顾九卿早已褪去了当初的幼稚，什么是是非非她门儿清。
“那奴婢把饭菜都端到房里去，姑娘幸苦了一上午，得好好吃点儿。”翠荷很识趣的说道。
“好。”
她做的菜分量多，匀了好几份，祖父那里有，母亲那里也有，当然自己也留了。母亲与祖母同桌而食，所以不必担心没照顾到谁。
这边饭厅，两个晚辈等顾长风入了座，自己才敢坐下。
“云及小子陪老夫小酌几杯。”顾长风亲自给云及倒了酒，云及受宠若惊。长辈赐不可辞，云及慌忙端起酒杯，准备与顾长风对饮。
“爷爷，怎生的只给姜家小弟倒酒，我就没有呢？”顾苍玉对自家爷爷的操作十分不满，嚷嚷道。
“诶，你还小吗？没长手？自各儿倒。”顾长风怼道。
“哦！”还以为不让我喝酒呢，哼，担忧半天。
“来，喝。”顾长风手中的杯子与云及的一撞，颠出些许酒来，随后他一口饮尽，放下杯子，瘫在椅子上。
“老师？”云及以为顾长风不舒服，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有事的啊，是里头的那位。”顾长风煞有其事的说道。
说者好似无心，但听者有意。
“怎么会呢？爷爷今日早朝不是还见到了吗？”顾苍玉瞪大眸子道，反正他是不相信宫里那位那么轻易的就要撒手了。
“唉！哪有那么正常？今日早朝到一半，就被抬下去了。”顾长风长叹了一口气道。
“啊？那么严重。”
顾苍玉真的被惊到了似的，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云及饮下杯中酒道：“请恕云及不敬之罪，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谁也没注意，角落里的影子消失了。
云及一点儿也不在乎似的，开始吃起菜来。这里面有九卿妹妹的手艺，他可不想错过。
“你咋一点儿也不着急呢？”顾苍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云及。
“不着急，毕竟老师都不着急，我急啥？”云及继续吃着菜。
九卿妹妹的厨艺挺好，这些菜有种特别清新的味道。云及细细的品着，越吃越觉得新鲜。
“哈哈哈，看看，这一点你就不如云及了。”顾长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侧头对顾苍玉道。
“？？？？”顾苍玉一脸懵。
发生了什么？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明白？顾苍玉在心里询问三连。
“老夫不过炸一下你们，你还真上当了。”顾长风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
“？？？”
顾苍玉还是不太明白。
忽然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了河堤，他恍然大悟似的道：“爷爷，不带你这样的，陛下的玩笑可开得吗？”顾苍玉语气略带气愤。
可不气嘛！简直是气死他了。
云及停下筷子道：“陛下的玩笑不可开，可咱也要明白，若是陛下真的出事了，丞相大人怎么可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吃东西？”
“对哦。”顾苍玉重新拿起筷子，悻悻然开始吃菜。现在只有妹妹做的菜可以安抚他受伤的心灵了。
“哈哈哈，你们啊。”顾长风拍了拍顾苍玉的肩膀，道：“凡事莫要冲动。”
下午便开始了开小灶行动。
顾长风并不以应试通过为目的，而是选择培养思维为上。
如此十几天之后，便是三月半。
省试如期而至。
云及早在省试前一天就回了家，这边虽然离贡院儿稍微远一点，但有黎清在云及也安心一些。
天还未亮，姜家已经灯火通明。全家严阵以待，只为送两个考生安然入考场。
第426章云及省试
“三日都在那狭小的空间内，一定要能忍耐，行为止乎于礼，不可莽撞，沉着冷静，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检查，防止有人私藏夹带陷害。”黎清对两个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她多少有些不放心的。
像那种夹带陷害的并不在少数，一旦查出来，少不了牢狱之刑。最近正是非常时期，黎清这样嘱咐也是正确的。因为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暗中使坏，一旦如此，失去的就是整个前途。稍有不慎，连累全族。
“放心吧娘，我们会注意的，奶奶三天后见。”云及拍胸脯保证道。
“姜奶奶，清姨三天后见。”管尚轩附和道。
云及与管尚轩拜别了黎清与姜氏，一同上了自家马车。
姜氏双眼含泪目送着云及和尚轩，“看这孩子，一声不响的，两个都成人了。”
“是啊，咱能享福咯。”黎清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哪儿能享福啊，都还没成婚呢，成婚之后，又得帮着带孩子。”姜氏道。
黎清：“……”您说的对，您说的都是实在话。
但是，带孩子？天啊，她才把孩子培养长大，可不想再培养一个。说实话，她早就想当个甩手掌柜了。
云及那孩子背着家里找了女朋友呢，她天天都盼着云及能把女朋友变成她儿媳妇，然后管家之权一扔，她自逍遥去也！
云及的小女朋友身份也不简单，又是个努力上进的，她很满意。黎清同情的看了看姜氏，可怜的婆婆，这个当奶奶的竟然还在担忧自己的孙子婚事问题，殊不知孙子早就自己解决了。
天慢慢的转亮，启明星消失在天际。考院的大门紧锁，所有考试以及考试有关的人都被那大锁给锁在了里头。
今日天气甚好，没有浓雾，云层也卸了去，只剩下一片澄澈的蓝天，布满了三月的春阳。
“姑娘，三日后才会出来呢，咱们就一直在这儿等待吗？”翠荷扶着顾九卿，两人坐在考院旁边的小茶楼包厢里。
顾九卿沉默不语，她看向窗外，那一片蓝天种带着她的希望，昨日她收到了姜家哥哥送来的信，上面说他今日就要考试，希望出来之后见她一面。
总感觉会有好事发生。
呵呵。
良久之后，顾九卿道：“去找上官姐姐。”
“好嘞。”翠荷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家小姐真的会一直等在这里呢。要说这上官姑娘比自家小姐大一岁，家里正在张罗着给她寻一门亲事，不知结果如何了。自家姑娘前去，或许自己还能听到些八卦呢。
“可盼着你来了，最近我娘就像疯了一样，到处张罗给我相亲，我天，我才虚岁十六呢，怎么就老姑娘了？九卿妹妹，待会儿你见了我娘，定要帮我说说话呀，你家都还没个信儿呢，我着什么急呀？”上官沫沫一见到顾九卿，立刻扑上去诉苦了。
九卿扑哧一笑，调侃道：“可不是老姑娘，论真岁数，你可比我大一年呢，是时候找相公了，先定下来，再寻个良辰吉日，哈哈哈，我还等着吃酒呢。”说是一年，其实不足十二个月。
