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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辉荣珍     江海潮txt下载     江海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竞争上岗

    经上级批准,撤销柳桥乡,原柳桥乡整建制并入慎修乡。对原柳桥乡的党政正职干部,县里已另行安排工作,然而合并后的慎修乡领导干部尚有二十多人,这当然须等待召开党代会和人代会来解决。机关干部和以事代政的人员近二百人,很显然,一个乡是不需要这么多工作人员的。机关里出现了人心浮动思想涣散的状况,有的甚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待定编定岗,这成了迫在眉睫的紧要任务。

    应声根据合并后的慎修乡机关的工作实际,提出了“以德为先,一争三改”的精简改革思路。

    就是要在定编定岗的基础上,通过竞争上岗,确定部门负责人和机关工作人员。对部门负责人实行聘用制,对工作人员实行合同制,对年终奖金发放实行浮动制。

    如何体现“以德为先”?为了保证在合并过渡期内全乡的工作有条不紊的推进,应声提出了考核硬杠杠。即从宣布行政区划调整的那一天起,到竞争上岗工作结束,对两乡机关工作人员各自原来负责的工作情况进行量化考核,参考过去的政治表现,确定“德”的得分。

    应声主持召开了两乡合并后的第一次党委会,原两乡的党委委员都参加了会议。会议认真讨论了乡机关精简效能问题,大家赞同应声提出的改革思路。会议明确由两个党务副书记,两个组织委员和两个宣传委员组成乡机关改革小组,范乡长任组长。

    乡机关改革小组决定,通过竞争上岗的办法首先确定中层干部。

    报名对象为原两乡的中层干部和三十五岁以下,具有中专以上学历的机关工作人员。

    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人为因素,显示公平公正,笔试和面试都按照标准答案计分,面试全程录音录相。由乡机关改革小组授权有关机构指定专门老师出题、监考、计分。考分公开,并可查卷。

    原慎修乡机关报名的干部除了政府文书一人外,其他人员笔试、面试成绩多数为满分,少数人得分在九十五分以上。而原柳桥乡机关报名的干部中,笔试、面试最好成绩均为八十多分,而原慎修乡考分最低的政府文书的成绩还比他们好唻。

    分数一经公布,一片哗然,原柳桥乡机关干部反响尤为强烈。应声认为这个考试结果有问题,范乡长也觉得很奇怪。

    “范乡长,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应声问。

    “我也真搞不明白了,确定由县委党校出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连我都不知道考试题目,怎么会有问题呢?”范乡长不解的说。

    会不会是范乡长向老师要了试题透露给了原慎修乡的人,还是老师做了手脚?老师怎么会认识原慎修乡这么多干部呢?应声心中矛盾极了,如果是老范泄题的话,该怎么办?老范啊,你这是为乡里的老部下着想吗?糊涂!应声又觉得老范为人耿直,看不惯歪门邪道,工作热情高,对自己的工作配合支持有佳,应该不会做出这样见不得阳光的事吧?但是,如果一时糊涂,真的做了呢,能向他开刀吗?应声越想越难受,于心不忍啊!

    如果按照现在的考试成绩,原慎修乡的中层干部全部得聘用,而原柳桥乡的则全部下岗,这说到哪里都不公平。原柳桥乡的干部中已有人提出泄题的问题,他们正看着党委怎么处理呢。也不排除有人在暗流中涌动,说不定会搞出什么花头精来。

    从答卷内容和面试录音录相来看,原慎修乡的人答题都近乎标准答案。应声断定不只是泄题,而且标准答案也泄露了。

    应声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一查到底,还大家一个公道。

    范乡长心情很复杂,当时他担心泄题,才亲自操作此事的,没想到弄得一身臊气,真后悔没有让其他人负责联系出题单位。

    他曾经在县委党校中专班学习时任班长,班级工作有声有色,班主任老师对他既赏识又信任,彼此建立了较深的感情。后来,班主任被提拔为县委党校负责教学的副校长。他乐意帮忙,愉快的接受了慎修乡委托的出题、监考和评分任务。范乡长出于对班主任的信任,连指派谁出题等细节问题都没有过问。

    人们都在猜测打听出题的是什么单位什么人。乡机关并不大,相互之间多少有些沾亲搭故的,如在过去早就有些风声透露出来了,可这一次不同,改革小组的成员中除了范乡长,其他谁都不清楚,就连应声都不知道。当然,这样做对两乡干部才公平,这也是应声所希望的。

    过去原慎修乡里有点什么事,从宋组委那里多少能打听到点什么,此次同样有不少人到宋组委家拜访。宋组委非常为难的告诉大家,题目的事一点点消息都没有,只有在品德考核上适当帮忙。

    范乡长暗喜,看谁还能搞歪邪道?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公平公正的好事。谁会想到会事与愿违,弄出这么多满分出来。他见应声长时间不语,以为他怀疑自己,便向应声发誓说:

    “我对天发誓,不,我以党性保证,由哪个校出题,只有我一人知道,从来没有与任何人包括家人说过。至于题目和答案我一点都不知晓,也从来没有打听过。”

    “范乡长,现在不是发誓的事,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了,你看怎么处理为妥?”应声试探的问。

    “应该一查到底,同时重新命题考试才显公平,我们不能让人家说欺负柳桥乡的干部。”范乡长坚决的说。

    综合老范的言行和他的为人,这次泄题事件估计不是他所为,应该另有其人。应声内心已经树立起对老范的信任。

    信任老范是一回事,解决泄题问题又是一回事。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否定这次考试,而重新命题重新考试吧,不把这次考试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是无法向县委、县政府和全体乡机关干部交待的。怎么办?

    应声突然想起了德国著名心理学家艾宾浩斯的发现:一个正常人的记忆和遗忘是有规律的,遗忘的进程很快,且与时间的关系是先快后慢。就是说刚刚做的事或看的书等等,如果不回忆巩固,那么很快就会忘记。数据分析表明,人学得的知识在一天后,若不复习,就只剩下原来的百分之二十五。

    应声又想起了有人做过的一次实验,两组学生学习一段课文,甲组按艾宾浩斯记忆规律复习,一天后保持记忆率百分之九十八,一周后保持在百分之八十六。乙组在学习后不复习,一天后记忆率为百分之三十六,一周后只剩百分之十三。

    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成年人呢?应声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的说:“有了,有了。”

    老范两眼一片茫然的看着应声,说道:“有什么了?”

    “你配合我唱出戏好嘛。”应声笑兮兮的说。

    “行行,你说怎么唱就怎么唱。”范乡长似乎感觉到应声有办法了,便爽快的答应。

第一百七十章 逆袭考试

    应声中午在机关食堂吃完饭,就匆匆乘车离开了机关大院。原慎修乡的中层干部纷纷端着饭菜碗,主动凑到宋组委的身旁。老宋就像消息灵通人士一样告诉大家,步书记去县里开会了,还神秘的说,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下午的时光流逝很快,机关干部们午餐后睡了一觉,起床后已是下午两三点钟,正值机关精简改革时期,忙乎工作的人仍然在忙乎。闲来无事的依然闲着,泡杯茶翻几张报纸,到政府文书那里取一下信件,串几个门儿,不知不觉已到下班时间。

    “范乡长接到在县里开会的步书记的电话,请政府各部门负责人晚餐后到会议室参加重要会议。步书记将从县里赶回来传达重要精神,并提出工作要求。”食堂快开饭了,政府文书拿着范乡长口授记录的会议通知的纸头,一个一个的口头通知与会对象。

    通知一经发出,机关里又像泛起了涟漪,一个个在猜测晚上重要会议的内容。会议室里大家议论纷纷:

    “可能中央有什么新的精神要传达。”

    “不可能,要不然为什么不通知柳桥乡政府的人?”

    “通知很明确,是部门负责人会议,他们考试成绩那么差,怎么能当部门负责人呢?”

    “对呀,对呀,他们如当部门负责人,那还要我们来做什呢?”

    大家议论着,嘻笑着,抽着烟,喝着茶,等待着应声来传达上级会议精神。

    已过七点,应声还没有回来,大家开始有点焦急。

    晚上七点半不到,应声和老范一前一后进入了会议室。

    范乡长说:“同志们让大家久等了,现在请大家调整座位,每人一张桌子。”大家面面相觑后,自动调整了位置。

    应声从包中掏出一叠试卷和十几支笔,老范给大家发试卷和笔。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唯有翻动试卷的声音。

    应声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七点半钟,开始考试,整个考试时间一个半小时,九点钟交卷。请大家填写好自己的姓名和部门,试卷上有不清楚的地方请举手提问。现在开始答题。”

    考试结束,县委党校的两位老师当场阅卷评分。大家的考分都低得出奇,谁会想到应声会来这一招,一模一样的试卷再考一遍。抢记的内客基本忘了,只能原形毕露。参加考试的人员面红耳赤,一个个低着头,端坐在位置上,等待书记、乡长发落。

    应声严肃的说:“请同志们在会议室耐心等待,点到名的同志到纪委办公室,由县纪委的同志分成两组,分别找大家谈话,了解情况。谈话时要实事求是,有一说一,这是组织上给你的一次机会,希望好好把握。谈完话后就可以回自己寝室。”

    还有县纪委谈话?说是谈话,这分明是调查泄题案件。台下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只好乖乖的坐在会议室,等待点名去接受组织调查了。

    这就是应声与老范说的唱一出好戏,应声按照德国著名心理学家艾宾浩斯发现的记忆和遗忘的规律,对考试得九十五分以上高分甚至一百分的干部进行分析,他们得了高分后,一定会洋洋得意,对于抢背抢记的内容,应付完考试后就完事了,谁也不会去想考的什么题,答案是什么,而是把这些一古脑抛到九宵云外。应声断定他们脑海中抢记的标准答案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才安排了今天的考试。

    应声曾经被县纪委立案调查,熟悉了一些办案人员,他与县纪委打了个招呼,临时请了四位办案经验丰富的干部来帮忙,查一查慎修乡考试泄题事件。

    经过调查,才知道这次泄题事件与范乡长和县委党校的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年宋组委在部队当上了连长,他的老首长是海潮县城人,为他从县城介绍了位对像叫大兰,经过相识相知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大兰母亲病故而父亲患肾病长期病休在家,为了生计她初中毕业就找了工作。当时县委党校招收打字员,由于她年龄小可塑性大就被录用了。小兰是她小妹,妈妈走后她就像妈妈一样照顾她。

    宋组委转业到县人武部后,就长期住在大兰家。他很勤快,承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活,大兰从心底里喜欢他,干柴烈火的年轻人很快就有了关系。

    大兰在县委党校工作接触的都是知识分子,环境影响着她一直坚持自学,她与老宋商量暂时不结婚,她想圆了大学梦。宋组委表面上是支持的,但心中还是想结婚,毕竟他比她大五六岁。

    小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当了工人,厂里活儿多三班运转。当时县城里经常发生深夜歹徒用尖刀划女孩屁股的案件,一直未能破案,弄得女孩不敢走夜路。大兰担心小兰下夜班回家不安全,她就叫老宋接下夜班的妹妹。

    小兰心中早已爱慕姐夫,现在经常深夜坐在姐夫自行车后座上,这让她浮想联翩,而宋组委的心绪早已在飞翔。

    一天小兰在家吐得厉害,大兰不知道妹妹得了什么病,就带她到医院就诊,这才知道小兰怀孕了。

    大兰不想让妹妹流产,一定要找到与小兰相好的男人。被逼无奈,小兰说出了孩子是姐夫的真相。

    大兰急疯了,她想死,但是想想病魔缠身的父亲,她死不得。大兰一狠心把小兰和老宋赶出了家门。老宋和小兰租了房,成了亲。

    然而,县城很小,彼此偶尔总能遇上,双方都很尴尬。加之小县城大嘴巴多,总是拿老宋一拖二睡了人家姐妹俩嚼舌根,大兰受不了这种屈辱。

    “滚远点,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你如果不离开县城,我就死给你看。”大兰狠狠的对老宋说。

    老宋支支吾吾的答应了。恰巧他的老首长转业到慎修乡当书记,他就调到慎修乡当了人武部干事,小兰被安排到乡医院当护工。从此,老宋、小兰与大兰父女俩再也没有见过面。

    “老宋,你赶紧去县城一趟,爸爸病危,我暂时走不了。”老宋接到小兰打来的电话,心里很矛盾。岳父病危,理应去看望照料。可是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万一遇上大兰不还是被她赶走吗?思来想去,老宋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县城。

    大兰正在为父亲擦洗,老宋走进病房,两人都十分尴尬。过了很久,还是大兰打破了沉寂。说:

    “帮换盆水去。”

    “好的。”老宋赶紧换来了一盆清水让大兰继续为病人擦洗身子。

    大兰虽然恨透了老宋,也恨妹妹,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孩子都上学了。再说,与自己的妹妹还能有什么血海深仇呢?于是便嗔怪的说:

    “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爸爸,亏你们做得出来。”

    “嗯嗯……”老宋不知说什么才好。

    “妹妹是个高中生,跟着你到现在还是个护工,你怎么对得起她。你们慎修乡不是在考试招收干部嘛,你可要让小兰转个干。”大兰批评老宋说。

    “你怎么知道的?”老宋惊讶的问。

    “老师把试卷送到文印室打印,我还不曾来得及打印出来呢。”大兰解释说。

    老宋想,乡机关里那么多人找他打听考试的事,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他便装着愁眉苦脸的样子说:

    “对小兰来说是个好机会,我也想帮她,你看她那个水平怎么考试?考分太低我怎么打招呼呢?”

