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兄弟斗嘴
“大娘，父亲临终前你虽不在其身旁，但父亲亲笔的手书以及官家的印章你不能不认吧？”魏西觉扬起那张文书，让齐氏与魏西晨能看个仔细。
“我魏西觉还未成多大的业，未能及时尽孝是我的不对，但这好歹是父亲临终时的遗愿我不得不从，等父亲的后事办完，陛下自会在朝中宣示我继承父亲的家业，大娘现在哭也没用。”
魏西觉看着面前母子两个，一个脆弱的不堪一击，另一个则是淡然的一比。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魏西晨无论遭遇何种境地都从容的模样。
“大哥，这是陛下所批示的吧？”魏西觉又扬了扬手中的文书，生怕魏西晨看不清楚。
魏西晨只斜视了一眼，的确是陛下的真迹。
“前天大哥在忙公务，父亲进宫探望了陛下，才有了现在这份文书。”魏西觉的意思很明显了，承恩侯府现在是我的了，你这个嫡出大哥也不能违背陛下的意思，还是早日滚粗去吧。我可没耍什么心思，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父亲的意思。
要找事儿，父亲已死，找不成了干脆找陛下去啊！
齐氏气急，险些晕了过去。她之前全凭一口气撑着，不叫自己出事，就是为了等待儿子的归来。现在儿子回来了，却依然没办法挽回。
“我的儿，你父亲真是好狠的心啊！”齐氏哭诉道。
魏西晨扶着齐氏，低头温柔的安慰道：“没事儿的阿娘，儿子能挣。”
再次抬头时他眸光里盛的全是凌冽。
“二弟继承的是承恩侯的爵位，但没有承袭嫡子的位子，你我同是父亲的儿子，我是嫡子，父亲的后事理应由我承办，我想二弟也不希望自己落下个恶毒的名头吧，何况如今陛下的传袭文书还在上书省堆着呢，你现在还不是承恩候。”
最后几个字，魏西晨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不是他不信，而是对方信誓旦旦的说这是陛下同意过的。那么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时间一到，魏西觉如果没有得到皇帝的文书，那么他就是在撒谎。可现在他很笃定，这件事就由不得旁人来揣测真假了。
“不是二弟僭越，而是大哥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试问大哥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父亲的遗容？我看此事大哥还是在一旁跟着二弟吧。”
魏西觉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魏西晨不孝。
父亲突恶疾，却等到人进了棺材才归家，办公之地又不是很远。传出去，魏西晨简直就是天下第一不孝子。
“二弟休要本末倒置，大哥是嫡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你还没那个资格夺了嫡子的权利，我想二弟应当好好掂量，不然得之愈快失之瞬间呐。”魏西晨将母亲齐氏交给过来帮忙的林氏，林氏方才是去安顿女儿与两个一岁多的双生子。
承恩侯一死，府上彻底不安全了，林氏唯恐二房对孩子下手，派了娘家借来的护卫守着，还把贴身丫鬟留了下来。
齐氏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还被气到了，失去了战斗力，只能任由林氏扶着。
“二弟还记得你昨日去了什么地方吗？”魏西晨冷悠悠的抛出这句话之后，魏西觉果真顿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
魏西觉心下一慌。
到底是有一番见识的，就算魏西晨戳到了他隐藏之处，也不会立刻显出原形。
“大哥这话二弟就没听明白了，大哥这是不服输而口不择言了吗？随便胡诌些东西就像泼在弟弟脑袋上。”
“哦？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要不要大哥给你回忆一下，你进了谁家的大门，出来之后不久又去见了谁，而后父亲又是如何死的？”
魏西觉彻底慌了。
“大哥这话听来是有歧义啊，我去见了谁与大哥无关，父亲怎么仙去的更与我无关了，大夫认证，大哥不会是想说是我逼死了父亲吧？父亲平日对我疼爱有加，我怎么可能伤害父亲一丝一毫？反观大哥年轻时常年不着家，父亲想见也见不到，如此说来，大哥才是我侯府不孝子呢。”
“容不得你狡辩，既然父亲有意让你做下一代承恩侯，我想二弟不想惹尘埃吧，别屁股底下没坐热就给挂了，大哥会伤心的。”
“你——”想是魏西晨已经掌握了我的动向，甚至还有证据。硬碰硬是不行了，万一他真的有证据就是给侯府抄个底也翻不出来，到时候诬蔑他的东西呈到陛下面前，他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那句话，大哥是我大哥，又是侯府嫡系，我这个庶子若是太过于咄咄逼人却是不太好，父亲的后事劳烦大哥主持了。”魏西觉说完，对魏西晨拱手一礼。之后，他又在魏凌深的棺材旁拜了拜，做好了一切面子功夫才拂袖而去。
面子果然是个好物。
等到魏西觉走后，魏西晨转身对齐氏说道：“他一日不是承恩侯，就一日被我压在下面，按照惯例，父亲后事办好之后的第十五天朝中才会下达真正的继承文书，阿娘要趁这段时间主持好分家事宜，侯府中馈一直由您和倩儿主持，二房最多有个小金库罢了，成不了事。”
“好，我的儿，没想到那天杀的死鬼竟做出此等有悖礼制的事，我的儿未来要受委屈了，不过侯府的财产大多都是我家的，他们想要夺取，那不可能。”齐氏忽然觉得自己恢复了几分力气，不再像方才那般脚软手软。
当年承恩候为了娶她，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赚钱的商铺全都转让给了她，给自己留了几个商铺保持如此日消使用，所以看起来承恩候挺有钱，其实穷得很。
既然二房如此算计，就别怪她无情了。
“已经请了道士与佛寺大师，两方开坛做法超度，算好了吉日是四天后的巳时整，好在当年早就寻了风水宝地做了冢，像你父亲那样的出身，我定不会让他回归祖族的。”
齐氏说完这话，浑身气势又发生了变化。
现在承恩侯府最大的长辈是她，什么小妾庶子，休想越过了她去。
第450章有奶便是娘
真当他是好惹的？
“等等，方才娘说已经请了道士相看了下葬吉日？”
魏西晨像是抓住了什么好东西一般的急切。才死不久，道士和尚听起来已经就位了
“是，你阿爹去世没过一会儿，魏西觉就……”齐氏眸子一瞪。
此事有蹊跷。
“他早就知道父亲会死？”
三人相视——沉默。
好歹毒之人。
“先办完父亲的后事再说。”魏西晨面色严肃。“倩儿去寻了那为父亲看诊的大夫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相公。”
三人都心知肚明，魏凌深突然去世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内室，魏西晨与大夫站在一处。
“大夫，我父亲当真是隐疾突发而死？我这几天出门办事，突闻噩耗，触不及防，现在腿还在发抖。”魏西晨面色悲戚，真好似失去了父亲的小可怜一样。
“回世子，千真万确，侯爷本就一身暗伤，这些年虽注意养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药物也无法再支撑起他的身子了，这次暴毙，是身上的暗疾全如决堤之势，顷刻间垮塌，世子侯爷是暗疾崩溃而死啊。”大夫老态龙钟，一席花白的胡子在说话时颤动不止。
“难道不一应该有引子，暗疾是能突发发作的吗？”魏西晨气愤似的捏住了大夫的衣领，一脸凶相，差点儿就将面前的一把老骨头给分离了。
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给整蒙了。
他战战兢兢的抓着魏西晨的手慌忙说道：“确实是……确实是需要引子，可这引子是侯爷他自己啊，侯爷喝醉了酒，非要耍剑击石，没人能够拦得住他……”
魏西晨听到了理由倒是安静了不少，慢慢的放开大夫的衣领。大夫恍若劫后余生般庆幸。
“他为何要喝酒耍剑？”
“这……老夫不知是否是真，只是听说兰苑新来那个小娘子夸赞侯爷的英猛风姿，想看他舞剑……”大夫弱弱的说道。
他是侯府的长聘大夫，所以才对侯府某些事清楚，包括哪个小妾做了什么让侯爷高兴的事，暗中又如何如何。
不过这都是侯府的家事，他通常都当没看到、没听到。
“行了，你下去吧。”魏西晨不再多问。整个侯府他有的是眼线，很快真相就能还原。
没过多久，魏西晨就拿到了某些自己都不敢相信却又觉得本就该如此的证据。
魏西觉只是一个庶子而已，他能够拿到官家加印的手书，其身后必定是有人的。既然现在父亲已经死了，那么自己也就不介意放长线钓大鱼了。
只是承恩侯不过是个恩赏的侯爵，承恩侯本人连线的也只是皇宫私库以及充当国库的第三方证人。只是有些财货，不过这一切都掌握在嫡系手中，为何对方偏要庶子呢？
还是说其中另有秘密。
现实容不得魏西晨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处理掉父亲的后事。
这些事，还是等之后再解决。
“相公，公爹丧事的流程都在此了，府上的丫鬟小厮跑腿的也都打点整齐，明日可正式迎客祭拜了。”林氏抱了账本来，她身后的丫鬟提着食盒。“相公累了一天了，饿了吧，先吃东西，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力气怎么行？”
魏西晨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
“娘子辛苦了。”魏西晨拉着林氏一起坐下来，林氏将手上的账本放到一旁，两人边吃边讨论着。
“相公，我怕咱们忙着丧事而无暇顾忌孩子，女儿大了可以随时跟着我，可儿子没办法呀。”林氏担忧道。两个儿子是双生子，又只有一岁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万一有人暗害，兼职防不胜防。
“送到阿姐那里去吧，为今只有阿姐那里安全。”魏西晨咽下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对林氏道。
“真的吗？”林氏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至少比我们这里安全，女儿不满七岁，倒也可以一起送过去，她不是闹着要去吗？明日设了堂，让他们跪拜上香过了礼就送过去，你亲自去。”
“阿姐那里可没有像样的护卫啊。”林氏本来是想将孩子送回母家去的。
