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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明末美僮传奇txt下载     明末美僮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龙潭虎穴(2)

    众人稍事休息之后,李安国来到后院。

    “你将如何处置前巡检司遗留下来的人?”

    “听说以前偌大的佛山只有一处巡检司镇守,下面也只有区区百人,如今有三十人留下来了,以下官猜测,无非有两个原因”

    “说说看”

    “几十万人的佛山只有一百官府的人员在此,这一百人不消说都赚的盆满钵满,赚得更多的自然走了,赚得少的估计也比寻常百姓强,多半都在佛山置办了居处,为何还要留下来?”

    “一来估计是探探风头,彼等虽然赚了一些钱财,不过尚不够养老,如果我等行事与以前的巡检司一样,彼等自然继续上下其手”

    “如果我等行事方式与以前大不相同,彼等自然会离开,这些人自然不是我等需要的,任其离开即可”

    “在此种情形下还坚持留下来的,也无非是两类,一是良心未泯,决定跟着我等好好干,虽然薪饷不如以前,不过多少是一个生计,再说还是官府上的人,这说出去也体面一些”

    “还有一类人多半是佛山的地头蛇故意让彼等留下来的,以便监视我等,这些地头蛇自然给彼等许下了一些好处,这些人便是我等需要提防的”

    “那你的意思?”

    “我等初入佛山,人生地不熟,有以前的人留下来自然是好事,不然的话做起事来两眼一抹黑,这成效便要大打折扣,我等要做的便是仔细甄别这些人”

    李安国很是欣慰,一个女子,能有这等心思确实了不起。

    “如何甄别?”

    “法子多的是,按照燕大人给我等教授的,也无非是几点,一是暗中观察,二是分别给彼等分派事务,比如去某某处巡视,而我等按察司的老人则暗中盯在后面,看彼等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花了多长时候,按照规制,按察司的人外出除了公务以外的事情,不得进入民宅,如果彼等进了,其中必定有鬼”

    “另外,我等也可故意宣布要去某地,而此地在民间的风闻很差,如果其中有这些地头蛇的人,彼等必定前去报信……”

    “好!”,李安国拍手笑道,“嫩娘,真有你的,你再说说看,如何管辖这佛山之地?”

    葛嫩娘也笑道:“民间纠纷自有县府管理,我等的要务,一是维持市面安定,二是将那些以往为非作歹、穷凶极恶之人揪出来,或杀或关,另外根据大都督您的筹划,需要将一啸堂控制的那几千户铁坊纳入安国军的辖下,我等还要分头走访,或直接询问,或间接了解”

    “如果彼等过得还不错,大都督趁早息了这份心思,如果彼等过得朝不保夕,苟且偷生,大都督的愿望便很快就可以实现了,不过这里面又分几类,按照鞠金堂等人的做法,肯定也是拉一部分人,这部分人多半是与一啸堂走的比较近的人,冷落一部分人,这部分人多半是不太卖一啸堂的帐的人”

    “中间那一部分,则是不冷不热,日常接的单子只能勉强度日,我等了解清楚后,便反其道而行之,拉拢受冷落的,说服中间的,彼等只是松散的帮会,估计也没有人身依附契约,彼等想去哪儿一啸堂也管不了”

    “不过一啸堂为了不让此等情形出现,必然也会采取动作,或恐吓,或拉拢,届时就要看我等的手段了,若是一啸堂做的太过火,我等也不妨大开杀戒,灭了这一啸堂,杀鸡给猴看,若是灭了一啸堂,佛山为之一震,这接下来的活计就好做了”

    “接下来便是清理各大帮会,以往的事情无法追查,只要彼等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妨放他们一马,如果彼等贼性不改,一啸堂便是彼等的下场!”

    李安国点点头,“你看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处理完一啸堂的事?”

    “最少要一个月,大都督,你将湖南、江西的工匠迁一部分到广州来,也没那么快,再说麻涌的规划、建设至少要半年以上,我等何不徐徐图之”

    李安国倏地站起来,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说实在的,虽然将葛嫩娘放在放在这龙潭虎穴之地,清廉方面他不用操心,不过还真是有些担心她施展不开,听了这一番话终于放心了。

    “嫩娘,你如此优秀,真不知有那位如意郎君能进入你的法眼”

    葛嫩娘脸上微红,“大都督,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此事了嘛”

    “哦”,李安国拍了拍自己的前额,“看我这记性,吴候,我想起来了,过一段时间我就去平乐与他分说此事,放心吧,跑不了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想会会那鞠金堂”

    葛嫩娘说道:“大都督,那蔡九仪不是那鞠金堂的师弟嘛,若是我所料不错,过几日,这姓鞠的一定会宴请蔡九仪,届时你跟着去就行了”

    李安国笑道:“嫩娘,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将你放在此处”

    葛嫩娘佯装淬道:“大都督,你已经有了两位美娇娘了,我的沈姐姐多半也是你的下一位夫人,就放过奴家吧”

    李安国故作正经地说道:“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这佛山如此凶险,让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在此执掌大局,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而已”

    “大都督,我等是广东正经的主人,又有一千人马,我还真没看出有谁能与我等明目张胆地作对”

    李安国点点头,“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放心吧,吴候那里有我在,没甚问题”

    又说道:“你如何看待蔡九仪此人?”

    葛嫩娘想了想说道:“我观此人一脸正气,应该不是值得提防之人,大都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是用一段时间再说吧”

    李安国赞道:“该当如此,他是广东当地人,又有一身功夫,用好了对你打开局面有莫大的好处。对了,嫩娘,你有没有想过干多长时间?”

    葛嫩娘叹道:“我今年十九岁,女子的好日子不多,最终还是要嫁人,相夫教子了事,五年之后我……”

    “好吧,五年就五年,这中间若是你与吴候喜结良缘,也可中途退出,我决不食言”

    “不,大都督,当了安国军我才体会到做人的妙处,无论是对于安国军,还是对自己,无论吴候是否娶我,我最少干满两年才行,若是吴候不愿娶我,嫌我出身不好,我自当干满五年再说”

    “他敢!”,李安国说道,不过他心里也有些打鼓,吴候是一个谦谦君子,又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娶嫩娘,就算他下了严令,强扭的瓜不甜,嫩娘嫁过去也不会幸福,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

    第二日,鞠金堂果然派人过来请蔡九仪吃午饭,李安国与他商议一番后,决定作为他在辽东的同僚与彭家声一起过去赴宴。

    他黏上以前李定国给他化妆的胡须,与彭家声、蔡九仪一起骑着马前往一啸堂。

    一路走过大街小巷,让李安国真正见识了什么是烟花繁盛之地,烈火烹油之处,心里不由暗暗感叹,“这大明还有如此的地方,听说苏州也不遑多让,有这样的地方,如果大明稍稍放开海禁,怎会弄到如此地步?”

    不多久便抵达一啸堂,只见是一处多进的大院落,围墙高达一丈,墙体刷的雪白,大门口各有两个石狮子,两侧还各有两人挺胸凸肚守在那里,漆得殷红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大匾,上面画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老虎旁边竖写着三个大字——一啸堂。

    进到前院,只见这处院落比一般的院子大许多,里面的一侧插着一些刀枪剑戟,内中还有一些彪形大汉在举石锁、练武,二进的院门前一个光头大汉正在那里指指点点,不是那鞠金堂是谁?

    见到蔡九仪等人前来,鞠金堂赶紧上前,他一把抓住蔡九仪的手,“哎呀,我的小师弟啊,听说你去了辽东做了大官,兄弟我还想前往投奔呢,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蔡九仪一听此言,脸上有些暗淡,“大师兄,不瞒你说,松山一败,大明兵败如山倒,我的恩公洪大人也陷于敌手,如今江北全部被鞑子占了,我不回来还能去何地?”

    鞠金堂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盯着李安国、彭家声两人看,“这两位……”

    蔡九仪赶紧介绍道:“大师兄,这二人都是在辽东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若不是他们,我……,我的尸骨早就不知散落在哪处荒郊野外了”

    “哦?”,鞠金堂闻言便道:“既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便是我鞠金堂的兄弟,废话不多说,这边请”

    宾主在大堂坐下后,李安国观察到大堂的正中也是一副猛虎图,两侧还有一副对联,“大刀凌厉威加四海”、“铁棍迅猛横扫八方”,横批是“刀棍双绝”。

    心想此人在少林寺学的是刀法、棍法,用此语倒也凑合,不过此语透露出的不可一世倒是跃然纸上。

    不多时,鞠金堂起身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等现在就去吃饭,边吃边聊,蔡师弟,你我多年不见,今日要一醉方休”

    蔡九仪笑道:“难道不在你的府上吃饭?”

    鞠金堂哈哈大笑,“兄弟你就不要埋汰我了,此处也就是收徒弟习武的地方,如何能招待贵客,今日午饭自有妙处,跟我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龙潭虎穴(3)

    鞠金堂带着蔡九仪等人穿过后门,只见正对着后门的竟然是一处青楼,“醉红楼”三个黑底红色的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分外夺目。

    “这……”,蔡九仪一时蒙了,大正午的带我等到青楼来作甚?

    “哈哈哈”,鞠金堂一阵大笑,“老弟,等会儿你便知晓了”

    几人无奈,只得跟着他向里走,只见里面亭台楼阁,水榭荷塘,应有尽有,里面的人见了鞠金堂都很畏惧地叫着“老爷”,穿过几进院门后又到了一处幽静的所在,里面花草树木颇为茂盛,正中有一个亭子,亭子颇大,里面已经摆了一桌,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里面,两旁还有一些丫环在侍候着。

    见到鞠金堂过来了,这些人都起身相迎。

    蔡九仪见跟着鞠金堂过来的还有一人,约莫三十多岁,脸色瘦黄,便问道:“大师兄,这位是……”

    鞠金堂一拍自己锃亮的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小师弟,这位说起来也是你的师兄,在少林寺也呆过,不过他不是习武的料,不到一年便跑了,对于生意往来之事倒是精通,如今是我的大掌柜,老景程”

    “老景程?”,蔡九仪一时没反应过来,那老景程却笑道:“蔡兄,你也是广东人,可知晓佛山顺德地界有四大老姓,老、田、鸡、布,我便是这老姓”

    鞠金堂听了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拉着蔡九仪向众人介绍,“诸位,这位可了不得,是我的师傅一贯大师的关门弟子,一身功夫还在我之上,如今更是安国军的人,正好管着佛山”

    众人一听也纷纷上前寒暄,鞠金堂介绍道:“这位是佛山本地商行之首,何氏商行的掌门人,何太衡”

    “这位是顺德船帮的瓢把子麦光远”

    “这位是佛山船帮的老大田丰”

    “这位是三水船帮掌舵的布琼”

    李安国暗中观察,只见那何太衡约莫五十上下,一副富态员外的打扮,剩下几人都是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心想:“铁坊几大家以及布行、茶行、药行、其它武官的人都没来,估计多半与这鞠金堂不是一条心”

    鞠金堂介绍完了,看着李安国、彭家声两位对蔡九仪说:“师弟,你这两位兄弟也给大家伙儿介绍介绍”

    “哦,这位是李三,这位是彭生,都是我的好兄弟”

    鞠金堂笑道:“兄弟,还没介绍你如今在安国军担任何职呢,赶紧说出来,也好让我等也沾沾光”

    蔡九仪说道:“让诸位见笑了,我如今也就是在葛将军手底下打打杂、跑跑腿儿”

    那何太衡笑道:“兄台过谦了,一贯大师的关门弟子岂是跑腿儿的人物?”

    李安国说道:“蔡兄如今是葛将军的副手,这佛山地界,除了葛将军便是他了”

    众人一听眼睛皆是一亮,这葛将军大家都知道是何人,一个女子而已,没准这实际话事的便是眼前这位蔡九仪了,一时又纷纷热络起来

    鞠金堂又问道:“那二位是……”

    李安国笑道:“我等确是货真价实跑腿的”

    鞠金堂见他一嘴陕西口音,“这位小兄弟是陕西人?”

    “是的,有幸在辽东与蔡兄相识”

    鞠金堂略一琢磨,便觉得眼前此人一定是给蔡九仪跑外边事务的,另外一人满脸精悍模样,估计就是蔡九仪的亲信勇将。

    何太衡这时说道:“老鞠,还在扯什么,赶紧请我等入席吧,菜都凉了”

    鞠金堂闻言说道:“是是是,各位请”

    蔡九仪坐下后问道:“大师兄,这地方……”

    鞠金堂笑道:“老弟,不瞒你说,兄弟我在这佛山地界大小也是一个人物,也置办了一些产业,此处也是兄弟的,平素我多半在此处住”

    李安国说道:“鞠兄好气魄,竟置下如此产业”

    鞠金堂汕笑道:“那里那里,与何兄相比就差远了”

    一边的何太衡含笑不语,李安国心里一凛,此人不显山不露水,身家还在这几位之上。

    正想着,只见鞠金堂一拍手,只见有几个下人抱着三个木头盒子上来了,鞠金堂随手接过一个最大的,将它递给蔡九仪,“老弟,你当时拜师时,兄弟我一穷二白,没有给见面礼,今日便补上,千万莫要推却”

    蔡九仪赶紧推却,“这不好吧,如今我可是官府的人,要是被有心人得知了,我还在佛山怎么混啊”

    鞠金堂正欲说话,李安国却一把抱了过来,入手很是沉重,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摞摞金块,加起来只怕有二百两,他拿起一块用牙齿咬了一下,上面顿时出现了清晰的牙印。

    “蔡兄,我等从辽东死里逃生,路过江南时,朝廷的人让我等从军都被我等推辞了,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安安稳稳过这下半生,如今这佛山可是烟花繁盛之地,银子绝对不会少赚,就收下吧”

    “好吧”,蔡九仪叹了口气,“既然李兄如此说,大师兄,我就却之不恭了”

    鞠金堂大喜,眼见这李三在蔡九仪眼里分量不浅,赶紧又将另两个盒子奉上了,“两位兄弟,这两份都是一百两的,若是不嫌少,就收下吧”

    彭家声见李安国大大咧咧收下了,也接过了那个盒子。

    “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之后,李安国又问道:“鞠兄,想不到这佛山地界,区区一个镇子,竟有如此多的人口,还有如此多的产业,鞠兄一年下来可有不少进项吧”

    鞠金堂还以为此人是一个贪财之人,心想,就怕你不贪,“那里那里,与何兄相比就差远了”

    李安国见他三番五次提到那何太衡,便将目光转向他,此人依旧是拈须不语,一旁的老景程却说道:“提起何兄,佛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镇上的大部分当铺都是他的,还是佛山最大的糖商,家资千万恐怕也不在话下”

    何太衡佯装恼怒,“你这厮胡乱说些什么,千万?亏你说得出,每年不过挣个十余万糊口罢了”

    李安国心想,此人就算没有千万,估计一两百万是有的,又问鞠金堂:“鞠兄呢,你就开一家武馆,还有这一处青楼,加上那甚会长,一年能有多少进项?鞠兄莫恼,我等都是穷惯了的人,见到银子就想上前扑,你介绍介绍,我等今后也学着点”

    几杯酒下肚之后,加上眼前三人又收了他们的重礼,鞠金堂的话便多了起来:“嘿嘿,不瞒诸位,老何、老麦、老田、老布都是自己人,这佛山自然是金银遍地,每年从此地往来的银子只怕不下几千万”

    “开馆收徒弟,能有多少进项?不过,有了这些徒弟便能在佛山立足了,加上老何等人捧场,坐上这铁坊会长之后,这进项才算多了起来,不瞒诸位,想加入我这公会,每年需缴纳二两银子,我手下有五六千户,这便是一万多”

    “有了大的单子,分给谁,不给谁,都由老子说了算,这又是一处进项”

    “佛山武馆也不少,不过谁能敌得过一啸堂?老子的刀棍双绝那可不是瞎吹,蔡老弟应该清楚,师傅教给我等的武艺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如今佛山镇一半的铺面想要正常营业,都得给老子缴纳规费,这一项一年就不下五六万”

    “这还是其次,蔡老弟,不瞒你说,佛山几十万人口,暗门子、偏门子也不少,嘿嘿,老子我便是其中的老大……”,这时那老景程轻轻推了他一下,鞠金堂一把将他推开,“怕什么?蔡老弟是自己人,放心,这偏门子、暗门子也不能明说,不过今后有你在上面照拂,每年的净利我算你一成”

    李安国笑道:“这一成有多少?”

    蔡九仪也说道:“大师兄,今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李三就行了,我挂着官位,也不好多出面”

    鞠金堂点点头,一巴掌拍在李安国的肩膀上,“那感情好,兄弟,今后就看你的了,一成嘛,这也没个定数,不过一年五万两是有的”

    李安国装作惊喜的样子,“五万两?”,内心却泛起了波澜,一成便是五万两,看来这偏门子、暗门子一年至少落袋五十万!