    “这个你放心,我把试卷和标准答案给你,你好好教教她。”大兰说。

    “好唻。”老宋高兴的答应。

    “我回去拿杲昃,你先照顾一下爸爸。”大兰说。

    老宋看着大兰离去的背影,她为了自己至今未婚,为了岳父放弃了大学梦,他对她感到深深的愧疚。但是一想到大兰马上能搞到试卷和标准答案,心中又荡起了喜悦。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进退失据

    刘智应约在县机械局与广志为组长的谈判小组谈判。由于海潮县提出二二〇厂除移交在昆仑山公司的全部股权外,还需补偿县政府四百万元,用于安置一百名科技人员的要求,遭到刘智的拒绝,双方不欢而散。

    刘智与广志、自途和纪术分开后,在路边干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也没能打上出租车。唉,一个经济不发达的县怎么可能很方便就能打到出租车呢?好在县城不大,他权当锻炼身体,三步并着两步走,大汗淋漓的回到宾馆。

    他鞋也没脱一股脑斜躺在席梦丝床上,两眼呆呆的盯着斑驳的天花板,脑子像凝固了一般的麻木不仁。

    “啪”的一声炸雷把他惊得一屁股从床上坐起,随着“嘣……”的略带余音的声响,弹簧断了,他的屁股陷在了席梦丝里。他努力爬下床套上拖鞋,想去关闭被大风刮得“啪嗒”作响的窗户,狂风夹着雨点扑面向他袭来。此时,他的身后突然发出咣当巨响,他被吓得直哆嗦。原来是吊灯被大风刮得摇摇晃晃,老化的连线断开,吊灯掉在地上砸得粉碎,幸好没有碰着他的脑袋。

    他傻傻的站在房间边缘,满地的玻璃碎片和从窗户中穿入房间的风雨让他寸步难行。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糟糕到这个程度。面对海潮县提出的“补偿四百万元”的苛刻要求,怎么向厂部交待,心中充满着沮丧和自责。

    他来海潮县前,孙厂长召开了关于二二〇厂在昆仑山公司的资产移交和人员安置问题的专题会议。

    “我是海通人,希望能把这件事情顺利处理好。二二〇厂是与白龙港村签订联营协议的,按理说,我们退出,这是投资双方商量的事,虽然村里解决不了科技人员的安置问题,但不管怎么说,与村里的关系还要妥善处理好。”老洪首先发言。

    孙厂长说:“老洪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这次在部里,领导听取了自决定二二〇厂撤点销号以来的工作汇报,对我们的撤厂工作进度不太满意,要求我们加快速度争取在明年上半年完成任务,时间紧迫啊。军用局的领导和我说,海潮县委陈书记在北京开会,他们进行了短暂的会谈。陈书记的意见,有关昆仑山公司的事还是与县政府商谈为妥,不能搞成县乡村各唱各的调,这样对二二〇厂的工作不利。军用局也赞同陈书记的意见。”

    刘智既迎合孙厂长的想法,又阐明了与村里协调关系的难度。他说:“我也赞同军用局的意见,如果村里知道我们移交资产安置人员的事,估计也想从中分得一杯羹。一百人的住房用地是村里解决的,他们的工作都在昆仑山公司,白龙港村如果提出一些要求我们还挺难办的。为了加快工作进度,索性一不做二休,干脆不让村里知道,直接和县里洽谈倒也简单爽快。”

    “刘智,你是昆仑山公司的董事长,那里的情况你熟悉,如果与县里谈的话,乡村会有什么反应?”孙厂长不放心的问。

    “如果与县政府达成协议了,村里没有不好谈的,那班人我心中有底。再说,他们内部的事,由县政府去解决,也用不着我们管。”刘智有把握的回答说。

    “与县里谈还有什么具体问题吗?”孙厂长又问。

    “没有问题,海潮县穷兮兮的,这么一大块肥肉,他们会笑得合不拢嘴的,而且人员安置没有什么具体工作可做,他们双手接受我们送给他们的巨额资产还不爽快?”

    刘智的话让孙厂长踏实许多,他最后说:“那就这么定了,本着对历史负责和对一百名科技人员负责的精神,我厂在昆仑山公司的全部股权移交给海潮县政府,由海潮县政府负责安置我厂在昆仑山公司工作的一百名科技人员。我们不插手县乡村内部的关系,有什么问题由县政府协调解决。老刘就抓紧时间启程,尽快与海潮县政府达成书面协议,授权你代表我签字。速去速回,厂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部里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洪心中担忧村里的事,他觉得这样对待合作方白龙港村很不公道,连通报一声都没有。面对孙厂的态度和军用局的意见,加上刘智誓言旦旦的承诺,他还能说什么呢?

    刘智回想着来海潮县前二二〇厂专题会议的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会上就差立军令状了。他之所以这样满口自信,无非是在孙厂长面前表现一下,想在二二〇厂撤点销号后有一个好的安置去处。撤厂后孙厂长肯定回部里工作,他从心底里希望孙厂长把他带到部里去安排。

    然而,海潮县提出的要求,与自己在会上所说的大相径庭。孙厂长会怎样看待自己?刘智心里极为难受,责怪自己说话未留有余地,弄得一点退路都没有。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给厂里打电话如实报告情况。

    老洪接到刘智的电话,忧心忡忡,乡、村还蒙在鼓里,县里却狮子大开口,等乡村知道真相后,还不知道与二二〇如何纠缠?他责怪刘智在孙厂长面前夸海口,又批评自己没有坚持提醒到位,这一锅夹生饭如何煮下去呢?

    老洪立刻去和孙厂长商量,孙厂长知情后很着急。全国有很多安置点,对于海潮县来说,安置条件最优越。当年投资四百万元组建昆仑山公司,其增值部分同时移交不说,就其原值而言,四万元人民币安置一个人,海潮县为啥还不满足?又开出了另外补尝四百万元的天价,这可如何是好?国家下拨的费用都是一个萝卜一坑,怎可挪用?再说,即便资金宽松,也不能拿国家的钱无原则的做交易啊。

    “刘智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谈判的?我们的底牌亮出了没有?”孙厂长立即拨通了刘智的电话没有好气的问。

    “我……抛了……”刘智像泄了气的皮球,支支吾吾,语无伦次。他知道自己太大意太轻敌,直截了当的向陈书记抛出了底牌,让人家有了谈判的空间,使自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耽误了厂里的大事。

    “你想办法去周旋,争取尽快挽回局面。我告诉你刘智,厂里另外不可能拿出一分钱来补偿海潮县,你是计财处长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孙厂长说完没等刘智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

    老洪估计刘智此行完不成任务,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便建议说:“老孙,你也不要太急,要不然给部里军用局打个电话,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再问问当时和海潮县委陈书记会见时有没有谈及安置费的问题。”

    于是,王厂长拨通了航天工业部军用局的电话,海潮县的要求被一口拒绝。对方还说,竟然敢向国家狮子大开口?尽量好言相劝,实在不行就找省里压下去。

    如果与海潮县谈不拢,真让部里出面找省里协调,也只能说明二二〇厂无能。孙厂长可是二二〇厂的老人,从白手起家建厂到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再到第一颗氢弹试验成功,咱厂什么时候怂过,不就是一个县嘛,一定要谈下来。

    于是,孙厂长决定让老洪回老家与海潮县谈判。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回昆仑

    面对孙厂长在电话里的责问和要求,刘智没有时间再考虑什么自责,如何在谈判桌上破冰,为二二〇厂争取谈判空间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在盘算着昆仑山公司发生的人事变化,纪术担任机械局总工程师另当别论,但担任昆仑山公司副总经理和总工程师职务,这应该由董事会决定,而自己作为董事长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不征求意见?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啊。

    也许谈判桌上的破冰于这里就是一个切入口?自途是总经理亦是白龙港村在昆仑山公司的代表,现在却当上了机械局副局长,还免去了村支部书记职务,这并不是简单的人事任免。昆仑山公司目前究竟是怎样的境况?他立马打车去了公司,想从中捞到点谈判的资本。

    “我们要在县委、县政府和县机械局的领导下,改革创新开拓进取,为实现五年发展规划,建成全国知名空调集团而奋斗。”从二楼会议室扩音器里传来了宏亮的声音,刘智知道这是自途在作报告。他顺着楼梯拾级而上,二楼会议室的门半掩着,透过宽宽的门缝,只见在会议主席台就坐的多了纪术而少了老赵和言骏。

    他又顺着楼梯上了三楼,准备进入董事长办公室等候自途。啊,董事长办公室的标牌不见了,这里已改成了小会议室。

    刘智非常懊恼的进入了总经理办公室,坐等自途到来。

    “刘处长,您来了。”自途发现刘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有点不悦但还是客气的打招呼。

    “顾总,我在公司的职务应该是董事长吧!”刘智挑刺的说。

    “也对,也对,您阁下长期不来公司,董事长办公室一直空着,有人提意见说浪费,就改成会议室了。”自途解释说。

    “顾总。”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柏青和老赵进了办公室,“顾总,刘董事长也在,正巧啊。自途,我先问你,你这个总经理代表谁?”柏青直截了当的问。

    “我是机械局副局长,你说我代表谁?”自途反唇相讥的说。

    “按照二二〇厂和白龙港村的合作协议,村里投资了三百万,应该派总经理,你如果不能代表村里……”柏青质疑道。

    “柏书记,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昆仑山公司是县政府说了算。老赵和言骏的职务不就是县政府免掉的吗?我还有点事,就失陪了。”自途说着就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自途把柏青和老赵不当回事就算了,而把刘智董事长也晾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董事长,找您找得好苦啊。我们寄了很多封信给您,收到了吗?”柏青不无感慨的问。他任村党支部书记后,觉得昆仑山公司与村里的关系已经游离开了,村里在公司根本没有话语权,无法保证群众的投资权益。他就以村党支部、村委会和个人的名义,写了几十封信寄给二二〇厂刘智,可是全部石沉大海。

    “嗯嗯……”寄的信其实刘智都收到了,不开董事会、撤点销号等事宜不与村里通报,这是二二〇厂的策略,怎么可以摆到桌面上说?所以刘智只能应付一下柏青的提问。现在刘智可聪明起来,与村里谈话很注意分寸。

    刘智的精明柏青是清楚的,他知道一时与刘智也不可能聊出什么明堂,但既然遇上了,总得从他嘴里了解点什么吧。再说刘智被自途晾在办公室也十分尴尬。柏青就和老赵使了个眼色,老赵点点头表示赞同。柏青说:

    “董事长,难得来一趟,到村部喝口酒吧。”柏青真诚邀请。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大摇大摆的去村里喝酒吃饭,让县里感到二二〇厂可能要改变谈判对象,而直接与村里接触。其实,在刘智的心中并不愿意与村里纠缠,而是想尽快与县里达成协议。由于县里漫天要价,使谈判形成僵局,无奈之下只能剑走偏锋,这也许是解决与县里谈判僵局的破冰之策。

    刘智走进当年二二〇厂与白龙港村洽谈并签订联营协议的会议室。还是那青砖小瓦的三间房子,房间中央还是原来的会议桌椅,连那块篮色的台布都没有更换过,只是上面多了几个被香烟烧破的小洞。所不同的是,墙壁上都是锦旗和奖状,橱柜里摆满了奖杯。

    厨师端上了毛豆烧子鸡、红烧鲫鱼、芋头烧肉、黑塔菜粉丝等家常土菜。

    老赵端着一盆螃蟹放到桌上,他指着菜说:“刘智,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柏青可上心啦,这些菜都是从群众家里收过来的最新鲜的。老百姓听说你来了,都给村里食堂送菜,怎么也不肯要村里的钱,说刘董事长为我们办了空调厂,大家年年有分红,送点吃的这是咱老百姓的心意。”

    刘智看到满桌子可口的菜肴,听着老赵的叙说,心情难以平静。这些菜品与当年签订联营协议后晚宴上的完全一样。他知道这是村里精心设计的,是要让他不要忘记合作伙伴是白龙港村,不要忘记有老百姓一百万元的集资款。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群众就在这里大门外敲锣打鼓夹道欢迎二二〇厂的客人的情景。其实,在过去的日子里,每当想起昆仑山公司的时候,脑海中就会自然浮现起农民热情好客的热烈场面。当他在与县里洽谈资产移交和人员安置问题时,总觉得对不起白龙港人,作为董事长不能履职为群众说话,感到很有些违心。屁股指挥脑袋,我刘智有自己的使命啊!