“你！九卿妹妹，看来你家是把你关傻了。”上官沫沫无情的吐槽道，“说，是不是最近在家又发奋图强，秦奶奶没有逼你做什么吧？”
“哎呀，没有，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单纯来找你玩儿的。”九卿笑呵呵的看着上官沫沫。
“还玩儿，你居然还有心情玩儿，我都要被逼着嫁人了，呜呜呜。”上官沫沫边说边假装哭泣。
好一副美人涕泣图。
九卿摸了摸上官沫沫脑袋，轻轻哄道：“沫沫乖，不哭昂。”
“哼！”
(￢︿??￢☆)
上官沫沫起身拍掉九卿的手，大声道：“好你个顾九卿，信不信老娘找秦奶奶说事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好人家了，我们可是姐妹，在嫁人这件事上，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别，可别这样，我帮你就是了，这种跳入火坑的事情，怎么能落到咱们两个身上呢？你说是不是？”九卿连连投降似的说道。就算是要跳火坑，她也只跳姜家哥哥的。
再说，她与爷爷的三年之期还差上好几个月呢，这事儿说什么也轮不到她。
“好了，就知道你胆儿小，我娘在屋里看账呢，我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
上官沫沫打小便与九卿玩儿的好，随便小打小闹那是常事，一路上打打闹闹的就到了寰氏的屋子。寰氏自然早就知道九卿的到来，一切都打点好了。
云及坐在考棚里，进来的时候他遵照娘亲的嘱咐，仔细搜寻了考棚的每一个角落，连板凳缝儿都没放过，并没有发现什么赃物，他这才放心的摆出了笔墨纸砚。这边管尚轩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自然也不敢放松，他比云及更狠，站在板凳上，将瓦片缝儿都给瞧了一遍。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他了。
等时间到了，考官才开始发试题。纸张是专门的有印记的纸，进入考棚之后，每个人都会发几张。
云及懒懒散散的坐在考棚里，对他来说，这场考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而他对面是一个年长之人，对方看云及在看他，他出于礼貌报之一笑，结果遭到了监考官的轰炸。
“看什么看，个人埋头，免得待会考题出来，紧张到啥也不会写。”
被监考官这么一训斥，那长者不敢再有异动，对云及也不加以怨恨。云及歉意的看了看他，随后便拿到了试题卷。随着铜锣敲响，报时人报时，云及开始磨墨。
平时就有严格的时政训练，所以云及答策论可谓是得心应手。
由于这是第一天，考试并非策论，而是一些经义义理，以及作诗写赋。明日以及后日才会连考两天策论。于他而言，这种没有基础性的东西早已经烂熟于心，并且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所以答题并不难。
准备了这么多年，早该派上用场了。
第427章省试（一）
御史中丞上官俟与礼部尚书左青葵以及驸马刘韩林三人围坐在火炉旁，监考有监考官，他们三个老大自然是要享福的。这么冷的天，围坐火炉才是享受。
“今年可有几匹黑马呀，各大书院都输送了人才，再加之民间自有高手，可谓是龙虎斗。”上官俟搓了搓被炭火烤热的手对身旁两人说道。
“上官大人说的有理，他们厉害，可就给咱出了难题呀，要是旗鼓相当，咱判断起来可就吃力咯。”左青葵嘴唇扯了扯，笑说道。“对此，驸马有何看法呀？”
刘韩林说什么也是状元出身，本身学识过人，因为身份缘故，在朝中所任职并不重要，技术含量低，反而没有体现出他这个做状元的过人之处。
“看情况咯，韩林相信各位大人慧眼识珠，有文字对比，自然能分出个高下来。”
“拭目以待吧，三日的时间可快了。”
这次贡举主考官都不是能够贿赂之人，所以没有谁能通过贿赂过关，大家随意谈论评判的规则并不出格，不过各自都有看好的人在心中不说罢了。
就比如左青葵，他是这次省试的主策办人，自然对每一个考生的背景都了如指掌。特别是云及，这是他分外看好的。
云及本就错过了上一次省试，这一次，定然会给出惊喜。
考试不讲情面，左青葵看好云及，但他并不能说出来，这样会导致考试公平性的挫败。
屋里上演着“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好戏，外头则是一众考生在考棚里瑟瑟发抖。虽有暖阳照着，可考棚终究潮湿，跟个洞洞似的。云及外面穿着考试统一服装，里面则裹着姜氏为他准备的毛茸茸的里衣，脚上也套着毛袜。要不是他身高在那儿，估计会被人嘲笑像个球。
此时的云及正悠哉游哉的写着赋，这篇赋有韵的要求，整体要求走平声押冬韵，估计是因为天气缘故。总的来说，很简单了。
到了下午未时快要结束之时，云及搁下了笔。毛笔写字有缺点，写完一张便要等待墨干，他粗略估计，若不是要等待墨迹风干，他至少也得提前半个时辰搁笔。
毕竟是省试，考不过就得打回原籍重新参加三年之后的州试，所以云及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欣喜，开始仔细检查了起来。他在写考卷儿的时候就已经万分小心，所以检查了几遍，并未发现错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剩下的两天，万不能像第一天这般放轻松了。
轻重缓急，云及还是拎得清的。所谓箭射出头鸟，在没有任何人拉响铃铛之前，云及不打算交卷儿。不过考场有规定，如厕什么的，是自由的。不少考生怕上茅厕影响考试，所以不敢行动。云及也是憋了一天了，眼下写完了，尿意也来了。
上茅厕有专人跟着，一个跟着他本人，另一个则守在考棚。
这也是大家伙不敢上茅厕的缘故，毕竟做什么都有人盯着，越盯越紧张。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生事端呢？
好在云及以及完成了今日份的题目，他用不着着急。就在监考官的眼神底下，大大方方的上了茅厕，全程两人都没有交流。
云及也了得个清闲自在。
他早就不像当初那样腼腆了。在一个环境混熟了之后，脸皮得厚度只会见长。这人啊，在自信里再多加几分厚脸皮，整个人就可以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了。
回到考棚，云及将考卷都收到一旁，自顾自得从考篮里拿出食物。娘亲给他准备了保温水囊和馅饼儿、馒头等一些列干粮，甚至还有果干……不得不说，他家阿娘在食物上费尽心思了。他的考蓝和其他人得没什么区别，而且考院明令规定了不许带炭火，所以这几天他都只能以饼和温水充饥了。
为何是温水？
缘由是每日清晨每个考生都有一次取水机会，这水自然是滚烫得开水。