    至于这偏门子、暗门子,不想可知,无非是坑蒙拐骗之类,加上青楼里的龌龊勾当。

    “那何兄呢”,他又问道。

    没想到这鞠金堂却接过话茬,“老子刚到佛山时孤立无援,幸亏有老何的帮助,如今一啸堂能有今天,老何功不可没,这佛山市面上,老子最服的便是老何”

    接着那几位船帮帮主也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营生,除了正常的转运之外,自然也少不了坑蒙拐骗之类,而那位众人瞩目的老何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咧嘴干笑。

    李安国略一思忖,便有些明白了,这几人中,实际上的大金主、幕后老大多半就是这位老何了,剩下这几人包括鞠金堂在内多半是他豢养的打手、外围而已。

    这种人物,肯定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底细的。

    思忖半晌,李安国不经意地说道:“听闻佛山铁坊名冠天下,如今安国军入驻,怎地只有你等几个与我等接洽,听闻石湾霍氏、纲华陈氏、细巷李氏都是风云人物,家产恐怕也不小……”

    说到这里,只见那老何神色突然有些黯淡,不过瞬间便恢复了正常,“李兄弟,这几人可不像我等,一个个清高的很”

    李安国笑道:“清高?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难道以前彼等就没有官府的照拂?”

    老何也笑道:“三郎此喻妙极了,彼等自然也有上面的人物罩着,来头还不小,前总兵林察、前按察使林佳鼎,在这广东地界俗称二林,都是彼等的座上宾,可如今二林都降了安国军,彼等以往送出去的银子就打水漂了,此时估计多半在屋里头黯然伤神呢”

    此语一出,举座皆是大笑,李安国却在想眼前这几人难道就只买通了巡检司的人?

    此话也不好问,没想到此时已经有些微醺的鞠金堂却帮了他的忙,“彼等有二林,我等有马大人,如今马大人也投了安国军,我等送出去的银子还好,还有收回来的时候”

    李安国听了心里一惊,这马大人多半是原驻广东的锦衣卫千户,后来又坐上都司指挥同知的马吉翔了,想想也是,一个锦衣卫出身的人,正好与眼前这些江湖上的人物勾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雨来临

    接下来一连几日,李安国三人主动拜访了李敬、霍孝谦、陈启斌等人,包括有名的绸缎商人、生丝商人、药材商人以及广州船帮、江门船帮。

    几日下来,李安国也大致摸清楚了这些人的底细,李、霍、陈几人确实财大气粗,不过彼等都是正经靠质量取胜的商户、坊主,由于家大业大,彼等也养了一些江湖人物,鞠金堂倒也不敢随意招惹彼等。

    临走时这些人还给三人包了几十两到百两不等的赠仪。

    广州船帮、江门床帮倒是与鞠金堂差不多的人物,不过彼等纵横珠江、西江,船只又大又多,自然不会鸟鞠金堂等人的。

    至于剩下的几大商户也多是正经商人,不过在佛山做生意久了,人脉熟,势力大,也不是鞠金堂等人可以觊觎的,何况他们的身后也有一些武馆撑腰。

    几日后,县衙门也建好了,陈子升带着一帮衙役也过来了,李安国就准备离开佛山去平乐了,他将彭家声留了下来,协助葛嫩娘等人继续摸清佛山的真实情况——蔡九仪的两个亲信都走了也不像话,至于自己,便对外宣称被蔡九仪派到广西公干。

    临走前,李安国对户部的人说:“这佛山地界,工坊、商铺林立,贸易往来繁盛,若是按照我等订下的半成商税收取,一年下来只怕也有几十万,不过你等也不能按照湖南的法子来行事”

    “对于商铺、船只、大车可按照定额收取,每年一个铺子、一辆大车、一艘船只收多少,你等摸清情况后再定,对于大宗的贸易,可在主要的道路上设点收取,先设点,慢慢地过渡到彼等主动申报,今后没有户部的印章,在其它地方遇见了一定要罚以重税”

    “久而久之,彼等就会养成主动报税的习惯,否则在安国军的辖内便寸步难行,如今广东地界的钞关已经废除了,我等这区区半成的税金对彼等来说实属九牛一毛,彼等必定会主动申报”

    李安国随后坐上大船直接去平乐,路过梧州时,看见城上的明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笑,他这次去平乐便是与吴候商议攻打梧州、柳州的事情。

    船只刚刚抵达平乐码头,只见吴候带着几人正等在那里,心里不禁有些纳闷,“我去平乐没有通知他们啊,彼等是如何知晓的?”

    等李安国来到码头上,只见吴候一脸肃容快步来到他跟前。

    “大都督,出大事了!”

    “嗯?”,看吴候一脸紧张的样子,他知道肯定出了很大的事情,多半是湖南、江西、江左出事了,快马直接到广西通知了吴候。

    等回到城里坐定后,吴候说道:“大都督,真的出大事了”

    “何事?鞑子过江了,还是明军打过来了?”

    只见吴候摇摇头,“我刚刚收到驻广西的探子传过来的消息,昨日又收到了广州徐勇传过来的消息,他本来是要通知您的,没想到您却坐船到我这里来了,于是他便派快马直接到平乐来了”

    李安国心里一凛,“吕大器和郑芝龙发动了?”

    “是的,大都督,吕大器在广西四十五洞发出了狼兵征召令,目前已会齐了几万狼兵,如今都在柳州左近,根据按察司的消息,彼等的目标肯定是桂林,因为安国军可以经灵渠方便地来到桂林,到桂林后又可通过桂江直通西江、珠江”

    “拿下桂林,便斩断了安国军的右臂,我等便只有翻越大山从韶州、南雄进入广东”

    “有多少狼兵,可打听清楚了?”

    “没有,不过广西四十五洞这次倾巢出动,大的是土知府,小的是土巡检,多的有兵三千,少的只有一两百,按照平均一千五百计算,也有六七万人!”

    “可打听清楚吕大器这次下了什么本钱,竟能让四十五洞倾巢出动?”

    “这个倒是打听清楚了,听说吕大器承诺收复桂林后,这四十五洞可有一半的人下山种地,另外可在桂林任意劫掠子女玉帛”

    “啪!”,李安国一巴掌狠狠拍在高几上,“妈的,还说是什么肱骨名臣,竟然也是如此货色!让土人下山,必定是占用汉民的土地,随意劫掠,伤的也是汉人,这吕老贼失心疯了不成,竟然许下这丧心病狂的筹码!”

    等他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吴候接着说道:“大都督,徐勇传来消息,宋奎光的队伍刚刚抵达碣石卫不久,郑芝龙的大军已经开拔了,听说走的正是沿海的官道,目标直指惠州”

    李安国心里一紧,“来了多少人马?可有船只配合?领头的将领是谁?”

    吴候也是一脸严峻,“不下五万,听说彼等已经完全占领了潮州,领头的应该是以前就在潮州功伐的其堂弟郑彩,先锋是一个姓施的,八千人已经抵达惠州地界了,这时恐怕已经与宋奎光交上手了,船只的事情尚不清楚”

    一想到郑军在刚刚分完田地的惠州肆掠的情形,李安国一刻也坐不住了。

    “吴候,狼兵如今还在柳州,这边的战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不过我等刚刚在桂林、平乐两府分了田地,老百姓正欢呼雀跃呢,可不能让这些狼兵祸害了”

    “大都督,要不将桂江以西的百姓都迁到江东?”

    “那怎么可能?柳州到桂林也就三百多里路,狼兵矫健,两三日即到,肯定来不及了,何况这许多百姓,就算要迁移,也不大可能,拿地图来!”

    李安国、吴候两人盯着在靖江王府缴获的舆图看了半天,最后李安国说道:“从这舆图上来看,从柳州出发,无论是去桂林还是平乐,必定经过鹿寨,此寨位于桂林境内,不过你等这次划分田地还没有照顾到此地吧”

    “没有,此寨孤悬于桂林府之外,与柳州倒是接近,尚没有将其纳入桂林府的管辖”

    “那就好,与其让狼兵进入桂林祸害百姓,不如我等走出去,此寨西面是洛清江,四面环山,就在此地与狼兵决一死战”

    说完他在厅里走了几步,眉头紧皱,半晌又说道:“若是四十五洞狼兵皆来,此战过后广西旦夕可下,六七万狼兵身后必定是六七万户人家,一户按照五人计,这些广西土人加起来估计不超过五十万,广西贫瘠,土人们多半住在山上,五十万应该相差无几”

    “若是在鹿寨全歼这些狼兵,土人元气大伤,正好利于我等管辖广西!”

    “这样,你只留少量兵力驻守平乐,何万强那里也是如此,凑足两万人马,加上王二喜的两千骑兵,就在鹿寨与狼兵决一死战!”

    “大都督,那家里……”

    “无妨,我会让阮发将船只大半调到桂江上来,只要遮护住桂江,桂林、平乐两府可保无虞,梧州的吕大器也无能为力……”

    “不过彼等还可以从梧州西面的五屯所北上”

    “那就在永安州布置两千兵力,只要控制住了永安州,彼等也无力北上,你等在鹿寨还有两万大军,多带火炮,争取一次性将这些可恶的狼兵全部歼灭”

    “若是俘虏了如何处置?”

    “全部杀掉!这些土人大多怀威而不怀德,杀掉这些人后,广西就好办了”

    见吴候还有些犹豫,便说道:“要不让驻扎湘西的李思文部再调一些人马过来?”

    吴候说道:“还是算了,李思文九千人马还要遮护四川、贵州两个方向,职部估计,此次明军东西两路同时发动,肯定是南京方面在其中运筹,否则吕大器和郑芝龙不可能几乎同时向我军发难,四川方面有石柱的秦良玉,贵州有王应熊,如果彼等也发动起来,湘西广阔,李思文九千人马稳守就不错了,肯定没有余力支援广西”

    “那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大都督,这杀戮太过恐怕有伤天和吧”

    “听我的没错,狼兵残忍,所过之处就像蝗虫一样,彼等不识礼仪,唯以嗜杀抢掠为乐,我等只有比他们更残忍才能达到震慑的效果,这次他们聚到柳州反而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听说广西有十万大山,将来若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清剿不知要忙到何时,如今他们聚在一起反倒省事了”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就这么定了”

    李安国布置完毕正欲离去,突然想到葛嫩娘的事,便对吴候说道:“吴候,我问你一事,你可得如实回答”

    “大都督请问”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岁了”

    “哦?为何还不成家?”

    “这……”

    李安国笑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赶紧说吧,我还要赶回广州呢,千万莫要说甚‘四海未靖,何以家为’的话,那都是屁话”

    吴候嗫嚅半晌,“大都督,您准备给我说媒?”

    李安国说道:“差不多吧,你如果看上了哪家女子也不妨与我说”

    吴候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是吉安人,吉安之地出了两名杰出的女子……”

    李安国心里一惊,“你看上了郭明珠?”

    吴候却摇摇头,李安国心里更是一惊,“难道是吉安知府刘淑英?她可是嫁过人的,还有一位不到十岁的孩子”

    吴候脸色有些羞红,“大都督,刘家我可是从小仰慕的紧,以前的话连想都不敢想,如今……”

    李安国一看便明白了,这刘淑英估计从小便是像吴候这样的寒门子弟心中的佳偶,若放在以往,出身寒族的他确实连想都不敢想,不过他如今贵为广西提督,位高权重,自然又开始重拾旧日的梦想了。

    自己光想着葛嫩娘,差点儿忽略了刘淑英,她也是一个妥妥的“剩女”啊。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挠头,就算吴候对刘淑英有意,那也得看刘淑英的意思,那葛嫩娘呢,一旦知晓吴候的意思她岂不是伤透了心?

    算了,此时等这次大战之后再说吧。

    李安国只好对他说一切等战事结束了再说便匆匆走了。

第二百章 兵分三路

    郑军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占领了潮州城,由于许有信的抵抗,郑芝龙

    将城里的青壮男丁屠戮一空,又破了许龙占据的南洋寨,占领南洋寨后彼等倒没有屠寨,不过将寨子扒了,将里面的人口全部迁到平地上。

    至于潮州城的人口,郑芝龙准备让自己遍布福建沿海各岛上水军的家属搬进

    去,今后潮州一地便是他郑芝龙的“基本盘”了。

    至于以前盘踞潮州一带的“七大寇”,万礼投靠了安国军,黄海如、朱阿尧

    一早便投靠了郑军,苏成战败身亡,其部将苏利逃回了碣石卫,后来又投靠了安国军,杨虎、许龙盘踞的大寨都被郑军攻破,两人全家被杀,盘踞大埔三河坝一带的吴六奇一见势头不对也投降了。

    郑芝龙占领潮州之后还没有休整多久,南京方面便来人了,郑芝龙一开始还

    以为是指责他“无端挑起边衅”,正准备想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没想到却接到朝廷让他攻打安国军的圣旨。

    这下郑芝龙有些踌躇了,若是海上作战,他郑芝龙谁也不怕,前不久还将尚可位的船队打得大败,不过陆上作战他却没有信心,这安国军能有今日之势,其陆师的骁勇善战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更在池州大败鞑子精骑,人脉广泛的他岂不知晓?

    于是他就想推脱,没想到来人拿出了事成之后封他为南安公以及闽粤总督的旨意,这下郑芝龙便有些心动了,他对这些官位、爵位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广东的产粮地,别的不说,如果拿下惠州,他麾下的二十万大军的粮食便有着落了。

    朝廷如此行事,自然是打着让郑芝龙与安国军两败俱伤的主意,在江南彼等可不敢直接向安国军宣战,一旦不济,南京就危险了,不过在广西、福建向安国军进攻以消耗彼等之实力倒是朝廷诸公非常愿意见到的,一旦安国军实力大损,再从南京出兵便事半功倍。

    他们也想到一旦郑芝龙成功了,估计又是一个安国军,不过如今国家形势艰危,北面的鞑子又在虎视眈眈,自己按兵不动的话只会让安国军越做越大,于是在吕大器报来尽起狼兵进攻桂林之事后,便有了让郑芝龙从东边夹攻的主意。

    郑芝龙也不是傻子,广东之地的精华在于广州府、惠州府、潮州府,广州府贼军必定拼死守卫,他也不想让自己花费巨资打造的陆师白白消耗在那里,不过拿下惠州之地,与安国军平分广东还是有可能的,自己有庞大的船队,随时可向广东各处进攻,安国军在疲于应付之下,没准会同意与自己平分广东。

    于是他便答应了进攻惠州,不过答应之后如何进攻又煞费思量了,由于潮州府管辖的惠来县与惠州府管辖的碣石卫都在海边的平地上,从惠来县聚集重兵向惠州平推过去自然是上上之选。

    不过郑芝龙着实狡猾,他认定一旦自己的大军在惠来县聚集,一定瞒不过安国军的眼睛,届时安国军驻扎惠州的大军肯定会沿途拦截,自己就算拿下惠州也是得不偿失——刚刚在攻打潮州府的战役中,仅在攻打潮州城、南洋寨两地他就损失了近万人马,何况这次面对的是战力比潮州强得多的安国军?

    所以,他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郑彩、郑联兄弟率领五万精锐还是从惠来出发,这一路是正兵,而另一路他却亲自率领大小船只三百艘直扑广州,随行的还有一万最精锐的陆师。

    这一路是奇兵,他不指望靠着一万人以及船上的水兵能拿下广州,不过三百艘大船声势浩大,安国军一见还以为彼等的主力在此,没准会抽调惠州的人马来护卫广州,届时郑彩郑联兄弟便有机可乘了。

    等郑彩郑联兄弟拿下了惠州,自己再与安国军签订城下之盟,以自己的财力,休养生息几年后,不见得打不过安国军,届时自己这闽粤总督便坐实了。

    郑彩郑联那一路他多少有一些信心,这两兄弟才能平庸,不过胜在忠心,都是郑家的人嘛,更令人放心的是先锋施琅,此子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不过才干卓绝,无论是水师还是陆师,带兵打仗很有一套。

    所以,他让自己麾下的大将施福担任前锋,率领一万大军在前面开路,实际指挥者便是施福的侄子施琅,一旦施琅得手,后面的郑彩郑联打主攻不行,不过锦上添花还是可以的。

    故此,他没有采纳多数人的由水师运送大军在碣石卫登陆,就在碣石卫与惠来之间与安国军大战一场的建议,而是施行一正一奇的策略。

    在碣石卫登陆好是好,不过一旦被骁勇善战的安国军陆师缠上,恐怕也不能轻易脱身——安国军的战例他也研究过,彼等最善于打歼灭战,一旦事有不济,自己几万大军全部交代在惠州那就太不合算了。

    从潮州到广州,海路不下八百里,郑芝龙想要出奇制胜,水师就得提前出发,他也是这么做的,由于此时还是北风盛行的时候,他亲率船只提前五天出发了,让郑彩郑联五天后再向惠州攻击。

    驻扎惠州的杨天星部一早便通过按察司的探子得知了郑芝龙在惠来附近聚集大军的消息,得知此事后他一方面派出快马通报李安国,一方面只留三千人马镇守惠州,自己率领九千人赶到了海丰县。

    来到海丰后,他又动员海丰以东的居民暂时搬到海丰以西,海丰与碣石卫之间有一条螺河,等居民全部搬到螺河以西后,他让苏利继续镇守碣石卫城,自己率领九千大军渡过螺河,并布置在宋奎光大军驻守的甲子门所西北的内湖镇,与甲子门所形成掎角之势。

    甲子门所是碣石卫下面的一个千总所城,与惠来县隔着鳌江相望,鳌江上,只有在甲子门所附近有浮桥,想从其它地方渡过就必须自己搭建浮桥,而搭建浮桥就必须用到船只,用到船只就必须通过甲子门所。

    如此安排,就可以将郑军封锁在鳌江以东的地区,不过这也是杨天星一厢情愿,郑军水师强横,可从广东沿海任一地方登陆,一旦郑军真如此行事,绕过甲子门所将陆师运到杨天星部的背后他就欲哭无泪了。

    幸好郑芝龙的“担心”帮了他的大忙。

    郑芝龙的水师出发五日后,施福的万人先锋出动了。

    甲子门所北面有一处小山,离所城只有二十里路,小山附近的鳌江却很浅,人马可以涉渡而过,不过广东之地的河流看似很浅,却多有很深的淤泥,想从此处通过也不容易。

    与杨天星料想的不同,施福的先锋队并没有从甲子门所过江,而是先折向西北,绕过甲子门所北边小山的北部,最后再折向西,直接攻占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内湖镇以东约莫三十里路的葵潭镇。

    而郑联的两万大军也如法炮制,他们也没有通过甲子门所,而是与施福一样,从甲子门所北侧小山的南面越过此处较浅的鳌江,直接来到了内湖镇的南边!