    “刘董事长,久违了。”应声的喊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应声,好久不见了。”刘智又惊又喜。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慎修乡的范乡长。”应声说。

    “幸会幸会。”刘智与老范亲切握手。

    “董事长,我们柳桥乡合并到慎修乡,现在这里又归应声书记管了,所以把他和范乡长请来陪陪你。”柏青介绍说。

    “我当昆仑山公司总经理时,董事长对我既信任又支持,不是您的帮助,昆仑山公司六能改革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应声夸赞的说。

    “过奖了,做得很不够。”刘智谦虚的说

    “我记得,作为昆仑山公司的董事长,你和柳桥乡书记广志沟通配合得真好。我在想,现在我当乡里的书记,刘董事长也会像对待广志一样对待我吗?”应声很有深意的问。

    “那,那是自然。”刘智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应声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懂,不管怎样?还是透露点吧。

    “自途任机械局副局长的事你难道不懂吗?”刘智这样反问的意思很明确,他是要告诉应声和大家,昆仑山公司已经是机械局旗下的企业了。

    “这个我知道,这也是为了对外经营的需要嘛。”其实应声早已意识到昆仑山公司的去向问题,只是县里并未与乡里村里挑明而已。不过,他还想听听二二〇厂的态度。于是既装糊涂又认真的说,“今后村里的投资权益,还得仰仗刘董事长关照。”

    刘智没法回答应声的问题,但他又不愿意说谎,便站起,端起酒杯向大家敬酒。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还归故里

    孙厂长决定由老洪回乡处理二二〇厂在昆仑山公司的投资股权移交和一百名科技人员的安置问题。老洪没有耽搁就启程了,这既有工作紧迫的缘故,更有思念家乡的原由。

    他本已到了离休年龄,多次申请告老还乡。为了二二〇厂撤点销号工作平稳推进,组织上让他仍然留在岗位上工作,他一辈子都是服从组织决定,这次也没有例外。

    他归心似箭的乘上抵达虹桥机场的飞机,又马不停蹄的搭上了去海通市的客船。这两千多公里的行程,让他有万里之遥的感觉。

    晨曦洒满江面,长江北岸逶迤的五山依稀可见,这是多么熟悉的景观,这就是家乡。他仿佛看到他娘,站在山脚下的龙首岩旁,望眼欲穿的等待儿子归来。他恨不能扑到江里,冲向江岸,去拥抱离别已五年的娘亲。

    “呜……”轮船驶入了海通港码头。老洪随着人流走出港口步入了宽阔的人民路,五年前这里还是穷乡僻壤,而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尤其是矗立在眼前的全市最高楼南天大饭店,让他惊叹不已。

    他坐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先生去哪里?”他不加思索的说:“龙首岩。”这是呼唤千遍万遍的名字,他的家就在那里。快见到母亲了,其心情激动无以言说。

    “师傅,去海潮县城。”老洪突然反应过来,回乡是因为工作,而不是探母,怎么能没有了主次?尽管如此想,他的心里还是酸酸的。

    刘智已为他安排好了房间,老洪放下行李就和刘智商量起与海潮县谈判的事宜。

    “笃笃笃。”刘智听到敲门声连忙去开门。

    “广志,是你?”刘智很惊讶,但他转念一想,应该是老洪告诉了儿子他回来的事,广志来得也太及时了。

    “洪副书记,广志来了。”刘智的话让老洪和广志又惊又喜。

    老洪迅速从沙发上起身,广志即刻停住了脚步,这对思念已久渴望相见的父子,当彼此就站在面前时,又是感到是那样的陌生。双方相视良久,这一点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的突如其来的见面,让他们诧异、惊叹、兴奋……

    一九四八年离开家乡时广志才三岁,现在已步入中年,老洪眼睛湿润了。五年前,老洪因公出差上海,组织批准他临时回家探亲。他多么想见到日夜思念的老母亲和可爱的儿子,可是广志出差外地而老洪只能带着遗憾而归。

    第一次见到想念了四十多年的爸爸,竟然是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广志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爸爸!”

    “广志!”

    双方都扑向对方,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虽然广志不是老洪的亲生儿子,但是他俩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了血缘意义上的父子。

    思念四十多年的父与子,终于见面了。然而,事实又是那样的残酷,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成了谈判对手。

    广志的突然出现,老洪非常不解,他来海潮县只有刘智知道,广志怎么这么及时的赶来见面呢?

    广志也觉得很奇怪,爸爸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空降了呢?怪不得县委陈书记叫他赶紧找刘智摸摸情况。

    原来,刘智去昆仑山公司受到自途的冷遇,柏青和老赵却把他作为上宾请到了白龙港村。纪术目睹了这一切,还派人悄悄的到村里打探虚实,并及时向自途作了汇报。

    自途担心刘智与应声和村里会搞出什么花头精而不利于机械局接管昆仑山公司,就直接打电话向县里陈书记汇报。按理说他应该向广志汇报,毕竟人家是局长。可是自途心中觊觎着局长的位置,这样防着广志也就非常正常了。

    陈书记听了自途的汇报,既担心刘智与村里接触后会节外生技,又顾虑慎修乡党委、政府对行政区划调整中,不把昆仑山公司移交给慎修乡而对县里不满。于是他一方面安排广志去见刘智,探听消息,另一方面通知应声和老范到县委开会。

    应声和老范来到陈书记办公室许久,会民急匆匆的过来了。

    陈书记说:“我和耿县长找你们两位来,是为昆仑山公司的事。为了公司的发展,县委、县政府决定将大集体性质的昆仑山公司划归县机械局管理,这项工作在行政区划调整前已经完成,县政府的人事任免文件都看到了吧?”

    “那白龙港村的投资和群众的股份怎么处理?”老范问。

    一个班子里的两个一把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倒是个挺不错的搭档。但是老范直来直去的这么一问,陈书记会不会不高兴呢?应声有些担心。

    “老范,你也太小看县委、县政府了吗?县里在决策时难道会不考虑这些问题吗?”陈书记一下把老范的嘴堵住了,老范此时的脸胀得通红。陈书记还有更难听的话没有好说出口呢,整个柳桥乡并给了慎修乡,难道还不满足?竟然开得出口说白龙港村的那么一点点投资。

    “陈书记、耿县长,我说说好吗?”老范的提问会让陈书记不悦,这一点让应声猜中了。他既想打圆场,让老范不那么难堪,但又不想唯唯诺诺窝窝囊囊接受昆仑山公司不移交给慎修乡的事实,于是就拐着弯说:

    “县委、县政府决定把柳桥乡整建制合并到慎修乡,这是对我们的信任,希望我们搞好新农村建设和绣品城项目,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待。照理来说,行政区划怎么调整,资产怎样配置,企业如何归属,不是我们下属应该过问的事,更不应该向领导提什么要求。但是,昨天刘智董事长去了白龙港村,村书记也把我和老范叫过去吃饭,村里的干部还有不少群众,对村书记不兼昆仑山公司总经理的做法很有意见,担心村里的资产被平调。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昆仑山公司划归机械局,所以就从有利于公司发展和有利经营活动等方面做了正面工作,我知道他们内心并没有接受我们的观点。关于昆仑山公司划归机械局的事,我认为不太合适,说得有点胆大妄为了。”

    “应声,你说得对,把柳桥乡合并到慎修乡是要你们统一规划,建设大市场和现代化新农村,这是一项轰轰烈烈的事业,我和老耿对你们寄予厚望。”陈书记喝了口水继续说:

    “随着昆仑山公司的发展和基于对市场的分析,县委、县政府想做一篇发展空调产业的大文章,让昆仑山公司兼并重组机械局旗下的一些半死不活的企业,组建昆仑山集团。你就不想看到产值超十亿的全国知名的空调集团诞生?这个任务就交给广志和自途去完成。下级服从上级嘛,啊,今天就谈到这里。”

    应声和老范很扫兴的离开了书记室,他俩感到十分奇怪,会议的全过程耿县长为什么不置一言?

    老洪不想和儿子刚见面就谈工作的事,但是他更不想在谈判桌上当面锣对面鼓的与广志讨价还价,他想把矛盾引到上层。

    “广志,咱爷俩刚见面就谈工作的事有点不尽人情,但是作为你我都无法回避。你帮我给陈书记传个话,说我想见他。你还告诉他,刘智昨天接触了村里,有新的思路想向他汇报。”老洪既动情又认真的说。

    “爸,陈书记可能忙,没有时间怎么办?”广志知道陈书记不会面见二二〇厂的人,因为谈判的工作已全权委托给他和自途、纪术了。广志担心陈书记不肯出面而置爸爸于尴尬境地,他不想让爸爸一回到家乡就吃闭门羹,他真的不忍心伤害爸爸。

    “你就照我说的,他会见的。”老洪对广志说。

    “好的。爸爸,你安排一下,抽空回家见见奶奶,我陪你。她老人家天天唠叨你,还三天两头跑到江边站在你过去回家的路上……”广志哽咽的说。

    “是呀,又是五年没有见面了,她老人家盼着我快点离休呢。”老洪与广志说着,又转过头去对刘智说:“老刘,县委陈书记安排见面之前没啥事吧?我准备回家一趟,想念老母亲啊。”

    “好的,您回去吧,老人家一定很想您。”刘智善解人意的说。

    “广志,回家的时间由你定,只要与县委陈书记安排的时间不冲突就行。”老洪吩咐道。

    广志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爸爸,他感到他的脚步很沉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一百七十五章 预约会谈

    县委陈书记情绪略显烦躁,改革开放已喊了几年,怎么思想就不解放呢?每年对党员干部冬训都磨破嘴皮子,怎么就没有效果?如果按照改革的思路,组建昆仑山集团,把空调产业发展起来,对村对乡对县都有好处,为啥慎修乡和白龙港村的干部不愿意这样干?根子是思想保守,缺乏全局观念,是本位主义在作怪。

    然而,从广志和自途反馈来的信息看,又让陈书记的情绪好了起来。

    二二〇厂副书记洪远为专程来海潮县,这最起码是对县里在谈判中出的牌十分重视。从对方急乎乎的提高谈判规格分析,撤点销号工作留给二二〇厂领导的时间并不宽松。老洪说刘智接触了村里的干部有新的思路,无非想把村里抬出来作为他们谈判的筹码,这又有什么用呢?村里岂能为他们解决一百个人的安置问题?就是你二二〇厂把县政府扔到一边,与村里直接谈,在安置人的问题上,村里还是要请求县政府解决。离开了县政府,二二〇厂与谁签订人员安置和资产移交协议书?除此之外其它还有什么出路可走?难不成搬机器拆厂房走人?在海潮县的地盘上,你这样干群众也不会答应。

    陈书记确实聪明,他从广志简单的汇报中,已经把准了二二〇厂的脉。既然老洪亲临海潮县,作为东道主也得释放点善意。于是他对广志说:

    “广志,你爸爸难得回来,你要好好陪陪他。当然你刚到机械局不久,有好多事要做,县委、县政府也可能随时找你谈发展的问题。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你还是要把你爸爸陪好,和两办打声招呼就行,免得到处找你。另外,今天晚上我和老耿请你爸爸吃顿饭,为他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接风洗尘,不谈工作,工作的事我和耿县长另行安排时间与你爸爸面谈。”

    “谢谢,我代表我爸爸谢谢陈书记。”广志感激的说。此时,广志的心中热乎乎的,他原以为陈书记为了争取谈判的主动权,迫使二二〇厂再补偿四百万,而不愿意会见爸爸的。没想到他如此热情,既请吃饭又另行安排时间会谈。广志从内心佩服陈书记的宽广情怀,又为爸爸受到礼遇而高兴。

    自途听说广志在陈书记办公室,心里感觉酸溜溜的,他就在旁边转悠,不愿意让广志看到他也在找陈书记。

    自途是白龙港村土生土长的,又长时间在村里工作,早就建立了自己的班底,村里重要的地方都有他的耳目。他当白龙港村主任时,就通过耳目打听其他领导对他的看法,谁说了他的坏话,都刻在板脂油上。然而这些现在对于他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是县机械局的副局长,是国家干部了。不过村里在昆仑山公司投资了三百万,其中有一百万是老百姓集资的。现在公司划归了机械局,他估计村里肯定会有意见,所以他又把过去的耳目重新启用起来。

    自途来找陈书记,就是想把从耳目那里打听来的有关昆仑山公司的消息向领导汇报的。自途绘声绘色的报告,让陈书记听得入了神。

    柏青问:“刘董事长,我们村里给您写了几十封信,为什呢不回?”