魏西晨正色道：“整个上京，没有比阿姐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阿姐府里的每一个小厮丫鬟都是心腹，过了心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知道你想把孩子们送到母家去，可你母家嫡庶纷争比我们这边过犹不及。”
“我知道了。”提到嫡庶纷争，林氏后背一冷。不行，决不能让孩子们卷入其中。还是阿姐家好，人口简单，又相亲相爱。
林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孩子送到姜家。
翌日，一辆马车在半上午的时候停在了姜府门前。黎清昨日就知晓了魏凌深去世的消息，本想今日前去祭拜，还没出门便遇到了托子现场。
“麼麽与丫鬟都一起来了，等家事解决完，我就将孩子接回去，还请阿姐代为照看，林氏多谢了。”林氏说着，就要对黎清行大礼。
这怎么使得？
黎清立刻扶着她，道：“你且安心去，孩子们我会照看好的，今日不行了，明日我再上门祭拜魏侯。”
“多谢阿姐，眼下府中事多又乱，婆婆还得清理分家事宜，实在是无暇顾忌孩子，只能拜托阿姐照顾了，事后我与相公定会重谢。”林氏说着眼圈儿逐渐发红，眼见得就要落下泪来，黎清赶紧安慰她。
待林氏离开后，黎清拉着小玫对来的两个婆子与两个丫鬟道：“你们能跟着一起来，定然是心腹，我对你们不作怀疑，但如何孩子出了什么事儿，我有权对你们进行惩治，治你们的不力之罪。”
“是。”丫鬟婆子纷纷低下头来。
林氏走之前留了五百两银子，黎清自然要物尽其用。因为孩子还小，他们怕姜家没有养孩子的各种工具，于是专门从家里带了来。
这一点不需要黎清操心。
一岁多的孩子还只能吃各种糊糊，少量低盐面条，食材家里都有。
不过，最难受的是没奶。
第451章安排妥当
小孩子嘛，促进骨骼成长，还得喝奶。
还好自家郊外庄子上有母牛，能产奶那种。
林氏一下子生了两个，母乳喂到九个月大的时候就没了。她又舍不得让孩子喝奶妈的奶，就一直就喂米糊糊，等有奶了又喂奶。一直持续到一岁多一点，才彻底让两个孩子断奶了。
“木阳去安排一下他们的住处，孩子离不得人，就安排在西侧厢房里，那里有小隔间。”黎清对木阳说道。
“是，娘子。”木阳作了个揖，带着麼麽丫鬟去了她们的房间。孩子被麼麽抱着，不哭也不闹。
至于小玫，她一直粘着黎清不撒手。
黎清还有事要处理，不能一直照顾着，便招来春华，让她带着小玫去吃点心。听到点心，小玫简直两眼放光，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跟着春华走了。
看吧，这就是有奶便是娘。
“淮安，和采购处的吴略说一声，以后庄子上每天送一次牛奶过来。”黎清吩咐道。
“是。”淮安屁颠屁颠的跑去找吴略了。
让木阳去安排那四个丫鬟婆子，木阳能力有目共睹，但还有些细节黎清是不放心的。于是黎清去了西厢房。
“这个地方一看就是没住过人，环境如此之差，院儿里堆砌杂物，怎么配得上我们小少爷住？”一个长得靓眼的丫鬟扫视了四周之后嫌弃的说道。
身旁的周麽麽立刻拉住了她，小声道：“娉婷别多话，这可是世子的姐姐家，何况这地儿看着很雅致，本身不差劲儿。”
娉婷道：“可是麽麽你看这里，布满了灰尘，小少爷能住吗？明明府中那么方便，世子偏要把我们送到这里来。”
见娉婷不依不饶，周麽麽也没话说了，准备叫上另一个长相普通的丫鬟一切打扫打扫。
没想到木阳却带了六七人前来西厢房。
“非常抱歉，府中人少屋子多，西厢房一直是空的，偶尔打理一次，一切布置都收了起来，娘子方才忘记了，这会子派人来整理。”木阳笑了笑将人迎到后院儿的棚子里。
“还请各位在此等候三刻，很快就好。”
说完，有丫鬟提了茶水点心来。
“你们快些，孩子见不得风。”娉婷道。
“诶，好。”
黎清走到半路上才想起西厢房那边没有布置过，不由得拍了拍脑袋，立刻让木阳带人去。
当初装修的时候，每一间屋子都计算在内，只是因为人少，所以不该布置的屋子都空着，材料全在库房里。
“娘子，一切打理整齐，可以着手布置了。”木阳汇报道。
“行，有小孩子必定是不安宁的，瓶瓶罐罐就不要放了，实在少不了，放高一点，尖锐的物什也收起来，院子里这个木材堆移到厨房去，多叫些人快些。”
“是。”
还是熟悉的配方，黎清指挥着院儿里的丫鬟小厮忙的不亦乐乎。布置装修也是她的一大爱好呀。很快就修容整齐干干净净了。
“把他们带过来吧。”黎清道。木阳带人去请那几人来。
如果说先前他们嫌弃又失望，现在也只剩下欣喜了。
这才多久啊，说好的三刻，结果才两刻，房间的一切都布置好了。
就是侯府也做不到哇。
“孩子得精细的养着，不要成天呆在屋子里，以后每日我都会派人叫你们带孩子到后院儿溜哒，另外我每日会派人送牛奶过来，记得给孩子喝，另外想吃什么也可以吩咐厨房做，把这里当作侯府时一样方便。”
黎清这样吩咐，还是为了三个孩子。春华带小玫走到黎清身旁，小玫刚刚吃饱，见了黎清仍旧舍不得撒手。
“姑姑，我今晚想和你睡。”小玫仰着头对黎清道。黎清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那毛绒绒头发，“好啊，姑姑陪你睡。”
“耶，嘿嘿嘿。”小玫高兴的围着黎清转圈圈。
黎清复抬头看向那四人，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木阳提。”
“是，多谢黎娘子，说句逾越的话，世子有黎娘子这样的姐姐真是修到了福分。”周麽麽对黎清一礼，而后笑说道。
黎清摆了摆手：“小婴儿我不怎么会带，所以就劳烦麽麽们了。”
意思是我可以带小玫。但两个娃娃就算了。
黎清表示奶娃娃她真无能。她还庆幸当初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云及已经五岁了，不需要她一把屎一把尿的养。不然真会疯掉的。
云及又早慧，懂事的不得了。
可给她省了一大堆事儿。
麼麽与丫鬟对黎清礼谢了之后，黎清拉着小玫到了后院，而小玫的贴身丫鬟也根在后头。那丫鬟叫飘红，不过十一二的样子，走路时低着头，唯唯诺诺的。
后院有个秋千架，小玫欢喜的爬了上去。
要是那群丫鬟婆子看到了，一定会奋力阻止她上秋千架的。生怕摔着了，碰着了，磕着了，他们这些做奴婢的被主子责骂。
可这里到底是姜家是黎清的地盘，旁边的飘红就算看着也不敢随意哄了小玫下来。飘红心里焦急，她是周麼麽的孙女，周麼麽对主家很用心，要是自己照顾不好小娘子，回头准要被责骂一顿。
“姑姑，小云哥和小轩哥在家吗？”小玫一边荡秋千一边问。许是有些无聊，小玫想找些乐子。
“他们出门去了，今日有诗会。”黎清翻看着书籍，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哦。”小玫嘟着嘴，继续摇着秋千。
小孩子总是精力无限，秋千荡累了，便开始围着黎清转圈圈。不一会儿摘了朵月季花悄悄戴在黎清发髻上，以为黎清没发现，站在她身后，捂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姑姑好看吗？”黎清放下书，回头笑问道。
恶作剧被发现的小玫嘿嘿一笑，仔细看了黎清，“好看，姑姑一直都好看。”小玫真的被黎清给美到了。
姑姑太漂亮啦。
“好啦，小机灵鬼，是不是太无聊啦？姑姑陪你去放风筝怎么样？”黎清将头上的月季花摘下来插在小玫头上的小波波上，那花儿好似真的从小玫头上长出来似的。
“好啊好啊！”小玫拍拍掌(￣︶￣)。
第452章弟弟一点儿也不上进
小玫还不知道自己祖父去世了，魏西晨有意不让她知道，所以小姑娘还不知生死，反正祖父也不喜欢她。
春华立刻拿了风筝过来，一次拿了两个，其中一个给了丫鬟飘红。
飘红拿到风筝，整个人都处在飘忽状态，为什么要给她一个？
“姑姑这是飘红，我的贴身丫鬟。”小玫提起她时，面色有些不自然。小孩子有什么几乎藏不住，黎清一眼就看穿了。
小玫不喜欢飘红。
那么为什么还把人留在身边呢？
“姑奶奶安。”飘红听到小玫对黎清介绍她，慌忙给黎清行礼。
“起来吧，在我这里万事不必拘束。”
贴身丫鬟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怪可怜的。古代就喜欢用这种十一二岁的来照顾几岁的。本身就是孩子，还要努力照顾主子。
实惨！
可惜，她不是圣母，不想做改变本世界现状的事。
黎清的声音好似山风一样撞进了飘红的胸怀。主子对丫鬟说，万事不必拘束。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主子口中说出来呢？
“走，放风筝。”黎清拉起小玫的手，寻了处宽阔的地方，测定好了风向便开始耍起风筝来。
小玫绕着宽地跑了五六圈，任不见风筝飞起来，不由得气馁道：“飞不起来，不想玩儿了。”
“别放弃，总能飞的，要不让飘红给你示范一下？”黎清指着飘红手上的风筝道。
“那好吧。”姑姑都这么说了，她又怎么会因为不喜欢飘红而拒绝了姑姑的好意呢？
飘红无助的看向了小玫，只见小玫道：“去吧，姑姑要你给我做示范。”飘红点点头，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放风筝的场景，提着风筝线在地上跑了起来。飘红不像小玫那样胡乱跑，而是很有技巧性的。
风筝在飘红手中像是有生命似的，逐渐逐渐的飞高了。只见飘红手中的线一进一出，很快风筝飞得比房屋还高。
“哇哦，飘红你真厉害。”小玫是服气了，她倒没什么嫉妒的心思，只觉得能把风筝放上去很厉害。
“谢谢姑娘夸奖。”飘红面上一红。姑娘还是第一次夸她呢，真好。
姑娘是不是喜欢她了，不会讨厌她了？
飘红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猜测。
“飘红，你把你手上的风筝给我吧，我这个给你，再放起来一个。”小玫笑着将自己手上的递给飘红。
“好的姑娘。”飘红将自己手中的风筝线放下来些，能够让小玫够得着。“姑娘拿好咯，如果风筝要掉下来了轻轻收一收线，看准时机还可以稍微放一放。”
小玫点点头。
黎清并没有去帮助小玫，她想小玫不喜欢飘红极有可能是因为飘红平时表现得不够出彩。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飘红能把风筝放到天上去，小玫便会觉得飘红是有用的，能够做成事儿的，心里对飘红的印象自然有了改观。
下午，云及和管尚轩带着一身酒气偷偷摸摸的从后门溜进来，没想到一进门就对上了黎清看戏似的双眼。
“……”
“呵呵……呵呵呵……阿娘（清姨）……”
“呵呵……还不快去收拾收拾。”黎清先是学着云及一笑，随后拉下脸子，“小心奶奶剥了你们的皮。”
“啊，好嘞。”
小玫吓得风筝都掉了。
因为走得急，云及与尚轩都没看到小玫，这让小玫很不高兴，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来表达自己的气愤。