    如此一来,郑联的军队就将杨天星、宋奎光部隔开了!

    “彼等是如何渡过鳌江的?”

    杨天星闻讯大惊,赶紧问安国军的探子。

    “都督,彼等都是广东、福建的当地人,对附近地理的熟悉肯定超过我等,若是职部没有猜错的话,鳌江虽然多处有很深的淤泥,不过郑军渡江的地方恐怕正好是淤泥较少、石头较多的地方官,彼等觊觎惠州已久,不会不对沿途的地理水文有所探查”

    杨天星点点头,他寻思半晌又问道:“彼等不是有五万大军吗?还有一部分呢?”

    “都督,拖在后面的估计就是这次郑军的主帅郑彩,他倒好,不下两万大军就在甲子门所城对面安营扎寨,打的估计是一旦施福、郑联攻击得手便猛扑所城的主意,届时可能还会有水上的配合”

    杨天星双眉紧皱,最后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都督,如今我军被郑联拦腰截断,正对面又有施福的一万大军,形势危在旦夕,都督为何反而松了一口气?”

    杨天星笑道:“若是郑彩倾巢出动,从葵潭镇抑或小山南边过河,我军虽然精锐,不过在几万大军的夹击之下不免顾此失彼,如今郑彩蠢笨,有两万大军却在甲子门所对面按兵不动,你马上想办法南下通知宋奎光,让他抽调大部分兵力北上,我等先吃掉郑联!”

    “啊?都督,若是郑彩在彼等水师的配合下猛攻甲子门所,宋将军不支之下就毫无退路了,怎么还有余力向北进攻?”

    “这你就不知晓了,宋奎光部的前身是大都督亲自打造的九江营,全营一共两万多人,战力位居安国军之冠,区区甲子门所,有三千人镇守够了,郑彩如果有水师配合早就展开攻势了,我看彼等这一次是准备在陆上与我军决一死战了”

    “那彼等横行海上的水师?”

    “不知,这就不是我等所要操心的了,自有大都督等人费心,我等的任务便是在陆上击败郑军!”

    “都督,施福的大军抵达葵潭镇后一直没有动静……”

    “若是本督所料不错的话,彼等等的就是郑联的大军将我们隔断,如今我军与宋奎光部已经被郑联隔断了,没准彼等发动就在这一两天!”

第二百零一章 暗夜突袭

    天色刚刚暗下来后,杨天星让童以振、陈课部三千人镇守内湖镇,自己率领

    六千人先是折向西边,夜幕完全降临后又折向东南,于丑时末刻时分进抵郑彩部驻扎的、内湖镇以南二十多里的南塘镇西侧的小山附近。

    六千人就在小山上埋伏,静等南边宋奎光部的到来,而郑联的大营除了少数值守的人以外,还是处在一片寂静中。

    半个时辰过后,南边突然出现了大片的火光,接着郑联大营报警的号声、鼓声也响了起来。

    “南边有敌来袭?”,大营中的郑联被亲卫从睡梦中唤醒,心里着实恼怒,半晌才缓过神来。

    贼军在南边就一万余人,还能分兵攻打我营?

    郑联不禁一阵冷笑,“速速越过鳌江去通知大帅,说甲子门所的贼军已经大部抵达南塘,妄图攻打我部,甲子门所必定空虚,大帅猛攻之下没准能占了所城”

    他又下达了由五千人镇守大营,其余的人倾巢而出迎敌的命令。

    等郑联部刚刚在大营南门附近摆好架势,宋奎光带领的七千人也赶到了。

    接到杨天星的命令后,宋奎光没有一丝犹豫,只留了两千七百人镇守浮桥和所城,剩下的人大举北上,当然了,自然要掩藏行踪以瞒过鳌江对面的郑联部。

    九江营的前身是长沙营,计有大铳兵一千八百,火铳兵两千七百,刀盾兵两千七百,长枪兵两千七百,总计九千九百人,李安国到江西后又在全省招募增加了一倍的兵力,部队在池州的大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次跟着宋奎光来到广东除了这九千九百人以外,还有一支由一百门五百斤佛朗机炮组成的炮兵队伍,晚上急行军自然没带他们,彼等全部布置在甲子门所以及浮桥的西岸。

    留下的两千七百人有一千五百刀盾兵,一千两百火铳兵,两千人布置在城里,七百人在城外浮桥处遮护守卫浮桥的炮兵。

    宋奎光没有拆除浮桥也有他的考虑,他可是听说了,郑军水师厉害,船只能方便地从海上过来,若是拆了浮桥,敌人船队进入鳌江后也能方便地搭建起来,还不如将浮桥留着,将郑彩的大军牢牢地吸引在鳌江东岸。

    此时由于双方都打着火把,将南塘镇附近照得如同白昼,郑联看到对面过来的安国军只有六七千人,自己已经布置在营外的大军却有一万五千人,心里大喜,立即发出命令,让大军前出攻击!

    甲子门所离南塘镇只有三十里路,宋奎光带领部队北上时,一个急行军便赶到了,只在离南塘镇四五里路的地方稍微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再次北上时,他让一千八百大铳兵与一千两百刀盾兵走在最前面,普通火铳兵两千七百人与两千七百长枪兵跟在后面,不过一左一右呈品字形,都是火铳兵与长枪兵的混合部队。

    左侧的是一千五百火铳兵、一千两百长枪兵,右侧则是一千五百长枪兵、一千两百火铳兵。

    两支部队离前出的大铳兵、刀盾兵约有一里路的距离。

    安国军的布置也被郑联的探子摸清楚了,郑联随即命令五千人前出击溃当面之地,另外一万人也分成两部,分别扑向东南、西南,去迎击另外两路安国军。

    宋奎光自己也在这突前的三千人中,见到敌军杀过来了,便让队伍停了下来,很快大铳兵便排成了彼等习惯的三百×六的阵势,而刀盾兵则在一左一右遮护着。

    由于郑芝龙富甲天下,其部下的装备也位居明军之冠,每五千人的营头就有一支全身铁甲的的“重兵”,手里拿的也是沉重的武器,同时他们也很重视火器部队,火铳的配比也不少。

    由于有钱,发放的薪饷也从不拖欠,郑芝龙的步军可不全是福建人,崇祯煤山殉国后,他在全国范围内搜刮了一大批慕名前来的北方明军散兵游勇。

    如今大铳兵正对面的这五千人便是以一千重兵突前,一千完全仿照佛朗机人的制式打造的火绳枪部队继之,剩下的便多是长枪手和刀盾兵了,重兵之外,人手一件齐腰棉甲是标配。

    双方距离约莫三十余丈(一百米)时,安国军的阵营突然传来一阵鼓声,接着只见他们将手中的火把全部扔到地上踩灭,而对面的郑军除了重兵和火铳兵外,其余人还都举着火把,一时安国军这边明显暗了下来,而对面的郑军依然清晰可见。

    “呜……”

    安国军发射火铳的号角吹响了,大铳兵一排接一排的发射了,三百杆一两以上的火药鸣响的效果在这夜空中还是很惊人的,就连还在大营里面高居瞭望台观战的郑联听了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这是什么火铳?怎地可发出如此大的声响?还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发射?”

    还没等郑联想明白,战事瞬间便有了结果,郑军突前的重兵在六轮大铳的打击下能冲到安国军面前的微乎其微,而身后的火铳兵还没来得及发射也被对面的大铳横扫一空。

    重兵、火铳兵惊人的伤亡吓坏了跟在后面的长枪兵和刀盾兵,他们一时不敢再往前冲了,其实这时双方的距离还不到十丈,而安国军的大铳兵打过一个轮次之后又来到了阵前。

    “轰……!”

    随着大铳的再一次鸣响,郑军的长枪兵、刀盾兵纷纷转身就往后跑,这时在大铳兵两侧遮护的刀盾兵冲了上去。

    主战场两侧的战斗有些类似,不过由于这两处只是普通的火铳,只能在二十丈左右开始射击,结果只射了三轮,敌军的重兵便冲了上来。

    幸亏安国军还有长枪兵遮护,于是两支冷兵器部队便战在一起。

    在三支部队大战在一起,正中攻击的郑军开始溃退时,郑联大营的西侧突然又出现了一支大军!

    这支大军不用说就是杨天星埋伏在小山附近的人马了,与宋奎光不同,杨天星这六千人还用独轮车带来了十门佛朗机炮。

    眼下郑联正在为正面迎击部队的败退感到恼火呢,杨天星的部队突然出现在西侧让他大惊失色。

    这下他有些惶惶不安了,大营里倒是还有五千人马,不过这些人马还要紧守营寨,不可能全部放出去迎敌,而贼军的人马至少有五六千,迎敌的人数少了也不管用,而正面迎敌正仓皇逃回大营的那部分士卒正乱糟糟的,带队的将领也一时没有见到——就算见到了想要他重整旗鼓去西面迎敌也有些勉为其难。

    正彷徨间,杨天星这边的十门佛朗机炮都准备好了,清一色的实心铅弹,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过后,郑彩草草扎就的营寨应声而倒,而安国军后面的长枪兵和火铳兵只留一千人在外面,剩下的五千人在杨天星的亲自带领下从营寨的缺口猛地杀入!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正面迎敌的大铳兵、刀盾兵也跟着郑军的尾巴从南门杀了进去!

    此时的郑联还在大营正中的望楼上!

    两支大军杀入大营后,郑军完全乱了,有的还打开北门、东门开始向外跑。

    南塘的北面是杨天星的葵潭镇,东面是鳌江,再西面又是苏利镇守的碣石卫和乌坎河,郑军跑了一段时间后纷纷觉得不对,最后便不约而同地向东跑,准备在彼等白日渡江的地方跑到鳌江以东去。

    这时东南、西南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在安国军长枪兵的突击之下,在隧发火铳的快速打击下,这两路的郑军也支撑不住了,也纷纷向后跑,很快跑到了大营附近,见到大营里杀声震天,又纷纷往东跑,也想从那里渡过鳌江回到东边去。

    跟在两支队伍后面的安国军自然也追着他们的屁股跑。

    跑着跑着,两支队伍之间便分出了高下,经过长期跑步训练的安国军很快便追上了郑军,这时的郑军一个个气喘吁吁的,莫说打仗了,就算走路也不可得,于是追着的安国军便成了抓俘虏的队伍。

    等他们追到鳌江边上那处适合渡江的地点时,先前从大营跑出去的郑军才开始渡江!

    像这样的渡江地点肯定不会太宽,先一步跑到此处的郑军都涌在一处宽约四五丈的地方,争先恐后向江里跑。

    “砰……!”

    安国军追兵的火铳再一次打响了,接着长枪兵端着长枪迅猛地冲了过去,逃跑的郑军在死伤了几百人后也纷纷投降了,最终能安全渡江回到对岸的郑军也只有几百人。

    回到大营中,郑联眼见两股敌军都突入了大营,心惊胆战之下,从望楼上下来时差点摔倒在地上,在亲卫的护卫下刚刚慌不择道地回到自己的大帐,周围便被安国军包围了。

    最后郑联无可奈何地走出来投降了。

    此役,杨天星、宋奎光两部以伤亡一千多人的代价,几乎全歼郑联的两万大军,杀死杀伤近五千人,剩下的除了逃到鳌江对岸的那几百人,以及慌不择道四处乱跑的几百人,剩下的全部做了俘虏。

    “杨将军!”

    “宋将军!”

    杨天星、宋奎光二人见面后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的神色,由于杨天星是李安国任命的东路军的统领,宋奎光便抢先上去拜见。

    “杨将军,这些俘虏……”

    “大都督之前便交代过,一部分补充我军,一部分与彼等交换俘虏”

    “哦?”

    “尚可位等人估计被郑军俘虏了,还损失了几十艘大船,如今抓获了郑联,正好是一个筹码”

第二百零二章 先锋施琅

    杨天星从内湖镇南下一个时辰以后,消息终于传到了位于葵潭镇的施福那

    里。

    “叔父,此乃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我等赶紧全体出动,夺了内湖镇的敌军营寨,届时贼军就被我等封锁在螺河以东、鳌江以西的狭小地带,若是侯爷再派一支劲旅坐船来到此地,贼军便大事去矣”

    施福的大帐里,一位约莫二十四五岁,留着短须,一脸狡黠、剽悍的年青人正在慷慨陈词。

    此人正是施福这一支先锋军的真正将领——施琅。

    施福是一个五十出头、身材略有些发福的半百老头,却有些犹豫不定,“琅儿,大帅与我等合议的大略是郑联部突然插入贼军之间,将彼等隔开,让两地之间的掎角之势瓦解,然后大帅的大军大举进攻甲子门所”

    “我军虽然号称是先锋,实际上是奇兵,那里危急便救援那里,一切还是等到甲子门所的战斗有消息之后再说吧”

    施琅却是一脸的不屑,“叔父,郑彩、郑联兄弟的能力您也不是不知晓,彼等侥幸成功穿插到贼军之间便已经是祖宗保佑,烧了高香了,想要彼等把握战机,再进一步侄儿觉得比登天还难……”

    “住口!”,师傅一听赶紧打断他,“大帅兄弟是侯爷的亲族,岂是我等外人可以妄加臧否的?”

    施琅撇撇嘴,“是是是,小侄错了,不过叔父,如今内湖镇的敌军大举南下,多半是为了击破郑联部,以打通其与甲子门所的联系,其营寨里的兵力必定不多,假如我军能击破大营,这场战事就成功了一半,届时彼等没有粮草,与甲子门所之间又隔了郑联,只有向西溃退一途,叔父!时机难得,稍纵即逝啊”

    见施福还在犹豫,施琅一咬牙又说道:“叔父,贼军南下攻打郑联部,以郑联的德性,虽然人数占优,一旦不敌便会波及到我部,届时您这一路就算能安然而退,可也是劳师无功,郑彩、郑联是侯爷的亲族,就算败了侯爷也不会说什么,我等就这样回去那算什么?”

    这次施福也有些踌躇了,郑彩、郑联就算将四万大军败光郑芝龙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最多责骂一顿,降职罚薪了事,他施家就不一样了,一旦吃了大败仗,丢了官职还是小的,郑芝龙一气之下杀了自己也有可能。

    半晌,他最终同意了自家侄子的建议,“好吧,我给你七千人马,我只留三千镇守大营,贼军在内湖镇的兵马本来就不多,如今又要南下对付郑联,营里的兵力肯定不多,你一旦得手就不要再妄动了,紧守营寨即可,同时快马向我禀报”

    “遵命!”,施琅大喜,如果此次击破敌军营寨,自己今后在郑军里面就能独当一面了,而不是一直缩在施福下面。

    施琅动作倒很迅速,一个时辰过后,他带着七千人马便从葵潭镇出发了,葵潭镇到内湖镇只有三十余里,郑军再是不济,在半夜时分也赶到了。

    此时的杨天星正与郑联在南塘镇大战,留在大营里的是两位在南雄府投降的明军将领,总管童以振、副总管陈课。

    按照安国军夜间宿营的规制,探马要开出十里以外,每晚有一成的兵力值守,故此,虽然施琅的大军打的火把很少,借以掩藏行踪,最终还是被童以振的探子发现了,等施琅的大军将营寨团团围了起来,童以振、陈课已经做好了准备。

    围住营寨后,施琅便大点火把,将营寨照得如同白昼,这一照,倒使施琅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安国军的营寨都是用普通的木桩打就,高不过六尺,四周设有望楼,营寨中间还有一处最高的望楼,这倒是其次。

    营寨外面并没有挖掘壕沟,只不过粗粗布置了一些拒马,多半还有三角钉,令施琅迷惑不解的是,寨墙的下半部分,也就是三尺以下的地方皆漆黑不明,好似里面堆着什么东西,三尺以上倒是有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难道寨墙后面还堆着石头等物以加牢寨墙?”