    刘智答:“哦,哦。”

    柏青问:“董事长,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开董事会?”

    刘智答:“嗯,噢。”

    柏青问:“村里投资三百万连董事都没有一个,按照协议村里应该派总经理。自途是机械局的人,不能代表白龙港村。我们准备向董事会推荐董事和总经理,董事长,你能为我们作主吗?”

    刘智答:“我这个董事长只对二二〇厂投资的四百万负责,至于你们地方上谁当总经理谁当董事,是地方的事。另外,公司在海潮县地盘上,我们当然也得听县政府的。”

    应声说:“柏青,你就不要为难刘董事长了,昆仑山公司的事,我们还是要听县委、县政府的,下级服从上级嘛。”

    柏青点点头。

    其实,这些报告内容,自途已经经过思考进行了深度加工,他知道应声和柏青根本不会同意把昆仑山公司划归机械局。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担心县里改变主意,影响他自己的前程。他要让陈书记吃上定心丸,昆仑山公司划归机械局完全正确,乡村虽有想法,还是要服从上级决定的。至于二二〇厂刘智,依靠县政府安置科技人员的态度没有变化。

    自途的报告,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陈书记对问题的判断。果不其然,自途汇报完毕,陈书记哈哈大笑,情绪顿时乐观起来。

    这个应声,我找他谈话,他还讨价还价,说什么“昆仑山公司划归机械局不太合适”,与村里却讲“要听县委、县政府的,下级服从上级”,应声好样的。看来,在昆仑山公司归属问题上,乡村是有不同意见,但是组织上还是服从的,是有全局观念的。

    再说,二二〇厂刘智去白龙港村,在村里提出的一系列问题面前,态度还是向着县政府的,这就对了嘛,一百个人的安置问题离不开县政府,乡村哪有能力办到?

    老洪趁着有空的档口,在广志的陪同下回家探望阔别五年的老母亲。为了来去方便些,县政府办公室专门安排了一辆小轿车。

    刘智一人呆在宾馆闲来无事,就早早的去餐厅点午餐的菜肴。这几天,因为谈判陷入僵局,他睡不好吃不下,现在有老洪顶着,他就想着美餐一顿。

    “刘处长,电话。”宾馆前台突然喊刘智接电话。

    “喂,我是二二〇厂刘智。”

    “刘处长,我是县委办公室陈书记的秘书,陈书记说他和耿县长下午两点钟会见你和洪书记。”

    “对不起,洪副书记回家看望老母亲了。”刘智脱口而出。

    “那,那我只有向陈书记报告另外再约时间,好吗?”秘书商量着说。

    “不不,陈书记是个大忙人,会见时间就不变了,我去叫洪副书记。”老洪从二二〇厂两千多公里赶过来,不就是为了和陈书记面谈吗?人家既然安排了时间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刘智看了看手表,心想海潮县到龙首岩也就三十公里的路程,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半,距会谈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途中一来一回两个小时绰绰有余吧,老洪赶到县城参加会谈还是来得及的。于是,刘智决定应约。

    “那就说定了,在县委常委会议室。”秘书说。

    “好好。”刘智接完电话,也没顾得上吃饭,就急忙回了趟房间拿公文包,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耽搁就心急慌忙的下了楼。

    他想起来了,在海潮县出租车很难打到,为了争取时间,他跑步来到路口不停的招手。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司机问:“去哪里?”

    “海通城。”刘智答。

    “不去。”司机没有讲任何理由就把车开走了。

    左等右等也没有一辆车,刘智急得满头大汗,如不能及时把老洪叫回县城参加会谈,耽误了二二〇厂撤点销号的大事怎么办?这种既心急又无助的感觉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要不然赶紧联系把会谈给取消了,他正准备回宾馆给县委办公室打电话。

    “滴滴滴。”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刘智松了口气。

    “先生去哪里?”司机问。

    “海通市。”刘智说。

    “对不起,不去。”师傅客气的说。

    “喂喂师傅我加钱。”刘智着急的说。

    “加钱也不去,我们海潮县的出租车只能在海潮县开,不能在海通市营运。”司机为难的说。

    “师傅求求你,我有很急很急的事。比救火还要急,加钱,加钱。”刘智双手作揖央求道。

    “也不必加钱,但是我回程不能在海通市内拉客,否则运管处会罚款,只好放空车回来,你给回程的车费就行了。”师傅动情达理的说。

    “没问题,放空车的钱我出。”刘智爽快的答应。

    师傅不但路熟开车技术也很好,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龙首岩脚下。刘智看到旁边的一片民宅,心里乐滋滋的,老洪的家就在这里。

    “师傅,太谢谢您啦,这么快就把我送到了。”刘智说完就从包里掏钱付给师傅车费。

    一阵江风吹来,让他赏心悦目。刘智是北方人,大学毕业就分配到二二〇厂这种保密单位工作,哪里见过水波浩渺的江面?在这里,既可寻找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感觉;又可领略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壮观;更能见证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奇观。他十分倾慕这长江胜景,但是又哪有时间欣赏?他深深的呼吸着江风送来的清新空气,迅速朝那一片民宅走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姗姗来迟

    老洪家就在这龙首岩附近,刘智兴致勃勃的去农户家打听。可是人家不知道洪远为是谁,有的人干脆说没有此人。

    刘智想,老洪离开家乡时间太长了,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属正常。但是广志从小在这儿长大,还当上了小官,大家总应该熟悉吧。

    “老乡,向您打听个人,洪广志住哪里?”刘智认真的问,只见老乡摇摇头说不认识这个人。后来他又询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熟悉。

    刘智急得直跺脚,怎么说才能让人家听明白?于是他嘴里一字一字说着,双手配合着嘴巴比划着,像说哑语似的,可也无济于事。因为海通话中不分前鼻音后鼻音,更没有翘舌音,人家只知道有个洪广志(zi),哪里知道什么洪广志(zhi)?

    刘智找不着老洪心急如焚,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担心老洪赶不上下午两点与陈书记的会谈。

    他急中生智,突然想起广志的媳妇是乡医院的医生,对,去医院一定能找到老洪的家。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靠双脚走路肯定误事。那怎么办呢?刘智担心起来。

    “老乡,求你件事,我去趟乡医院有急事,你能陪我去吗?我按出租车的价钱给你酬劳。”刘智看着一位老乡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他便拦在小路中间,躬着腰虔诚的向老乡作揖,央求人家帮忙。

    老乡下了车,看着刘智既真诚又可怜的样子,便说:

    “我们这个山上有大圣菩萨,照远不照近。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有菩萨保佑你呢,不要你的钱,上车吧。”

    绕过秀丽的梅林春晓,穿过茂盛的水杉林,进入了乱石铺就的小径。自行车震动得“啪嗒啪嗒”作响,刘智顾不得屁股被震得生疼,前倾着身体,搂着老乡的腰,只想给他减轻点阻力。

    突然,自行车倒了,刘智被甩到小石径外的水潭里。

    “脚踏车链条断了,没得法子骑了,你自家走吧,前头的院子就是龙首岩乡医院。”老乡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

    刘智还趴在水潭里没有动弹,也许是哪儿受了伤。老乡去把他扶起来。只见他全身上到下都湿透了,手掌、脸颊都沾着泥,脚崴了直叫疼。

    “到我家换身干衣服,我给你捏捏崴脚。”老乡好心的说。

    “不了,谢谢你,老乡,我有急事不能耽搁。”刘智说着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医院。

    他艰难的来到了龙首岩乡医院,可是广志媳妇不在。小护士看着刘智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一边挤把热毛巾给他擦洗一边说道:“她公公从外地回来看老母亲,她请假回家做饭了。”

    “我就是找她公公有急事。”刘智抢着说。

    小护士知道广志的爸爸是个大官,眼前的这位肯定有些来历,再看看刘智满脸是汗,还顺着脖子不停的向下流淌,她分析他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便骑上自行车陪刘智去老洪家。

    刘智感叹,这佛光普照的五山之地,人善地灵,自己真是遇上好人了,要不是他们的帮助,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老洪唻。

    洪母看着儿子的同事衣服都湿透了,顿生怜悯之心,便叫孙媳妇拿了一套广志的衣服给刘智换上。可他哪里顾得上湿透的衣服,赶紧向老洪汇报陈书记会见之事。

    老洪一听县委陈书记安排会见,他看了一下时间说:“时间还来得及,赶紧走。”老洪和刘智跟着广志上了小车。

    “把干衣服拿到车上换。”洪母身子骨真硬朗,她拿着衣服追到门外,让刘智感动不已。

    绕过五山,穿过城山路,小车很快驶入了宽阔的通潮大道,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海潮县城。

    可是,让人闹心的事来了,先是汽车轮胎没了气,接着又是发动机打不着火……

    县委常委会议室布置得整洁庄严。椭圆形会议桌中间摆放着鲜花,显得热烈隆重。桌子的一面摆放着陈书记和耿县长的席位卡,与之相对的另一面并排放置的席位卡上写着洪远为和刘智。在陈书记和耿县长位置的背后有一张附桌,上面有洪广志、顾自途和董纪术的席位卡。你只要走进会议室,就知道这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是一张谈判桌。

    自途和纪术早已入座,只等领导到场。两点钟的时候,陈书记和耿县长准时进入会议室,自途和纪术马上起立,并亲切的喊领导的官衔名称。

    秘书就好像知道老洪会迟到似的,他给陈书记送来了一堆文件。

    陈书记看完了一份份文件,批阅了一份份请示,慢条斯理的打开自带的茶杯盖,噘嘴吹了吹,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他轻轻的放下茶杯,伸了伸手,一看时针已指向了三点。便站起来说:

    “老耿,洪书记和刘处长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或者遇上了什么要紧的事来不了了,咱俩就不慢慢等了。自途和纪术你们再等一会儿,万一他们来了好做个解释。如果他们想谈,就按照既定的方案与他们谈呗。”

    陈书记走出会议室就直接去楼下乘车,到基层调研去了。

    “陈书记,你看,那是广志和刘处长他们,那老头是洪书记吧?”秘书惊讶的指着前面刚下车的人说。

    “嗯嗯,赶紧走吧,那里约的几点?”陈书记已经看见广志和老洪、刘智下了车,却装着视而不见,倒是对安排的调研工作很重视。

    “是三点半,时间差不多。”秘书回答说。

    “好,抓紧去,迟到了不好,耽误大家的时间。”陈书记说。

    下午三点一刻,广志陪着老洪和刘智急匆匆的来到县委常委会议室。自途和纪术起身,安排客人就座并递上了茶。

    纪术收起陈书记和耿县长的席位卡,把原来摆放在附桌上的广志、自途和纪术的席位卡挪了过来。三对二的谈判格局形成了。

    “实在不好意思,在路上出了点状况,来晚了一个多小时,让大家久等了,非常抱歉。”老洪诚恳的解释并致歉。

    “我们陈书记和耿县长两点钟准时到的,在会议室等了一个多小时,估计你们遇到特殊情况来不了,他们由于实在太忙就先走了。陈书记要求我们在这里等你们,要一直等到下班,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和谈判的诚意。”自途说话貌似客气其实很刺耳,还显出几份傲气。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老洪心中非常懊恼,只能连连打招呼。

    “陈书记说了,他们虽然暂时不在,但不影响谈判,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继续谈。”虽然广志是局长和谈判组长,自途就坐在他的旁边,可他并未与广志通气,就直接与对方谈了起来。

    广志纳闷,自途怎么就说起开场白了?难道这是领导授意的?不过也好,儿子和父亲针尖对麦芒的唇枪舌战,多伤感情啊!广志也懒得与自途一争高低。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故设乱局

    老洪正为迟到的事自责不已,连连道歉。而自途全然不顾广志的存在,俨然是县里派出的谈判组长,就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

    自途的话虽然口气有点大,但应该是有出处的,如果没有领导的交待,凭他一个机械局副局长亦不敢出此狂言。老洪从自途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就是他可以代表陈书记谈判,估计也已经商量好了底牌。既然如此,何不顺手推舟?看看他们出什么牌。

    “嗯嗯,客随主便。”老洪微笑着说。

    自途的脸绷得紧紧的,说不出他是紧张还是严肃,他把陈书记临走前交待的内容在脑子中转了几回,这么重要的问题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他抬起头,并未正视老洪,说道:

    “我们仍然是既定的方案,二二○厂移交拥有昆仑山公司的股权后,补偿县政府四百万,用于安置一百名科技人员。”