考院儿得又不知傻子，有哪个人愿意在这大冷天儿得喝冷水啊？为了一众考生得肚皮安全着想，也为了考试能够顺利进行下去，考院每日清晨都发放开水。至于食物，那肯定自带。
等云及慢条斯理得吃了食物，这边好些考生都坐不住了。据他所看到的，这次省试的考生年龄跨度蛮大的，上有六七十岁的老举人，下有像他这般大的年轻小伙子。其实举人在地方上也是很吃香的，他实在不明白那些七老八十的干嘛要再考贡生呢？就算考上了又如何？朝廷根本不会再用这么年老的人，换句话说，考上了也没前途。
科举考试越往上越是为了挑选中央一级的人才，像殿试出来的，大部分都会留在上京，只有其中少部分会外放任职，其中不乏自请外出的。
不过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只是想要留在上京而已，别提外任了。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扣在这座皇城的柱子上，怎么可能接受外任呢？
外任等于外扔，想要再回去，除非皇帝想起来，否则这辈子都在外边儿工作到死了。
云及甩了甩头，抛却了脑袋中多余的想法。要是他这辈子有幸去了地方，他家阿娘定然要跟着他一路置办产业。想一想，云及觉得他家阿娘是史上最认真的阿娘了。
吃好了东西，云及将考卷摆平了，便拉响了自己考棚的铃铛。自有监考官拿走了他的考卷儿，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云及从考篮里拿出事先准备的皮斗篷披在身上，这就是未来两夜的被子了。系上绳子，云及趴在桌板上休息了起来，全程不能和任何人交流。
夜静悄悄的，黎清站在暗处扫视着整个考院儿。她不是来看云及的，而是来目睹古代科考风采的。为了防止作弊，考院有重兵把守，但他们都只守在地上，对于屋顶这一块儿来说，还是盲区。
也感谢这考院的建筑，瓦房之间有高低起伏，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许多可隐蔽之处。躲在暗处，纵观全局。
第428章省试（二）
唉，条件有限，不能像后世那样方便的考试，只能委屈了云及这孩子了。黎清看着这样的环境，还是蛮心疼云及的。她并没有找到云及在何处，毕竟这黑灯瞎火的，就算知道座位，也不知上哪儿去找哇。
黎清在房顶角落里站了快半个时辰，大致记下了考院儿的一些布置，收集好了一手资料，便悄然离去。
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其实这也算一种职业病。毕竟上辈子她是搞研究的，对于这些一手资料，她可欢喜的很。这么多年的积累，藏书阁都快被她收集的资料填满了。
她不过是想留下点什么痕迹罢了。
就这样踉踉跄跄的过了一夜，才五更天，云及就幽幽转醒了。他解下斗篷，在这窄窄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借着微弱的灯光去了趟茅厕。还得小心翼翼的，不然踏空掉进去可就不美妙了。
这会子没几个人起来，起来的也不敢随意走动。云及是少数几个胆子大的，可不就是胆子大么？主考官里左青葵就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刘韩林的娘子与自家娘亲结下了不解之缘，至于御史中丞上官俟他也见过与之有过书信往来。
就在这短短的三年里，朝中但凡是有些能耐的，他几乎都混了个脸熟。
所以这次省试于他而言，小场面，呵呵，小场面。胆子大点也无所谓，只要没有人作死，这个时间点，他随处游走一番却也无伤大雅。
云及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从考篮中掏出了水囊，寻了地方倒掉冷水，去热水处讨要了热的来。
他起得早，烧水的才烧出第一锅。云及眼珠子一转，迅速跑回去提了干粮来，借着灶火将干粮烤热了吃。
“你小子聪明，过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来，这个给你。”烧火大哥看了看四周，随后悄悄从旁边的篓子里掏出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给云及。
这些馒头都是给监考官吃的，云及也是走了狗屎运才遇到这样的好事儿。烧火大哥也是看云及聪慧，又长得俊朗，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多谢这位大哥。”云及也不客气，伸手接了，对这位烧火大哥千恩万谢，什么好听的夸赞词儿都用上了。
烧火大哥一高兴，便小声说道：“行嘞，你小子有前途，明日一早你还来，大哥还给你。”
“好嘞，谢谢大哥。”
两个缺筋的人互相作了约定，丝毫没意识到这种做法不恰当。不过四周无人，也没人会误会了。若真有人看到，有心人一定会治两人一个私相授受的罪。
云及拿到了热乎的馒头，趁着天未亮，悄悄踱步到管尚轩的考棚。管尚轩这小子还在睡梦中呢，云及三两下将他弄醒，趁机塞了个热乎的馒头给他，也不管他懵逼的状态，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考棚。
那馒头足有云及两个拳头那么大，又劲道又厚实，足以用来充饥了。
管尚轩握着热乎的馒头，心虚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无人惊醒，他立刻背过身去，快速的吃了起来。
等一个馒头吃完，管尚轩这才拿起考篮里的水囊前去打水。
他没有去找云及，而是就着热水吃了些冷饼子。馒头只将肚子填了个七分饱，等吃了好些饼子之后，他才完全饱了，浑身也有了些暖意。
而这时天已经微亮了。
等到天大亮时，新一轮的考试也开始了。
今日考策论，相对于昨日来说并不轻松，云及也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次的策论可不简单了，居然问的是朝廷上有些苗头的问题，不过只是换了个背景罢了。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这是个什么题？
专制的利弊问题。
云及陷入了思考，思路大致为两条线，一条是专制之利，而另外一条便是弊病之处。最后联系当下实际，联系天齐政治之现状得出自己的结论。这题出在这个时候，怕是朝廷那边出了点儿什么问题。
这题搞不好还真是道送命题。云及不由得长呼一口气，又将思路理了理。才敢在草稿纸上动笔，写了几句之后，发现越写越顺。
果真万事开头难。
策论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字数要求，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考试的时间安排在那儿呢。