    海丰、碣石卫一带除了极少数小山,都是一马平川,杨天星的营寨正好建在一处平地上,除了中间有一条小溪穿过外,四面都是旷野,施琅想要进攻的话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

    施琅也是胆气过人之辈,他带着营里为数不多的十余骑绕着营寨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隐藏的壕沟也没发现,于是他立即下令进攻。

    七千人马从四面同时进攻自然不可取,自己从东面过来,南面又可能遇到去而复返的敌军,他一声令下之后,大军留下一半人马在原地,另外四千人,一边两千人,分别从北面、东面进攻。

    当然了,这也是他的障眼法,让敌人摸不清头绪,他的一千重甲兵全部布置在东侧,在五百刀盾兵、五百火铳兵的掩护下徐徐向大寨进发。

    北面的则是一千扑通的刀盾兵,加上五百火铳兵、五百弓箭手,这一路是佯攻,能破了北面寨墙自然是好事,不能破寨也无所谓。

    关键就在于东面,那一千重甲兵个个一身沉重的铠甲,最精锐的三百人还举着大刀、重斧,一旦在后面火铳兵的掩护下抵近寨墙便猛力砸砍,寨墙倒了,身后的七百重甲兵便一透而入,届时自己留在寨墙外面的人马再继之,则无往而不胜也。

    此时的寨墙上也站满了安国军,看到敌军分成两路来攻,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个个拿着刀盾、长矛严阵以待。

    “还真是好兵啊”,施琅举着一个千里镜瞧了瞧,郑芝龙纵横大海,对西夷奇淫巧技之物也不陌生,对这能看几里远的千里镜自然情有独钟,他自己不会制作,不过辗转从佛朗机人那里弄来了一些,如今统管三千人以上的将领人手一架。

    郑军进抵到两边寨墙约莫三十丈时,只见墙上出现了一些弓箭手。

    “举盾!”,两侧进攻的郑军将领也都是久历行伍之人,见此情形便命令队伍中的刀盾兵将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大队便在盾牌的遮护之下慢慢前进。

    看着自家队伍有条不紊地推进,刚才还悬着一颗心的施琅稍稍缓了一口气。

    三十丈!

    二十五丈!

    二十丈!

    随着进攻队伍的逐渐抵近,施琅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生怕对面会出什么幺蛾子。

    十五丈!

    抵达这个程度后,施琅长舒了一口气,此时自己的队伍只要用火铳、弓箭压制住对手,重甲兵、刀盾兵拼命向前跑,进抵寨墙下面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在他心里尚有疑问的那三尺寨墙处突然出现了点点火光,施琅大惊,他可是海盗出身,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娘的,贼军多半是在木制的寨墙后面又砌了一道三尺高的土墙,在土墙上放置了了一些火炮,施琅心里大惊,不过瞬间便缓和下来,按照火光来计,东面这处寨墙,最多不过五门火炮,届时拼着死上一两百人也要贴近寨墙,让彼等的火炮失去作用!

    施琅估计的八九不离十,不过安国军并没有在寨墙后面砌上土墙,那也太费事了,而是采用了安国军的老法子,用麻袋装土垒成,一共三排土袋子,三尺高,上面便立着一共十门五百斤重的佛朗机炮,刚才施琅根据火绳燃烧发出的火光判断出有五门火炮,实际上另外五门正整装待发。

    连续两轮打击,又是后装的佛朗机炮,这是时下安国军陆战的不二法宝。

    火炮里装的自然是散弹,安国军自成军以来,屡试不爽的“步军收割机”。

    “轰!!!!!”,五门佛朗机炮几乎同时打响后,形成的弹幕正好覆盖了整个东侧的战场。

    弹雨之下,饶是你有铁甲也不济事,不过敌军却有盾牌,在盾牌遮护之下,郑军的上半部分受损甚微,不过散弹形成的弹幕却是以直线为中心,上下各四十五度的喷射,郑军手中并没有大盾,手中的盾牌也只能遮护身体上半部分。

    一时间,最前面的重甲兵、刀盾兵纷纷扑倒在地,惨叫声、喝骂声不绝于耳,后面的施琅面色凝重,不过他的几百亲卫都手持大刀在两支进攻的队伍后面压阵,继续进攻的号角也在吹个不停。

    “轰!!!!!”

    另外五艘佛朗机炮也轰响了,这时后面的步军面前几乎没有遮挡,弹雨咆哮之下,就像一阵狂风猛地吹过,将原野上的荒草吹倒一般,后面的大队步军先是身形一滞,瞬间便在狂呼乱叫中倒下了,狂风吹过之后野草还能起来,被散弹扫中之后还能站起来的那绝对是千里挑一。

    北面的情形与东面相差无几,短短两轮火炮,东、北两边参与进攻的四千人几乎有三成人马伤亡,还多是施琅给予厚望的精锐,一见之下施琅不禁在马上有些天旋地转,幸亏两边的亲信扶住了他。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施琅不准备继续攻击了,决定就在安国军营寨东面三里处立寨,一边快马回去禀报施福,他为的不是施福那三千人马,而是施福大营里的十门千斤重的红夷炮,贼军营寨里有火炮,这仗便难打了,不过施福的红夷炮一到,便是自己的反攻之日!

第二百零三章 八百骑兵

    童以振、陈课毕竟是刚从明军队伍转过来的人,施琅部在安营扎寨时,他们

    牢记着杨天星的叮嘱,并没有出寨袭扰,一来营寨里只有三千人,二来这两人也是抱着少犯错的心思。

    不过当天色大明,施琅已经将大炮徐徐向营寨方向推进时,二人当即傻眼了,

    都为自己昨晚没有当机立断出寨偷袭感到后悔。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施福知晓施琅的情况后,最后还是尽起葵潭镇的

    大军来支援施琅,如果他知晓郑联部被击垮后绝对不会这么做,不过从鳌江回去的明军没有一个跑到他这里去禀报,而是全部回到了郑联位于甲子门所对岸的大营。

    就在施福、童以振两军对阵时,在不远的海丰县到内湖镇的官道上也奔驰着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全部是骑兵,人数约莫有七八百,正是李安国从广州派过来的援军————靳统武的八百骑兵。

    靳统武原本带了一千骑南下,随着葛嫩娘驻守佛山去了一百,在广州留守了一百,原本李安国也想跟着骑军去海丰一带,不过还未等他成行,便知晓了郑芝龙从海上几百艘大船来袭的消息。

    李安国最后便决定由靳统武带着八百骑兵快速东进去支援杨天星等人,自己留下来应付郑芝龙的船队。

    此时李敬的火炮八字还没有一撇,封锁虎门港也无从谈起,如果郑芝龙的船队直接驶入珠江,利用船上的大炮对着广州城池一阵乱轰,就算彼等不能占领广州,对于安国军刚刚竖立起来的威望仍是一个较大的打击。

    先不说郑芝龙船队的情况,却说靳统武出发后,沿着广州到惠州的官道很快便抵近海丰县,在往内湖镇的路上碰到了杨天星部的探马,此时施琅的火炮已经开始轰击杨天星的大营了,几轮轰击过后,童以振的留守部队出现了较大的伤亡,如果不是寨墙后面还有三道土袋子阻挡,在千斤红夷炮的轰击之下大营早就失手了。

    由于五百斤佛朗机炮的射程、威力都不如千斤红夷炮,童以振部只能缩在大营被动挨打。

    施琅一次性派出了两千精锐步军,准备一鼓作气打垮东面的守军!

    此时东面寨墙已经完全垮塌,土袋上的火炮也被击得东倒西歪,想要正常施放已经不行了。

    童以振趴在土袋子上面,看着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的敌军,眼神十分凝重,留在大营的这三千人,除了炮兵之外全部是刀盾兵,敌人上来后也只能短兵相接了。

    “砰!”,施琅进攻的的头五百人已经贴近土墙了,五百人拥在一起将土墙几乎要推到了,幸好其最精锐的一千重甲兵几乎伤亡殆尽,否则如果重甲兵一冲,守在土墙后面的安国军刀盾兵想要守住阵地很难。

    饶是如此,安国军的刀盾兵也开始了大量的伤亡,营寨一侧,满铺下来能站立八百人,童以振亲自守在这边,陈课负责扼守另外三面,还有五百人在大营中间随时待命。

    半个时辰过后,施琅这五百人被打退了,不过安国军也伤亡了一百多人,而进攻的施琅部却有四个五百人队,随着郑军这边吹响了号角,施琅的第二个五百人队又开始进攻了。

    童以振扩了一下胸部,正准备吆喝着手下的兄弟打起精神对付敌军的这一波进攻,郑军的一个行动不禁让他更加忧虑起来。

    只见敌军正在用毛驴拉着火炮向营寨北面开去,火炮附近还簇拥着大量的步军!

    明摆着,施琅这是要故技重施,用射程较远的红夷炮将北侧寨墙击垮、击倒,然后趁着己方人多,又从北面开始进攻!

    “将军!事急矣!如果敌军将火炮推到北面,敌军人多,我军人少,又没有弓箭手、火铳兵,敌军两边同时攻打的话我军必定不能持久!”

    陈课跑过来急吼吼地说道,童以振明白他的意思,他陈课是想利用少数精锐刀盾兵出北门迎战敌军,最好是能毁了敌军的火炮,可北面至少有两三千人,陈课的人带多了这大营就空虚了,带少了又不济事。

    正彷徨无顾间,只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闷雷声,童以振不以为意,陈课却眼睛一亮,“将军,我等有救了!”

    ……

    北面的郑军正在安置火炮,突然从西面不远处传来大团的烟尘,伴随着烟尘的还有隆隆的声音,北面的敌军也纷纷放下了手中手中的活计,一个个驻足向西边眺望。

    不多久,大队的骑兵便跃入他们的眼帘,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正从东边升起,在早晨初升太阳的映照下,骑兵们手中的骑枪、马刀反射着渗人的寒光。

    彼等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观看,不过当那些骑兵头上的铜盔越来越清晰后,彼等才突然醒悟,来的是敌军!

    骑兵向烈风一般吹过正在北面布阵的郑军,瞬间便将彼等击得稀碎,让骑在马上观战的施福、施琅叔侄目瞪口呆,施琅更是恨得牙痒痒的,眼看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又来了大队的骑兵!

    不过施琅毕竟是沙场宿将(其十五岁便从军),知道事情已不可为,赶紧招呼自己的叔父,“叔父,我等赶紧退入大营,否则就不妙了!”

    南方的士兵对骑兵有天然的畏惧,叔侄二人还未进入东边的大营,前面的路已经被也想跑进大营的步军拦住了,这些人争先恐后向大营里挤,让草草扎就的营寨摇摇欲坠。

    施琅无法,只得带着自己的叔父奔向南门,不过此时靳统武已经注意到了这十几骑,他亲自带着一百骑向这边冲了过来,不过终究是晚了一步,等靳统武等人冲到南门前,施福叔侄二人堪堪进入大营。

    而这时,落在外面的郑军士兵至少还有两三千人,在安国军骑兵分隔穿插下,彼等不是四散而逃,便是跪地投降。

    结果施福亲领的这一万人,在昨夜进攻杨天星大营时伤亡了一千多,今天猛攻东面寨墙时又伤亡了几百,加上来不及跑进大营的两千多人,已经有接近一半人马交待在这里,而剩下的人畏惧安国军的骑兵,全部躲在营寨里瑟瑟发抖。

    半晌,施琅终于平复下来,他对施福说道:“叔父勿忧,我观贼军骑兵只有不到一千,我等只要稳守大营,等到天黑时派人悄悄摸到外面,越过鳌江后禀报大帅,大帅只要出动五千人马我等便有救了”

    事已至此,施福也无计可施,听了施琅的话也只得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随后他又长叹一声,“也不知郑联那边的战况如何,若是郑联也败了,郑彩心胆俱裂之下绝对不会派出救兵,没准自己还会退走”

    施琅一听心里也是一凛,若真是如此,他们这五千人马便困在这内湖镇了,想要逃跑吧贼军有骑兵,怎么跑也跑不过他们,想要进攻吧,贼军有了骑兵随时可以出来侧击,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没了火炮,想要硬碰硬地进攻大寨谈何容易?

    安国军那边见敌人全部退到大寨,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靳统武的骑兵将俘虏带到了杨天星的大寨。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施琅对施福说道:“叔父,如今南边还没有消息,我看郑联多半败了,郑联一败,郑彩也不会久待,到那时,敌军有火炮,有骑兵,我等这草草扎就的大寨势必不能持久……”

    “那你的意思?”

    “只有趁夜突围了”

    “可贼军有骑兵啊”

    “不妨,我等兵分两路,叔父率领大队直接向东,越过鳌江之后便安全了,实在不行,来不及渡过鳌江的话便退到山上去,然后分批突围,敌军骑兵有限,也不可能将我等围死”

    “那你呢?”

    “我带一千精锐主动进攻贼军大寨,不过是虚虚晃一枪,如果贼军骑兵出来了,我便带着队伍向北边跑,叔父那里不要打火把,悄无声息地往山上、江边退,夜色之下,贼军不知我等虚实,最多也只能追击一路”

    施福很是舍不得这个侄子,不过大敌当前,任何优柔寡断都是兵家大忌,最后也只得同意了施琅的意见。

    当晚夜半时分,施琅带着全部三十骑以及隶属于他自己的一千精锐突然出现在安国军大营北面,装作一副准备攻打营寨的样子,靳统武一见果然带着几百骑出来了,不过等他们收拾好出寨时,施琅已经带着那一千余人向北边跑了。

    施琅这一行人都打着火把,在抵近内湖镇东边二十多里的葵潭镇时,终于被靳统武的骑兵追上了,看着那黑乎乎的大寨,施琅眼光游动,跑到这里时,自己这三十余骑自然还有余力,不过他身后那一千步军已经跑不动了。

    “你等即可退入大寨,固守待援,我立即南下去找大帅,最多半日便会有大军北上来援救你等”

    其实他心里打的注意是自己带着这三十多骑直接向东边跑,向驻扎潮州的郑芝龙的长子郑森求援,郑森手里可是握着郑军不可多得的一千五百骑兵,只要郑森的骑兵一到,敌军人数不多,自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第二百零四章 领先一步

    回到甲子门所对岸,越过鳌江跑到郑彩大营的溃兵很快便将郑联部大败的

    消息禀报了郑彩,郑彩一听之下差点晕了过去,等他缓过神来又是六神无主,按照此前的计画,现在他的大军应该早就向甲子门所展开进攻以呼应郑联部,不过他生怕晚上进攻有所闪失,便临时改变计画,准备天明之后再展开攻势。

    如今郑联败了,再行使那分隔包围之计已经不行了,更何况自己的大军一下

    少了两万人,郑彩完全没有信心以剩下的三万人马战胜安国军,他瞬间便想退回潮州,不过如今潮州是郑森坐镇,此人一向铁面无私,自己虽是他的堂兄,可他一旦翻脸不认人,自己也讨不了好。

    “都怪郑联这厮,你可是有两万精锐啊,怎地这就败了?!”

    他手下的幕僚却比他有主张,“大帅,趁贼军还在南塘镇收拾残局,我等干脆倾尽全力攻打甲子门所,甲子门所靠近大海,一旦攻下此城,主动权依旧掌握在我军手里”

    郑彩却摇摇头,“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贼军恐怕已经回到甲子门所了,彼等在野外就能击破郑联,回到城里我军恐怕更不是对手,如今只能紧守营寨,派快马汇报给大公子,看大公子的意思吧”

    郑彩在这里也埋了一个伏笔,汇报给郑森之后,郑森若是想要挽回败局,就会亲自带着援军前来营救,或者委派他一向信任的洪复、余新、周全斌等年轻将领人带兵前来营救。

    若果郑森不想挽回败局,只想接回郑彩大军,便可派出船队来到甲子澳附近将其大军接回去,届时郑联只要派出少数人马断后,将大军开到海边就是了。

    至于施福那一路,如果彼等见机快的话,也可以从葵潭镇-云落镇退回普宁,如果彼等见机不快的话,牺牲了也不可惜,郑彩对那位年轻的、平素十分嚣张的施家小子不满已经很久了,巴不得他死在此地,倒是可惜了对郑家忠心耿耿的施福。

    于是他下令立即移营。

    目前他的大营位于甲子门所对面的甲子半岛西北面,甲子半岛与大陆连接处只有十里宽,他让五千人马驻扎在这十里宽的地方,而让他的大队紧紧靠着外海的那一侧。

    而杨天星与宋奎光在收拢俘虏休整一夜后也面临着抉择。

    “都督,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示下”,宋奎光恭恭敬敬问道。

    宋奎光如此恭敬,源于安国军目前的一个传言。

    李安国的麾下诸将,马武、徐勇、张勇、黄得功都是李安国最近收复的明军将领,按照传言的内容,这些人李安国不会不用,也不会重用。

    其中马武的情况又不一样,他以前只是田雄手下的一个把总,李安国一手提拔起来,其分量自然会重一些。

    其他三人加入安国军以前便是一镇总兵,黄得功更是靖南候,彼等虽然不得已加入了安国军,李安国也得防着。

    李安国自己的亲信人马,原前营老人中,只有贺云龙一位将才,其他的诸如花小山、李三才、王二喜都乏善可陈,如今勉强提拔到高位,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人是李安国不得已而为之,纯属赶鸭子上架。

    新近在湖广、江西主动投靠的一些人中到涌现出了一批人才。

    贺小石自不待说,是李安国自小交好的人,又是义军出身,其在安国军的地位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其他人中,王自羽、汤志、吴候、李思文、杨天星、李振国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不过在旁人看来,其中的杨天星、李振国受到的器重肯定更大一些。

    原因很简单,杨天星、李振国虽然是明军出身,不过他们很早就在陕西、山西加入了西营,这么说来也算是义军出身,而自从张献忠在长沙羞辱过李安国一次后,李安国对大西军麾下的诸将连带着也估计多有不满——除了李定国。

    如此一来,原来就是西营的大将的王自羽就比下去了,而汤志、李思文、吴候虽然都是主动投靠的安国军,不过从情分上来看,自然远不如杨天星、李振国。

    所以,安国军最终的传闻便是李安国手下有“四大将”——贺小石、贺云龙、李振国、杨天星,至于什么时候组成“五虎上将”,那还得看李安国的意思。

    不过这终究是传言,至于李安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晓,也许这些人想错了也不一定。

    不过刚刚加入安国军不久的宋奎光却十分相信这个传言。

    “宋兄,不要客气,我等都是安国军的大将,你这么客气就生分了”,杨天星也很相信这个传言,自己也以李安国的嫡系干将自诩,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应该的,应该的”,宋奎光却依旧恭敬有加。

    “那依宋将军的意思?”