    老洪一下子就把县里的底牌钓了出来,作为自途谈来说去,应该就是这番话了,谅他也不敢改变陈书记的意思。老洪喝了口水,轻轻的把杯子放下,又摘下老花眼镜,对着镜片哈了哈气,用眼镜布擦起眼镜来。

    自途目不转晴的看着老洪,也许在观察他的反应。老洪放下眼镜,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途。

    自途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领导,老洪的老沉持重以及犀利的目光,让自途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突然冒出一句:

    “这是陈书记的意思。”

    自途是想说刚刚说的“补偿四百万”压根就不是自己的意思,还是想说这个底牌是陈书记的意思不容改变?他是在出卖陈书记,还是在树立他的权威?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老洪想着陈书记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预约会谈,可谓是主动热情,道理全在他们那边。而自己迟到失去了一次面谈的机会不说,既失礼又失理呀,接下来陈书记完全有理由不见自己,没想到自途把机会送过来了。于是他说:

    “今天由于我迟到的原因没有见上陈书记,遗憾了。既然顾总经理、顾副局长说了,这是陈书记的意思,那我们就不为难你了,我还是与陈书记面谈吧。烦您约一下陈书记,我绝对不会再迟到了。”

    自途和纪术垂头丧气的找陈书记汇报。陈书记说:

    “我给了他们面子,也给他们安排了谈判的时间,是他们没有把握好,放弃了。我最近没有时间和他们见面。”

    自途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低着头说:

    “是我被老洪绕进去了,我说是陈书记的意见,他就顺着说既然是陈书记的意见,就要我向您汇报安排时间。”

    “你看你,自途呀,你得动脑子,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主动权。”陈书记很失望的想起了被自途搅掉的好事……

    陈书记对他的司机很信任,家里有什么事都让他帮忙。司机办事非常认真细致,领导交办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不光是陈书记满意,连他妻子也满意。更重要的是嘴紧,不管大事小事,都不漏出半个字。久而久之陈书记就把他当成自己人了。逢年过节,基层单位和一些老板要表示表示,陈书记总是和人家说:“找我司机吧。”对于这样一位忠诚于自己的司机有什么事不能交给他办呢?

    早晨,司机接陈书记上班。陈书记对他说:“政府办今天上午有辆车送广志父子回乡下,下午他俩要赶到县里来,不管出发多早,把他们拖到下午三点之后进县委大楼。”

    “我一定办到。”司机爽快的接受了任务,他送完陈书记,就立马去了政府办司机班,一打听是他表弟开车送广志父子回乡。他把他表弟拉到旁边耳语了一阵,最后还交待,“不能与任何人说”。

    他表弟头点得像捣蒜酱似的,岂敢违抗表哥的命令?过去他在县风机厂开大车,厂里生产任务饱满,拉货的活也多,收入还不错。后来,厂里不景气,好多人下岗,奖金固然没有,工资打了折,还不能按时发放,日子越过越艰难。

    为县高官开车的司机人们都是刮目相看的,有人说组织部的干部股长有多牛,书记的司机就有多牛,这当然有些夸张,但也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书记司机的能量。

    一日,表弟拉着他爸爸,也就是陈书记司机的舅舅,带着酒和烟去看表哥。舅舅出了场,外甥岂能不给面子?陈书记司机当场就向舅舅承诺一定给表弟找份好工作。舅舅满心欢喜,夸奖这个外甥有能耐。

    他梳理了一下人际关系,数了一串陈书记手弯里的人,数来数去觉得能安排表弟工作的只有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张祥。

    张祥犯了难,陈书记刚安排一个人进来,怎么他的司机又要塞个驾驶员过来?陈书记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他心想找个机会问问陈书记,但转念一想,傻呀!前任是怎么下去的?

    张祥的前任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陈书记的司机,他经常在陈书记面前奏本。陈书记多次想调整政府办的班子,碍于老县长的面子,一直没有运作。会民当县长后,他就抓住机遇把张祥安排了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

    这位老主任被安排到一个偏远的乡当乡长,全县都知道政府办主任被贬了。当时乡里是党委、政府、经济联合会后来叫经济发展总公司三驾马车,原乡长当上了经济联合会主任,他原来分管财政所,乡里的财务他是一支笔。

    在分工时乡党高官很头疼,这个财务一支笔交给谁呢?不管怎么做都要得罪一位乡主要领导,无奈之下就请示了县委陈书记,陈书记说暂时就不要调整吧。张祥的前任这位新任乡长成了全县唯一的不掌管财权的乡长。

    想到这里,张祥二话没说,就把陈书记司机的表弟调到政府办当了司机。

    老洪、刘智和广志乘坐着陈书记司机的表弟开的车,非常顺利的进入了直达县城的通潮公路。他们既夸赞师傅技术精湛,又为能准时参加陈书记预约的两点钟的会谈而高兴。

    飞速行驶的小车,渐渐的放慢了速度,然后戛然而止。原来是汽车轮胎漏光了气,这也是司机没想到的事。

    老洪看看手表着急起来,问道:“师傅,换轮胎要多长时间?”

    师傅答:“十几分钟,不会耽误事的。”

    老洪焦急的踱来踱去。

    “装好了,上车吧。”师傅喊道。

    这才十分钟,就换上了备用胎,大家都称赞师傅技术高超。好在驾驶员技术娴熟,不然也不知道会耽误多少时间呢。老洪高兴的看看手表,心想看来准时参会是没有问题的了。

    师傅一边张罗大家上车,一边打开小车发动机前盖,他悄悄的挤松了电瓶的接线螺丝,并将接线挪开。接着他一本正经的上车启动发动机,打不着火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就这样他顺利的完成了表哥所交的任务,让老洪他们晚了一多小时,耽误了与陈书记会谈的时间。

    陈书记心想,这个主动权虽不能说来之不易,最起码也拐了几道弯儿吧。这个自途倒好,把我老陈的苦心,让老洪一句话就打发了。

    事已至此,批评自途也无益。再说,自己避而不见并不是目的,关键是要从二二○厂榨到钱。于是,陈书记就叫立即通知广志过来,他要面授机宜。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寻机破冰

    广志接到通知后很快来到陈书记办公室,自途和纪术见到广志后面带愧色,但毕竟是在陈书记这儿,这种未与广志通气而直接向领导报告的愧意很快就过去了。

    “昨天下午,你们与二二○厂的洪书记和刘处长接触了,具体情况自途都说了。洪书记想见我,可我安排不出时间。你们三位,广志仍然是组长,主动找一下洪书记。”

    “陈书记,这个组长还是自途当比较合适,我应该回避。”广志真诚的说。

    “广志,你这想法不对,在谈判桌上是对手,并不影响在家是父子嘛。俗话说得好,屁股指挥脑袋。你只要屁股坐稳了,跟谁谈都是一样的,我相信你。”陈书记风趣的说。

    广志无法推辞,便点点头表示接受。

    “你们一起去找一下洪书记和刘处长,说已经向我报告了,县委、县政府的态度不变,希望二二○厂拿出诚意。”

    这就是陈书记面授的所谓机宜,也就是他的破冰之策吧,其实只不过是已经说了多少遍的老方案而已。广志并不想与爸爸成为对手而锱铢必较,但是陈书记这么一说,他倒觉得简单了许多,他这个所谓的谈判组长,不就是县委、县政府的传声筒吗?把双方的声音准确的传递到,至于下一步如何处理这是领导的事。

    广志为首的三人谈判组与老洪和刘智通报了陈书记的意见。老洪说:

    “感谢海潮县谈判小组亲自登门通报县委陈书记的意见,至于二二○厂的态度我会和陈书记沟通,还请你们回去后向陈书记通报,约好时间后我和刘智会主动登门。我们绝对不会迟到了,哈哈哈哈。”老洪不想和儿子谈什么高低胜负,也觉得县委陈书记避而不见没有道理,就又把皮球踢给了陈书记。

    已到该用晚餐的时间,老洪留广志、自途和纪术吃饭,广志倒是愿意,而自途和纪术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是觉得未经领导批准就和谈判对方共餐不妥。老洪察颜观色并未勉强三人留下。

    刘智送走客人后,顺便到餐厅点他和老洪的晚餐。他面朝窗户背对门厅,坐在餐桌前翻阅菜单。突然,他发现眼镜的镜片里反射出熟悉的身影,他稍稍的转头斜视,原来是应声和老赵进了包间,不一会儿又进去一位客人。他大脑在翻腾,此人是谁?似曾相识。哦,是一直支持昆仑山公司的张祥。

    应声和老赵赶到县城来聚餐肯定有事,莫非是为昆仑山公司的事?刘智就悄悄的挪到包间旁的餐桌边坐下,佯装点菜。

    县委陈书记和耿县长专门找应声和老范谈了话,明确昆仑山空调公司划县归机械局管理。应声觉得村里的三百万投资属村集体资产,更何况其中一百万是农民集资,县里这样做是违反党在农村的经济政策的。他本想与柏青沟通一下想法,但又觉得欠妥,可不能在下级面前点火。点火容易救火难,一旦熊熊燃烧,点火者是无法左右的。

    应声就悄悄的约老赵商量,因为他弄不明白,县里没有投资一分钱凭什么划走一个企业,这与二二○厂撤点销号有无关联?莫非二二○厂的四百万股权移交给县里了?

    老赵对此也很茫然,看样子他并不知情。也难怪,二二○厂是军工单位,纪律严明,对于已经离休的老赵是不会知道二二○厂撤点销号的内幕的。

    为了弄个明白,应声和老赵约张祥小聚。县城很小,毕竟是想打听县里高层的决策,应该防止隔墙有耳。于是,应声在宾馆找了一个比较私密的小包间。

    刘智把椅子往小包间墙边挪了挪,两耳像兔子一样竖着细听里边的人说话。

    “二二○厂划归机械局的事我一点都不清楚,政府常务会议也没有讨论过。广志、自途、纪术任职和老赵、言骏免职的文件,是按照县委的文件起草后由我审核的,我把文件拿给耿县长签发时,他一脸不高兴,一句话没说,叹了口气就签了字。见此情状,我岂能多问?拿着领导签完字的文件就走。”张祥对应声提出的问题一无所知,说的这些都是大实话。

    “刘智董事长神秘的到了县城,不知何故又去了趟昆仑山公司,而自途不太热情,场面有些尴尬,老赵亲眼所见。刘智此行,是不是与县里谈二二○厂在昆仑山的资产和人员处置问题的?”应声介绍情况后问道。

    张祥回答说:“你问的这个问题,我真的一点都不晓得,倒是有件怪事。”

    那天,陈书记给张祥打电话说:“我最近要找经济主管部门的同志谈工作,时间还没有定下来,如果他们中间有谁请假或出差你告诉我一下。”

    “广志爸爸回来了,他明后两天请假陪他爸爸到乡下去。”张祥汇报说。

    “他们家离我们县城挺远的,广志爸爸老洪可是个老革命,机械局没有好车,你要主动关心一下,派辆好车给他们用。”陈书记吩咐道。

    “一定按照书记的指示办,而且把您的好意传达到位。”张祥回答说。

    “老洪回来啦?”老赵打断了张祥的话,惊讶的说,“这个老洪搞什么鬼?回到家乡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张祥说,奇怪的事在这里,送广志和老洪的司机下午三点多钟进了政府大院。

    张祥随口一问:几点钟出发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司机随口一答:十二点半出发的。

    张祥顿时火了,骂了声:“你干什么吃的?”从龙首岩到县政府不倒三十公里的路程,竟然开了两个半小时,这就难怪张祥发火了。司机支支吾吾的说电瓶没电了,这让张祥更火:

    “制度明确规定电瓶必须定期更换,竟然在途中没电了!这是责任事故,必须严肃处理。”

    司机知道,如果作为责任事故处理,他真惨了。于是,他把陈书记司机找他帮忙,让延迟到三点以后把客人送到县委大院的事告诉了张祥。

    刘智在门外咬牙切齿,原来老洪会谈迟到是有人在做局!他立马上楼向老洪汇报,老洪叹了口气说:

    “何必呢?都是党的干部,做的都是党的工作,有什么不能放在桌面上当面谈呢?”