喝了酒不敢走正门，没有谁比她家两个孩子更怂的了。
本来家里很宁静，现在多了孩子，反而让黎清不习惯了起来。姜氏倒是很喜欢孩子，特别是小玫。
她当年本想再生一个女儿，怎奈何一直没有音信，知道丈夫死了，她还是没怀上。
每次小玫来到姜家，不与她玩儿上半天都很遗憾。
黎清很光荣的将陪小孩儿这个任务交给了姜氏。
她灵魂里还是个未生孩子的女人，无法长期和小孩儿想处。再说了，还没到十分挂牵孩子的年纪呢。
晚饭过后，庄子上的牛奶送来了，黎清让三娘将牛奶煮了出来，给两个一岁大的小娃子吃。
云及与尚轩陪着小玫玩儿了会儿，小玫说困了，黎清亲自将她抱到床上去。两人说了会儿话，小玫彻底睡了过去。
飘红在一旁滴溜溜的看着，黎清也让她去休息了。
“阿娘，明日传胪大典，一大早我和轩哥就要进宫，等传胪大典结束，我们再去祭拜魏侯。”云及道。
“好，娘在家等着你们，到时候一同前去。”
因为明天很重要，所以姜家今日睡的都早。唯有不同的便是西厢房孩子哭声惊哇哇的，估计是不太习惯现在的环境。
燕青无奈，只好施法，让孩子们都安然睡去。
太吵了，施法之后，燕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算睡着了。
云及与尚轩寅时就起身准备，黎清自然也起来了。太上月亮才略微偏西，星星略微几颗一闪一闪的。拿通俗的话来讲，此时才凌晨三点。
厨房那边烧着碳，里面蒸着馒头包子。今日一天都要耗在传胪大典以及观看三甲游街上。为了避免殿前失仪，黎清准备的都是抗饿又不生水的干粮。
馒头什么的，能吃几个算几个，还能放几个在马车里，回来时饿了顶一顶。清倒是没往三甲上头想，毕竟希望是渺茫的嘛。
传胪大典所穿服饰皆要统一，衣裳什么的昨日已经送来，就等今日穿上呢。
黎清看两个孩子熟练的模样，也没再嘱咐些什么。只是与姜氏一同目送了两个孩子出门。
这些年不知为什么，青年英才频出，自己这边就占了两个。还不提整个上京勋贵之家出了好几个呢。
如今传胪大典，很快邸报就会刊登最新消息了。
“呼——”管尚轩坐在车子里长呼了一口气，止不住的叫道：“紧张啊！真的紧张啊！”
“紧张个啥？不都定下了前十了吗？”云及淡定的说道。
殿试前十耶，于他而言，很好了。
不用再奢求更多。
没错，云及就是这么佛系的人。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管尚轩冷不丁的被云及说出来的话给气到了。
这个娃子一点儿也不上进。
第453章状元是……谁呢？
“略略略~”云及做了个鬼脸，管尚轩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撇过身去。
这不是他云弟，他不认识这个人。
等云及与尚轩达到太清殿门外侧角处时，参加殿试的一大半的人都在那儿站着了。又过了一会儿，四十五人全部到齐。
他们要在这里等待传胪。
礼部设了黄案三座分置于太清殿内东盈与陛阶下正中，以及陛阶下东。正中那座设香案云盘，东座则金榜置于其上。另外礼乐班子也在旁准备就绪，他们将会演奏礼乐（邵乐）。
传胪大典不仅考生参加，朝中大员也全员过来，翰林院和国子监中的大能也要在旁观礼。
云及拿到了自己的号纸，待会儿会在东侧黄案旁加盖红印，是作为传胪唱名的凭证，确定入选的依据。加盖上书：入太清殿试讫，这是进士的象征了。
等到了辰时正，才开始传胪唱名。唱到一个进去一个，唱名依照排名来进行，由此而知道自己排名第几。没唱到名字的，则为黜落——（抱歉，谢谢惠顾，下次再来）
首先是宣一等三甲。
依照规矩，前三甲得唱好几次，才敢出来应对。这样做有两方面的作用，其一让皇帝记住，其二让天下记住。
云及站在四十五人之中，因为其容貌出众而显得十分亮眼。这届科考殿试中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竟然就有四五个，这是天齐几十年科考未有之盛况。
而云及是其中最小的。
顾苍玉与云及同岁，却比云及大好几个月，他们二个无疑是这次殿试中的黑马。很多人看好，也有很多人不看好。但是现在不看好的都被打脸了，年龄什么的限制不了天才的发展。
天齐不冗官，岗位上一个人能做完的工作绝不安排第二人过手。这也是为啥殿试才四十五人的缘故，四十五人中还有十五人被黜落，也就是最后只留下三十人。而这三十人将会成为未来天齐政治中心的佼佼者。
天齐只有进士科开了殿试，其余几科比如明经科到省试就结束了。
这也是殿试人少的一个重要原因。当年黎有良就是走的明经科，然后靠着关系在中书省混了个给事。
云及心中有一丝期待，但他很快就压制住了。理性战胜了一切。万一不是他呢？那不是白高兴一场？
殿试前十早就被宣进宫去过了，再怎么藏着掖着也散失了许多消息。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可能不在三十人之内了。毕竟确定了十个，剩下二十个，自己一对比起来，机会就少了。
众人行过礼之后，直至辰时正，内侍官苟银按例宣读皇帝书，所有人都竖耳听着。
“皇帝制曰：朕膺昊天眷命，稽古建官置六科于禁中，不以谏为名官，守言责实兼有之，朕恒以得人为难，今取士于科，得天下英才共商国是，所取之士，聪明之实，以兹于视，德庶有俾于治道，增重名德，享誉天外，责宣示下。”
宣读完毕，苟银收起皇帝制书。这份圣旨乃中书起草门下审核过的，念完便要藏于典库。众人再行礼，拜了三次。
随后，太清殿内有内侍官小碎步出来在台阶下的卫士耳边说了名字。所有卫士都清楚之后，他们相互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整个太清殿里外都极度安静，唯闻小动物的啸叫，似乎在演示战歌前奏。
卫士们举起长枪使劲儿顿地，声音整齐划一。
“第一等——”
底下众人无不瞠目站听，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生怕错漏一个字。
“第一甲锦州——”
锦州的？锦州似乎有三个人，一个是年纪最小的姜云及，另外两个是管尚轩和堂飏，不过堂飏不在前十之列，所以最大可能是前面那两个。
那么到底花落谁家呢？
不少人脑中飞快的过滤。从种种来看，姜云及的几率很大。如果真是他，那他岂不是天齐史上最年轻的状元？
“嘶。”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也太打脸了。在场的四十四人哪一个不比他年长？
到了真相揭露的时刻了，所有贡生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姜云及。”卫士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望向云及。此时，韶乐起奏，更是渲染了气氛。
传胪大典之前，谁也没想过今年的状元是锦州的。锦州是什么地方？南边荒蛮之地，要不是早些年大儒洛鸿运到那里开山立派，依照锦州险峻的地势条件，很多人都不会愿去。其次，没想到是这么个这么年轻的。姜云及才多大，不过十七岁。
寒窗苦读十二年，一朝脱服成状元。
不少人处于惊讶甚至惊诧的状态，云及本人也是。都怪他太佛了，现在真的轮到他了，他竟然有一瞬间的不敢相信。
原本以为最多只能拿个探花郎呢，没想到官家还真舍得，云及在心中想着。
那日见了皇帝之后，他想了很多。皇帝既然那么看好他，必然不会亏待他。但他仍旧没敢往这上面想，原因是他不是省试第一名，其次皇帝还得避嫌。童子出身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的束缚。
“姜云及在何处？姜云及在何处？姜云及在何处？”卫士继续齐问。
倒不是作秀或者是让皇帝记住的意思，而是云及在卫士问了三遍之后，才缓过神来。
他是殿试第一名！
状元！
“快去呀。”管尚轩撞了撞云及。给了云及一个大笑脸。
好小子，果然没让人失望过。
云及点头，旋即理了理衣裳，整理好仪表仪态方才出列。具体如何操作云及是知道的，每一个贡生都演练过不知几回。
待问过籍贯三代以及年甲之后，确认了姜云及就是姜云及本人。云及被请到状元侍班处更换衣裳。（换上皇帝赐下的官服、靴子以及手持代表着“朝廷公务员”的朝笏）
云及在换衣裳之时，听到了另外两名也就是榜眼和探花的名字，遗憾的是，不是熟人。
不知怎么的，省试第一竟然不在三甲之列，可惜了。
传胪还在继续，云及身边多了两个男人。一个是三十九岁壮年人，名叫高田宇，祖籍苏州，是这次的榜眼。另一个是五十二岁老人，名叫何文炳，祖籍徐州，是这次的探花郎。
第454章可有不服？
果然，状元一届选北一届南，上一届状元是北方并州的，这一届锦州也合情合理。至于苏州地处南北交汇，出了个榜眼，倒无关乎南北平衡，而探花郎则是十足的北方人。
所以云及大胆猜测，所谓殿试，不过是选出该地域内最优秀的人罢了。是具有的地域条件的。
下次殿试，北方籍的考生优势更大。
三人相互过了礼，问了声安好。
除了云及，另外两个的年纪都不小了。且看面色就知道是严肃之人，云及不敢与之多言，却又在回头时看到了对方审视的目光。
“宵小小儿竟能夺得头魁，看来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哇。”何文炳率先打破了尴尬，旋即高田宇也道：“听闻状元郎十岁被官家赐了童子出身，如此看来，才学定然出众，甩后来者深远。”
云及回道：“小子阅历尚且不足，得此殊荣实属侥幸，两位才是真正饱学之士呀。”
“状元郎说的什么话？老夫在此斗胆唤你一声姜小相公，在我看来，小相公实至名归，我等自愧，不如我们结交如何？想来做朋友为上上策呀。”何文炳的话得到了高田宇的赞同。
小小年纪有这番学时还如此善交，果真应了那句话：英才于人间，人间光芒万丈。这让高田宇也有了与云及结交的心思。
“好哇，云及先恭喜二位尊榜眼探花，再请改日到我府中喝酒。”云及抱手爽快道。很快三人便混熟了，年长的两人发现云及聊什么都能做到侃侃而谈，十分自然的样子。
三人相互约定了会晤时间，就等此番结束了。
不知不觉，传胪唱名结束，场上还有十五人未被选中。那十五人此时受万众瞩目、备受煎熬。
这时，翰林院大学士高声道：“尔等殿试所作之文，陛下皆看之，认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眼界不宽，视难为官，所以黜落，望尔等痛定思痛，回去之后，博学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下科再行考试，争取早日入朝，而等可有异议？”
为了防止贡生跑出国门，帮助敌国，天齐自有一套安抚政策。
虽然心中有万千挣扎，但好多贡生还是低下了头。但不乏有不服气的，当场就要问个明白。
“在下周成苑，认为所做文章理通透彻、文法有余，于我朝大有裨益，为何落选？”周成苑鼓起勇气抬头呼道。