一整天要是只写几百字，那也太丢人。
怎么着也得写下小三千。
云及为了写好这篇类似于奏折的文章，已经达到了忘我的境界。午时悄悄溜走了都不知道，更没有感受到腹中饥饿。等他写下最后一笔，耳边恍然想起了报时声。
已经申时三刻了。云及停下笔，一边检查一边等待墨迹风干。
好在写的时候就比较小心，所以并未出错。当他整理好考卷儿后听到一阵咕噜声，那声音乃是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
云及顿时觉得浑身气血上涌，耳尖已然红透了。连着喝了几口水之后，那咕噜声才消下去，云及捡起篮子里的饼吃了起来。
人年轻，饿几顿也没啥。饿了之后吃这样的粗粮饼子都觉得是美味珍馐。
吃好了东西，云及看着时间还剩，又检查了一遍，几次确定没有错别字之后，他才安心坐下来，等待更多人交卷儿。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率先交卷的。
他的考棚离管尚轩的不远，但由于在同一排，所以他看不到管尚轩的一举一动。云及只能大胆的猜测和想象管尚轩在做什么。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顾苍玉也在考院儿的某个考棚里。至于平时要好的哥们儿上官云飞，那小子正奋战州试。听说他之前已经考过一次了，只可惜出师不利。
云及收回想象，他拉响了铃铛让监考官将考卷儿收了去。眼下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却意想不到的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有考生昏倒在考棚里面了。
没想到还真有人坚持不住，直接倒在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第429章省试（三）
也怪他们自己身体素质不行。
好多人读书都是死读书，吃了饭往书房里那么一坐，就是苦读一整天。等到夕阳散乱再出来吃第二顿，接着挑灯夜战到凌晨。一天下来全程坐着，压根儿不运动，然后上了考棚由于紧张导致休克。
这样的事情在考院儿里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为了应对突发事件，考院儿里配有太医，这会子那晕厥的考生已经被人抬到空房间里救治了。
云及以前只是听说过未曾见过，这会子见到了觉得新鲜极了。他面上倒没什么幸灾乐祸，不代表别人没有。好些人脸上都存在着幸灾乐祸，毕竟在座的都是竞争对手，少了一个就意味着胜利又多了一分。
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许多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云及趁着考试结束的空挡，跑到锅炉房旁边活动了一下手脚。这边堆放了柴火，比较杂乱，所以人少。因为有人晕倒，所以考院大多数考官都去解决那件事了，锅炉房这边就只有几个卫侍守着，所以云及放心大胆的在这边放松了。
钻洞子什么的，他最在行了。
因为不能与考生交流，所以云及无暇估计管尚轩，而管尚轩自然也不是傻子，他有自己的方式放松。
两人这些年从未放弃习武，身体素质都很好，这么熬三天完全没问题。加之管尚轩已经熬过一次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轻车熟路。
转眼就是第三天，今天的天气可没有昨天那么好，阴沉沉的好像要哭了一般。不一会儿竟然刮起了狂风，这可不得了，好些考棚里的考卷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妖风刮得哗啦哗啦响。
云及从旁边拿了石头将考卷儿彻底压住才止住了声音，又把披风给披上了，天冷飕飕的，有了披风就好多了。
这披风还是因为天冷，考院儿特许的。
今日份的考题也只是一道策论，不过与之前有所区别，这是一道十足的时政题。题目大致讲的是徐州发生大山火，导致几万百姓流离失所，没有物资的他们衍生出了许多盗贼团伙，最后就是应当采取这么样的措施恢复原来的样子。
这道题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解决的方法无非就那么几种，就看谁才是最优方案。
估计朝廷也在为此事伤神，不然也不会形成一道考题。
云及心中有答案却迟迟不肯下笔。
他可是经历过水灾与瘟疫的人，当年的事仿佛昨日发生，娘亲当初就给他分析过种种解决措施。
首先便是统筹全局，然后因地制宜微观调控，最重要的是受灾人群太过于广博，所以武力值站上风很重要。
但如今不是锦州水灾而是徐州山火了。
火灾与水灾不同，水灾蔓延而过，好歹耕种的田地得到了浇灌，好多东西出太阳就能长起来，火灾不行啊。那玩意儿犹如雁过拔毛，一毛不留。
火灾过后恢复重建的东西比水灾更为彻底，更何况还出现了山匪盗贼，需要派兵镇压。不对，大部分人都想着派兵镇压，却忽略了一点，这世上哪有人活得好好的偏喜欢做盗贼？分明就是良民无处容身。
所以解决的法子必须是绥靖加武力手段。
想到这些，云及再组织了思路以及配合其他条件，终于对草稿纸伸出了罪恶之手。真正实施的时候必定是困难重重。题目还隐晦的表达了徐州不像锦州有大河穿过，可以行船，徐州一半都是山，此次大火若不是老天爷被熏出了眼泪，也不会这么快被扑灭。
其实也没有表面上这样简单，徐州是什么地方？位于天齐之北，往上走还有凉州这个荒漠之地。天齐上京在其东南尚且大雪纷飞，徐州又怎么会独善其身？这个时间段怎么会发生火灾？思来想去，云及只能说朝廷太会编造了。可题目明晃晃的说这个时候徐州发生了大山火，云及真心仍不住，出题官出题会犯这样的常识性错误吗？显然不可能，邸报都没敢这样乱编。
云及还考量到了一点，那就是他所想的别人未必没有想到过，所以他打算换一种思路写作。构建出一套精密网络的同时还要开枝散叶。
问题发生在地方，地方如果能够自行消化那就更好了。解决方案是一定要写的，但疑问也是要表达的。最后云及才恍然发现，这哪里是在考什么徐州火灾灾后重建方案？这分明考的是天齐天灾应对方案以及灾后重建方案。云及恍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低头再看草稿纸，好在上面才写两个字，还有补救的机会。
因为今日是最后一天的缘故，云及表现得格外轻松。三天啊，整整三天的煎熬，终于要结束了。
云及欢欢喜喜的落下最后一笔，坐着等待墨迹风干。出于诡秘的心态，他再次看了看题目，对比了自己的答案，觉得没问题。再三检查过自己的考卷儿，整洁干净并且无错别字，他便收起了笔墨，如释重负般的拉响了铃铛。
很快有监考官收走了他的考卷儿，不过现在考试没结束，他还不能出去。