    “都督,末将是这样看的,听闻这郑联、郑彩都是庸才,不知为何郑芝龙竟然让他两人统领大军,郑芝龙麾下,能力最强、最得将心的是洪旭,抑或其四弟郑鸿逵,如今都不是大军的统帅,看来此两人一定跟着郑芝龙在做更大的事情”

    “如今这两广、福建地界,还有何事能大过安国军与郑军的战事?郑军水师强横,若是末将所料不错的话,彼等多半乘坐战船直扑广州府而去”

    “哦?”,杨天星虽是一员战将,不过大局观与这位出身辽东,又在左良玉麾下浸淫许久的“智将”差远了,一想到郑芝龙的船队正在攻打广州,杨天星不禁忧急如焚,生怕李安国抵挡不过来。

    宋奎光见状笑道:“都督勿忧,如今这天下,无论是使用智计,还是硬碰硬地正面对打,能胜过大都督的没有几个,郑芝龙绝对不是其中的一个,彼等水师再是强横,上了岸也是等着被大都督狂虐的对象”

    “那倒是”,杨天星听了此言略略舒了一口气。

    “都督,这鳌江北面有一座小山,虽说是小山,在里面藏上万人也没有问题,此地正好在郑彩的大军与施福的营寨之间,若是我等派出一支营伍摸到此处,人数不用太多,有五六千人足矣,就像郑联想要切断你我两军之间的联系一样,”

    “就将施福与郑彩切断了,如此一来,无论是施福还是郑彩想要成为掎角之势便不成了……”

    杨天星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这样吧,宋将军就辛苦一下,你带一半人马去小山,剩余的还回甲子门所,我的营寨只有三千人马,虽说有一些火炮护卫,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话音未落,他的亲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杨天星一听大惊,宋奎光忙问何事。

    “果不出我之所料,施福这厮竟然主动出击了,我得赶紧回去,这样吧,宋将军,俘虏我带上,你赶紧按照刚才所说的埋伏起来”

    宋奎光本来想问要不要让他的人马去支援内湖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人家杨大都督跟着李安国转战南北,战功累累,何况手下还有四千多人,加上守寨的人马,断无不敌施福之理,便赶紧应命。

    等杨天星回到内湖镇后,战局已经有了逆转,由于靳统武的加入,施福大败,紧守营门不出,而杨天星得胜回来后童以振、陈课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当晚,靳统武出寨追击施琅,杨天星见对方大营并没有其它动静,一时有些狐疑,终于在靳统武出发半个时辰后派尹先民带领三千人去查看究竟。

    这一看才发现,大营里除了随队的民夫,军卒几乎全跑光了,由于靳统武是沿着葵潭镇方向追去的,那剩下的敌人肯定是朝江边偷偷溜过去的。

    想到这里,杨天星便让尹先民带着这三千人以急行军的速度向江边追去,一想到宋奎光早上的建议,他也是由衷的佩服。

    却说施福带着近四千人马,偃旗息鼓,也没有打火把,一路急行军后终于赶到了鳌江江边,在熟知路径的兵丁指引下,很快便来到可以涉渡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在小山的脚下。

    此时再隐瞒行踪也没必要了,施福便命令手下燃起了一些火把。

    此处的江水较浅,最深处只能淹没胸口,加上江底有很多石头,小心一些的话还是可以过去的,冬天的广东即使是江水也没什么大碍。

    郑军很快便将这段宽约十多丈,长约两里多路的江面铺满了,施福自己正好位于大队的中间,前面江对岸一片漆黑,施福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不过世上不如意往往十之八九,就在最前面的郑军就要爬上河岸时,对岸突然出现了大片的火把!

    施福一见之下心里便凉了半截,对岸突然出现火把,绝对不是郑联良心发现,派援军过来迎接自己,肯定是敌军了。

    对岸自然是亲自带着五千人马一早过来的宋奎光部,彼等先是在小山中埋伏,发现小山北面的葵潭镇大营空虚,只有靳统武带着一千俘虏驻扎在那里时,宋奎光便分出两千人与靳统武一起镇守大营,自己带着三千人依旧埋伏在小山。

    功夫不负有心人,宋奎光终于等来了施福的大军!

    这时以急行军速度过来的尹先民部也到了,虽然与鳌江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远处的火把施福等人也瞧见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施福这四千人还都在水里,结局是注定的,施福四千余人全部做了俘虏。

第二百零五章 郑大木的决策

    潮州之地,精华在于由练江、榕江、韩江冲积形成的惠来、揭阳、海阳、澄海、潮阳等地,明末清初时,不算北边的程乡等地,光是上述五地便有农田两百万亩,难怪福建的郑氏家族父子两代都对此地念念不忘。

    五地中,又以揭阳、海阳(潮州府所在地)地理位置最为重要,两地中,尤以平原面积广,农田多的揭阳更为重要。

    如今的揭阳城位于榕江南北水之间,其西面最窄处只有一里路,还开有水道连接南北水,如此一来,揭阳城便四面环水,易守难攻,位置比潮州城还要险要。

    前不久郑彩郑联兄弟进攻潮州府时,幸亏揭阳有内应,否则就会像潮州总兵许有信盘踞的潮州城那样几个月才能攻克,彼等先下揭阳,有了这个稳固的基地,才能好整以暇地对潮州城展开攻势,许有信夹在揭阳与福建之间,一开始还能左支右绌,最终免不了覆亡的命运。

    四面环水的揭阳城,城池周长达二十里,比府城还大,郑军占领此地后便将重心移到此处,目前由郑芝龙的长子、今年才二十一岁的郑森镇守,而潮州城则是由郑森的堂兄郑泰镇守。

    在揭阳城一座大宅的客厅,正位上坐着两人,一人约莫二十出头,浓眉大眼,神采奕奕,留着短须,另一位约莫四十多岁,也是浓眉大眼,玉面长须,穿着一身五品的文官袍服。

    堂下单膝跪着两人,一人便是刚刚从葵潭镇回到揭阳的施琅,另一人则是郑彩派出来向郑森禀告实情的将领。

    “起来吧”,郑森刚才着实有些恼火,这几日的功夫,五万大军就没了三万,甲子门所以东的郑彩也是岌岌可危,自己初次掌管一府便出了这样的事情,父亲知晓了会怎样看待自己?

    特别是那郑彩,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父亲呼啸海上,后来又跟着郑鸿逵去镇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久历行伍、饱经战事的大将,怎地在安国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又问过施琅在内湖镇的战事,他这一路的失败倒是情有可原,若是安国军的骑兵再晚半日,施琅没准就攻下了贼军的大营。

    施琅此人他一直很欣赏,虽然脾气、性子差了一点,不过才干还是有的,脾性嘛,今后慢慢磨练便是,更难得的是,此人今年才二十四岁,与自己相仿,跟着父亲的一些个大将,表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不过骨子里还是有些轻视的。

    坐在他旁边的那位中年文官,则是正丁忧在家的揭阳名宿黄奇遇,与郭之奇齐名的原翰林院编修。

    郑森一向对文官礼敬有加,占领揭阳后便三顾茅庐,最终还是让这位名士出山了,此中他身为钱谦益的学生身份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如今黄奇遇就是郑森的首席幕僚。

    黄奇遇原本对偏隅南京的诸公很是看不上眼,对于彼等上位后的征召也拒绝了,原本以为就这样在揭阳终此一生,遇到郑森后,发现此子年纪虽小,不过文武双全,沉稳大度,便认定他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于是最终还是同意加入他的幕府。

    郑森又让施琅二人都坐下了。

    “尊候,以你来看,我等须如何行事?”

    尊候是施琅的字,郑森自回到福建后,在军事上经常请教施琅,而施琅也常常一语中的,故他对施琅还是很在意的。

    按照施琅以往的习惯,自然是开门见山,滔滔不绝,不过此时作为败军之将,他稍微收敛了一些。

    “公子,末将乃败军之将,岂敢妄言?”

    郑森一听,今儿个是怎么啦,这一向张狂的施琅施尊候怎地改了性子?

    “无妨,你尽可畅所欲言”

    “那末将就直说了,在海丰-惠来一线的安国军加起来恐怕最多两万人,而就是这两万人,战力恐怕是福建明军多年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我说的不是海上”

    “哦?何以见得?”

    “公子,福建明军战力在大明还是不错的,至少是中上水准,装备、粮饷更是大明之冠,将领这边,我家叔父是积年老将,两位总镇更是打小就跟着侯爷在水上征战的勇将,而安国军的将领除了那大头目李安国,并没有听说什么名将”

    “其麾下稍稍有些名气的,多半是投靠彼等的原大明军将,诸如黄得功、张勇、徐勇等人,不过根据旗号来看,这些人并没有在海丰-惠来一线”

    “那尊候的判断是……”

    “安国军异常重视火器,刚才从郑联将军那里逃回来的千总也说了,其火铳射程可达五十丈,还能击穿铁甲,这就很恐怖了,另外,彼等的其它步军也能不动如山,侵略如火,战力远在福建明军之上”

    “更何况彼等出自献贼的营头,骑兵自然不在少数,这几者加起来,我等想与彼等争夺广东,恐怕并不容易”

    “哦?”,看到一向狂妄的施琅竟然如此模样,郑森也是大开眼界,“那我军就没有一星半点儿取胜的机会?”

    施琅摇摇头,“也不是,我军自然有强出贼军的地方,那就是水师,不过想要争夺广东,光有水师是不行的,终究还是要上岸占领陆地”

    郑森听了心里也是一凛,“你的意思是说,父亲那一路恐怕凶多吉少?”

    “不”,施琅摇摇头,“福建水师冠绝天下,侯爷只要不上岸,就在水面上与贼军周旋,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郑森听了心里更是一惊,自家的父亲这次去广州自然是要上岸的,想到这里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焦虑。

    黄奇遇见状说道:“公子,侯爷乃是疆场宿将,你就不要为他操心了,何况这次跟着他去得洪旭、四爷、甘辉等人,无一不是智勇双全的人物,任挑出一人在福建、广东地界都是响当当的,何况彼等都聚在一起?”

    “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派船只将郑彩那两万部队接回来,若是拖久了彼等又被安国军围住了就不好了”

    郑森说道:“先生也是这个意思?我还准备亲提大军去再战一场呢”

    黄奇遇劝道:“如今的事态明摆着,在陆地上,我军很难与彼等争锋,在海面上彼等又很难与我等争锋,不如双方罢兵,各自休养生息,我军刚刚占领潮州,急需安定人心、劝课农桑,否则再打下去潮州也就白得了”

    “那如果安国军向我军进攻呢?”

    “应该不大可能,当时我等围困许有信时,应该是彼等最好的时机,可彼等却按兵未动,彼等占了偌大的广东,也需要休养生息,以我来看,双方不如达成一项协议,许一个三年、五年之数,此后双方再各争雄长,以侯爷的财力,三五年也够了,届时等陆师强大到一定水准……”

    “好,就依先生、尊候之意,我这就派遣船只去甲子门所将郑彩接回来,父亲那里我会派快船知会”

    施琅赶紧说道:“公子,我家叔父如今也没有消息,只怕……”

    郑森笑道:“无妨,就算被彼等俘虏了也不打紧,听说这安国军一向风闻不错,从来不杀俘获之将,彼等上次在南澳附近与我军大战时被俘的船只、军卒、将领也不在少数,到时候就以这些与彼等和谈,换回来便是,不光是施老将军,恐怕还有我的堂兄郑联”

    接着又转向黄奇遇,“先生,这潮州府地界加起来到底有多少田亩?”

    黄奇遇回道:“公子,不算北边山区,海边诸县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万亩,加上程乡等县,两百万亩还是有的,多是一年两熟的水田,一亩可产四五石,按四石计,也有八百万石,公子,就这潮州一地,养活二十万大军就不成问题”

    郑森点点头,“可惜不久前的战事将农时差点荒废了,幸好现在才是一月份,我等还有时间来专司这稼穑之事,先生,我虽然是潮州知府,不过与这稼穑之事并不在行,届时尚需先生大力从旁协助,听说那安国军每占一地必定重新清丈田亩,我等不妨…….”

    黄奇遇心里一凛,难道公子爷也要重新分地?

    郑森见他脸色不虞,便笑道:“先生多虑了,我等只是清丈田亩而已,不过今后官绅还是要适当缴纳田赋”

    “那是那是”

    郑森最终将郑彩那两万人用大船接回了潮州,陆上他派了一千五百骑加上一万精锐掩护,最终这些人全部经海上安然退回了潮州。

    而杨天星和徐勇两人由于手头的俘虏太多,也没有过分欺压过去,不过在两人商议之后,利用郑军大部汇聚于甲子门所附近的时机,派出奇兵一举攻占了惠来县,这样的话,两军便隔着大山对峙,大山以东是潮州地界,以西是惠州地界,今后郑军想要发动战事就只能从海上,抑或翻山越岭而来。

    占领惠来之后,宋奎光分出一半人马镇守惠来,靳统武的八百骑兵也驻扎在那里,而杨天星部则重点驻守海丰-葵潭镇一线,苏利继续镇守碣石卫,饶是如此,兵力依旧捉襟见肘。

    两人商议之后,便在郑军俘虏里募兵,将其中的北方人士单身的全部纳入安国军,最后招募了六千人,剩下还有九千余俘虏,包括郑联、施福两位大将,这些他们可就做不了主了,一切还得等李安国的部署。

第二百零六章 穿越者VS位面之子(1)

    二月初,阳光明媚,春风习习,广州府新安县沐浴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新安县前不久刚刚完成了清丈田地、厘清两册、分发新的田契诸事宜,县城附近的农户正在新分的田地里翻地、拌粪,准备为二月底的耕种打下良好的基础。

    新安县城毗邻零丁洋,县城西南侧就是海湾,海湾内侧的简易码头上停泊的船只与以前相比大为减少。

    无他,船上的疍民多半都上岸了,愿意种地的安国军为他们分了田地,愿意继续在海上跑的也加入了安国军水师,不过仍有一些人习惯了目前的生活,依旧生活在船上以打渔为生。

    这些人毕竟是少数,以前在新安码头上至少有几百艘渔船,如今只有十几艘了,疍民虾仔便是其中一位。

    其他人都在嘲笑像虾仔这样的人——好好的田地不种,非得还在天气变幻莫测的海上讨生活,不过虾仔却有他自己的想法。

    大多数人都上岸了,这打渔的人便少了,这鱼获的价格便会高起来,将来没准这些留下来的渔民过的比岸上的人还强一些,何况如今在零丁洋一带称王称霸的几股大的海盗被安国军灭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疍民就可以深入外海捕鱼了,还不会受那些人的盘剥。

    说起零丁洋附近各岛屿上的海盗,自古以来便有,以前广东海域是大海盗刘香的天下,刘香覆灭之后罗明绶、石壁等人又崛起了,反正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而这些海盗的来源大多数便是这海边的疍民以及往来商船上的水手。

    海盗盯上落单的商船、渔船之后,穷苦的便威胁他们加入海盗,富裕的劫掠财货之后还将船东绑了向家里勒索赎金。

    虾仔也做过海盗,自然是被以前的海盗绑过,像虾仔这样的疍民,一会儿是海盗,一会儿是渔民,在广东沿海一带都是寻常事,后世大名鼎鼎的张宝仔、郑二嫂便是这样的人物。

    所以别看虾仔身量不高,黑黑瘦瘦的,才十八九岁,却有一个婆姨,也是在以前客串海盗时从别的渔船上抢来的,否则像这些疍民由于官府、陆上居民的歧视,上岸也被限定在特定的地方,身为疍民想要讨老婆也只能在疍民里面找。

    渔船大的,鱼获多的人家自然能找到一户好人家结亲,像虾仔这样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想要娶上一门媳妇无异于比登天还难,这也是他们乐意客串海盗这个有前途的行业的一个重要原因。

    身为疍民,无论男女,打小便就要跟着父母出海打渔,久而久之,船上操帆掌舵的多半是女人,而男人专司撒网打渔或练习武艺以应付突发状况,所以广东沿海的疍民无论男女都是出色的水手。

    零丁洋上的海盗消停后,虾仔便起了异样的心思,光靠打渔是养不活一家人的,不过偶尔出去客串一把旧业还是有可能的,这便是所有留下来的疍民几乎同样的心思。

    这也是从元末一直到清末,广东沿海的海盗屡禁不绝的重要原因。

    而这些,初定广东的安国军自然不太明白。

    这日,虾仔就私下约了其他留下来的疍民准备一早出海“捞一把”,今天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无论是打渔还是捞偏门都很合适。

    新安县城附近的海湾面向西南方向,偌大的海湾就停了虾仔这样的小渔船十多艘,虾仔的老婆起帆后摇橹向海面驶去,虾仔站在船头背着手,俨然一副大官的模样。

    跟着他们的还有十几艘小船,船上老人、孩童都有,渔民、海盗可算是祖传多代了,虾仔等人想的很美,只要出海一趟,胜过上岸的人忙活一年。

    十几艘渔船在偌大的海湾中只是几个小点,船上的人背着初升的太阳向大海驶去,宽阔的洋面、林立的岛屿、复杂的水文便是彼等的乐土,洋面深处更是他们的天堂。

    船只就要驶离海湾时,站在船头的虾仔眉头一皱。

    南面的大海上出现了大队的船只,数量众多,只怕有几百艘,还多是巍峨的大船,与这些大船相比,虾仔等人的渔船就太渺小了。

    这是何方船队?