大学士立刻拿出薄簿子，翻到对周成苑评语那一页。
因为皇帝病重，所以阅卷官们自行写著了一本评论书，专门用来对付这种当场不服气的人。上面盖了皇帝的印章，充作为皇帝的评论还是可以的。
“陛下观你试卷，你文辞华丽，随处可见骈句，骈句虽好，在伦策中却尤为累赘，并且你所论述时政与题有异，完全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走，不尊题，所以黜落，你是否还有异议？”
周成苑羞愧的低下头，他确实是想用文采来吸引住官家的注意，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有谁对此结果有异议的？”大学士再次问道。
有了周成苑这样的第一个吃蜘蛛的人，后来者皆不敢再有波动。万一被皇帝记上了怎么办？下一次考试，皇帝不喜欢还不是得乖乖回家种地。
倒不如现在去多方走动走动，争取进入国子监，以后殿试就不用再参加一次省试了。
“入金榜者休要沾沾自喜、故步自封，未入榜者也莫要低眉垂叹、怨天尤人，一切不过还是开始。”大学士说完，抬步走下去，换了苟银上来。
苟银又宣读了一份圣旨，这份圣旨则是一份褒奖，上至天地下至天齐每一寸土地，能夸的都夸了一遍，最后才点明主题：状元游街。
按规矩，状元、榜眼和探花，得身穿特定官服，手持各自的板笏，从午门正中央出去，一路出宫门，游走整条上京向东而去的青龙大街。
届时，百姓夹道围观，更有果篮花朵鸡蛋相送，绝对收获满满，绝对不亏。送这些的不是年轻女子就是年长得婆子。
云及他们有一番苦头吃了。
至于剩下的二等三等进士则在宫中等待，三甲游街回来将会开启琼林宴会。本来应当在御花园中举办的，怎奈何多次琼林宴遇到阴雨天气，所以干脆挪到了华清堂里，避免雨水侵扰。
黎清是在云及踏出宫门那一刻得知自家娃子被陛下指名为新科状元的。姜氏再旁听了，当场晕了过去。黎清赶紧让春华扶着姜氏，自己掐她的虎口与人中。好一会儿之后，姜氏才悠悠转醒。
刚醒来的姜氏不顾黎清等人，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供奉菩萨的小佛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姜氏又摆正了代表姜氏祖宗的排位，擦了才自己丈夫以及儿子的排位。见黎清进来，姜氏慌忙不迭的拉着黎清的手，两人一起跪在牌位前。
姜氏按捺住自己无比激动与兴奋的心情，捏着黎清的手对黎清道：“阿清，拜一拜姜氏的列祖列宗，我们家云哥儿出息啦，哈哈哈，新科状元呢！出息啦，姜家出了个文曲星下凡，谁还敢再说我姜家读书人都没个好下场，我姜家就是读书厉害……”姜氏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黎清能够体会姜氏这辈子的不易，也跟着落了泪。
“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姜氏是个坚强的女人，现在掉的眼泪都是喜泪，很快她就止住了，恢复了正常。虽然眼眶子还红着，身子也有些苟，黎清却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站立起来的感觉。
“云及已经在青龙大街了，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黎清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扶着姜氏起来。
“这怎么能错过呢？我们快些去，免得错过了。”姜氏恢复笑容，两人一同上了马车。
整个姜府的小厮丫鬟都整装待发了，黎清特许他们采摘了院子里的花朵。无论谁看到云及，都可以往他身上扔。
第455章状元游街（加更）
至于黎清自己，当然是亲自采了支自己认为最美的花。她想亲手戴到云及的耳旁。
戴花习俗是天齐特有的，一般在重大场合总能见到鲜花。作为母亲对孩子成为状元的喜悦将用花插其耳上来表达。
青龙大街与朱雀街德宁坊之间有一条小近道，只能容纳一辆小型马车通过。黎清走的就是这条路，还没到摸到青龙大街的入口，黎清与姜氏就被人流给堵住了。
无奈，只好舍了马车。
婆媳两个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状元游街这件事实在太轰动了。
现在整个天齐上京都知道新科状元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年。十七岁，长得又俊俏，实乃丈夫（女婿）的不二人选。
至于其余两个，都是有家室且年纪不小的人，大家自动将其给屏蔽了，都冲着新科状元去的。
所以大街上姑娘与已婚妇人最多，黎清和姜是被这群女人给堵在小巷子里出不去了。
“咋办啊，我还想看看孙子呢。”姜氏看着人流，焦急感从心底袭来。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新科状元的祖母与母亲在此，请速速开道。”黎清顺着声音看去，是燕青。
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回头看着姜氏与黎清。顿了一顿之后，大家自发的让出了一条小道，可供两人通过。
黎清福身做了感谢之后，黎清扶着姜氏从中通过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原来新科状元的祖母与母亲长这样啊，怎么不见其父？”有人道。
“你不知道？冒昧一句，新科状元叫做姜云及，而他的母亲乃是大名鼎鼎的黎娘子啊，提到她，你知道么？”
“哦，原来如此啊，黎娘子太厉害啦，她儿子才十七岁就过了殿试还被点成状元，这——天啊！”那人感觉自己没有语言来描述了，只能化成最原始的惊叹。
黎清没有走远，她能听到背后的议论。她知道，今天以后，上京又要出现黎娘子的事迹传说了。
问了一个看热闹的汉子，婆媳两个终于确定了云及会在什么地方出现。眼下他们已经将青龙大街走到了底，正在回来的路上。黎清带着姜氏寻了个巧妙的位置，准备云及一到就拦截送花。
云及三人身骑红鬃骏马，志气昂扬的走在最前方，后跟着“静牌”、乐队与幡旗。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更有甚者，当街放鞭炮，场面一度喧嚣。
黎清等待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在青龙大街的尽头瞧见了云及的影子。
“娘，人来了，你快睁大眼睛把人仔细瞧正咯，这辈子此一次呀！”黎清调侃道。姜氏伸手打了黎清手臂一巴掌，不痛不痒的，旋即嗔道：“瞧你，没个正形，哪像一个状元母亲？”
“我不像状元的母亲，这不就衬托着您像个状元的祖母了嘛。”黎清笑着说道。没想到哇，自家儿子还真给挣了个状元回来，可喜可贺。
姜氏不再搭理黎清，她专心的看着云及游街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能看到自豪感。
庆幸姜氏不是嘴巴多的人，不然她指不定逢人就说我家状元孙子咋地咋地呢。
“快看快看，我孙子来了，来了。”姜氏兴奋的像个小孩儿。刹那间，她想到自己是个状元的祖母了，不应该如此不稳重。于是瞬间恢复严肃状态，甚至端起了身子来，倒也能看出几分贵家太太的样子。
这是姜氏苦修好几年才练出来的，为的就是不给云及将来丢脸。
黎清全程目睹了姜氏瞬间变脸的模样，不由得偷笑起来，不过她笑得不明显，只是嘴唇微微勾起，让人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其实她心里早就笑开了。
云及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挂了不少粉色蓝色的花儿以及草环，可见那群女人的战况之激烈。有些花儿随着马的颠簸落在地上，娇花顷刻间被人踩的稀碎，惹人怜兮。从云及这一身可看出那群女人的战况之激烈啊。另外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存粹是被误伤的。
哪怕周围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云及还是一眼认出了站在万千人流中观看游街的黎清。
“奶奶，娘亲。”云及小声喊了喊，缓缓抬起手来，暂停了游街。正当众人不明所以之时，云及翻身下了马。
黎清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姜氏亦是如此。整个姜氏族因云及而光耀。
“祖母，母亲。”云及走到姜氏与黎清面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云及……感谢祖母与母亲，永生不忘祖母如何督促云及读书，母亲如何谆谆教诲，如今云及成及第状元郎，祖母与母亲是云及最大的恩人，云及将以此生为寿，奉养祖母与母亲，报答生养与教诲之恩。”云及说完，双手掌地，对两人深深的行了大礼。
姜氏泪眼婆娑，忙道：“我的孙儿，如今你状元及第，光耀了我姜氏门楣，祖母很感激，同时祖母也告诫你几句，你从今以后吃天家的饭，为天家做事务必尽心尽力，为天家做事就是为百姓做事，我希望你心中将国放在第一位，将天子与百姓铭刻在心中，至于家里，有我和你阿娘，我们守得住。”
“是祖母，云及记住了。”云及被姜氏扶了起来，
想不到姜氏心中还有一番家国思想，黎清想着便从腰间抽出自己亲手摘得最美丽得花朵插在云及得耳边，小声道：“我儿子是最棒的，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好嘞，阿娘。”云及一秒破功，什么煽情与严肃都敌不过阿娘一句：我儿是最棒的。
游街得队伍渐渐远去，酒馆阁楼上得顾九卿羡慕得盯着黎清，她也好想在姜家哥哥耳边插上一朵鲜花呀。
“没想到新科状元郎是个大孝子呀，还有黎娘子也太漂亮了，母子两个走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母子，没想到这样得女人是个寡妇，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谁说不是呢？”
云及无疑成为了上京百姓茶余饭后得谈资，不对，是整个姜家都被讨论着，俨然成为了一代话题。
第446章琼林宴（加更）
“阿娘，待人散去些，咱回家吧，您可有的忙咯。”黎清拉着姜氏得手臂道。
“忙啥？”姜氏还没反应过来，但看四周之人看她们过于热切的眼神，顿时明白了。
像云及这样得状元，面貌好，家世也不错，还有个贤德得母亲，未来提亲之人要踏破门槛。什么诅咒不诅咒得，人家不是都成状元了嘛，管他的，先占据了再说。
