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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美僮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龙吟森森     明末美僮传奇txt下载     明末美僮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明末美僮传奇全文阅读

楔子

    “崇祯十五年十月,献贼十余万夜宿潜山,黄靖南、刘广昌偃旗息鼓潜近,大破之,斩俘近半,贼仓皇逃至桐城山中”

    “献贼自号西营,又分老中营、中营、前营、后营,精锐多在老中营、前营,此战,献贼前营丧失殆尽,总管、献贼义子王兴国死,以另一义子张安国继之”

    “潜山一战,献贼辎重殆尽,欲图桐城,令张安国戴罪立功,攻之”

    “安国者,献贼美僮也,姿容秀美,名二孩儿,时年十八,武艺绝伦,尝与黄靖南对阵,甫出战,僮飞矢中其手,黄几败阵,怒甚,伏兵擒之。爱其勇,欲令降,僮坚不允,绝其食死”

第一章 美僮复生

    庐州郊外。

    自崇祯十三年河南大旱,李自成乘势而起,席卷河南之后,紧邻的南直隶凤

    阳府、庐州府于次年也发生了大旱,紧接着又发生了罕见的蝗灾,曹操、八大王、革左五营又肆掠凤阳、庐州一带,流贼、兵灾,加上天灾,庐州附近大片的农田、农舍都荒废了,放眼望去,饿殍遍野,满目疮痍,每天都要从城里、靠近城门的窝棚里拉出上百具尸体到郊外掩埋。

    这日清晨,与往常一样,张老实赶着一辆牛车拉着十几具尸体到郊外某处掩埋。

    此处是庐州郊外约十几里地的一座小山,小山周围的田地如今已经堆满了坟头,一眼望去触目惊心,张老实以前就是这小山附近的农户,流贼来到之后便跑到了城里。

    庐州此时被朝廷称为“铁庐州”,张老实以为以为躲进了城里便万事大吉,不过张献忠却安排人马冒充南直隶的主考学使和赶考诸生混入城中,轻取了朝廷官员吹嘘“固若金汤”的“铁庐州”。

    张献忠打下庐州搜刮一番后并没有常驻,第三天便退出了城池,很快便与驻守凤泗一带牟文绶、黄得功、刘良佐部接战了,不敌后便退回湖广,在黄梅受挫后又退回英霍山区,结果在群山中的潜山受到黄得功、刘良佐的袭击大败。

    在张献忠打下庐州后,张老实并没有跟着他们走,而是选择留在庐州,官军收复庐州后,他便讨了一个运尸、埋尸的活计,每日正午有一碗稠粥、一块饼子,勉强度日。

    大旱、蝗灾过后的山体光秃秃的,残存的的树木也被庐州的军民砍伐一空,只剩下枯草和些许灌木在冷风中摇曳。

    张老实在山下找了一处地方,拿着锄头正准备开挖,不远处的一物却引起了他的主意。

    他拎着锄头走过去一看,只见此处的土地已被扒开,露出了里面的新土。南直隶这地界儿,虽然干旱,不过却比河南好上许多,外面的泥土在大旱过后自然是灰黄色的,而在地下只要多挖几尺,略带湿润的、颜色更深一些的土壤就会冒出来。

    “造孽啊”

    张老实一看这情形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处土坑应该在不久前刚埋过一人,不过由于土坑挖得太浅——不到两尺,坑里的尸体不是被野狗拖走了,便是被流民挖走了。

    野狗将尸体刨出来自然是为了食用,流民则是兼而有之,如果是新埋不久的尸体,他们刨出来既能食用,尸体上有衣服的话还能扒下来蔽体。

    这附近没有残肢、破布,肯定是被流民挖走了!

    一想到附近还有流民,张老实不禁打了个寒颤。

    冬初的庐州北风初起,卷着尘土和枯草到处打转,眼界之内,没有任何人和动物出没的迹象,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张老实今年三十多岁,他能活到现在还多亏了名字中的“老实”二字,流贼打过来时,城里的“奸猾”之徒被杀戮一空,他这样老实巴交的人反而安然无恙。

    官军收复庐州后,他这样的老实人再一次逃过了官军的盘诘,一方面是因为收复庐州的是黄得功,另外也是因为他的老实,再加上城里也没剩下多少人,他便干起了这个差事。

    按照庐州官府的规定,为了避免瘟疫的发生,掩埋人口时至少需要三尺以上,像张老实这样的人自然不折不扣地执行,其他的人就不一定了,这也是张老实刚才感叹的原因。

    对于像张老实这样的农夫来说,一个三尺多深的土坑实在不在话下,不到半天功夫,一个大坑挖成了,由于尸体多,他还挖了四尺深。

    他将所有的尸体扔进大坑埋好,将土培实后,如果此时将牛车赶回去,正好赶上发放饭食的时候。

    忙乎了一阵子后,张老实浑身是汗,干脆坐在坟边休息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这还是他前日积攒下来了的,每日完事后他都要啃两口,否则返程时坐在牛车上心慌。