他的考卷被收走后，马上进了考场的试卷库，由专门的人收了起来。他写的不快也不慢，已经有不少人交了考卷儿，所以就不用等待许久了。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很紧张的，他们宁肯拖到最后也不愿提前交卷。云及一直秉承着反正不会写，坐多久也不会写的心态，所以从不做多余的等待。云及就着快要冷掉的水吃着饼子，他又忘记吃午饭了，这会子才觉得饿。
比起手中的饼子，他更期待娘亲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他。
今晚一定会像过年一样。
嘻嘻嘻。
事实上还真如同云及所想，不过饭菜不是黎清亲自做的罢了。她这三天因为检查各地送来的账簿忙的脚不沾地，又想起了自家有食肆铺子，于是派木阳去芋头酒楼定下了一桌席面，就等着云及与尚轩考完呢。
第430章终于考完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完，管尚轩飞快地交了卷子，要不是这么人盯着，他早就从那小洞子里蹬脚出来了。多年的教养还是让他老老实实的掀开桌子，如同高贵公子一般优雅的走了出来。
云及同他打了声招呼，旋即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顾苍玉的身影，想是他已经离开了。这才与管尚轩踏出了考院的大门。到了外面，云及竟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考完了就是好哇。
云及有预感，他就是再差也不会掉出录取榜单。
这其中不乏有人为因素，毕竟他的“人脉”不细哇。这三年他可一点儿也没闲着，自己长大的同时也再让人脉长大。他饱读群书，也明白一个人要成长，没有关系是很艰难的，所以他会为自己铺路。
他从小立志要成为家中顶梁柱，而今终于要实现这个心愿了。
今晚一定要大吃一顿好好庆祝庆祝。
“我们在这儿。”云及冲着燕青喊了一声，声音不是太大，不至于惊动人。他知晓燕青武功高，对于细微之声听得一清二楚。
燕青一直是他崇拜的对象，而且他发现燕青似乎对娘亲很亲近，但心思不是之前顾向晚那种。他给自己的感觉一直都像是护卫，没错就是护卫，每一次他有难，都是燕青帮忙解决的。当然这个难是危及生命那种，一般而言，只要他不死，燕青不会出手。
而且燕青话很少，几乎不怎么交流，但对他的心思却是秒懂。
燕青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他伸手招呼着云及，而身下的马车已经往云及所在的地方挪动。
两人上了马车，很快离开了考院门口。
云及掀开窗帘，发现马车正向闹市驶去，立刻道：“燕青，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你娘在芋头酒楼订了席面。”燕青吞了吞口水道。
“噢。”娘亲居然没有亲自下厨，云及瞬间觉得自己在黎清心中的地位降低了。
芋头酒楼的发展越来越好了，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流水席，从凉菜到甜品，甚至夏天还出售刨冰系列。
当然刨冰这东西到了夏天大街上有卖，并不算新鲜，里面的材料新鲜啊。芋头酒楼的刨冰吃着就是比外头的好，因此贵也有贵的道理了。
姜氏现在丝毫没有听说书的心思，她心中有窃喜也有紧张。
家里两个孩子都考完了，天灵灵地灵灵，都考中吧，都入榜吧。
姜氏忍不住向天祈求。
黎清愣眼看着姜氏，心里却笑开了。婆婆自从迷上了拜神，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都要拜拜。不过这样也好，有了寄托不怕憋出病来。
“阿清啊，你说咱家那两个能行吗？”姜氏怕自己拜神也不行，转身问向黎清，在她潜意识里，黎清比什么虚无缥缈的神可厉害多了。
“安心吧娘，之前轩哥儿不是考过一次了吗？要不是他没考成殿试，也就不会再考一次省试了，轩哥儿都能过，别说自家那傻小子了，他是什么水平娘清楚得很。”黎清笑道。
管尚轩是真的可惜了。
天齐规定，殿试刷下来的只有入了国子监的书生才有资格直接参加下一次殿试。其余的都必须重新参加一次省试，这样的人参加省试落榜不必打回原籍，可以继续重考。不符合以上条件的，都会被打回原籍重新州试然后省试。
管尚轩被当初那件事拖累以至于重新参加省试，上榜之后才能继续参加殿试。
云及比他就顺风顺水多了，云及是典型的逢考必中，这也与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分不开。三岁启蒙，到现在云及已经读了十四年的书，再加上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想没有一番成就都难。
管尚轩和云及相比逊色了许多，但他也属于后天勤能补拙之人，加之本身不笨，和云及混久了也能跟随一些门道。
两人科考如同开了外挂一般。
通过引路，云及三人很快寻到了黎清所在，没想到今日自家娘亲竟没有去平日留给他们的包厢，而是订了外头的包厢。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今日春华与燕青也破例和黎清他们坐在一起了。春华有些不自在，燕青就习以为常了。
“怎么样，考得如何？”姜氏忍不住问道。黎清瞟了一眼两个娃子的脸色，除了因为没吃好睡好而产生的苍白虚弱感外没有其它痕迹。
“还行，奶奶，我与轩哥在路上讨论过都觉得没问题，上榜是肯定的。”云及笑呵呵的回答道，他这样回答一方面是确有实力，另一方面还是想让姜氏放心。
他知道自家奶奶肯定担忧的不得了，虽然现在榜单还没出来，但云及却已经有了未来畅想。他能如此说，完全是靠的自己那一份自信。
管尚轩见自己想说的话都给云及说了，也不生气，低头吃着好吃的他思绪已经飘到不知哪里去了。
“好好好！好哇！”姜氏连说了四个好字，一张脸差点笑成了菊花。黎清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表示只要云及与尚轩考中，她便送上一份神秘大礼。
两个娃子一听到有神秘二字，立刻心绪高涨，激动的多吃了一碗饭。
时光幽幽的走着，转眼就到了揭榜那天。云及并未亲自到榜前观看，而是让淮安代跑。自己与管尚轩坐在茶楼喝茶。
淮安小小的感动了一把，他感觉自己在姜家就像个吃软饭的。成天清闲还有工钱拿，就是没什么实质性的活计，这会子云及让他去看榜，分明就是重视他的节奏。淮安怀着激动的心情扫描了整个榜单，最终在第二名发现了云及，管尚轩排在第九名。
总之大家都过了，皆大欢喜。管尚轩依旧有些不放心，亲自看了看核实了才作罢。
再者就是安心准备殿试了，像他们这样的名次，殿试很惹眼的。
云及考了省试第二，对于这个成绩他说不惊喜那是不可能的，他本就对第一没那么企及，所以第一或者第二真心不重要。