所以黎清才会说未来有的忙了。
在锦州的时候，云及那时只是童子出身，就已经很多人上门了。当然，因为有祖传五岁死爹的凶名在外，那些人多多少少是不太真心的。大多数只是想来攀个关系，混个脸熟。
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云及可是天子钦点的新科状元郎，之前碍于诅咒以及姜家人口不丰的情况，不敢上门。现在状元所涉及的是前途，什么诅咒当然也就不重要了。
“那咱赶紧回去，听说宫里有琼林宴，两个孩子多半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我们两个先回去好好合计合计，轩哥儿那孩子都二十了，你写信给他爹娘没？实在没法子，就咱给做了主了。”姜氏一提起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问题就急得不得了。
眼见的两个孩子都不小了，再不成婚，可不就老了吗？
一群官差从街边跑来，领头的先是对姜氏与黎清作了个揖，接着喘着气说道：“两位夫人乃新科状元郎的家人吗？”
姜氏差点被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官差给吓到，倒是黎清很淡定的点了点头。
“哈，我们是奉命来护送两位夫人回府的，稍后有圣旨以及敕令降下，还请两位夫人速速回府接旨。”官差是直属礼部的，每次出现府中无人的情况时，最苦逼的就是他们，得到处找人。
“多谢差役前来告知并护送。”黎清笑道：“我们得马车就在不远处得小巷子里停着，那里有条路直通德宁坊，我这就携婆婆归去。”
“请。”那差役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其余几名则负责给姜家二人开道。很快婆媳二人就上了回府的车架，车夫自然是燕青。
云及下了马，与榜眼探花一道去换了衣裳，接着被引去了华清堂。此时，礼部的布告栏上已经张贴了金榜，上头是这次殿试的入榜三十人之名。
前三甲的考卷儿也被摘抄了一份张贴在金榜旁边，有落榜贡生前去观摩之后，发现自己落榜是有理由的。
照例，考卷儿只张贴两个时辰，过时不候。这也是怕有心人窃取他人果实，大肆造谣。事实证明，这样做确实杜绝了小人行径。光说云及的考卷，短短一天之内，云及写了五千字，这谁记得下来啊。
此事放下，且说云及等三人被内侍引接到了华清堂。按照规矩，前三甲坐在离皇帝位置最近的地方，由此依次排下去。当然，中间也穿插了陪考得考官们。
云及知道，今日皇帝恐怕到不了场子。
不过一切都得进行下去，皇帝一定会派人来主持，到底是谁来主持呢？是皇子呢？还是皇帝亲信？
来主持的并不是皇子，而是负责皇帝祭祀、朝会以及各种宴会得仪鸾司。
皇帝的一些意思是却靠苟银来传达的。
琼林宴有一系列的流程，从刚开始的奏乐歌舞环节，到上菜私下对饮，接着皇帝赏赐，最后授官、齐喝谢恩酒才算结束。
其实整个天齐上下对于皇帝得了重病这件事看得并不是很重，可以说好多人都没感觉。这是天齐的社风所致，皇帝很亲民，甚至百姓可以见到皇帝不跪，只需作揖鞠躬。对百姓而言，这个皇帝死了，只是换个皇帝来继续统治，然后维护社会稳定罢了。但对于统治者而言，百姓是他们的工具，一个表面上可以获得一切的工具。这也是为什么皇帝病了，只要他一声令下，或者说是大臣请求，恩科照常举行，琼林宴依旧举办。
皇室重视人才啊！
老爹死了，国家还要继续发展，靠下一任皇帝一个人撑起来吗？咋可能？
而这样的换景背景重选拔出来的人才反而会更加忠心于天齐，忠心于皇帝。因为他们是皇帝病重都没有放弃的人。
菜肴一道一道的端上来，酒樽里盛满了酒。大家一同敬了病中的皇帝一杯，才敢私自对饮。
雅乐响起，歌舞升平。
一段助兴歌舞过后，便开启了赏赐环节。
这一环节，本该是皇帝亲自来行赏的，可惜今日他确实来不了。这件事就交到了苟银头上，谁赏什么都是大臣们连夜做好了文案，让皇帝过了目的。
“着新科状元姜云及赐诗一首，《大学》《中庸》《孟子》各一本，衣袍靴子各一件儿，笏板一块儿；殿试榜眼高田宇赐诗一首，《大学》《中庸》《孟子》各一本，衣袍靴子各一件儿……”
一长串足足念了三十个人的赏赐。除了前三甲得了诗之外，其于二十七人都没得到皇帝赠送的诗，至于其于物质上的赏赐倒是一模一样。
皇帝果然偏爱前三甲。
随后又是一阵歌舞，各个准翰林们相互举杯对饮。说是准翰林，其实还是因为授官旨意要在琼林宴尾声时才下达，历届都是一样的，所以也就没啥稀奇的了。
歌舞之后便是皇帝赐簪花环节，这个环节云及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随身的荷包里放着之前在游街时他阿娘给他插在耳旁的花。
是一朵月季。很美，很香，香到了心坎儿里呢。
不过簪花到底和真花儿不同，簪花是仿真花儿。
照例所有人都得到了簪花儿，云及头上的是一个灵巧的小宫女给戴的，那小宫女在给云及戴簪花的时候红透了脸，羞怯怯的，戴好后竟不敢再看云及一眼。
云及当然不会被此等小小美色所迷，不过他高兴着呢。回家后可以把四朵簪花分开，其中两朵分给奶奶和娘亲，剩下两朵一朵给九卿，一朵留着吧。
接了授予他翰林院修撰的圣旨后，云及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宴会彻底结束。琼林宴最后还得齐敬皇帝。云及喝了不少酒，脸都红透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第457章草根草根
管尚轩的酒量比云及的好，出宫时云及被管尚轩搀扶着。
“酒量如此之差还敢喝这么多，受罪吧你。”管尚轩虽然嘴上责备，但却满目宠溺。云及被管尚轩扶着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徐徐走着。
“我可没喝醉，今天只是高兴罢了，轩哥这次二等第六，真好。”云及瘫在马车里，伸手将头上的簪花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随身荷包里。因为喝了酒，整个人都处于软绵绵的状态。
“嗯！你小子才厉害呢，以后可要照拂着你哥，哈哈哈。”二等第六，也就是殿试第九。这个名次对比云及来说不算好，但是在整个大环境底下却位居于金字塔的尖端处。快了，他一定会给父亲平反，一家团聚的。
管尚轩心里可谓是甜中带点儿苦。
家无长辈撑腰，一直寄居在干娘家里也不是个事儿。但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他不好意思脱离干娘家。
说实话，谁又愿意寄人篱下呢？师兄们已经从翰林院成功转正，除了周小花师兄，其余两位都是从基层做起。他知道，周师兄有门道，他本是宗氏子弟，家族可以为他开后门。
那么自己呢？一穷二白。管尚轩又看了看一脸傻笑的云及，羡慕感油然而生。
他父母俱在却因为命格而有家不能回，好不容易一家子团聚又陷入阴谋被迫分离。而云及虽从小丧父，但清姨给了他双份的爱。
清姨也爱他，云及有的他都有。该教的该学的一样不少，他甚至还跟着一起学了武，就连爱好的箫也不曾因环境变化而丢下。
这一切都是清姨营造的。
当父亲深陷囹圄，清姨暗中伸出援手，不让他冲动，还亲自来找他。
清姨的恩情，不，还有姜奶奶和云及的，是他们给了自己这个世界上的美好。这份恩情，他要用这辈子来还报。
马车慢慢摇摇的，云及抱着荷包一路发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傻笑。
且说姜家婆媳二人回到府中，大部分丫鬟小厮也跟着回来了。他们前脚刚进门，后脚宣旨的人就来了。
于是姜家一众只好在门口接了旨，特别是黎清和姜氏被褒奖了好一阵。一些列流程走完，宣旨的带着一群人走了，黎清手上多了几个物件儿。
黎清将手中的圣旨、敕令等东西放到藏书阁的架子上。此时在外头观礼的一众小厮丫鬟已经全部归位。
“春华去把所有人都集合到后院儿，我有事要交代。”黎清觉得她有必要敲打一下府中做事之人了。
“好嘞，娘子且等会儿。”春华福了福身，便去召集众人去后院空地了。
从锦州到上京几年了，府中没有增添一人，还是原来的样子。当初黎清自己带了十几人过来，这些人都是背景一清二楚的且过了心的，办事利索，用着很顺心。至于木阳带着的那几个，这些年在府中也很好，暗门早就查清楚了其祖宗十八代，都是良民。
大家已经习惯了之前的模式，现在可不一样了。
云及和尚轩从今以后都要为天家做事。入朝为官便不再是读书人的身份，日常行走，难免会在官场上招惹些许麻烦，亦或者是交更多朋友。
自己府中的丫鬟小厮是那些人搞阴谋的突破口。府中大小事宜很明朗，不容易安插新的钉子，但不能保证原本忠心之人变成别人的钉子，所有才要好好敲打敲打。当然，黎清从不对他们施加肉体上的疼痛，对于犯错之人，黎清有一套完整的办法让其羞愧，而后改正。
这也是为啥姜府这么多年上下一心，一直和谐，在上京这座大染缸一样的城里保持了锦州特有的淳朴。
姜府面积还算大，府中不过二十余人，因此显得很空旷。黎清和姜氏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都由姜氏来掌管府中大小事宜，而黎清则是专心帮助云及应对外界，直到云及娶了媳妇，再慢慢让媳妇接管。他们两个老的则是逗弄孙孙，颐养天年。
不得不说，计划很完美。
“今日我把你们召集起来要做什么，想来你们已经有数了。”黎清语调很平和很淡然。
丫鬟小厮们个个洋溢着浓浓的笑意，今日他们实在是太开心了。
“奴婢知道一定是关乎小少爷的，我等一定尽心尽力，死守本分。”
“对，如今咱们府中出了两位进士，这是咱们的骄傲。”
“出门儿腰杆儿都要挺直三下。”其中一人笑嘻嘻的挺了挺腰杆儿。
黎清满意的笑了。
“都安静，你们的思想觉悟我还是很相信的，这将是我姜家的一大转折点，从今往后，姜家不再是白身，你们懂吗？我不希望有人吃的姜家的饭却心向外人，我希望以后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能一致对外，拧成一股绳才能最强大，你们能一直保持吗？”
“我们能！”
“很好，姜家一切作息都不变，以不变应万变。”黎清继续说道。黎清又做了一番计划演说，分配了一系列的工作。
今日起，黎清要对姜府进行大搞阔斧的变革。从环境布置、厨房物什等各方面出发，彻底把姜府焕然一新。黎清这样做完完全全是为了云及。不管是他做官也好，娶媳妇也好，姜府一切都能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当初黎清决定开店铺的时候就想好了，云及是个读书人，依照他的悟性以及过目不忘的能力，迟早他会混到政治体系中去。所以绝不能暴露自家过多的产业。
士农工商排行千古存在，哪怕是到了商业如此发达的天齐，商人的地位依旧是没落、最底端的?