    “应声和老赵在楼下吃饭,要不要见一见?”刘智问。

    “以后我专门安排时间和老赵道歉,他能理解的,今天就不见了。”老洪回答。

第一百七十九章 停职探亲

    早晨刚上班,广志、自途和纪术就来到陈书记办公室,汇报昨天下午与老洪、刘智谈判的情况。陈书记听了汇报,显然有些生气,想着这个老家伙真狡猾,又把皮球踢过来了,而且一点儿松动的迹象都没有,他真想骂老洪一顿。可是广志就站在眼前,当着他儿子的面骂人家不太合适,陈书记马上强装着微笑说:

    “这样啊,我争取尽快安排时间与洪书记面谈。自途、纪术你们先走,我和广志说几句话。”

    “广志,你爸爸多大年龄了?”陈书记问。

    “六十二。”广志答。

    “他应该离休吧,离休后准备在哪儿安置?”陈书记又问。

    “我奶奶想他回来,他也很希望尽尽孝心。”广志回答。

    “那就对了,叶落归根嘛,更何况老人家还健在呢。家乡人民欢迎洪书记回来!”陈书记说。

    “谢谢陈书记关怀。”广志回敬说。

    “你看,你爸爸很快就要离休回家乡了,趁着还在位的时候,为家乡做件好事。二二〇厂如果与我们谈不拢,只有把已在昆仑山公司工作的一百人撤走重新安置,虽然拥有公司四百万的股权,但都是固定资产,难道能拆厂房搬机器?群众也不会答应。如果这样,二二〇厂不还是要另外拿钱出来安置人员?我知道,你爸爸虽然是副书记,但他主持日常工作是实际的一把手,应该有这个权力,最起码他的建议是很有份量的。趁着离休前,凭着他的资历、职务和与部里的关系,为海潮县争取四百万安置补偿费是完全可能的。到时候,县里对你们父子,按照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进行奖励。在海通市为你爸爸买一套房,在海潮县城给你奖励一套房。广志,你回去好好劝劝你爸,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劝他思想也要解敢一点呗。”陈书记一套一套的娓娓道来,也许他已盘算很长时间了。

    “这……我尽力吧。”广志很为难的说。

    “不是尽力,是一定!这一段时间你就不要履行局长职责了,局里的工作我会交待自途负责。”陈书记严肃的说。

    “啊,不上班?停职?”广志非常诧异的问。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其实,做你爸爸的工作也是上班,算是招商引资嘛。”陈书记回答说。

    广志本以为两头传传话就可以应付的,没想到陈书记拿出这一手。这一招真狠啊!就是让他停职做父亲的工作,而且一定要做通,言下之意做不通就别上班,也许还有别的更狠的处理办法呢。

    这倒让广志蓦地想起他在柳桥乡工作时的一段往事。

    那时候,柳桥乡到海通市不通公路,市书记是柳桥人,他是个孝子,经常回乡看望老母亲。他的汽车只能沿灌溉渠的土路行驶,晴天还行,遇上雨天,道路湿滑,有时车轮在水坑里打转而不能前行。更严重的是,书记的老家离停车的地方还有很长的一段泥泞小路。

    那年夏收季节,阴雨连绵,麦子收不上岸,有的烂在田里发了芽。市书记冒雨视察海潮县夏收工作,陈书记陪同视察。市领导和陈书记的车一前一后的在凹凸的到处是水坑的土路上爬行。

    按理说,陈书记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的路是经常走的。可下到县里那么长时间,他还真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车的颠簸幅度很大,他感到害怕,担心小车会翻到水沟里,他的双手下意识的死死抓住把手。

    车行至柳桥乡停下了,广志等乡领导在路口迎接。市书记下了车,陈书记紧跟其后。广志在田头向市、县领导汇报,柳桥乡利用雨隙抢收麦子,发动群众利用花簾、门板、桌椅、锅碗瓢盆等一切能用上的器具晾晒麦子,确保颗粒归仓、颗粒不烂。

    市书记充分肯定了柳桥乡的做法,说:“我就知道我的家乡没有问题,小陈,途中看到还有大片的麦子没有收上来,赶紧把那些乡的书记、乡长拉到这边来学习,不能再拖了,季节不饶人。”陈书记一边答应一边做记录。

    “小陈,你和广志他们再聊聊,我回家一趟,带点杲昃给老母亲。”

    陈书记点点头,目送着在湿滑的狭窄土路上艰难步行的市书记,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堂堂的市主要领导,回家都没有条好路,作为地方官真感到无地自容。

    不久,通柳公路海潮县路段施工,工路等级虽然不高,但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交通部门说这是书记工程。

    柳桥乡对建造这条公路当然高兴,但是也有麻烦。因为规划从民房沿线走,拆迁户多。但是,大多群众支持公路建设,有的人激动的说,这是市书记给我们带来的福音。

    可是有一家拆迁钉子户,因为加工绣品的房屋未作为生产经营性用房补偿。陈书记视察工地,发现了这个钉子后,当场指示有关方面限期拆除。施工单位报告说,房主仗着县里有人,说不按生产经营性用房标准补偿,一辈子都不拆,谁敢动就死给谁看。

    经了解,县建委的一名股长,也是该委里的后备干部,是拆迁户主的女婿。陈书记指示县纪委找其谈话,责成停职,限期拆除,并根据表现,考虑是否保留后备干部资格。

    该股长觉得他岳父提出的拆迁要求是合理的,而施工单位有陈书记的口谕亦不会改变原来的补偿意见。他实在没有理由说服岳父,施工单位就趁夜深人静之时,用推土机把房子推掉了。这位建委干部的股长职务被免除,后备干部资格被滚动淘汰。

    想到这里,广志背脊发凉,陈书记好厉害呀,竟然采取这种株连的手段!自己的处境与当年建委的那位干部有什么两样?

    广志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爸爸是一位坚定的革命者,一向以党的事业为重,怎么能和他讲这些无原则的话,甚至以利益相诱呢?他深知,即便讲了,爸爸是肯定不会接受陈书记的条件的。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话出自自己之口,爸爸会很伤心,为儿子成了无节操的小人而痛心疾首。

    广志决定了,他是洪远为的儿子,又是正光和兰芝的儿子,是革命的后代,应该具有坚强的党性原则和做人的道德尊严,哪怕不当机械局长,也坚决不做陈书记的传话筒,更不会去劝说爸爸接受陈书记的条件。

    他在考虑,这些天去哪儿呢?机械局的工作陈书记已交给自途了,到办公室去碍手碍脚,自途也不会高兴。爸爸那边可不能去,他是一个非常睿智和具有洞察力的人,他会从儿子的目光中发现破绽,这样,他会为儿子的遭遇而难受的。还是去韩桥吧,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生身父母了,权当陈书记批准的探亲假。其实,正光、兰芝又何偿不想念亲生骨肉?

第一百八十章 太极推手

    老洪一直在等待县委陈书记约谈的时间,而陈书记也在焦急的等待广志劝说他爸爸的好消息。

    几天过去了,既没有老洪的消息,更不见广志的人影,陈书记担心起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便把自途找来了解广志的情况,而广志压根就没有在机械局露面,自途自然不知广志的去向。

    陈书记指示自途,让纪术了解广志的行踪,并进行跟踪。自途觉得陈书记不太信任广志而窃喜,向陈书记信誓旦旦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纪术是一个十足的书生,他岂能胜任查找跟踪广志的任务。自途在陈书记要求的基础上加了码,他找了六个铁杆兄弟,分成三组,一组在广志老家龙首岩蹲守,一组在老洪住宿的宾馆大门外巡逻,一组机动查找。广志既没有回家又没有去老洪那里,他们自然找不到他了。

    过了两天自途向陈书记汇报,说实在找不着广志,不知他躲到哪儿去了。陈书记觉得有些蹊跷,广志不管劝说他爸爸的情况如何,都应该来汇报才对,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呢?这里边难道有什么名堂?老洪和刘智搞什么鬼?

    “陈书记,刘智电话。我没有说你在,只是说去办公室看看。”陈书记秘书唯唯诺诺的说。

    “不接!”陈书记很生气的说,“等等,我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样。”

    “喂,噢刘处长,有什么吩咐?”陈书记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我想问问陈书记有什么想法,我和洪副书记又等了快一周了。”刘智直截了当的说。

    “广志找过洪书记了吗?”陈书记问。

    “这个……他们父子的事我不太清楚。”刘智愣了一下回答说。

    从刘智的回答中,陈书记自认为已听到了弦外之音,也就是老洪和广志在单独密谈,也难怪,广志怎么可能当着刘智的面,劝他爸爸暗中为家乡出力?更不能谈奖励房子的事了。对呀,自途汇报找不到广志,这也就好理解了。

    在老洪和广志密谈的关键时刻,刘智为何要打电话来呢?也许是刘智对其父子密谈有怀疑,也许是老洪还要进一步摸摸县里的底细好下决心。都是狡猾的狐狸!

    既不能让刘智知道老洪和广志密谈的内容,又要让老洪吃上定心丸。看来,这次通话相当重要啊!陈书记略思片刻说:

    “我已叫广志找他爸爸去了,洪书记跟你说了吗?我们的态度很明确,你知道的,就等你们的意见了。”说完陈书记就挂断了电话。

    老洪就在刘智旁边,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想,太奇怪了,陈书记已经有了意见,叫广志来找自己,广志为什么没有来呢?老洪担心起广志来。

    “喂,县机械局吗?”老洪连忙拨通了电话。

    “对,机械局秘书股。”对方回答。

    “想找一下洪局长接电话。”老洪说。

    “洪局长被停职了。”对方回答。

    陈书记让自途负责机械局的工作,后来又让纪术跟踪广志。自途觉得机会来了,得在机械局树立自己的权威,便放话出去,说广志被停职了。这个消息在整个机械系统传开了,人们分析,自途很快会当一把手。

    老洪一听懵了,广志犯什么事被停职?陈书记不是说让广志来找自己的吗?老洪到底是隐蔽战线的老兵,他稍加分析就全明白了。广志不愿意做陈书记的说客,更不愿意劝父亲放弃原则,干脆就避而不见。广志好样的!老洪从内心赞扬儿子的节操。

    老洪再也不愿意和陈书绕来绕去,省得让广志夹在中间为难,他决定主动找陈书记。

    陈书记猜想,这些天广志未曾露面,肯定是父子俩在激烈交锋。他相信最终结果,胜利是属于广志的,一个即将离休的老人,在亲情和利益面前,还能不考虑儿子的前程,还能不考虑如何安度晚年?当然,老洪是从革命战争年代过来的铮铮铁骨,让他一下子就向儿子屈服也是不可能的,得给他时间啊,他会想通的。想到这里,陈书记决定与老洪再玩一回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直玩到他想通为止。

    老洪领着刘智带着真诚,想和陈书记推心置腹的谈一次。然而,打了很多电话,都联系不上本人,上门很多趟,都无功而返。有次在县委大楼楼梯口碰上面,他仍借故推辞没有会谈时间,临别时陈书记面对老洪抛出一句话:“你和广志慢慢商量吧,相信会有结果的。”

    老洪回到宾馆和刘智商量下一步的打算,刘智说:“人家不想谈,是因为拿着咱们别无选择的麻筋,逼着我们让步给钱。既然如此,就不和他们谈了,再选择其它途径。”

    “还是做最后的争取,事情办不成礼节上不能亏,我给他们写封信吧。”

    尊敬的陈书记勋鉴:

    本人寄居贵县两周有余,承蒙阁下和耿县长接风,不胜感激。后应您预约面谈,由于共知的原因,未曾谋面共叙,甚憾!

    此后,其属下亦传递信息,主见不改,我方实难应之。刘智上次贵县之行,已向您阐明我方之见,亦无变化。

    二二〇厂系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的制造单位,现撤点销号属国家行为,分流安置近万人,须按国家政策执行。

    全国类似贵县的人员安置分流点有几十个,政策标准大致相同。鉴于贵县提出另外补偿四百万元的要求,我厂进行了认真研究,并向核工业部作了政策上的争取未果。原因很简单,政策规定人均现金安置标准为三万元,若实物安置,其折价不足三万元的部分国家另予补偿。而二二〇厂拥有昆仑山公司四百万元原始股权,其增值已近二十倍,用于事实上已经在海潮县安居乐业的一百人的安置已经超过政策规定标准。

    从本质上讲,厂、县之间其实不是利益集团之间的谈判,而是如何既认真贯彻落实中央精神,又实事求是的照顾彼此间的关切。厂方关心人员安置,县里考虑经济发展,可在政策框架下互谅互商。

    若贵县愿意支持国家核能发展规划布局调整而继续合作,只要提出的要求有理有据,厂方当努力为之。倘若提出另行补偿要求,还望提供安置人员费用明细及其理由,以便向国家申请。

    望酌之。盼复。顺祝安祺!

    洪远为

    ×年×月×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律师亲戚

    白龙港村内早已暗流涌动,人们似乎或多或少感觉到了昆仑山公司的微妙变化。过去应声当村书记和昆仑山公司总经理时,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自途继任后就不怎么管村里的事了,现在干脆不当村书记而当起了机械局副局长,以后昆仑山公司的事村里还管不管?群众虽然只看到表面现象,而提出的问题倒很尖锐。这让身为村支部书记的柏青如何回答?迎合了群众意见,闹起事来,如何驾驭局面?若做什么正面引导,不但是违心而且事实明摆着怎么让群众信服?