    如今广州附近有大的船队的只有新近占领广东的安国军,可彼等的船只也没有这么大,黑压压的一大片遮天蔽日而来,船头的红漆、黑眼睛一下让虾仔意识到这是谁的船只。

    郑芝龙。

    郑芝龙到广州自然是来找安国军的晦气的,阎王打架,小鬼难熬,虾仔盯着那些大船用广州土话骂了一句便让自己的老婆往回驶。

    小船一边往回行驶,虾仔心里还在叹息。

    多好的一天啊,就这样泡汤了。

    来的正是郑芝龙的船队,郑芝龙亲自带队前来。

    他此时站在一艘大乌尾船的船头,正在手里搭着凉棚正在眺望远处的新安县城(后世深圳市宝安区老城所在)。

    只见他约莫四十出头,身材高瘦,仪表堂堂,一双略深的眼睛不时泛出狡黠、阴冷的精光。

    这便是如今的东海王,或者亚洲海上之王,唯一能联通中国大陆-日本朝鲜-吕宋-满喇甲-巴达维亚航线的最大的海商,身家巨万,连此时占领吕宋的西班牙人、占领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也只能望其项背。

    依照郑芝龙的实力,就算在陆地上不能战胜满清,倾巢南下,占领吕宋抑或勃泥绝对是轻松愉快,南洋华人众多,如果郑芝龙振臂一呼,在南洋某大岛建立一个以华人为主的国家也不是难事——何况郑芝龙本人还是天主教徒。

    但历史上的郑芝龙并没有这么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又如何自甘堕落,屈辱地在北京被满清杀了全家,后世的分析很多,此处便不赘述。

    由于李安国的介入,如今的历史车轮已经偏出许多,原本历史上被清兵南下吓破了胆的郑芝龙也渐渐燃起了雄心,以他的实力(年入千万银两的财力),在这纷纭的天下争得一席之地大有可能。

    所以,有着穿越者光环的李安国的大麻烦终于来了。

    一场穿越者VS位面之子的交锋就要来临。

    不过如同历史上一样,郑芝龙还是很谨慎的,安国军能在池州大破满清,逼得对方只能避于江北厉兵秣马,这份实力还是他不敢小觑的。

    故此,他这次来便是以打促和,打的主意便是占了惠州,与安国军平分广东,而这第一步便是占了新安县城。

    他原本的用意是,自己亲率大队船只前来,又有其麾下最精锐的一万陆师,安国军肯定会将惠州的驻军抽调一空,一边去支援海丰一线的战事,一边会来广州协助防御,从而为郑彩的陆师拿下惠州创造机会。

    占领新安县城,就会将安国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这里,就算彼等战力再强横,由于新安县城紧邻大海,一旦事有不济,郑军也可从海上从容撤走。

    船队很快便驶入了海湾,新安县城附近的码头自然停不了这些大乌尾船,不过郑芝龙却另有安排。

    就在他这两百艘大船耀武扬威来到新安码头时,还有一百艘大船已经停靠在新安县城南侧的赤湾码头,那里港口条件优良,郑芝龙这些大船完全可以停靠,在那里,他的一万精锐的陆师在副将甘辉的率领下已经登陆,然后沿着南山西侧的海滩一路北上,赤湾港到新安县城不过二十里,甘辉部如果快的话,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作为军中宿将,郑芝龙自然提前打听清楚了新安县城的的守备力量,里面只有一千步军,由于新安县城没有护城河,以万人的精锐对付区区千人守备的县城,在他看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由于零丁洋附近可以登陆的地方实在太多,李安国也无法有效判断郑军会在何处登陆,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在离洋面最近的新安县、香山县各派驻了一千步军,然后根据敌军的动向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敌军船队齐聚新安附近,李安国很快就得知这一消息,这时再派兵马加强新安县城的防御已经来不及了,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甘辉的一万大军已经将新安县城团团围了起来。

    还不止这些,得知甘辉围住新安县城后,郑芝龙的大队便驶离了新安附近的海湾,又全体朝广东方向开去。

    此时原本计划中封锁虎门口的火炮尚未就位,李安国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郑芝龙长驱直入。

    不过李安国也不是全无应对之策。

    郑芝龙甫一围住新安县城,李安国便隐隐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便又开始了新一轮赌博。

    他赌郑芝龙不会对广州下手,于是将徐勇的九千人马抽掉了六千人,加上彭家声的增补完毕的三千人的原九江营的部队,一共九千人立即南下,准备在新安附近与郑军大战一场。

    至于在广州南面的长堤,他还是留了一些船只,这些船只自然不是郑芝龙大船的敌手,不过长堤附近的珠江江面平均宽度只有一里路,郑芝龙的船队想要铺天盖地而来亦不可得,如今还是广东的冬季,珠江的水深还容纳不下这许多大船,郑芝龙想进来当然可以,不过能驶进来的数量绝对有限。

    李安国此时正盯着一副广州府的舆图,珠江、西江之间水网纵横,四通八达,像安国军这样的内河船只当然可以四处行驶、畅通无阻,不过郑芝龙的大船就不行了,非得要闯进来,最多也只能容纳一艘大船。

    此时,便是安国军水师反击的时候。

    珠江南侧,后世海珠区所在便是一处极好的与郑芝龙的大船捉迷藏的地方,此处大的岛屿便有好几个,海珠区本身所在的南洲算一处,北面的琶洲又算一处,后世华南理工大学所在的算一处,黄埔军校所在的长洲又算一处,这还是大的,小的就更多了。

    这些纵横交错的水道都与珠江相连,这里便是安国军水师与郑芝龙的大船作战的地方。

第二百零七章 穿越者VS位面之子(2)

    广州城到新安县城有一百多里,若是坐船的话,几个时辰也就到了,不过如今郑芝龙的船队封锁着珠江口,徐勇、彭家声的队伍只能沿着广州到新安的官道步行,等赶到新安,估计也要到第二日了。

    由于彭家声部是以前九江营的一部分,战力最强,自然作为先锋走在前面,徐勇的三千长枪兵、三千火铳兵跟在后面。

    彭家声的三千人中,有六百大铳兵,其中十八斤、十五斤、十二斤的隧发火铳各两百人,长沙火铳作坊的副总管张天云的儿子张全有就是这六百人的统领,千总的官衔。

    另有普通隧发火铳兵一千、长枪兵一千,其中更有一百五十大枪兵,剩下的都是刀盾兵。

    三千人中,张全有这六百大铳兵走在最前面。

    徐勇作为一营都督,自然有马骑,不过在行军途中,他也学着安国军其他义军出身的将领将马匹扔给亲卫牵着,自己跟着大队步行。

    如今安国军正常行军的速度半个时辰可走二十里,一个时辰便是四十里,半个时辰后可歇息一刻,这么算来,加上休息吃饭的时间,抵达新安怎么着也要到次日凌晨了。

    徐勇心里很兴奋,自从加入安国军后他几乎没有捞到大的战事,一直在衡州守家,安国军自那以后越战越勇,在池州更是连鞑子也拿下了。

    “这天下回到安国军的手里也就是迟早的事”

    一路上他默默地想着,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当机立断加入安国军。

    走在最前面的彭家声也是如此,他本来是湘西的土人,若是没有安国军的介入,他湘西彭家继续在那里称王称霸一直要到清朝中期,随着安国军的介入,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不过他作为彭家的旁支考取了安国军的武举,虽然不是状元,不过作为男的,却深受李安国的信任。

    如今安国军在广州府招兵买马,准备按照九江营的规制重新复制一个全新的营头,彭家声长期跟着李安国,也大致了解他的心思,这新的营头都督一职多半会由他来担任。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与杨天星、李振国平齐,他这心里甭提有多兴奋了。

    徐勇的营头也有三十骑探马,按照安国军的规制,前出二十里探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郑芝龙的步军竟然没有安排探马四处巡视。

    “郑芝龙就这样的水准?”

    彭家声暗自腹诽。

    不提徐勇等人,却说郑芝龙的大队船只驶离新安海湾后一路北上,一开始他们在零丁洋还能游刃有余,不过越抵近珠江口情况便变得越来越糟糕。

    此时还是冬季,总体来讲还是东北风盛行,不过作为广州沿海,也时不时出现一阵阵南风,在宽阔的洋面上,郑芝龙的大船尚能利用侧风、尾舵缓慢前行,不过在抵近虎门时,洋面突然收窄,大的乌尾船想像刚才那样摇摇摆摆呈之字形前行就不行了。

    郑芝龙站在船头看着前面那不到十里的入口眉头紧皱,很快他也下了决断,三十艘长达十五丈的乌尾船以及一百艘小一号的广船不进入珠江了,就在这珠江口附近的洋面四处袭扰。

    这下珠江口附近的渔民、农户就遭殃了,郑芝龙的水兵充分发挥了以前海盗的本色,上岸后大肆劫掠,杀人放火,抢劫牲畜,忙得不亦乐乎。

    郑芝龙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泛出了一丝冷笑。

    “你安国军不是自诩爱民如子吗?我看你如何做到!”

    安国军确实不能做到,李安国如今在广州只有三千人加上一堆尚未招满的新兵,不可能将兵力全部铺到珠江口两岸,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郑芝龙的士兵在岸上肆掠。

    郑芝龙不让大船驶入珠江还有另一层考虑,自己的大船就算驶入珠江,由于行动太过缓慢,很可能成为安国军小船的靶子,届时彼等如果利用火攻就不妙了。

    郑芝龙另外一百艘稍小一些的广船在底仓配备有部分船桨,此时在船桨、尾舵的配合下缓慢向珠江驶去。

    李安国很快便知晓了郑芝龙船队的动向,一听说彼等正在四处杀人放火,这气便不打一处来。

    “彼等的大船没有进到珠江口?”,他一把抓住那位过来禀报的按察司探子。

    “没有,大船在没有风力的情况下想驶入珠江不大可能”

    “驶入的船只有多大?”

    “比我等的船只稍大一些”

    李安国沉吟半晌,转身对陈文盛说道:“文盛,为尚可位他们报仇的时机就在今日,你等的七十艘大船全体出动,五十艘就在长堤附近迎战敌船,二十艘载着一千步军驶入珠江西侧的河汊,见到有敌人在岸上为非作歹就放下一些陆师”

    陈文盛说道:“大都督,这城池里只有三千人了,你再分出一千人,这偌大的城池如何守卫?不如由我等的水兵上岸截杀吧”

    李安国摇摇头,“虽然只剩下两千人,不过还有几千新兵,广州城池坚固,彼等的大船又进不来,广州绝对稳如泰山,你赶紧去吧”

    下午时分,由郑芝龙麾下的首席大将洪旭率领的一百艘大船进入了呈东西走向的广州南岸的珠江长堤。

    这一百艘大船大多长达十丈(三十米),宽达两丈,多为两层甲板,首层甲板布置有两侧各五门红夷炮,与之相比,安国军水师陈文盛部以前那四十艘大船也是广船、福船,不过却略小一号,长度多在七丈左右,宽度倒是一样。

    饶是如此,安国军水师的战船布置的火炮却比郑军多了一层,其二层甲板的火炮两侧各有四门,都是五百斤重的佛朗机炮,而郑军的二层则全部是用来住人的,安国军船只的首位还各有一门千斤重的红夷炮。

    不过安国军水师船只的高度就比郑军的差一些,就算是二层甲板的火炮想要像往常那样对甲板面进行清扫不是不可以,利用仰角轰击还是可行的,不过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这也是在风平浪静的江面上才可以,若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趁早歇了这份心思,用实弹抵近轰击才是王道。

    洪旭作为郑芝龙麾下的首席大将,今年也才四十岁,刚进入长堤江面,他并没有急匆匆率领船只向里冲,而是整顿了一下阵型后再向西驶去。

    他将一百艘大船大致分成了十排,每排大约十艘船,船只前后左右的间隔也在十丈左右,这样的话,一旦遇警,船队还可以从容应对。

    如此一来,一里左右(一百五十多丈)的珠江江面几乎被洪旭的船只铺满了,形成了一个长宽皆达一里左右的大方块。

    作为一军主帅,洪旭自然在中间那艘最大的座船上,福建当地人称为“二号福船”的便是,他身边站着他的儿子洪磊,一位才十七岁的少年。

    站在高大的福船上,北侧的广州外城城墙历历在目,作为纵横南中国海域的郑军,自然也来过广州的海域,广州长堤附近也是门清,不过长堤很长,不下三十里,想要一下子走完也不是易事。

    洪旭站在大船上好整以暇,他实在想不出敌人能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他这一庞大的船队,火船倒是一个好法子,不过他们的大船上火炮配置很多,届时多炮齐鸣,将火船击得粉碎也不是难事,万一不济,也可以利用顺流、桨手朝后撤退避入大洋。

    何况珠江南岸河汊纵横,再不济也可以避入河汊,最后从其它出口回到大洋。

    很快船队便快抵近了城墙正面那一侧了,不远的江面上,只见约莫五十艘船只也排成了一个方块正严阵以待,洪旭举着千里镜望了一下,只见彼等排成了一个大致五×十的长方形方块,也在缓缓向他们驶来。

    按照福建人的规制,彼等的船只多为三号、四号福船,比洪旭麾下的船只多半小上一二号。

    “彼等意欲何为?”,虽然见到了安国军水师船头的红夷炮,不过洪旭认为那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

    突然,对面船只的速度全部提了起来,加上顺流的因素,不多久便抵近洪旭的船队。

    “火炮准备!”

    洪旭一见之下赶紧下达了命令。

    很快,陈文盛的船队便切入了洪旭船队之间宽达三十丈的中间,驶入后并未停止,而是继续向前猛划,这时洪旭大船上的火炮开始轰响了,如此近的距离,安国军的水师船只都不同程度受到了损害。

    不过底层的桨手却毫发无损,很快陈文盛的五十艘船只便几乎与郑军的平齐了。

    “咚咚咚”,位于中间的陈文盛座船上传来了几声沉闷的鼓声,几乎与此同时,小船两侧所有的佛朗机炮轰响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刚才洪旭船队的火炮轰响时,也给安国军的炮手、火炮造成了多处损伤,此时再想保留一部分等向回驶已经不行了,只能一次性全部发射。

    与洪旭的船队不一样,安国军的船只此时没有升帆,所有的战斗人员不是在甲板下面,便是在船头的船舱里,而洪旭的船队上却站满了正在指指点点的水兵。

    佛朗机炮稍稍调整了一下仰角便扫中了正在甲板上的郑军,驶出洪旭大队船只后,陈文盛命令船队继续向前划,途中自然在快速更换子炮,而全部是红夷炮的郑军却需要将火炮拉回船舱慢慢装填。

    不多时,陈文盛一声令下,五十艘船只又开始向后划,此时船头的另外一个很少使用的船舵也放下去开始发挥作用了,这个船舵不是控制方向用的,而是连续摆动增加船只向前的动力的——就跟鱼尾巴一样,首尾各两处舵位是安国军的首创,内河船只多半只有首尾各一处。

    这处尾舵,需要四名士兵才能划动。

第二百零八章 穿越者VS位面之子(3)

    此时洪旭的船队还有些懵懵懂懂,刚才那一轮佛朗机炮散弹的轰击虽然给甲板面的明军造成了一些伤亡,不过并不致命,洪旭还在犹豫是否调转船头追上去,这时陈文盛的船队又冲过来了。

    由于此时是逆流,船只的速度自然慢了一些,饶是如此也比洪旭的船只快上许多!

    接近洪旭的船队时,陈文盛又下了第二道命令,随着船上三只硕大的牛角吹响,其它船上的牛角也吹响了,上百只牛角吹响的声势还是很惊人的。

    “贼子意欲何为?”,洪旭一听此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时他的的火炮也准备好了,如果贼子故技重施,这一轮的轰击之下也够贼军受的。

    陈文盛的五十艘船只果然又冲了进去,这一次船队遭到的打击远比第一次大,部分船只还由于敌船火炮的实弹轰进炮窗,击中了火药桶造成剧烈爆炸。

    虽然如此,底层甲板的桨手依旧奋不顾身地猛划,最终安国军船队的佛朗机炮还是轰响了,不过此时已经冲不出去了,后边洪旭的大船已经缩小了两船之间的距离。

    陈文盛的四十多艘大船被紧紧裹在洪旭的一百艘大船中间!