商人家的出身入朝之后会被人看不起，除非本身是贵族出身，兼职经商。比如魏西晨，他就是贵族出身，经营自家的铺子算不上商人出身。虽然他祖上是商人，可毕竟还是有功劳的，成功借机进入了体系当中，为子孙后代打下了一片基业。
像姜家这样的草根，可就没这等待遇了。既然大环境就是如此，为何还要光明正大以至于后来被不断嘲笑与看不起？所以黎清从事第一份商事开始，就很注重其中界限。凡事少让自己接手，都交给别人去做。
第458章故意的
现在云及即将踏入体系中去，黎清会更加努力将自己的产业埋起来不叫人发现。
有些东西当作保底最好。
这两年说实话，黎清一直是入不敷出的状态。回流过来的大部分资金都投给当初派出去的那几十个人了。
买田置地需要大量的银钱，黎清自己的钱不太够，还坑了燕青一把。最后是燕青让暗门给这几十人开了绿门，才彻底安定下来。
大概今年投入基本收回。
唉，搞这些实在是太累人了。还好她有一身的灵气支持，精力充沛，还有众多帮手。若不然，依照她这个年纪，早就倒下了。魏西晨自从弃商从政之后，手底下的产业都交给自家娘子了，巡店等事宜也交到了亲信手上。
黎清很庆幸当初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职业经理人’，孔隐达的能力绝对不虚。
云及与尚轩回来后，姜氏拉着两人去拜了列祖列宗。云及拜姜家的，至于管尚轩，姜氏也给他请了管家祖宗牌。管尚轩认真拜了之后又和云及拜了姜氏和黎清。
最后一同又拜了天神和地神。
天齐很正统神灵还是天地山河，至于佛道基本是百姓信仰，皇帝为了迎合百姓稳定统治，也是要供奉佛道的。毕竟君权是天神授，不是佛道所授予。
“我姜家与管家是世交，我们的后辈大有出息，我这辈子很满足。”姜氏仰天感叹道。
黎清侧看过去，姜氏被岁月侵蚀过的脸上装满了笑意，哪怕说着一股子悲怆感叹的话看着也十分温暖。“哪能这样就满足呢？娘还要继续跟着享福才是呢，以后叫云及多生几个，有曾孙承欢膝下，弄贻孩童，天年可寿。”黎清仍不住调侃。
实际上，为了解决姜家的诅咒，云及还真不能只有一个孩子，而且不能只有儿子。所有他的任务可重了。黎清的也是，她的目标是保护云及。
“是这个理儿，可我心里啊总不宁静，你说该给娃找个啥样的媳妇儿啊？”
说来说去总绕不开云及要娶媳妇这个话题。
黎清抿嘴一笑，道：“之前让娘准备彩礼，单子列好了没？”
“啊？”姜氏忽然转身，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出黎清话里话外的意思。
“你是说？有了？哪家的？人怎么样？”姜氏急切的问道。
黎清皱了皱眉头，不说有，也不说是谁，弄得姜氏急得不得了。
“你快说啊，听你这口气，恐怕你早就知道了。”
黎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不是让您提前准备好么，一旦云及有了心仪之人，立刻上门交涉，两家约定好了，直接请媒人去提亲，免得夜长梦多。”
“哦，说的也是吼！”姜氏赞同道。
彩礼单子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六礼要用的大雁庄子上也养了一群。万事具备，就等云及好消息了。
实在不行，多带云及走点贵妇开办的赏花宴、马球赛什么的。
总能给云及找到个满意的媳妇儿回来。
黎清暗自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要是云及小可爱知道他老娘早就……咳咳，说不定得跟她翻脸呢。
毕竟有了媳妇忘了娘嘛。
翌日是个大晴天，空气中飘散着浓郁得春之气，姜家改建已经开始动工了。黎清连夜敲定了方案，又叫懂此道得小厮一同参悟过，今日各种材料就在入府得路上。
云及与尚轩两人给长辈请安后，匆匆吃了几口早饭便双双翻身上了马。昨日传胪大典加上琼林宴算是皇家给这群进士极好得殊荣。而今日，一群举子们则是自掏腰包往淮水里钻——不知租了哪条画舫，准备好好庆贺一番。
寒窗苦读几十年（十几年），终于可以摆脱这等单调乏味得日子了，谁能不高兴呢？高中者无不喜气洋洋，神清气爽。
叫了几个教坊美女相陪，又苦于无丝竹之声，于是在场的会丝竹得都被临时抓包。
画舫中配备了钟鼓琴箫等乐器，会此道的都被推上去了，云及和尚轩也在此列。这哪里是没人会？分明就是要他们一群进士自娱自乐。
这下有了歌舞美乐，一群人如同牢中初再见光明，顿然放浪形骸，举杯欢畅，觥筹交错，起座喧哗，好不恣肆。
“哈哈哈，在座的我老夫最是年长，倒不如你们这般年轻安乐了，老夫在此敬各位一杯，未来官场同僚们能够喻兴于怀，大展宏图，酣畅淋漓。”举杯者正是此次的探花郎何文炳，他爽朗的笑回荡在整个画舫间，飘散出淮水面。
待一杯过后，何文炳立刻收起郎笑，担忧道：“如今陛下膏肓之时，我等不觉悲泣盈然，这杯当为陛下祈福，望陛下度过此难，早日康复，也好令天下安定啊！”
“我赞同探花之言，陛下于我等有恩，我等必要效忠于陛下，为天齐做贡献呀。”
云及站在人群中，他知道，因他年纪小，就算是钦点状元在这群上了年纪的老货面前还是不得重视，管尚轩有着和他一样的境遇。
寒门子弟，状元又如何？身后无权无势，走不走得远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反观顾苍玉，他是丞相之孙，哪怕这次第七也不能阻挡众人对他的巴结。顾苍玉烦于此交际，他不动声色的退到云及身旁，与他交谈起来。
“明日祖父邀你上门，请帖今日应该送到你家去了。”顾苍玉放下酒杯道。
云及大惊，忙小声道：“本该是我亲自上门，怎么敢让老师下了请帖？于理不合啊。”云及有些后悔自己传胪大典之前没有和顾长风说之后上门请拜了。
这下让老师亲自送上请帖，实在是太不该了。
“你忘啦，我祖父岂是那般重礼之人？他知道就算不送请帖你也会去的，故意给你的呢，你回去就知道啦。”顾苍玉卖了个关子。
云及点了点头。
顾长风是他老师，这很多人都知道。可很少见人来巴结他的，云及也乐得清闲。要是真有人靠他来取得某些利益的话，这才叫麻烦呢，答不答应都会得罪人。
第459章兹事体大
“边境守军轮替，陛下有意让向大将军一家团聚，而后王将军前去驻守，这件事就交给顾丞去办了。”
翰林院一群大学士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围在御书房侧殿分配工作。
丞相统管三省，这件事交由他下调分配合情合理。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他是皇帝的人，不属于任何派别。顾丞相在朝中可以说是只手通天了，太子和大皇子都极力拉人，却从未见他表态。虽然充当着太子世子老师的角色，却不参与两党之争。
始终忠于皇帝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翰林院新进三十位，又走了三十位，空缺之处需要磨合，还请各位大学士多加提点。”顾长风这几日庶务繁多，熬了好些夜晚了，眼下有些青黑，临近了还不忘嘱咐一句新翰林的事。
“丞相放心，我等必会做好分内之事。”翰林院大学士保证道。
“各部可还有要事相商？”顾长风扫了四周一眼，看出确实还有别的事要禀报的。
兵部侍郎陆佑之站出来奏道：“昨日收到边关急报，有一自称是天齐人的汉子带了二三十个人从北蛮一路逃出至我方边境，且受了不轻的伤，此时正在漠北大营修养。”
“哦？竟有此事？可查清那人姓甚名谁？在天齐是否有家人？”顾长风内心惊异，在座的大臣们无不兴趣盎然。
这可是大新闻啊，天齐建国以来就没见谁虎口脱险——从北蛮逃回来过。
“有，据传回来的资料看，那为首的汉子是天齐锦州人氏，跟随镖局到北方，正直战乱又逢天灾，恰好北蛮捉天齐人，他们就是被捉去的那群，一群人在北蛮苦熬了十余年，终于寻到机会逃了回来，此事一定要让陛下知晓，而且那群人很重要，他们可比暗探强多了。”兵部侍郎陆佑之徐徐道来。
“对呀，他们再北蛮生活十余年，总晓得不少北蛮辛秘，若能稍加利用，可就成了咱克敌制胜的法宝。”
“我不太相信，万一他们已经成了北蛮的人，现在回来只是为了窃取天齐情报机密，岂不是养虎为患了？”工部尚书道。
兵部侍郎辩驳道：“领头那个叫王礼越，他还像咱们打听了他家人的消息，我昨日收到此报当时就派人前去锦州确认是否有此人存在的痕迹了，北蛮远在北方，而锦州地处天齐之南，难不成王礼越为了让我们相信编造出个地址和人来？此定不为空穴来风。”
“是与不是待咱确认之后方见分晓。”顾长风阻断众人的争吵。“兹事体大，需问过陛下的意思。”
“丞相所言有理。”三三两两的附和道。
“还有何事要奏？”顾长风发话了。
见大家都沉默了，顾长风摆手叫大家散了。
顾长风以及其余几位肱骨之臣还留在殿上，稍后他们会给齐观汇报今日的大事记，并且有些拿捏不定的将会交由齐观定夺。此时的齐观一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样子，皇后亲自照料，心疼不已。
“老头子，说好的白头到老，你看我还是黑发，你可不许耍赖昂。”皇后上官氏捏着手帕给齐观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心痛的说道。
在这深宫中，懂皇帝爱皇帝的唯有皇后上官氏一人。
哪有什么因爱而宫斗的？都是为了所谓的权势或者为了家族的。
上官氏自小陪伴在齐观身边，两人青梅竹马，又没有家族羁绊，感情深厚。皇帝也把私情大半给了皇后。
但皇帝毕竟是个坐拥天下的男人，与皇后两姓之好虽已有三十几年，却不可避免的偷吃。皇帝在宫外可有不少骈头，皇帝留情却不留种子。
因此整个天齐还算干净，只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
皇子争斗也不见混乱，总的来说只有两派相争，比起很多朝代什么九子夺嫡、三王争霸强了不少。
“唉，阿柳，我怕是没多少日子了，趁着我现在意识还清醒，你出去吧，去把顾丞相与三代因国公以及镇远大将军请进来。”齐观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拉着上官氏的手说道。
上官氏眼泪不争气的喷涌而出，尽管皇帝还没死，但她就是忍不住。
“好，妾这就去。”上官氏知道齐观这是要立下遗旨了。将来的皇位必定是自己儿子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除此之外，只要大皇子不作妖，他的结局便是藩王，等自己儿子上位再削藩就是。
顾长风几个踩着碎步进了皇帝寝宫，在里面待了整整三个时辰没出来。
靳贵妃每隔一个时辰便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得到的都是没出来。齐观宣进去的都不是她儿子的人，当然也不是太子的人。当真奇怪，难道皇帝知道他们私底下已经站位了吗？
“娘娘，端妃求见。”高女侍从外头进来禀报道。
“让她进来。”
端妃今日是一身素色的宫装打扮，整个宫里几乎都不敢去再穿鲜艳的衣裳，皇帝病重，穿一身花哨，不是找霉头吗？
“娘娘万福。”端妃福身一礼。
上官氏知晓端妃是为何而来，殿试刚过，其中有好几个适龄青年，端妃这是坐不住了。
不等上官氏开口，端妃自己就说道：“娘娘应该知晓妾是为何而来，妾此举意在为陛下冲喜，妾听闻殿试之后，陛下得人才一高兴竟能起身处理政务，妾也是……”
“行了，本宫知晓了。”上官氏掩藏眼底得一丝不耐，语气温和得说道：“心儿那孩子我当作自己亲生的一般，我留意过了，殿试中有四个适婚男子适合做心儿得夫婿，其中新科状元年十七，是个不错的，再就是顾相家得公子也是十七，二甲第九得管尚轩年二十，三等第一得胡士峰今年二十四，家境也比较优渥，不知端妃可有心仪之人？”
端妃能过来，自然早就有自己得考量，并且还和女儿佳元公主（齐景心）商量过了。
新科状元十七，但家里惯出寡妇，虽样貌出众却没有好的气运，端妃怕女儿嫁过去没几年就守寡了。至于那个胡士峰，二十六岁太老了，女儿才十五岁，况且皇家娶嫁甚是麻烦，等女儿嫁过去，胡士峰都二十八九了。
第460章中意之人
再说顾相家得公子，陛下许诺过顾家子孙婚姻自由，且不参与皇家血脉交换。所有这一个也不行。最后只剩下管尚轩了，但管尚轩似乎也坎坷得不得了。
选来选去，这四个都不太合适。
但又得选一个，毕竟心儿等不到下一次殿试了。
心儿又任凭母亲端妃作主，只好在这四人中选一个。
端妃最后决定了管尚轩。
这个孩子虽然父亲被贬荆州，一直寄养在干娘家，却很顽强。以殿试第九得成绩进了翰林院，又才二十岁，命格怎么样都比新科状元姜云及来的好。