    公司已两年多不开董事会了,村里也两年没有拿到分红。村民的一百万集资款必须每年分利,自途当总经理兼村书记时,明确从村里的其它收益中挪用给村民分利,已挪用两年了。看样子,今年又开不了董事会。瞧董事长刘智那藏着掖着的态度,总经理自途趾高气扬的样子,谁把村民们放在眼里?还谈什么分红?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个问题迟早要暴露。等百姓闹起来了,谁还灭得了他们的火气?

    柏青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这个书记不好当啊!领导必须比群众先考虑一步,他想未雨绸缪,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找公司找乡里找县里,他觉得没有用,他想请高人出出主意寻求办法。

    柏青去征求老赵的意见,老赵说,听听行家的意见未尝不可,能拓宽解决问题的思路。

    柏青有位远房亲戚在上海当律师,那还是在穿开裆裤时一起玩过,也只知道他的小名叫春侯。

    上海这么大到哪里找?他的母亲是柏青母亲的堂表姐,柏青从小就称呼她表姨妈。找到表姨妈,找春侯不就方便了吗?他火急火燎的去表姨妈家。

    “表姨妈。”柏青亲切的喊。

    满头白发的老太看着他问:“你是哪个?”

    “我是青侯,来找春侯的。”柏青回答。

    “噢,我眼神不大好,是柏家的青侯,你娘身体精棍吗?”老人迟疑了一会儿问。

    “精棍,身体硬朗得很。”柏青回答。

    “我听我家春侯说,你们那里有个厂被县里收上去了?”老太问。

    柏青很惊讶,表姨妈怎么知道这件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娘,你和人家瞎说什呢?”一位清瘦的仪表堂堂的三十多岁的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春侯,这个是柏家的青侯,你呢小时候在一起耍子的。”老太说。

    “我是于春。”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柏青。

    于春当年是农专学生会主席,他对毕业分配不满而大闹校党委扩大会,学校组织部门给他做了一份对今后发展十分不利的毕业鉴定。

    他被贬分配到公社后来称为乡当农技员后,他吸取在学校的教训,也改正了在学校的一些不良做法,低调做人,踏实做事。县农业局和公社领导对他的工作都满意,他创造的天敌防治棉花红铃虫和棉铃虫的方法在全县推广,有人传他会提拔为乡政府主抓农业生产的副乡长。

    人怕出名猪怕壮。整党开始了,有人把他在学校多次写人民来信诬陷班主任和学生干部等旧事全部抖漏了出来,给他扣上了“三种人”中“帮派思想严重的人”的帽子,作为“三种人”是要清除出党组织的。

    在组织处理阶段,乡机关农口党支部把于春作为“三种人”报到乡党委。

    在党委会上,书记哈哈哈大笑,写人民来信失实就作为“三种人”?那我们乡里的三种人就太多了,大家说说,有多少人写我的人民来信,说有经济问题生活问题,我不是好好的当着书记在为人民服务。

    考虑到农口支部党员的情绪,在定格时,党委还是给他降了一格,于春被定为基本合格党员。所谓“基本”,说明还是有一定问题的。如果说当年在农专做法失当他接受,而在乡里工作的这几年里,说他“基本”,于春感到委屈、不公平。

    当年,于春作为校学生会主席被分配到乡里工作,也确实是受到了他的不良表现的影响。可他一直认为毕业分配很不合理极不公平。所以从分配工作的那天起,他就暗暗立志,不管自己从事什么职业,一生只为公平正义奋斗。

    法律才是评判公平正义的标准,这成了他的信条。他寝室里的法律书籍不说汗牛充栋,但比他本专业的书要多得多。他把他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学习法律知识上。

    恰逢全国律师资格开考,他一箭中的,获得了司法部颁发的律师资格证书。正巧上海诚信律师司务所招聘律师他被录用,成了一名专业企业律师。

    “我是柏青,是青侯。”柏青想着当年穿着开裆裤的春候,不敢相信这就是上海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于春,向他介绍自己。

    “哈哈哈。”于春笑着热情的握住柏青的手娓娓道来:“小时候在你们家玩儿,我们每人划一只洗澡木盆,在河里采菱角。我的盆从后面蹭了你的盆,我害怕极了,两只手抓住你的盆边,我们两人都掉到水里翻斤斗。旁边的小子告状,说我把你拉下水的。你却说不是的,是自己不小心。”

    “记得记得。”没想到于春还记着这些往事,柏青感到与他的距离近了许多,说话也就随意多了。

    “我本来专程去上海找你,这不,今天是来向表姨妈打听你在上海的地址的。你正巧在家,太好了。”柏青说。

    “这次是家来接父母去上海的,我工作特别忙,没有时间回来,就接他们到上海住,明天我们就走了。”于春说。

    “刚刚表姨妈说的是真是假,你怎么知道我们村里企业的事的?”柏青不解的问。

    “哦,是我同学丽艳打电话咨询的。她说在和群众谈拆迁的事,白龙港村的老百姓和她说,村里的企业被收到县里了,请她出出主意。”于春说。

    “那么你和应声也是同学?”柏青问。

    “对呀,我和他有不少故事唻,想想真可笑。”于春说。

    “那太好了,我的两位领导和你同学,我们俩又是从小在一起玩的兄弟。你可要帮帮我们村里,这件事不处理好我对不起老百姓,还当什么支部书记啊!”柏青说。

    “我和父母明天大早就得走,船票已买好了。你就口头介绍一下情况,我根据你说的事实,给你提出一下法律咨询意见,供你参考。实在没有时间去你们村里看资料实地考察了。”于春打招呼的说。

    “春侯,你可不能这个样子,青侯的事就是咱自家的事,明天不走了!”于春母亲坚决的说。

    “娘,你不能说变就变呢,我都安排好了。”于春十分为难的说。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冤家聚首

    柏青听了表姨妈的话既高兴,又担心于春为难。他内心十分希望于春留下,看一看组建昆仑山公司的合作协议和章程,并以律师的身份到公司考察一下,以他的慧眼总能发现端倪。但是,作为从小在一起的兄弟,又担心误了他的工作。

    “春候,你果晓得,你要记住你表姨和表姨父的恩情。”于春母亲如数家珍的讲起了当年的往事。

    那年,于春母亲得了麻风病,需要到六十里外的县专科医院隔离治疗。医院要求有一位家属在医院附近随时听从叫唤,并隔三差五的送生活用品。那年于春才三岁,他的哥哥、姐姐只能勉强自己照顾自己,而小于春怎么办?

    于春父亲就与自己的哥哥、弟弟和姐姐、妹妹商量,一个个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自家孩子还养不活,怎么可能照顾别人家的孩子。表姨父急得直跺脚,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帮忙,令他寒心。

    他又含着泪去与于春的大舅、小舅、姨妈和小姨商量,他们都说不是为钱的事,于春身上可能带着麻风病菌,要传染的。

    于春娘哭着说:“春侯他父,去找找他表姨,我俩小时候一起长大,虽然堂了几堂表了几表,但她待我很好,去试试吧。如果她也不肯养春侯,我就上吊,你把我在屋后深埋了,省得传染别人。”

    柏青娘二话没说把于春收下了,于春父亲磕头捣蒜似的谢别了柏青全家。

    一年后,表姨妈病癒出院来到柏青家,她一见到胖胖的黑黝黝的儿子又高兴又感激。当见到柏青皮包骨头的样子后,她哭了。表姨妹为了让于春吃饱,总是饿着自己的儿子柏青。

    于春听了他娘的诉说后不禁落下了泪,说:“娘,我打电话向单位请假,暂时不走了,去白龙港一趟。”

    柏青非常高兴的约应声和丽艳与于春见面,谎称是汇报市场建设问题,因为柏青不知道应声对昆仑山公司的态度才这样说的。柏青这样做,一来让老同学聚首有个惊喜,再说让于春当着乡领导的面,提出解决昆仑山公司问题的建议,也好争取乡领导对村里工作的支持。

    应声感到奇怪,白龙港村已规划在韩桥绣品城(海潮县)二期内,由众辉统一开发,统一招商,统一经营,利润按投资比例分成。虽然项目跨了村,但丽艳在白龙港村走家串户做拆迁户的工作,进展还挺顺利。市场建设还有什么问题要谈呢?这个柏青脑子灵活花花肠子多,莫非是想谈昆仑山公司的事?

    自从陈书记、耿县长找应声和范乡长谈话以后,昆仑山公司的事就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他想得比柏青更深更远。

    对于群众集资款分利的事,确实是个问题,但村里可以用其它收益弥补,实在不行,乡里也可以从乡镇企业管理费中列支一部分,但是堵住了群众的嘴,挡不住群众的眼啊,村里千辛万苦办起来的企业怎么就归县机械局了呢?这是瘌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当年红军砍伐群众的竹子搭浮桥,在敌情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还不忘记群众的利益,在竹地里放上银元。这难道不是一个共产党吗?县里的这种平调村集体资产的做法,会让老百姓怀疑党的政策,影响党和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的。

    想到这里,应声爽快的答应去白龙港村一趟,倒想看一看柏青会整出什么花样来。

    “于春?”应声十分诧异,这位久违的老同学、老冤家怎么出现在白龙港村?

    “于春,我打电话向你咨询,是不是专门来回答我的问题的?”丽艳俏皮的说。

    三个冤家,自从农专毕业分配后就没见过面,今日一见还真有些怀旧。

    当年,于春、施丽艳和瞿巧荣三个人既勾心斗角又一致行动,应声成了他们暗中攻击的对象。应声没有当上校学生会干部,毕业分配被改派到乡里,都是他们中间的人的功劳啊。

    “应声,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在农专上学时对你做的那些事,我想想都脸红,对不起呀!”于春不无自责又很惭愧的说。

    “都过那么多年了,还提它干什么?哦,你还有个小跟班瞿巧荣唻。”应声笑着说。

    “别提他了,哪里是小跟班?是投机分子。唉,他也怪可怜的。”于春既埋怨又惋惜的说。

    “怎么啦?”应声和丽艳感到莫名其妙,异口同声的问。

    “你们不知道?”于春奇怪的问。

    应声毕业后就忙于群众脱贫致富,那有闲情逸致去打听同学间的家常里短。丽艳无奈离开省城后就主动断了与省城的一切联系。至于在省农业厅工作的瞿巧荣发生什么事,应声和丽艳自然不会知道了。

    巧荣在农专读书时与植保系的女生恋爱,到省农业厅工作两年后结婚。他工作出色,处世圆滑,深得领导喜欢。不久,厅里就给他分了房,媳妇也调到省城工作,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真令人羡慕。

    这年夏天厅里新分配来一名女大学生,和巧荣同在一个处室。处长让巧荣在工作上多帮助她,还经常安排他俩出差。日久生情,两人好上了。不久女友怀了孕,她就劝巧荣离婚,巧荣口头上答应,但他内心不想离开孩子和妻子。

    后来,女友只能做掉肚子中的孩子,赌气与厅里的司机结了婚。又过了一些时日,巧荣知道女友是省委组织部领导的女儿,懊悔万分,恨自己铸成大错。因为女友太爱巧荣,故意隐瞒了她爸爸的身份,考验巧荣对她的真诚。

    一日女友下班,自行车前后胎都没了气,其实是巧荣故意放掉的。他殷勤的凑上去帮忙,打完气后含情脉脉的说送她回家,本来就深爱巧荣的她,被巧荣的花言巧语蒙住了眼睛,两人又好上了。

    巧荣信誓旦旦的说与老婆离婚,而女友和司机结婚本来过得就不好,很快就离掉了。巧荣也急着离婚,可他妻子说,婚是不离的,除非死。巧荣束手无策,便采取了卑鄙残忍的手段,国法难容啊!