    不过此时洪旭首层甲板上的战兵至少伤亡了一半,敌我双方的船只靠近后,陈文盛亲自拿着腰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令洪旭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就在那一阵齐鸣的牛角号声后不久,只见从长堤西边二沙岛附近又驶出来十艘大船,当先一艘竟然比明军船只还要大上许多,另外九艘大船也比刚才的安国军船只大一些。

    那艘最大的船只便是安国军在南澳气俘获的“圣詹姆斯号”了,底层甲板有八门两千斤重的红夷炮,二层甲板有一千五百斤重的红夷炮十门,首尾还各有两门,都是千斤重的红夷炮,都在首层甲板下面,而不是像安国军船只那样布置在甲板面上。

    如今的圣詹姆斯号已被李安国改成了广州号。

    另外九艘大船全部是安国军如今在广东、广西地带不多的三层大船,全部汇集在广州附近,都是两层火炮,不过却是千斤以下的红夷炮和佛朗机炮交叉布置。

    “疯了,疯了”,这一船队的首领便是尚未建成的安国军海军学校的校长约翰.史密斯,当听说李安国要他率领这十艘船只去迎击郑芝龙的百艘大船时,他一个劲的出声表达不满。

    不过看在那不菲的薪饷上,他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带着船队过来了。

    船上另一位将领却不以为然,他叫沈劲,陈文盛下面的一个千总,原东江镇副将沈志祥的堂弟,此时却异常兴奋地盯着前面乱成一团的明军船只。

    盖伦船原本没有配备桨手,李安国俘获此船后也加了一些长桨,不过划起来着实费力,不过李安国让这艘船出现在这里并没有指望它在战斗中大显神威,而是给明军一个震慑,让彼等摸不着头脑。

    另外九艘大船自然都有充足的桨手,一时沈劲率着九艘大船冲在前面,身形异常高大的广州号却拖在后面。

    洪旭已经通过千里镜看见了那艘大船。

    一见之下,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红毛夷也加入到贼军的阵营?”

    若是如此,附近就不止这一艘大船,恐怕零丁洋附近还埋伏着红毛夷的大船!

    一想到以前在料罗湾自家几百艘船只围攻区区几艘红毛夷船只才勉强取胜的情景,洪旭顿时不淡定了。

    不过此时他们的的船只与陈文盛的船只纠缠在一起,想要尽快脱身也不可能,只要先击退已经冲上来的安国军水兵,才能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

    不过此时明军船只上的战兵伤亡过半,虽然剩下来依旧还有不少人,不过在气势上终究输了一筹,陈文盛等人以刀盾兵在前面遮护,火铳兵、长枪兵继之,很快便攻上了一艘艘明军的大船。

    沈劲的这九艘大船抵近正杀成一团的大队船只时,船首的千斤红夷炮已经装填完毕了,此时靠近这九艘大船的明军船只有的也冲了上去准备接战,大多数船只都被陈文盛的人缠住了,冲过来了只有区区五艘。

    “轰!!!”,双方的火炮几乎同时发射,不同的是,沈劲的红夷炮发射的是散弹,而明军的火炮发射的是实弹。

    “咔嚓”,沈劲的大船有两艘的桅杆被明军的火炮击断了,不过千斤红夷炮咆哮的散弹取得的效果更大一些,五艘明军船只甲板面靠近安国军船只的那一侧的水兵几乎被横扫一空,剩下的见状也纷纷吓得躲进了船舱。

    “砰!”,九艘安国军大船与五艘明军大船贴在了一起,与明军船只相比,安国军这九艘大船还是小了一号,双方船只贴近时还是安国军的的船只吃了亏,有几艘船只的船帮受了损害,船舷也碎裂了。

    沈劲嘴里叼着一把腰刀,用一把钩枪钩住了一艘敌船,在船上火铳兵的掩护下一跃而上,很快安国军的水兵纷纷爬到明军的大船上,与前面陈文盛一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短兵相接。

    刚开始时,洪旭船队的战兵要比安国军的多出一倍,不过两轮佛朗机炮散弹的轰击之后双方变相差无几了。

    陈文盛船上的水兵大多是以前东江镇的士兵,洪旭的船队则多是福建的海盗、渔民,双方一开始还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慢慢地,局势还是向安国军这一边倾斜。

    无他,郑芝龙一统南中国海疆域后,在海面上完全没有敌手,基本上郑芝龙的船队一出,其它船只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这水兵的操练就松懈下来了,而陈文盛的水兵以前就是在东江镇苦大仇深的士兵,加入安国军之后又时常操练不辍,一去二来,安国军的水兵逐渐占了上风。

    等沈劲的九艘大船上的水兵加入战团,洪旭的水兵就兵败如山倒了,洪旭的大船卡在战团中间,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国军的水兵一艘接一艘地攻占己方的战船。

    不过广州南面的毕竟是珠江,这一段的珠江是从西向东流动的,在双方的船只都没有操控的情形下,在水流的带动下,战成一团的船只渐渐散开了,洪旭见状赶紧命令桨手死命朝下游划去,而此时安国军所有的战兵正在一艘艘明军大船酣斗不已。

    安国军船只上剩下来的桨手、炮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旭的部分船只远去。

    最终陈文盛的船队在牺牲了近千人,损失了十多艘船只后,先后利用火炮、火铳、刀枪杀死杀伤了敌人两千多,俘获六十多艘大船,俘虏了大船上全部的炮手和桨手,最终安然逃离长堤的明军船只只有三十余艘。

    后边的史密斯见状也是目瞪口呆,看着站在一艘艘明军大船上浑身血迹欢呼雀跃的安国军战士,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疯子,都是疯子”

    战事几乎持续了一整天,等到夜幕降临时安国军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六十多艘大船,将这些船只全部停泊在长堤码头上。

    ……

    虎门外港,洪旭跪在郑芝龙的大船上一声不吭。

    此时郑芝龙的心在滴血,就算他财大气粗,像这样折损法也不是一个事。

    更令他揪心的是甘辉的万人在进攻了一天后,新安县城依然稳如泰山,反倒是甘辉部还折损了一千多人。

    还有一个消息令他很是不安,安国军已有万人规模的步军从广州南下了,估计明日就会抵达新安。

    以安国军陆师的赫赫威名,估计连一向悍勇的甘辉也讨不了好。

    另外,彼等上岸的水兵一开始还闹得沸反盈天,不过随着陈文盛部的二十艘船只插到珠江以南的各处水域,徐勇的一千名步军上岸与明军水兵接战后,明军便溃不成军了,最后他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了西岸,只在东岸继续肆扰。

    就这么气势汹汹而来,又灰头土脸回去不是郑芝龙所想的,半晌他便下达了命令。

    “甘辉部继续驻扎在新安县城下,告诉他,敌军随时就赶到了,让他切切要万分小心,上岸骚扰的水兵都退回到船上,一切等明日再说”

    他准备让甘辉部明日在再攻一次,若是实在不行的话便只有打道回府了。

    “对了,告诉甘辉,让彼等将大营全部扎在靠近岸边的地方”

    当天晚上,徐勇的大队便抵达了新安城下,由于甘辉部全部驻扎在南门靠近海岸的地方,徐勇与彭家声商议过后便向城里派了一千援军,另外的八千人就驻扎在北门附近,准备歇息一晚后再与敌军决一死战。

    甘辉还想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当夜便发起进攻,不过有徐勇的六千人扎营,彭家声的三千人在一旁警戒,彼等也没有可乘之机,最后只好悻悻地回到南边的大营。

    反倒是甘辉袭营的人被彭家声的大铳兵攒射一阵后有死伤了几百人。

    不过甘辉还有信心。

    他这万人中,最精锐的两千重甲兵还几乎没动,另外他还有两千全部按照佛朗机制式打造的火绳枪,等到天明后,他很有信心与安国军大战一场。

第二百零八章 三年和平协议

    次日一早,甘辉并没有等来郑芝龙立即攻城的命令。

    早上,当阳光刚刚撒向人间时,郑森的快船到了。

    潮州到广州的海路也就六百里,郑森的快船一个时辰跑五十里,十二个时辰,

    也就是一天一夜便到了,还给郑芝龙带来了令他当即晕倒在地的消息。

    郑芝龙自当上福建总兵后,福建全省水陆的兵力经过他整合后有十余万,他

    被封为伯爵后,手下挂总兵衔的便有十几人,最后又自己出钱招募了一些,凑足了二十万人马,陆师便有十五万。

    这十五万人看似很多,以前还觉得兵强马壮,不过在安国军占领江西后,安

    国军便有多出地方与福建接壤,郑芝龙便让自己的四弟、原名郑芝凤的郑鸿逵驻扎重兵于邵武府,扼控安国军广信府、建昌府方向,让自己的堂弟郑彩驻扎重兵于汀州府,扼控安国军赣州方向。

    又令自己的长子驻扎漳州,扼控潮州府方向,一段时间后见安国军没有动静,便抽调兵力进攻潮州,占领潮州后又令郑森镇守潮州府。

    三个方向几乎占据了福建明军一半的兵力,他还有漫长的海岸线需要防卫,至于与浙江接壤的仙霞关他只放了少量兵马。

    如今一战下来三万精锐便没了,如果再打下去的话福建能不能守住还是一个问题。

    郑芝龙骨子里还是一个海盗、一个商人,维护他目前的地位、继续称雄海上是他最大的目标,虽然明国的孱弱让他的内心稍稍被点燃了,不过今日却完全熄灭下来。

    甘辉的那一万人是他手下二十万兵马中最精锐的,也是花钱最多的,绝对不能再损失了,更何况贼军水师里出现了红夷船,鬼知道还有多少在这外海,他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老四,你留在这里与安国军和谈,泉州还有彼等被我军俘虏的水兵两千多人,还有船只三十多艘,便以此为筹码与彼等谈和,我的条件也不多,双方交换俘虏、将领,底线是潮州,潮州绝对不能失去”

    就这样,郑芝龙带着剩余的两百艘大船匆匆离开了,只给郑鸿逵留了一艘大船,这艘大船也堂而皇之开进了珠江长堤。

    既然对方派了一位副手来来谈和,李安国也只派了徐勇与他商谈,双方围绕着潮州、俘虏展开了新一轮的交锋,三日后和谈仍然没有结果。

    这时李安国却坐不住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广西传来了,狼兵出动了,不是六七万,而是整整八万,其中一万进入了梧州,帮助吕大器镇守城池,其余的全部按照李安国此前设想的路线从鹿寨向桂林进发。

    此时吴候部九千人、何万强步九千人、王二喜的两千骑兵已经进入到鹿寨布防,以安国军的战力,按说以两万余人对付狼兵七万,就算不能将彼等击溃,也可以稳守阵地,静等李安国援军的到来。

    不过吴候此时却信心过度膨胀了,他竟然想率领区区三千山地营绕过南侧的大山,插到鹿寨西南面的雒容县,准备将这七万狼兵紧紧包裹在雒容、鹿寨之间,此时悲剧发生了,狼兵也是山地作战的好手,彼等在柳庆参将陈邦傅的统一指挥下,不禁驻扎重兵于雒容,还在雒容两侧的大山上各安排了不少兵力。

    于是吴候带领的这三千人与狼兵打了一场遭遇战,吴候部很快击溃了这部分狼兵,不过吴候本人却被狼兵的毒箭射中,由于主将受伤,山地营也无心恋战,赶紧退回到了鹿寨,三日后吴候不治身亡。

    李安国甫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天旋地转,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与民间的传闻略有不同,在他的心目中,贺小石、马武、吴候、李思文、李振国五人就是他的五虎上将,什么贺云龙、杨天星还只能靠后,其中贺小石自不待说,剩下的人中他最看好的便是吴候,此人出身吉安龙泉童生,又考上了大西的进士,作战灵活、军纪严明,他可是在他身上给予了很大的希望啊。

    更令人痛心的是,吴候读书人出身,与原来的明国文武官员又很是谈得来,他还指望他今后北伐时能指挥一路呢,这下可好,一切都成了泡影。

    何况葛嫩娘、刘淑英的事情还没个了局,这让他如何面对两位女子?

    特别是葛嫩娘,不知到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如何悲痛!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你来的时候战事如何?”,他很是担心勇悍但鲁莽的何万强一着不慎着了敌军的圈套。

    “大都督,如今通往桂林的山口大寨仍旧掌控在我军手里,不过狼兵将鹿寨围得水泄不通,我还是从山上间道摸到这里的,不过敌军虽众,鹿寨由于有大量的火炮,依旧稳如泰山”

    李安国点点头,只要鹿寨还在安国军手里,狼兵就徒唤奈何,不过就怕何万强不冷静贸然出击,于是他对来人说道:“你赶紧回去,告诉何万强,在我的援军抵达之前,不可擅离鹿寨一步,违令者定斩不赦!”

    这日,他亲自接见了郑鸿逵。

    “我便是安国军的大都督”

    李安国开门见山,事情已经很紧急了,这谈判再拖下去也不好。

    郑鸿逵也很吃惊,传闻中的安国军大都督终于见到了,比传说中的还要年轻,不过人家毕竟手下有几十万大军,不久前还大败郑军,他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南安候麾下郑鸿逵见过大都督”

    “罢了,我等闲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吧,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等若是同意的话就回去回禀南安候,不同意的话也行”

    “广信府我驻有两万大军,建昌府也有一万多,都是安国军的精锐,还有黄得功的一万骑兵也可随时南调,你等愿意打下去的话我自当奉陪”

    郑鸿逵一听脸色还很是难看,虽然知晓李安国此话有些水分,不过也差不离,特别是黄得功的那一万骑兵如果大举入闽,福建能不能掌握在郑芝龙手里还是一个疑问。

    “大都督请讲”

    “其一,潮州府依旧由你等占据,不过不可越过一步”

    郑鸿逵一听大喜,这就是郑芝龙交代给他的底线,如今这一条人家主动提出来了,岂有不同意的?

    “好”

    “其二,今后你等的战船不可越过惠来一线”

    这一条郑鸿逵有些踌躇了,如今的郑芝龙有三大贸易航线,一条便是北上直通日本、朝鲜,与满清暗通有无估计也不少,另一条便是经过南澳气直航吕宋,最后一条便是经过广东沿海去安南、巴达维亚。

    按照李安国这个说法,郑芝龙岂不是要损失一条航线。

    “这个不行”,郑鸿逵正要说出此话,一想到他说的是战船,他郑家的商船、战船一般人傻傻分不清,只要不打开炮窗,一般人谁知道是战船还是商船,想到这里便说道:“那商船呢?”

    “商船自然不在此列,不过你我两家分属敌国,你等商船只能在海边行驶,不可驶入零丁洋”

    李安国心急广西的战事,也没有想太清楚,便一口答应。

    “行,这条我同意”

    “其三,双方交换俘虏,你等将在南澳海面俘虏、投降的我军水兵、将领交换于我,我将不愿留下的福建兵还给你等,交换地点就在惠来县,惠来县正式划入惠州府”

    此时,李安国已经知晓了甲子门所附近战斗的结果,并得知杨天星、宋奎光已经在俘虏里招募了六千人,剩下的九千人都是福建本地的士兵,就算他强留下来也是一个祸患,干脆放走得了。

    至于在珠江俘获的福建水兵,李安国却还需要细细甄别,等双方正式签订协议后再放。

    “好,我没意见”

    “其四,双方签订正式协议,三年内不得妄动刀兵,否则天下人都唾弃之,憎恶之”

    “同意”,郑鸿逵忙不迭地答应了,他想的很简单,三年之期郑家将陆师提升一个档次还是很容易的,不过安国军想要打造一支能与郑军抗衡的水师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于各自俘获的船只双方都没有提起,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李安国,好不容易俘获了这许多大海船,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好吧,就这些,你若是没有别的意见,就赶紧回去让南安候签字盖印吧”

    郑鸿逵赶紧答应了,李安国如此爽快是他没有想到的。

    “对了,你等俘虏的我军将士中可有一个叫尚可位的?”

    郑鸿逵在脑海里搜了搜,竟没有这个名字。

    “大都督,当时狂风巨浪,投降我军的船只也只有三十多艘,根据俘虏的说法,你等的船只一共有六十艘,被狂风吹到外海漂到他处也说不定”

    李安国心里一凛,尚可位不在其中,难道真是像郑鸿逵说的那样漂到了外海抑或沉没了?

    如今广西战事吃紧,他也不想在这方面纠缠太多,有按察司的探子,加上换回来的将士,事情终究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何况在尚可位与陈文盛中,他更看重的是后者。

    “好吧,就这样吧,我等静候佳音”

第二百零九章 八万狼兵之一:计将安出

    等郑鸿逵走了之后,李安国立即召集奚鼎铉、周综文、薄钰、张家玉、徐勇、

    彭家声开会。

    “广西危急,我必须尽快带着援军去鹿寨,家里面……”

    “奚鼎铉、薄钰全力负责麻涌岛、海军学校诸事宜,如今两处的图纸已经就

    绪,无非是照图施工而已,发放国债的事也要抓紧”

    “对于此次在郑芝龙肆扰中损失的民户适当做一些补偿,人员都放回去了,周综文接下来抓紧各处的备耕事宜”

    “湖南的火炮运抵后,陈文盛你即可将俘获的那六十六艘大船装配起来,先按照一层二十门两千斤红夷炮,二层十六门一千五百斤红夷炮,首位各四门红一千斤红夷炮来改装、安置,如何改装、配置史密斯很熟,按照他的建议执行就是了”

    “改装完成后,将水师一分为三,一部分二十艘大海船,包括广州号,二十艘内河大船都开往石排,那里今后就叫香港,即可在那里修建军营,修葺码头,由沈劲担任总管,遮护珠江口以西的洋面”

    “一部分也是二十艘大海船,二十艘内河大船,停泊在虎门关附近,同样在那里修建军营,修葺码头,剩下的全部停泊在长堤附近,这两处陈文盛自己负责”

    “成立两广水师,今后陈文盛便是两广水师提督”

    众人一听纷纷向陈文盛恭贺,陈文盛也是喜不自胜,赶紧向李安国拜谢。

    “此次援救广西,徐勇、陈文盛都跟着我去……”

    “大都督……”,一听此言,众人都惊呼起来,“那广州由谁来镇守?”