但是殿试那就不行了，殿试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第431章一点儿不靠谱
有了上一次被整的经历，管尚轩这次可学聪明了。考试之前派了身旁的小巷暗中多方打听，唯恐再次失了资格。
三年前他被阿爹所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上了那金銮殿，入了那翰林院。
“离殿试还剩下几日，这几日我就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要好生活络一下筋骨。”云及扛着木剑站在院子里说道。他满脸是汗，脸颊还是通红的，一看就知道动武了。
管尚轩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阳光底下的云及。云及皮肤很白净，这一点随了黎清，阳光一照，他整张脸像浸泡在了荧光里一样。
“我就不跟着你瞎混了，我可没你那放荡不羁的心态。”管尚轩表示他要在家认真复习，期许能够在殿试上大放异彩。
“随你啦，我有其他事要做。”云及将木剑放到架子上，又拿起架子上的铁剑来继续舞剑。
他总觉得木剑不爽，于是托对门邻居枚盛大人给他寻了把真剑来。像这样的兵器在民间打铁铺子是买不到的，盐铁官营，只有通过官府才能弄到一把像样的剑。
枚大人长期在军队工作，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再加之他在武力上十分看好云及，就给他寻了这把好剑来。
这剑让燕青看了，他都说算是佳品。
为此黎清花了大价钱感谢枚盛。
云及练完了剑，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端了烛台房间的书桌旁。桌子上除了茶具还有一个木盒子，盒子上有雕刻的花纹，在烛光下显得分外好看。
外头还没有彻底的黑下来，但屋子里却已经快看不见了，所以云及才点燃了蜡烛。
他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信封。一直以来，都是淮安在帮他收信。为了方便，黎清在家门口不远的草地上插上了一个信箱，一切送信的都可以放进去，每天固定时间派人去取。
云及这些年来和顾九卿的通信都在那里，不过两人很聪明，知晓掩藏。
所以写信的名义都是男子口吻，谁也不会怀疑两个男子之间的信件往来。而且两人的信件往来都不怎么频繁，也就看不出什么来。
当然，这只是云及的一厢情愿，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也的确掩藏的很好。不过，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黎清特喵的是个人精呀。
除了人精，黎清还是个演技派。
云及一点儿也没发觉他和他小女朋友的事情早就被自家娘亲洞察了。云及要是知道，非得挖坑把自己埋了不可。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云及就着灯光拆开了信。这次的信不像以前那么长，上面只写了几句话以及一个地址。
地址当然是他和顾九卿见面的地址。
在淮水廊桥旁的船山人家。
说到船山人家，这是一家酒馆儿，卖酒的店铺，也兼营饭菜生意。说它特殊，又特殊在何处呢？特殊是它不在陆地上，它是一艘大船。
早些年航海的大船，因为年久了，不适合在海上行驶，于是就有人将其买了下来，装修了一番，成了家酒馆儿。
因为新鲜，所以慕名而去的人特多。
船体提供的场地有限，于是每日都只能固定客人。
顾九卿派人排了好久的队，终于订下了一间包厢，时间就在明日的巳时。
云及记好了时间地点，又将信放了回去，顺便将盒子给藏进了衣柜底下的暗格里。
他和顾九卿相识几年，两人已经发展到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关系。
不过云及想了想自己的年纪，觉得自己的婚事就不要劳烦祖母和母亲了，他学着自家父亲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称心人。
那个人就是九卿。
九卿刚开始给他的感官附上了一层娇滴滴，很可爱的妹妹，就像个瓷娃娃。
随着深入交流，他觉得九卿不是表面上那般较弱，她内心是个坚强的女子。
两年前九卿的心思就已经昭然，云及自诩自己不是木头，九卿的心思那么明显他会视而不见？事实上，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妹妹很可爱。
就算妹妹为了见他而使了点小手段，他也可以原谅。
嘿嘿嘿。
云及傻笑了两声儿，明天就可以见到了，自己和她坦白应该会成功吧。等他殿试之后，就上顾家提亲。
早些定下了才好呢，这些年九卿妹妹越来越优秀，觊觎她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自己再不快些，人就飞了啊。
希望到时候老师不要太为难他。
实际上，顾长风根本不会为难云及，谁叫他家那个先入为主了呢？要是云及有意思了，顾家巴不得云及快点将人给娶了去，免得越留越久，以至于节外生枝。
翌日，云及换过了三套衣裳，才选定了一套蓝色的交领长衫子，换上奶奶新做的鞋，以及读书人标配的帽子。
他现在未及冠，自然不能顶冠而行。自从上了国子监，他就开始戴帽子了。
望着镜子里那个英俊小伙儿，云及对自己那是分外满意的。
“娘，今日约了朋友，晚上再回来哈。”云及给黎清打了声招呼，不等她回答，飞快的跑出了侧门，翻身上马。黎清刚起床不久，正在院子里打太极，看着云及一番操作，全程没有停下的意思。
孩子大了，无须管束他，他去哪儿和谁统统不问。
黎清已经对云及采取放养的策略了。
“一大早的，这孩子咋地了？再过几日就是殿试了，他还有闲心跑出去玩儿？”姜氏运行完一套八段锦，去屋里喝了口茶水，转身出来只抓住了云及跑出去的虚影。
“随他去吧。”黎清收束了最后一个动作，长吐一口气后说道。
姜氏虽不赞同，但也无可奈何，谁叫云及有了自己的心思了呢。十七岁已经是个男子了，不再是小孩子，她这做奶奶的可不能断了孩子的出路。
“我忽然想，云及的婚事是不是应该提上日程了？上京的闺中女公子不少，但门当户对的却不多，咱们家孩子不娶那高门女，怕慢待了会给家里添麻烦。”姜氏忽然间对黎清说道。
“那阿娘先给孩子准备彩礼吧，不出一年，云及应该能订下一门亲事来。”黎清半眯着眼，抱起一旁懒散的肥仔。
“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也不靠谱？什么叫不出一年就能定亲？上京看好云及的门当户对之家很多吗？”姜氏问道。
第432章表白
自家虽然不是那勋贵之家，但也不差啊。当然这是在姜氏看来，她家真心不差了。