一来证明他心性坚韧，二来夫家不强势，也就不必担心心儿嫁过去受委屈了。驸马家不富裕不算什么，反正陛下都会赐下公主府以及丰厚嫁妆，驸马为了避嫌，不会过多参与朝政，就当朝廷富养一个凡人。
“娘娘，这四人当中，妾比较中意的是那管尚轩，其于几人要么就是命格不好，要么就是年纪大了，都不合适。”端妃直言道。
上官氏本以为端妃会选择新科状元姜云及，却没想到她那么识趣儿，挑中了二等第六。对于这个结果，上官氏还算满意，只要不是姜云及就好。
依照官家对姜云及的态度，他绝不可能娶皇家女，官家不会让他染指宫中血脉的。她作为枕边人又岂会看不出官家对姜云及充满期待的同时又抱有忌惮。
因此端妃的选择才让上官氏微微和颜。
“端妃的选择可还要更改？一旦确定，就再无回头路了。”上官氏还是得敲打敲打端妃，以免她不顾一切为佳元公主出头。
“不瞒娘娘，妾私自见过这些殿试贡生，也问过心儿的意见，她羞怯的脸红，全凭娘娘给做主了，不过这么贸然的让陛下下旨不太合理，若能使得两个孩子见一见，那是更好的了。”端妃半低着头让上官氏看不清她的表情。
“待陛下情况好些了，本宫再联系管尚轩，让两个孩子见见吧，眼下端妃还是别那么多心思。”上官氏警告道。
“是，妾晓得，妾这就回去等着。”端妃对齐观没有多少感情，这会子齐观病了，有不久于人世的征兆，端妃有女儿傍身，不怕发落皇家尼姑庵。
端妃离开之后，高女侍走到上官氏身旁小声道：“娘娘，我打听过了，端妃中意那管尚轩不仅是因为他为四大青年才子中背景最简单，还有个缘故是端妃的父亲与管尚轩是忘年交，估摸着是端妃的父亲推过去的。”
“无伤大雅，说到底佳元（齐景心）只是公主罢了，端妃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本宫用不着为难她，况且本宫还真心喜欢佳元。”上官氏凝视着身旁的一株绿植开出的粉色花骨朵儿，漫不经心的说道。
“佳元终究是要出嫁的，内库中给她备上一份嫁妆，再挑选两处京畿位置好的地段，等此事确定之后，让佳元自己选一处作为公主府吧。”
她这个嫡母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下午，画舫聚会散场。云及与管尚轩踏上来接他们的马车直达承恩侯府。本应该上午前去祭拜的，因为种种原因被迫拖到了下午。
姜家送了丧礼，林氏带着他们去给承恩侯上了柱香，这祭拜就算是完成了。整个侯府被布置成了白色的天地，随处可见孝布，主家无论是谁都披麻戴孝，而丫鬟小厮们统统戴着袖章，头上插着白花儿。
“还没恭喜外甥荣登金榜呢，我两个外甥都如此有出息，以后咱三儿在官场上还不得如鱼得水？”魏西晨紧绷的情绪一瞬间得到了缓解。
“侄儿也是很期待呢。”云及笑答道。
魏西晨点了点头，这些天真是压抑死了，等父亲入了土，整个侯府将会进行大清洗大整改，不停的忙碌。
他已经向朝廷提交了告假呈，这一年他都会处于无业状态。天齐守孝不需要三年，但至少也得过三个月吧，所有魏西晨干脆请了一年假。假期只是一个通俗的说法，实际上正式一旦应该叫做丁忧。
天齐朝摒弃了前卫朝的某些陋习，很多东西的效率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其中就有守孝，当官的守孝从三年变成了三个月。本来在职位上做得好好的，突然丢下回家三年，朝廷不得不重新选择一个合适得人代替，朝廷的损失太大了，因此天齐开国皇帝才会加以改革。
实际上当初的论争很激烈，很多人都不赞同这种做法，认为这是对祖宗的不敬，会被神灵惩罚。守孝要忌荤腥、女色、奢侈等等，还得搭个棚子到墓地去守墓几岁。很多人其实都坚持不下来，能坚持下来得，忍耐力都不似一般人，且身体也败坏了。因此经过几十年的潜移默化，天齐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样的变革，现在只有少数人还在坚持着。
魏西晨打算给承恩侯守孝三个月，但这一年都不参与到政治中去。
因为他发现了一些更有趣得事儿。
专心看戏呀。
隔壁二房太嚣张，作为老大先让一让。
恶人自有天收。
两家没有说太多家长，祭拜之后，黎清便带着人直接回了家。
姜家院里院外这会子也乱得很，姜氏和三娘钻进了厨房，春华则是去看了看三个孩子。黎清观察着整改得进度，并且为云及与尚轩解说。
黎清觉得有必要让孩子们明白自己规划这些得意义所在。
饭后，黎清陪着小玫玩儿了会儿，又抱了抱两个一岁多的孩子。那两个孩子特别喜欢黎清的怀抱，有时候都不肯撒手。但他们不哭，潜意识里不知怎么的，他们明白，如果做出那样的举动来，想要去亲近的人就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就连两个麽麽都惊讶了，孩子被黎清抱过之后竟然乖巧的过分。于是她们见到黎清就向她讨要逗弄孩子让他们不哭的方法。
对此，黎清只能回答她们，可能是我比较有亲和力吧，没有方法。
第461章化身忽悠（加更）
晚饭过后，云及问起顾长风送来的请帖。
黎清早就看过请帖的内容了。
“你的老师邀请我们全家过去，说是秦老夫人十分想念奶奶。”
这是什么由头？
云及脑袋里三个黑人问号，同样困惑的还有管尚轩，因为他也在受邀之列。
“本来我应该亲自送拜帖上门的，没想到老师竟然先下了帖子。”云及脸上浮现出怪不好要的表情来。
“礼物我已经备好了，明日直接去就是，就当是你的谢师礼。”黎清瞧着儿子这一脸蠢样儿，微微一笑。“轩哥儿明日也去，你素来与顾丞相私下接触少，可以趁此机会多掏点儿东西出来。”黎清又看向管尚轩，见那孩子有些走神，伸手将他拉了回来。
“好的，清姨。”管尚轩应道。
天有不测风云，白天还是温暖的晴空，晚上就乌云密布了。不到半夜，天上的云好似受到不可抗拒的挤压一般，拧出了水来。
一夜过后，整个姜府都弥漫一股新鲜的泥土清香。
搞装修不可避免的涉及到动土，这些被翻出来的土混上了雨水，被风一吹，气味就飘散了。
“娘和秦老夫人这些年走的勤，她难道没有向您试探些什么吗？”黎清吞下嘴里的小包子，又喝了一口排骨汤后问道。
姜氏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黎清问的是啥。
“秦老夫人时常邀请阿娘去做客，或者和阿娘去参加别家夫人聚会，不觉得怪异吗？”
听黎清这么一说，姜氏是觉得有些奇怪吼。不过当局者迷，她身在其中不解其意啊。不应该是几个夫人与她一见如故吗？
姜氏并不认为秦老夫人有什么企图。
自家地位不如秦老夫人家，人口数量也不如，财产她不知道。
那么对方图个啥？图不洗澡？
姜氏百思不得其解。
黎清觉得自己提醒的已经够明显了，姜氏仍然没有转过这弯儿来，那就怪不得她了哟。姜氏总觉得黎清最近话中有话，但她就是想不明白黎清到底瞒着什么。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当姜家几口到顾府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初了。
顾袁氏亲自到门口来接的。自从顾袁氏在黎清身上嗅到来自同类的气息之后，她对黎清可热情了。每次在别家夫人宴会上遇到都会亲切的过来聊聊天。
这个同类不是指灵魂出处，而是顾袁氏认为黎清和她一样都出身不高，但混得不错，身上还保留着某些这个层次的人所缺乏的淳朴，所有顾袁氏觉得黎清值得亲近。
黎清自是不知道顾袁氏心中所想，她走在姜氏身后的位置，始终不肯逾越半步。这是晚辈对长辈的规矩，绝不能走在长辈前面。在家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姜氏不会计较什么。出门在外可不行，别人的眼睛盯着呢。
规矩一点儿不能错。
她们两个的后头跟着自家小辈，顾袁氏一边走一边和姜家几口有说有笑。
“哎呀，瞧瞧两个孩子都养的这般俊郎，活脱脱的神仙下凡，要成就人间佳话的呀。”顾袁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云及耳尖瞧瞧攀上了粉红，管尚轩不小心一眼扫到了云及的耳朵上。多年来形成的良好修养告诉他，此时不能取笑云及，不能笑。
保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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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尚轩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云及也太……害羞？这个词不错。
哈哈哈。
“哪儿有？都是孩子自己扶着墙长的吧，两个男娃从小就懂事，没怎么让家中长辈操心。”黎清笑呵呵的说道。顾袁氏这声大妹子称呼的就是黎清，本来按照规矩应当称呼黎清一声黎娘子或者夫人的，可顾袁氏是何等接地气之人？她这样称呼反而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实际上，顾袁氏年纪比黎清大些，可她愿意做小，让黎清做大。足以见得她的气量。
“瞧您说的，我可不信。”
很快几人就到了偏厅。这里布置的十分雅致，雕梁画栋也不过如此了。
“娘，客人来了。”顾袁氏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丫鬟很识趣儿的沏茶去了，顺便还端了些小吃茶点来。
“来啦，哎哟我老太婆我今日可高兴咯，姜家妹子终于来了，老婆子可想念的紧。”秦老夫人一见姜氏，立刻笑脸盈盈上前拉着姜氏一同坐下。
请帖是用顾长风的名义送的，为的就是要把姜云及弄来看看。
果然，这孩子还真是，没让人失望。
秦老夫人合计着两家还是早些把事情给订下来吧，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孙女出来见见姜云及，反正她与她爷爷的三年之约差不多结束了。别以为她与姜家那小子这些年的小动作能够瞒天过海，都看在眼里呢。
“许久不见大妹子我也想你啊，最近一直忙着，没找到机会。”姜氏顺着秦老夫人的话说下去。
秦老夫人能理解姜氏，家里有孩子要科考，长辈们不是忙着养孩子就是祈福。这些事自己这段时间也没少做。
现在两家的孙子都有出息了。
事实证明，秦老夫人是个跟得上时代节奏的夫人，她与小辈们聊天也能够很好的引导话题，很快云及的一切都快被她掏空了。
这个时候姜氏才感觉到其中的猫腻，再加上这些日子自家儿媳的总总可疑行为，姜氏大约摸到了一些个门路。
两家的孩子都是知根知底的，就是顾家的门第有些高了。姜氏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舒展了。
倒不是说她想通了，大抵还是场合不对，不能随便说话。
黎清全程目睹自家娃子被秦老夫人套来套去，尚轩那小子也被套住了。不过在最后，黎清竟然看到了云及显露出了狡黠的笑。
这……耐人寻味啊。
原来如此。
这是在讨好未来的祖母啊。
黎清不得不为自家儿子为了媳妇儿的执着鼓掌了，为了把媳妇弄到手，这家伙竟然化身忽悠。秦老夫人满心欢喜自己拿到了云及亲口认证的一手资料，没想到这些都是云及故意透出来的。
第462章但是我还是喜欢她（加更）
真是奸诈的娃子。
本性在外暴露无遗，可就是没人觉得这不对。
黎清心中的小人儿在打滚儿。她还寻思着云及看起来十分单纯，出门在外别被骗了才好。结果这个娃子分明就是一匹黑心狼。
如果没猜错的话，接下来秦老夫人要被云及哄得心花怒放，然后放出自己的孙女儿，让两人隔着屏风见一见。
事实就是如此，秦老夫人热情的为云及介绍了自家孙女。然后云及稍微配合一下，表示自己与九卿见过几面。屏风后面的九卿羞红了脸，没想到奶奶还有这招儿。
“原来你们见过啊，我还以为……”秦老夫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撒起谎来得心应手。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小丢丢的愧疚感的，毕竟当初是自己做了违背道义的事。
对不起云及那是肯定的。
黎清就在一旁淡然的观察两只狐狸的博弈，小狐狸明显更胜一筹。黎清最擅长的就是观察人，当她看到秦老夫人面上与眼神里闪过的一丝丝愧疚感，不禁开始分析起来。
愧疚？为何愧疚？难道秦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孙女配上云及是云及亏了不成？还是其他愿意。怀疑的种子埋下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黎清暗中记下了这颗怀疑的种子，准备回去好好查查。当然不可能追溯细节，她要从云及口中知道一切。