    李安国淡定地说道:“此次与郑芝龙议和之后,估计彼等也不会过来骚扰了,广州留三千老兵就行了,你等继续招兵、训练,我已经让海丰的童以振过来担任总管,张家玉继续担任监军”

    “另外通知杨天星,让他在惠州府再招兵三千,加上彼等在福建俘虏里招募的六千人,新兵训练完毕后,全部调往兴宁县,扼控潮州府的程乡、平远方向”

    “惠来一线由宋奎光一部镇守就行了,加上靳统武的骑兵,应无大碍,杨天星的部队返回惠州驻守,这样一旦广州有事,杨天星部也可方便地经东江来到广州”

    “.…..”

    等文官们走了,李安国对留下来的徐勇、彭家声、陈文盛说道:“如何救援广西,还请几位多出出主意”

    说完便将一张两广的舆图打开。

    徐勇仔细看了一下舆图,“大都督,我等有水师,此去鹿寨,用水师先将大部队运到桂林抑或平乐,从那里再步行去鹿寨作为省事”

    “最好是在平乐下船,然后向西穿过荔浦县”

    “那接下来呢?”

    “若是仅仅为了解围,自然将大队紧紧凑在一起长驱直入,向鹿寨攻击前进,鹿寨的何都督得知援军抵达后再从里面杀出,大量杀伤敌军后,围困便不攻自破”

    “若是为了全歼此股敌军,就需要从长计议了,不过大都督,我等就算成功抵达鹿寨附近,彼等有七万人,我等加起来也就三万,这围歼……”

    李安国笑道:“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徐勇道:“末将不敢”

    李安国却说道:“何万强的兵力加上山地营,还有众多的佛朗机炮,彼等在鹿寨再守一个月也不成问题,就是怕粮草不继而已,我等抵达广西后便令驻守桂林的白云飞将粮草运到洛清江在桂林的渡口,然后让阮发想办法将一些小战船也搬到那里,利用战船运送粮草……”

    “这怎么可能?”,一旁的彭家声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大都督,这就算小的战船长度也有四丈,宽达一丈,重达千斤,如何能将这些战船从桂江运到洛清江?”

    李安国骂道:“大惊小怪!你仔细看舆图,广西之地,除了灵渠之外,可知还有一条运河吗?”

    彭家声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在桂林南边不远处标注着一条河流,正好将洛清江与桂江连了起来,上面标注着“相思河”三字。

    这便是柳桂运河了,广西境内的第二条运河,不过时至今日,其通航条件还不如灵渠,不过将小战船运过去还是可以的,只要到了洛清江,便可沿江顺流而下,直抵鹿寨。

    彭家声一看大喜,“大都督,若是这样的话,不但粮草问题无虞,阮总管还可故技重施……”

    徐勇却说道:“就算阮发可从洛清江向鹿寨附近的狼兵攻击,小船装载人员有限,还是扭转不了战局,大都督……”

    李安国点点头,“此次援救广西,也不能光想着将何万强、王二喜救出来,我以前就同吴候商议过……”

    说到这里他心里不禁一阵难过,徐勇等人见状也是黯然伤神。

    “大丈夫马革裹尸也是得其所,我等就不要难过了,全歼了这些狼兵,一战而定广西便是对吴候的最好纪念”

    说完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狼兵善于山地作战,我等无论是从桂林出发经永福县去鹿寨,还是经荔浦县去鹿寨,就算大败狼兵,彼等撤回柳州后还是一个隐患”

    “故此,以前吴候想的其实不错,只要堵住了雒容县,全歼此股敌军才有可能,吴候身中毒箭而死完全是一个意外,不过从山上绕过去已经不大可能了……,经过吴候一事,敌人必定在山上加强了防备……”

    徐勇又仔细看了一下舆图,“大都督,你的意思是……”

    李安国点点头,“此次救援广西,我等不妨兵分两路,一开始都走水路,到梧州后便分为两处,一处六千人马沿着桂江去平乐,从那里下船后经荔浦去鹿寨”

    “一处沿着西江继续向西行驶,抵达象州附近时再拐入柳江,不过我等的目标不是柳州,而是从柳州南面洛清江与柳江的交汇处直扑雒容”

    彭家声一听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大都督,这广州到柳州不下几百里,这一路上如何掩藏行踪?如果敌人发现了将洛清江流入柳江的入口封锁住该如何行事?”

    “更何况这一路都是逆水,不能借助风力,全靠桨手和舵手也不太现实吧”

    这时陈文盛笑道:“这一节我倒是与阮发聊过,冬日的西江东西南北四风倒是都有,没风的时候就只有用尾舵和船桨了,不过也不大可能全程没风”

    “关键是无法隐藏行踪啊”,彭家声继续叹道。

    徐勇却说道:“西江上的重地,无非梧州、浔州,只要能过这两处地方,其它地方就不足为惧,何况西江之上必定还有大明的水师,我等不妨扮成明军船只就是了”

    彭家声点点头,“那这一路的兵马就不能太多了,太多了就会引起怀疑”

    李安国点点头,对陈文盛说道:“此去梧州这一段,先用你的船只运送九千人到封川县,抵达封川县后,载着六千人的船队继续朝桂江驶去,而此时剩下的三千人换上熟悉西江的阮发大船利用夜色经过梧州……”

    徐勇摇摇头,“不大可能,梧州是广西巡抚所在,虽然彼等没有了水师,不过对江面的监视必定严密,大都督,不如这样,两支船队都在夜里行驶,去桂江那一大队船只不妨大张旗鼓,多点灯笼,而去柳江的那一队船只却偃旗息鼓,不点任何灯笼和火把,将敌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另外那队去……”

    “好!”,李安国击掌叫好,“梧州附近的江面宽阔、江水很深,去柳江的那一队只要沿着南岸行驶一小段便可快速驶离,接下来就是这一路的统领人选了”

    “末将愿走这一路!”

    “末将也愿意!”

    徐勇、彭家声两人都争着走这一路,这一路区区三千人马深入敌境,形势最是危险,李安国欣慰地点点头,“不要争了,这一路的人马只有三千,还是家声去吧,你正好率领那三千原九江营的精锐”

    同时对陈文盛说道:“会后你立即派出快船通知阮发,这一路如何行驶,如何掩藏行踪,让他多思量一下”

    陈文盛笑道:“大都督,这一节你就不要操心了,阮发自击溃梧州的明军水师后,经梧州往西去浔州也去过几次,无非是炫耀军威,你等就算大摇大摆白日过去也没什么”

    “啊?”,李安国三人都是大喜,“你怎么不早说?”

    陈文盛正色道:“以前阮发去浔州方向巡视,最多不过二十艘大船,如今要运送三千人,至少需要三十艘大船,如果还需要阮发部配合的话,恐怕他的五十条大船都得出动,如此一来,梧州的明军必定会怀疑,所以还是利用晚上过去好一些”

    “不!”,李安国最后一锤定音,“还是三十艘,无非是挤一些,阮发的船队先出发,去桂江的迟一日出发,这样梧州的明军就不会怀疑了”

    “梧州附近还需要阮发的大船封锁,如今梧州增加一万狼兵,如果吕大器发了疯安排兵力去攻打肇庆就不好了,告诉阮发,此去柳江,由他亲自带队,多备粮草、弹药,届时进抵洛清江后还需要他这些船只配合作战”

    “划桨、摇舵方面,这一路都不会有什么战事,船上的炮手、战兵都可以换着划,分几班轮流就是了”

    “另外经相思河去鹿寨的小船也安排一些,三十艘便够了,主要是扰乱敌军的视线,以为我等只能从东边过来。其余的大船和小船还是封锁住桂江一线,以防狼兵偷偷越过桂江攻到平乐附近”

    “是!”

    “是!”

    “是!”

第二百一十章 八万狼兵之二:有些想当然了

    李安国率领九千人马坐着陈文盛的大船很快便抵达封川县,封川县位于广东

    境内,西江北侧,由于西江的支流贺江从北面在此地汇入,故名封川县,后世叫封开县。

    封川县距离西边的梧州只有四十里路,从西江坐船的话一个时辰即到,历来是两广之间重要的交通要道,如此重要的地方安国军安排了三千人在此驻守,加上阮发的水师,一般情形下应该确保无虞。

    按照之前的议定,抵达封川县后,李安国、徐勇继续前行,经梧州后沿着桂江北上,此时的梧州,广西巡抚吕大器、巡按御史张同敞已经亲赴柳州坐镇指挥围剿安国军事宜,梧州城里只有提刑按察使郭之奇、新任命的广西总兵候性以及督师西南的王应熊之侄、遵义府参将王更律三人镇守。

    由于损失了梧州水师,上游的浔州水师又不敢过来,吕大器也不敢进图广东,只得等消灭鹿寨之敌后收复桂林、平乐,先收复了广西再说。

    陈文盛这次出动了六十条大船,见到如此大规模的船队北上,站在城头的郭之奇眉头紧锁,明摆着贼军是要北上支援鹿寨战事的,得赶紧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巡抚大人,不过如今水路几乎由安国军把控着,他想要派快马通知吕大器,也只能翻山越岭走陆路了。

    第二日,又有三十艘大船经梧州往西江上游驶去,一看船上的“阮”字旗号,郭之奇不禁破口大骂,“这西江本来是广西的内河,如今反倒成了彼等之内河!”

    一旁的候性却提醒道:“按察使大人,这阮贼的水师以往巡视西江,多半是十多艘,最多二十艘大船,今日为何有三十艘之多,莫非?”

    郭之奇摇摇头,“三十艘大船,最多装载三千人,这三千人无论攻打浔州还是柳州都力有未逮,估计是彼等的大队北上支援去了,阮贼便故技重施,跑到西江上耀武扬威来了,想要混淆我等视线,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候性点点头,看着远去的船只,他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过看到郭之奇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也没有与他分说,看了一会儿便自顾自地下去了。

    李安国的船队三日后抵达平乐,正准备在平乐下船,陈文盛笑道:“大都督稍安勿躁”

    李安国问道:“你还有何事?”

    陈文盛说道:“这平乐以西有一条荔浦河,河水虽不宽阔,不过在当中行驶一艘大船还是可以的,我等不妨继续前行,在荔浦县再下船”

    李安国一听大喜,平乐到荔浦还有六十里路,荔浦到鹿寨还有一百多里,如果能继续坐船前行,节省一些体力当然是好事。

    到荔浦后,已经是他们出发后的第五日了。

    荔浦县如今控制在安国军手里,驻有一千五百步军,李安国他们在县城稍事休整后便继续向西进发。

    从荔浦到鹿寨,必须要经过一段接近五十里的山路。

    此处的山脉都不高,最高处不过一百多丈,不过山势纵横,绵延广阔,李安国此次去鹿寨,自然有原派驻广西按察司的人带路,加上荔浦本地的人,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这荔浦附近都是这样的山势?”,李安国问那按察司的人。

    “是的,大都督,鹿寨附近也是如此”

    “啊?”,李安国听了不禁眉头一皱,这样的山势,多处可以穿过,怎能将敌军围在一处全歼?何况是爬山涉水若等闲的狼兵?

    看来自己之前布置的在鹿寨聚歼狼兵的计划有些纸上谈兵啊,这也要怪这个时代的舆图,没有等高线,没有比例尺,山川城池倒画的惟妙惟肖。

    难怪吴候能轻易绕到敌人的后面,若是大山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

    狼兵有七万之众,完全可以把靠近鹿寨的各条要道封锁起来,或者拿下荔浦县也行,为何还在鹿寨附近盘桓?

    多半是彼等已经得知鹿寨附近的便是安国军在广西的主力部队,一旦消灭这部分军队,在他们眼里,广西便指日可下了吧。

    又想到,自己这区区六千人前去救援是否太过于自信了?

    为防止敌军途中可能的拦截,李安国进山之前已经将这六千人马进行了整编,划分了六个千总队,每队都有五百长枪兵、五百火铳兵,这样的话一旦遇敌远程、近程的武器都有,仓促遇敌或被敌军分割之后后也不会张皇失措。

    每一个千总队还有五门三百斤重的佛朗机炮,如此配置,就算是几万狼兵围过来了也有自保之力。

    为防止被敌人打散,徐勇带着三个千总队走在前面,最前面自然还有安国军的探马,李安国带着三千人在后面。

    五十里山路中,靠近荔浦县的那一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山里的居民都很正常,不过越靠近鹿寨那一侧,李安国愈发觉得不安——这一侧山上的民宅都在,可他们并没有发现哪怕一个人影,甚至连牲畜的身影也没发现。

    “大都督,情况不妙”,徐勇也有些着急,虽然目前没有发现敌踪,不过这两侧都是大山,敌人完全可以在任何一处设伏。

    李安国也是双眉紧锁,按照按察司的情报,前面不远处就要出山口了,敌军想要设伏也就在前面这一段了,不过眼下前出的探马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晓有什么发现没有。

    他将跟着大队行军的一位荔浦县的农户叫过来。

    “山口附近是何地形,有村落吗?”

    “大人,前面十里处便是山口,出了山口,虽也有不少小山,不过并未连在一起,山口附近有一处村落,叫帮朗村,有一百多户人家”

    “嗯,村子前后有多长?南北两侧地形如何?”

    “不长,加起来也就三里路,不过两侧都是大山,南边的很高,恐怕有两百多丈,北面的矮一些,也有一百余丈”

    李安国一想,也就是南山有五六百米高,北上有两三百米高。

    “村子有多宽?”

    “多宽?嗯,也就一里路左右吧”

    两人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安国军的探马回来了。

    “大都督,前面的村落也是空无一人”

    “.…..”

    如今已经来到山口附近,再往回走是不可能了,何况如果这样做了,他李安国今后还怎么统领大军?

    李安国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上空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

    一旦下雨,自己这三千火铳兵就发挥不出优势了,全靠这三千长枪兵如何抵挡得住敌军的攻击?

    “村落离此地还有多远?”

    “大都督,不远,也就两三里路”

    “全体跑步前进,快速进入村落!”

    随着李安国一声令下,六千人马开始跑动起来,独轮车上的佛朗机炮原本只有一人推着,此时也有一人拉起了前面的绳索。

    不多久六千人全部进入到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子。

    作为交通要道上的村落,也就是在道路两侧各建了了一些房舍,不过房舍之间或多或少也有一些间隔,宽的有三四尺,最窄处只有一尺。

    这时村落附近的山上出现了响动的声音,李安国知道敌军已经开始下山了,不过按照安国军的规制,探马前出时,附近若是有大山,至少要上到山体的一半,敌军就是藏起来,想要下到山下,也需要一段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就是李安国所需要的。

    “立即将麻袋拿出来装上土石,要快,尽快封锁两侧的路口以及房舍之间的缝隙!”

    话音刚落,天上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

    等安国军的将士刚刚把用麻袋垒成的土墙砌完,还没把佛朗机炮装上去,道路两侧便出现了大队的敌军。

    一看那装束,都是黑色的短衣,头上还抱着头巾,手里或举着钩刀,或端着长矛,或拿着弓箭,铺天盖地一般向村子袭来。

    目前的局面是,马上就要下雨了,而己方的远程武器尚未就位!

    “两千火铳兵进入两侧的房舍,利用窗户射击!”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幸好安国军的将士出行时随身携带者斗笠,而隧发火铳也是一早装好了,在斗笠的遮护下,先发出一枪还是可能的。

    更万幸的是,如今虽然雷电交加,不过风势却很小,若是风雨交加那就不妙了。

    村落中间的道路只有一丈多宽,已经垒起了三尺高的土墙,有十名戴着斗笠的长枪兵正蹲在后面,再后面则是一百名火铳兵,排着十排正严阵以待。

    “砰!!!!”,第一排的火铳兵很快打响了,接着房舍里、房舍之间也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火铳声。

    在十排火铳兵的打击下,一开始气势汹汹而来的狼兵气焰稍稍停歇了,丢下一些尸体后退了回去,就在这个当口,安国军将三百斤的佛朗机炮装在了土墙上!

    这便是佛朗机炮的好处了,后装,只要遮住装子铳的地方,便没有淋湿之虞,安国军在村落两侧的土墙上各装了六门,密密麻麻排在一起。

    此时山上的狼兵已经全部来到山下,李安国不顾大雨骑在马上一瞧,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乖乖,村落两侧到处都是狼兵,房舍南北估计还有,加起来恐怕不下两万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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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美僮传奇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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