却不曾想，在真正的豪门世家看来，姜家一无上辈顶梁柱，也就是祖上毫无功勋；二无旁支支持，也就是人丁单薄，稍不注意就绝脉了；三是此辈还太嫩，也就是云及的才干不显。所以为啥要把自家有大用处的女儿嫁到姜家这无权无势的小康家庭呢？
如果真要选择门当户对的，能和姜家门当户对的，放眼整个上京，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实在是姜家太过于特殊。姜家是唯一一个不靠男人拥有封号形同诰命的家庭，这是整个天齐独一份儿。
谁又能保证云及未来官场顺遂，不输人也不输阵？
所以云及的婚事要真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太难了。因为上面那些原因，这些年哪怕云及有一身才干，又是童子出身，逢考必过，也没有一家上门表示要结为两性之好的。
除去姜氏的婆婆，姜家两寡妇撑起的门庭对于很多上京家族来说，就是个魔窟。
谁都不愿意将女儿推入姜家的火坑。
人都是天马行空的动物，稍微一脑补就能够想象出许多画面。就比如，姜家为何是寡妇撑起的门庭，姜家的男人多早逝，是不是有什么诅咒啥的？”自家女儿要是嫁过去，很快就守寡了咋办？
因此，云及要娶媳妇真心太难了。
黎清心里明白，她也很看好云及，毕竟云及自己悄悄咪咪的解决了婚姻大事，是在给她省事儿啊。
人家小姑娘不计较姜家有个神诅咒，心甘情愿的跟着云及，不得不说云及上辈子烧高香了。
云及骑着直奔目的地，因为是早上，街市上行走得人不多，这也为他骑马提供了便利。
很快就到了淮水廊桥。
船山人家才刚刚开业，云及将马拴在马房，转身掏出信物，但又觉得不妥，于是去街市上逛了起来。
云及走进一家刚开店门的叫做“雨芳斋”的玉器店，再次出来的时候，他怀里已经多了一个紫檀木盒子。
这才像样嘛。
娘亲写的话本他都看过，其中不乏有言情话本，怎么追女孩子，套路他也清楚。不过放到自己身上实践的时候，他还是很紧张的。
九卿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他是第一次对人家有了企及。这放到一个就要及冠的小伙子身上就是冲动与不正常。云及心中虽有理智，但也残存了几分羞涩。
这就是爱情萌芽期的男孩子呀。
他上了船没多久，就在窗子旁看到了戴帽蒙面的九卿。九卿独自来的，丫鬟不在身边。
云及忽然觉得心跳加速，一阵一阵的像是要从胸口破开的样子。
他心慌了。
“非常抱歉我来晚了，姜家哥哥。”九卿进入包厢内，她只微微撩开了围帽的纱帐，边走边对云及说道。
船山人家是很多情人幽会的地方，在这里来的男女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以及说闲话。这仿佛是浪漫气息的聚集地，所有人都有这个共识似的。
所以九卿才会把见面地点放在这里。
云及也是很满意的。
位置也选的好，四下无人，只要他们说话轻声细语，便没人听得清。
“没有没有，九卿妹妹来的刚好，是我来晚了，请坐。”云及慌忙摆了摆手，又站起身请顾九卿坐下。九卿实际岁数是十四岁，但人们普遍都认同虚岁，所以说她十五也是对的。她比云及低了将近一个头，两人都知道，会长高的。
俩个人尴尬的坐在船上，靠窗，外面就是碧波淮水，那水一荡一荡的，船也一荡一荡的。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出声儿。
“你先说。”出于礼貌，云及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站位。
顾九卿纱帐遮住的脸蛋上流露出一抹笑容，“还没恭喜姜家哥哥贡举成功，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姜家哥哥收下，也预祝你殿试夺魁。”顾九卿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递到云及面前，那荷包上绣着好看的鸢尾花。
云及伸手接过，通过触感，感受到里边儿应该是一枚玉佩。
“谢谢九卿妹妹的礼物，待我回家拆看，一定是惊喜。”云及笑着说道。
“姜家哥哥不嫌弃就好，九卿的绣技历来上不得台面。”顾九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苦练了快两年，才有了现在的成绩，终于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给送出去了。
为了能够与小哥哥比肩，她这些年受了好些苦，但这些苦都是她心甘情愿地，小哥哥喜欢，就值得。
如果云及知道顾九卿努力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一定会责怪她的，不过眼下云及并不知道。
云及也从怀中掏出那只装着玉簪的盒子，盒子在他怀里放了好一会儿了，已经被捂热了。
“收了妹妹的礼，怎么能够不还礼呢？”云及将盒子轻轻放到了顾九卿面前的桌面上。顾九卿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般，脆生生的疼。
这是？
“希望九卿妹妹好生收着，姜家小子不才，待殿试出了结果再来府上一叙。”云及说完这段话，顿时感觉灵魂要出窍了一般，手脚冰凉，背部开始发汗，甚至额头都开始湿润了。
霎时间，顾九卿眼角划泪。姜家哥哥这是在和她表白吗？多年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吗？顾九卿不断的问自己。
沉默之后，是顾九卿颤抖的声音。
“九卿期待姜家哥哥顺利魁首，九卿在府中候着。”
云及听到顾九卿肯定的回话，紧张之感顿消，一股子自信力由内而发。“云及定不辜负九卿妹妹的期待。”
两个都是聪明人，哪怕云及说的不直白，也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顾九卿在感动过后，又陷入了欣喜与激动，这更加坚定了她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的决心。
未来的路还很长，姜家哥哥不嫌弃她，她很知足。但她也知道姜家哥哥很厉害，更甚的是，未来婆婆也不是无能之辈，她可不能落后。
一场两姓之好的结合会花去很长的时间，从纳彩开始到亲迎接，都得寻那良辰吉日，一切都得占卜着来。
而且她才不到十五，还未及笄，是不可能嫁人得。
但得到了小哥哥确切得表示，她也就不急了。她可以安心等到十五岁及笄之后，过了十六岁生辰才嫁人。
小哥哥才十七呢，九卿愿意等他及冠。
第433章进宫
云及点了些小菜，两人开心的吃了顿午餐。云及不是嗜酒之人，何况他不敢不顾及九卿的名声，所以桌上不可能有酒了。