“云及在国子监时偶然见过九卿姑娘，后来在几次马球赛上也见到过，有过面缘，不过若是追溯的话，应当追溯到几年前大慈恩寺的桃林里，也是匆匆见过一面。”
秦老夫人见云及没有隐瞒，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如此便是缘分了。”秦老夫人颔首说道。
云及附和道：“确实是缘分。”天注定呢。云及在心中暗暗加上一句。
顾九卿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丫鬟拿了凳子放到秦老夫人身旁，顾九卿对众人行了礼之后才规矩坐下，那一身的贵女风范无比靓眼。
规矩学的很不错。
黎清对顾九卿接触不多，不代表姜氏不清楚。这些年跟秦老夫人相处久了，顾九卿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当年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拥有了浑身的贵女气质，这是受了多少苦才炼成的呀，更别提满身的才艺了。
若是这样的孩子能做自己孙媳妇那再好不过了，可门不当户不对啊，以后人家在自家吃苦咋办？
姜氏只想给云及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不紧观念相合，而且好养活。
聊了一会儿之后便是中午了，女眷都一起在偏厅吃饭。至于男子，当然是去前厅了。顾丞相今日一上午都在皇宫御书房旁边的偏殿里，中午回来恍然想起自家婆娘借着他的名义给学生姜云及发了请帖。
顾长风那是一个急呀，这婆娘，叫她不要轻举妄动，怎么又作妖啦？
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当他进到前厅，发现孙子顾苍玉在招呼喝酒。而女眷则是在偏厅用餐，她们可就安静多了。
相处和谐，看来没坏事。
顾长风缓缓呼出一口气。
“爷爷，您回来啦，游仔快去帮老爷换衣裳。”顾苍玉唤着自己的贴身小厮。顾长风扫视了一眼后，头也不回的换衣裳去了。片刻之后，一身便衣的顾长风甩着花白的胡子坐在了主位上。
顾长风故意摆着一张臭脸，云及和顾苍玉都习惯了顾长风摆臭脸的样子了，怎奈何管尚轩没见过啊，一顿饭吃的他战战兢兢的。
管尚轩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来自强者的威压？太可怕了有木有？
饭后，顾长风又给了云及一包“好东西”，至于管尚轩，第一次上门，顾长风自然也不会小气。又给管尚轩选到了合适的书记，并给了他一通听起来很玄奥的话。
这些话没有用笔记下来，但不妨碍身旁有个记忆力超乎常人的姜云及。管尚轩记了个七七八八，而云及却把顾长风的话完完全全复刻了下来，一个停顿都不少。
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管尚轩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上丞相府是陪弟弟相亲来了，丞相给他好东西只是顺带。
唉！尚轩叹气。
自从姜氏感觉到了秦老夫人的用意之后，虽然表面上与秦老夫人“你侬我侬”，但是暗地里却瞧瞧和秦老夫人划清界限。
在云及的心意没有确定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门第是个硬伤，自古以来低嫁高娶的大多没有好结果，姜氏不想自家未来面临如此险峻的状况。
而黎清想的却不是这个。
她现在有些想不通。自家儿子明明因为单传丧父诅咒的缘故，几乎没有女孩儿愿意与云及来结两姓之好，为何顾家会舍女去姜家呢？
难不成，真的是真爱？
除了这一条实在是没有别的解释了。
黎清还是决定回去之后找云及问个明白，他与顾二是如何认识的。
时间、地点以及在场有无证明？
“今日秦老夫人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但我还是觉得有古怪，你还记得你当初在何处为了什么而认识了顾九卿得？”黎清在马车上就问了。
马车只坐了三人，管尚轩去参加一场夜间茶话会去了。云及觉得自己有些累，所有不想去。不是不想去，是他感受到了来自娘亲和奶奶询问的目光。
“几年前，我们第一次去大慈恩寺，就是在那片桃林认识得。”云及老实回答道。“当时九卿的风筝落到了树上，是我给她拿下来的，后来发现风筝破了，我给她扎了个新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呀，后来顾九卿是不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出现在你面前？”黎清一语中的。
云及只好和盘托出。
“你喜欢她吗？”
说实话，黎清挺欣赏顾九卿的勇气的，一如当年的姜妙玉。
对于姜妙玉，黎清一直心存愧疚，同时这也是门不当户不对惹的祸。
现在自家儿子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或许就是。
“我喜欢，我知道娘亲担心的一切，我也知道她最开始接触我是带有目的的，但是我还是喜欢她。”
第463章听云及讲故事
“如果你不介意，我挺想听听你们的故事。”黎清不责怪也不反对云及，她只是淡然闲适的端坐着，纯粹的像个听故事的人。
云及真心没想到自家娘亲还给他来了个这样的操作。凭借娘亲聪慧，她未必不能从今日所说的话做的事中理出整个事件经过，可是娘亲居然让他自己讲故事。
这也太难为人了。
云及求助似的看向奶奶姜氏，只见姜氏也如同着魔一般期盼得看着他。
好了，没得救了。
云及老老实实的用语言的艺术润色加工出来一整个完整的故事，从相见、相识、相知到后来的熟悉与往来，两个人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
“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制造了很多机会故意接近我？后来我接触久了才发现她很有趣，而且她为了我还不惜与老师签了约法三章，三年的时间名响上京，我很感动，同时也心疼。”
“那好，娘亲再问你一个问题。”
云及心上一紧，通常这种情况代表着家人不太同意吧。师兄们大多都有家室，偶尔会与他提及家人，讲到家中妻子时，面色无不和缓温润，好似得了宝贝一般。而他呢又经常被师兄们拿出来调侃，之后他才萌生了要给自己找个喜欢的另一半的冲动。
黎清注视着云及可怜样子，笑了笑，道：“作为你的母亲和你的祖母，我们不会反对你的任何正当决定，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便是婚姻是你们的事，同时也是两个家族的事，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能够肩负起未来的责任？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们两个都会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娘亲……这个问题……咳咳，我与九卿未曾讨论过……”云及的脸上浮出两坨可疑的红云。
呃……
黎清忽然想起，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问题，古代和现代的婚姻观念不一样。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问题问的太现代了。
“那好吧，娘还有什么话想说的？”黎清问姜氏道。
“我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一点，我们两家的差距太大了，我怕不合适。”姜氏也不忍心拆散两个孩子的，若是两个确实真心喜欢，她不会不成全。
只是眼下的这个门第问题，太严重了些。
“门第不是问题，孩子肯努力，迟早会位居高位，何必在乎？我们最重要的不就是看到孩子活的快乐吗？”黎清道。
挖槽，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些问题，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云及心中充满了控诉，但他不敢表现出来。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世人的嘴巴可不会讲道理。”姜氏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上不小心染上的泡沫。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我们这些年不也这样过来了么？什么事儿也没有。”黎清知道姜氏在担忧什么，她是怕闲话说道下一辈以及下下辈的身上了。姜家两个寡妇撑起的门庭。
说好听点是守节寡妇，说难听点便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总有几个烂的。声望什么的，黎清不缺，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她，所有表面宁静之下实则暗潮汹涌。
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名声，不过是装裱自己的面具，有理的始终有理。这世上行善的可比作恶的多的多。因此姜氏所担忧的都是多余的。
“咳咳。”云及装作不以为意的咳嗽了两声，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的两个长辈从忽视他存在的边缘里拉了回来。
姜氏可没有黎清那般厚的脸皮，想到自己和儿媳的对话没有避开孙子，姜氏有些担心云及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云及明白奶奶的担忧了吗？”黎清借机问道。
“大致知道了。”云及点了点头。
如果以后九卿嫁给他，势必就是低嫁。低嫁在当下会受人闲话的。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自己变强，让家族可以与之匹敌，这样就不会有人诟病九卿了。
“你要知道，她是你老师的孙女，若是未来你在朝堂上节节高升，有心人必然以为你是靠老师才走上去的，一旦有人对你怀恨在心，随便寻个由头也能将你打入地狱。”
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云及不由得面色严肃了起来。
“奶奶就是担心这个，九卿那孩子我肯定喜欢得很，拿你娘得话来说也要考虑现实因素啊，我今日观察秦老夫人似乎有意要撮合你们两个，现在我又知晓你二人情投意合，这事就好办了，你娘之前一直让我准备彩礼单子，等相看好人家，立刻就能上门求娶了，咱们两家还得再商量商量，若是成了，就选个吉日开六礼，这路啊得一道一道走完。”
见话都说开了，姜氏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孩子有想法，儿媳妇又是个明白人儿。既然能够提出问题，必然就已经想好了解决得门道。门第始终都是一道坎儿，只要云及好好在朝中努力，这个是能够化解得。
“好，听奶奶的。”云及耳尖又红了，他瞧瞧低下头。恰好这时，马车已经到家门口，云及逃跑似的下了马车。燕青也下了马，提了踏凳让姜氏先行下车，黎清随后下车。云及自是在一旁等待着，长辈在，私自离开可不合于礼。
“我记得你殿试之前我和你说过有东西要交给你，再过几日你便去翰林院当值了，明日你跟我去取吧。”黎清扶着姜氏，对身旁得云及道。
“好的娘亲。”云及满口答应，心中却想着娘亲要给他什么，居然还要去取来，难道是大件儿？
整个姜府中三分之二得人都出自于暗门，他们受过一定训练，但真正知道暗门得只有三个。受过暗门训练得丫鬟小厮只知道是一伢子训练得他们，被暗门包装过得，所以他们不知道暗门的存在。
云及一直被蒙在鼓里，就连姜氏也不知道。
黎清还真期待云及明日的表现。
她儿子应该不会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