    于春继续说:“我这次回来,还去巧荣老家祭奠了他。”

    巧荣的悲剧让大家唏嘘不已!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就外避内

    应声、于春和丽艳三位老同学聊得正欢,柏青和老赵借机出来到食堂安排午餐。

    郝爱梓和布金山老两口子听说应声到村里来了,想着给儿子弄点好吃的。也想通过送菜的形式告诉他,当了官可不能揩公家的油。他俩一个人提着活鸡活鸭,一个人拎着鲜鱼鲜蟹,朝村部食堂走来。爱梓一见柏青和老赵从食堂出来就说:“给村里食堂送点菜,帮告诉应声,多吃点,都是家里养的。”

    “一定和应声书记说,谢谢二老。”柏青不无感激的说。

    “柏青,你看看爱梓和金山,咱村里像他们这样的老人可不少,他们对村级经济发展做过贡献。当年村里集资一百万投资昆仑山公司时,集资的对象以老人为主。你还记得吗?当时年轻人都在搞加工搞经营,把钱压在生意上。有不少老人说,要相信村党支部,把养老的钱拿出来。我和应声眼睛都湿润了,自途就站在应声旁边,你正在忙着记账。他们是相信党支部,你现在是支部书记啊!”老赵语重心长的说。

    “赵老,您说得对,我现在真感到压力山大。”柏青心事重重的说。

    “你可能不知道应声对昆仑山公司问题怎么想,心中总是在打鼓,对吗?他能来就说明了问题,你以为他相信你说的谎话。今天告诉你吧,我已陪他到县城找过张祥了解情况,在公司的归属问题上他考虑得比你早想得比你远。他不想和你直说,是担心你不冷静容易冲动。”

    “赵老,我明白了,今后怎么处理我一定三思而行,你老一定要帮着拿稳舵啊。”柏青点点头,心领神会的说。

    “于律师,让柏青向你汇报汇报昆仑山公司的情况吧。”老赵随柏青刚进会议室,发现他们三位老同学正在喝茶,便趁着语隙插话。

    “我和柏青是从小的兄弟,谈不上汇报,说说情况。”于春客气的说。

    应声这才明白,柏青和老赵是专门请律师来商量昆仑山公司的事的。

    柏青详细介绍了昆仑山空调工业公司筹建过程、联营双方的投资比例,以及董事会名存实亡、高级管理人员由县政府任命、公司归机械工业局管理等现状。虽然村里在昆仑山公司投资三百万元(其中群众集资一百万),按协议应派三名董事,一名总经理,一名副总经理。但是白龙港村在企业没有一名董事,没有一名高级管理人员。

    于春听得很认真,详细做了记录,还提出了好多问题。

    老赵把白龙港村和二二○厂的联营合作协议和章程等文件交给了于春。应声瞄了一眼,是复印件。村里没有复印机,必须拿到店里复印,原来早有准备了啊。对此,应声是高兴还是烦恼,将来这个局势如何把握呢?

    于春说:“白龙港村在昆仑山公司的问题上,是内外交困。”

    “不太明白,兄台明示。”柏青不解的说。

    所谓内,是县政府管着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而按照协议和章程是应该村里委派的。

    县里对村里投入的三百万资产没有任何交待。根据国家乡村企业管理条例的规定,村办企业财产属该村范围内的全体农民集体所有,虽然与二二○厂联营,但企业财产的所有权不变,也就是说村里在昆仑山公司的三百万元投入仍属村农民集体所有。

    然而,村里对上述两个问题即人和财的处置上没有任何办法,干着急。

    所谓外,就是二二○厂不履行职责,没有把村里放在合作对象的平等位置上。撤点销号肯定要对拥有昆仑山公司的四百万元股权进行处置,转让或移交给谁村里全然不知。

    一九八六年三月国务院颁布了《关于进一步推动横向经济联合若干问题的规定》,昆仑山公司完全适用本规定。目前,联合双方在履行协议方面发生矛盾,突出表现为二二○厂作为董事长方长期不召开董事会,这很不正常。因为这是跨省联合,按《规定》由国务有关部门协调解决。这个有关部门就是二二○厂的主管部门核工业部。

    于春继续说:“你们一个弱小的村,面对的是县政府和地市级的二二○厂。”

    柏青听了于春的分析,不寒而栗,没想到不知不觉自己被卷入这么可怕的旋涡。柏青央求道:

    “兄弟,你帮出出主意。”

    于春回答说:“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就事论事,采取避内就外的策略。”

    从法律角度看,对村里的三百万资产,没有适用的法律,仅有适用的法规即《乡村企业管理条例》和《关于进一步推动横向经济联合若干问题的规定》。

    对内,县政府和机械局村里够不着。对外,二二○厂虽然级别高,在昆仑山公司的问题上,白龙港村是它的兄弟,完全可以以平等的恣态和他们协商。

    二二○厂撤点销号这是国家战略,可以按照协议的规定,自愿退出,但也必须与村方协商,对其股权如何处置应让村方知晓。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村方也可以退出。如果双方达成一致,企业就要进行清算,当然这是后话。

    于春强调:“村里完全可以找二二○厂甚至核工业部,要求召开董事会,变更董事和总经理,要求分红,要求通报撤点销号后对股权的处置。虽然达不到目的,但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样做,并没有得罪县政府和县机械局,但是县里会敏感的意识到,白龙港村对昆仑山公司的现状意见很大,也许能推动村里三百万投入权益问题解决。”

    三日不见当刮相看,没想到于春经过这些年的努力,真成了律师界的行家里手了。对昆仑山公司的分析彻骨到位,对政策法规的运用准确贴切,对处理问题的建议既温和而不得罪县里,又强硬而不伤害与二二○的感情。应声内心是认可这种做法的。

    “柏青,我可是义务为你找律师咨询了,怎么做于春已讲得很清楚了。”丽艳接着于春的话说。

    柏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柏青兄弟,应声、丽艳两位老同学,尊敬的赵老,我只能给你们出这些主意,必要的时候可以请一名律师,他可以受村里的委托,办你们很难办到的事。”于春礼貌的补充说。

    “你是知名律师,那我们就聘你,好不好?”柏青迫不及待的说。

    “兄弟说笑,先不说上海顾问费昂贵,就是不收费我在上海怎么为你们服务呢?”于春为难的说。

    “于春,先不要把话说死嘛,从我内心讲,还是非常愿意请你当白龙港村的法律顾问的。你说,我们海通市、海潮县哪个律师愿意卷到政府与村里的矛盾中,再说他们能为村里说公道话吗?”

    应声亮出了心里话,柏青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春也从应声的话语中看出了慎修乡对处理昆仑山公司问题的态度,于春心中正在盘算,以后如何帮助柏青,是不是受聘白龙港村法律顾问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百姓情怀

    县委陈书记阅毕老洪的来信,冷笑一声。为何只给我一个人写信?如果分析没错的话,他已经向儿子广志投降了,同意在离休前为海潮县争取四百万补偿费。来信的目的很明显,对奖励两套住房不满意,还想争取更多个人利益。心也够黑的呀,暂且不予理睬,先冷一冷再说。

    “铃铃铃……”

    会不会是老洪或者广志的电话,老洪是不是有些耐不住了?陈书记想着便顺手操起话筒问:

    “喂,哪位?”

    “陈书记不好了,不好了,应声在白龙港村开会,研究昆仑山公司的问题。”自途在电话中很紧张的说。

    “不要大惊小怪的,你在机械局吗?”陈书记问。

    “在,在……”自途急促的回答。

    “那赶紧过来一下吧。”陈书记在电话中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平缓镇定,叫自途不要大惊小怪,但实际上他是六神不安。

    老洪来信逼宫索要更多奖励,彼此还在相持阶段,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应声又作起怪来?哼,改不了的小农情结,还是那个朴素的百姓感情在翻泡儿啊。是党和政府利益的大局为重,还是农民群众的利益为重?一个乡里的书记,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搞不清楚,还得了?一定得坚决制止应声的错误行为,确保县里与老洪相持阶段的胜利。

    昆仑山公司对机械局部分企业实行兼并重组,有了这四百万补偿费的注入,一个辉煌的昆仑山空调集团就在眼前!这可是海通市第一个实施兼并重组改革建立起来的航空母舰,在全市全民、大集体企业中有着改革创新的示范效应。陈书记感到,在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还是让自途过来当面禀报,以便正确把握局势,采取果断措施。

    “陈书记,应声他……”自途气喘吁吁的说。

    “自己先去倒杯水喝喝,坐下来慢慢的说。”陈书记对自途这种急不可耐、稳不住阵脚的样子有点鄙夷不屑的说。其实,他自己也是急着想知道,应声在昆仑山公司问题上想搞什么鬼,因为他对应声的聪明和能力内心是佩服的。但是,作为领导在下属面前,应该显得有些城府才对。

    陈书记的沉稳平静,让自途松了口气。

    据自途在白龙港村的耳目报告,上午应声在白龙港村召开有关乡村干部会议,研究对付二二〇厂的策略,将迫使厂方召开昆仑山公司董事会,更换总经理、副总经理和董事。

    自途听了耳目的报告,腿都软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如果没有昆仑山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也就没有了机械局副长,更谈不上提拔局长了。在自己已经主持机械局全面工作的关键时刻,怎么又横生出了技节?耳目的这条信息太及时太重要了,必须快速的原原本本的向陈书记报告,也只有陈书记有办法制服应声这个刺儿头了。

    陈书记听完自途颠来倒去的唠叨,略思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

    县、厂在谈判的相持阶段,怎么会开昆仑山公司董事会呢?老洪的鼻子已经被牵在县里的手中了,无非是多喂食少喂食的问题。

    与其这样,还不如纵容乡里村里闹腾一下二二〇厂的这班庸货,让老洪感到危机,唯恐嘴上叼的肥肉被白龙港村打掉,逼着他赶紧与县里达成一致。

    “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你这个总经理的乌纱帽是我给你戴上的,谁人敢摘?”陈书记傲慢的说。

    有陈书记胸有成竹目空一切的表态,自途感觉有了坚强的靠山,心中自然踏实了许多。他提起茶几上的热水瓶去为陈书记加水,连连说道:“感谢陈书记为我作主,我愿为陈书记效犬马之劳。”

    陈书记听到自途的效忠表白,嘴角微微上翘,若不仔细观察,是很难发现他喜形于色的样子的。兴奋之余,陈书记脑子转溜了一下,眼睛似乎明亮起来,说:

    “你把老洪和刘智的住址透露出去。”

    “这个……”自途不解的看着陈书记。

    “你不要弄明白,依着我说的去做就是了。”陈书记吩咐说。

    有了陈书记对职务的承诺,自途的脚步似乎踏实了许多,然而把老洪和刘智的地址捅出去,为啥要让白龙港村主动找上门去?这又让自途感到茫然,使他的头觉得沉重起来。

    老洪给县委陈书记写信后,刘智觉得与县里的谈判已经结束,还是尽快回厂再作商议。老洪却认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刘智不解,老洪说:

    “你是昆仑山公司的董事长难道不要尽尽职吗?白龙港村虽小但毕竟是我们二二〇厂的合作伙伴,从这个意义上讲双方是平等的。我们应该按照协议和章程做最后能做的事情,那就是把撤点销号和股权处置、人员安置的事项向村里进行通报,并对没有及时召开董事会的做法向人家道歉。”

    “可是,这与军用局的意见是相左的?如果白龙港村要求把四百万股权移交给他们,或者说他们想买下四百万的股权怎么办?”刘智充满着担心的说。

    “你说什么?他们想买?”老洪像用冷水洗面使大脑顿时清醒一般,蹦出八个字来。

    “是呀,我厂撤点销号属国家行为,他们没有办法,但是对四百万的股权,按照双方协议,白龙港村有优先购买权。”刘智解释说。

    “一个村能买下四百万?不太可能吧。”老洪疑惑的说。

    “洪副书记你有所不知,当年双方合作办昆仑山公司时,村里须投资三百万,机械分厂和土窑作价两百万,还差一百万怎么办?应声愁死了,可村里好多老人说,他们相信村党支部,硬是把养老的钱拿出来凑齐了一百万。”

    “刘智,你等等说。你说是村里的老人把养老的钱拿出来凑了一百万?是这样吗?”老洪打断刘智的话问。

    “千真万确,连几角几分都凑上了,我当时差点掉泪了。”刘智激动的说。

    “那县里怎么能平调老百姓的资产呢?这还是共产党吗?”老洪气愤的说。

    “这是地方的问题,军用局不是叫我们不要插手地方的事吗?”刘智说。

    “那我们二二〇厂包括你刘智也有责任,两年没有开董事会,也就是老百姓两年没有分到红,这是对老百姓犯罪呀!”老洪非常激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都青了。

    “洪副书记,你别激动,也不要难过,得保重身体。现在的白龙港村在改革开放中已经富裕起来了,群众的分红村里会给的。至于未开董事会没有进行利润分配,钱还在公司账上嘛。”刘智解释道。

    “那到是,哈哈哈,刚刚是有点失态了。你说白龙港村真的富起来了?”老洪听刘智说没有欠老百姓的钱,情绪稍稍平缓后说。

    “白龙港村这几年发展很快,是全县的先进典型,老百姓手上有了钱,村集体的积累肯定也不少。”

    老洪听了刘智的这番介绍,默默不语,不知不觉陷入了深深沉思之中,似乎有一把模模糊糊的金钥匙在他眼前闪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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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应声经历很多苦难,与青梅竹马的吴一芳定下终身,但吴家突遭变故,她不得不出嫁做换亲,为哥哥换回媳妇,传承吴家香火。步应声在痛苦的煎熬中考入大学,后与同学张应梅恋爱,而她竟然是比他大一岁的亲姐姐……应声虽然事业有成,但心中对一芳的爱情之火并未泯灭……江海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海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海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