“我家丫鬟还在岸上，就先告辞了，姜家哥哥保重。”吃了饭，顾九卿便起身告辞。虽然还有万千语，但她也不是不会拿捏分寸的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总会遭人闲话，就算这里没规矩，可下了船呢？
她不能坏了小哥哥的名声。
云及也有同样的想法。
两人相互见了礼，顾九卿稍微拢了拢帽子，让人看不出来她是顾家之女，便上了下船的小舟。
云及在窗户旁目送她远去，直到她上了岸。云及这才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九卿送的荷包。
里面果然躺着一枚玉佩。
质地与自己的玉簪一样精良。
云及之所以送玉簪，是考虑到顾九卿明年就要及笄了。他一时没忍住就送了根簪子。等到回头却发现，他根本不适合送玉簪。
嗷嗷嗷，好丢脸。
云及觉得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回到家中之后，云及羞愧的摊在床上，又拿棉被盖住了自己的脸。管尚轩进门就看到这幅模样的云及，顿时他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做亏心事儿了吧？”管尚轩似笑非笑的揭开盖在云及脸上的被子，眉毛一挑，露出猥琐的笑容。
“才没有，别胡说，叫人误会了去。”云及一巴掌拍开管尚轩伸过来的咸猪手，没好气的说道。
“呵，你的德行老子还不清楚？”管尚轩也不计较云及拍了他一巴掌，撇过脸，嫌弃的说道。
“哼，不信就算了。”云及说完拉了被子将自己盖在了底下。屋子里有炭火，也不至于冷。管尚轩自顾自的坐在炭火盆旁烤着火，“你那点小破事儿，老子不说了，明天书院的王博士让我前去听学，你去不？”
“不去，我这几天跟着娘亲。”云及在被窝里嘟囔着。
“行吧，你反正也不需要这些，我就不强求了。”管尚轩道。
“谁说我不需要这些，我只是太累了，想放松几天罢了。”云及说完就要赶管尚轩走，他和轩哥不一样，娘亲会给他很多启发，这些启发管尚轩未必懂，所以管尚轩跟着王博士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就不行了。
他总能感受到一股子迂腐之气，这些在阿娘身上统统没有。果然第二天云及就把自家阿娘从书房给借过来了。这些日子阿娘忙着生意上的事儿，云及感觉自己都快失宠了。
还好黎清早有准备。
黎清这些年不曾放弃过学习，再加上两世的记忆，学起来事半功倍，她的学识不输于书院博士祭酒。黎清比起他们来，赢就赢在思维面广。云及又在黎清的讲授下搜刮到了不少好东西。他觉得这次殿试不考好点儿都对不起娘亲的教导以及自己的努力。
早在殿试前几日朝中就放出消息说由于皇帝“病重”，殿试就由苏大学士来主持。以及文渊阁中有资历的学士做评卷官。
这一次参加殿试的一共四十五人，取三分之二，也就是三十人。虽然几率很大，但风险也大。万一就成了那被抛弃的十五人了呢？
傍晚，云及和管尚轩一同前往礼部。因为时间的推移，上京的天气也在逐渐变好，至少不像之前那般下鹅毛大雪了。
不过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两人书生外套里面还裹着夹袄。这次什么都不必他们自己准备，讲武堂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礼部大院儿里，礼部侍郎正训着话，底下的考生站的整整齐齐，宛如方队。很巧的是，云及旁边除了有管尚轩还有顾苍玉。三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之前管尚轩还有过一丝的不安，他被三年前那件事给打怕了，所以才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而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敢肯定这次殿试不会再有任何的意外了。
“明日殿试，你们只需好好答题，做好本分，一切等评判结果出来之后再说话，希望各位记住。”礼部侍郎冒着万分的风险对下面的几十人说道。他也不想的啊，这下面的都是朝廷中央系统的种子选手，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勋贵人家出身，可规矩就是规矩，出了规矩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啊。
“记住了，大人。”底下的众人齐齐回答道，云及也不例外。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的四十五人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出身好的，跟着自家长辈进过宫的，剩下的多来自地方，但本身也不太穷。
能读书读到这个程度，家里要是没个钱财，就不是家里无用，而是自己无能了。
训话完毕，一众考生齐齐准备出发前往皇宫了。
因为是皇宫，没去过的也不敢东张西望，大家都目不斜视。脑子里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里创造出一番基业，成为青史名留之人。从未经历过朝堂各种黑暗不管年龄几何，他们都还抱有一丝幻想。想着能够跟随皇帝陛下立下汗马功劳，成一世才名。
等到真的进入了这个政治的世界时，他们将会遭到毒打。
云及和他们别无二致。
“讲武堂是历代殿试所在，诸位今日先去讲武堂熟悉一下环境，等明日五更时便要在讲武堂候着了。”领路内侍官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很明显大家都比较矜持，没人开口说话。皇宫大内本就威严，无形之中也在这群书生中增添了几分严肃。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关卡，云及等人被带到了休息室，一进去就可看到几十人的大通铺。
今晚就要在此休息了。
这里的环境对于高门勋贵后辈来说太过简陋，但他们也不敢露出任何不喜。因为从入皇宫大门开始，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被人记录了。
这不是选妃现场，是为天齐选人才。要是人才品行不端，空有学识也无所用之。所以大家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云及也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了，他作为国子监的监生，从入学第二年开始就有了旁听朝议的权利，几乎每一次的早朝他都没放过，所以对皇宫还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