    “扑扑”,他一口还没有咬下去,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张老实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什么,再仔细听了一下,响动是山后传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好像扒土的声音。

    张老实寻思半晌,最后一咬牙,拎着锄头便向山后走去。

    小山不大,在田地中间就像一个大坟包似的,张老实战战兢兢地摸到山后面,果不其然,只见一条瘦的不成形状的野狗正在拼命扒拉一座新坟,新坟的顶部已经全部扒掉了,那厮正在往下扒拉。

    “造孽啊!”,张老实心中大怒,拎着锄头便冲了过去。

    那条野狗见有人来了,赶紧跑开了,不过并没有跑远,而是在约莫十多丈的地方趴了下来。

    张老实捡起一块石头向那野狗扔去,兴许是他从小就干过此事,石块正中野狗,“嗷嗷…”,野狗一声惨叫之后便爬起来跑开了,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张老实来到那座新坟旁边,只见坟坑已经露出来了,最多一尺多深,露出了里面的草席,坟中的人个子很高,草席只盖住了小腿以上部位,一双穿着靴子的脚露出来了。

    “造孽啊!”,张老实又是一阵叹息,寻思半晌,决定好人做到底,将坟坑挖深一些在埋起来,这野狗肯定也是闻到了气味才寻摸过来的。

    张老实将草席抱出来,没想到脚下一滑,手里的尸体跌落在地面上,这时草席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人。

    按说张老实这些日子都在跟死尸打交道,早就麻木了,不过他刚一见到这具尸体还是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相貌非常年轻,约莫十八九岁,一身白衣,披头散发,面色煞白,好像刚从地府里出来的一样。

    “原来还是一个富家子弟”,张老实定了定心神,转念又一想,“富家子弟怎地怎地落到如此地步?”

    一想到前不久的流贼,凤阳府、庐州府两地的官绅富户几乎被屠戮一空,张老实心里便释然了。

    按说官绅富户倒霉,像张老实这样的佃户应该高兴才是,不过兴许他天生是一个心地善良、老实的人,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张老实刚准备将目光从那死尸上移开,接下来的一幕让他魂飞魄散。

    那“死尸”倏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庞,只见他一对又淡又细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鼻梁高耸,嘴唇薄薄的,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那人见了张老实也吓了一跳,不过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无比。

    “啊?!”,饶是张老实胆大,此时也吓得大叫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朝山后跑,锄头也忘了拿,跑动中身上的饼子也掉在地上。

    那“死尸”见张老实跑远了,竟然从地上爬起来了,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块饼子旁边,将它捡起来后三两口便吃完了,吃完后突然大叫一声,捂着脑袋又躺下了。

    此人正是前不久与黄得功大战的西营前营总管张安国,原名李安国,李定国的堂弟,别看他相貌俊秀,一身武艺在西营除了三鹞子王兴国外几无敌手,在西营的威望也仅在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王兴国之下。

    不过前面几人都有统兵之能,张安国却是一名单纯的勇将,先是在张献忠身边做亲卫,后来放到王兴国身边锻炼,王兴国阵亡后便出任前营总管。

    西营在张献忠的安排下分为四大营,中老营、前营、后营、中营,中老营是由孙可望亲领,麾下还有艾能奇、张四虎等人又分属中老营的前后左中右五营,前营便是由张安国所领,中营由李定国所领,后营是刘文秀。

    张安国兵败被俘绝食七天死后,黄得功便安排两名亲卫将他埋到郊外,黄得功一来欣赏他的武艺,二来贪慕他的“美色”,俘虏他后并没有过多为难,他绝食“而死”后又很是佩服他的节气,便给了亲卫几两银子将他埋了。

    没想到这两名亲卫却对“流贼”不屑一顾,便贪了那几两银子,将张安国拖到郊外草草掩埋了。

    没想到此时的张安国却没有完全死去,又有一缕来自后世的灵魂侵占了他的身体,这也是张安国突然醒来的原因。

    现在张安国脑海里有两种记忆交织、战斗着,谁也不服谁。

    “你是谁?怎敢闯入我的身体?”

    “你又是谁,天哪,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小爷我可是八大王手下十二太保之一的张安国,目前在排行第五,你……”

    “八大王?张献忠?张安国?没听说过!老子我可是大好新社会的一名……扑街网络作家,怎么跑到明末来了?天啊,老子虽然写了九本穿越小说,本本扑街,第十本正在扑街的路上,虽然惨了点,毕竟还有口饭吃啊,怎么这么倒霉啊”

    “新社会?扑街网络作家?小说?不明白,你到底是谁,你……你赶紧从我身上滚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哟呵,你小子还嘚瑟起来了,告诉你吧,这叫穿越,几百年后很流行的事情,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不客气?我还嫌弃你了!”

    “啊?!你这厮真是无礼,我这就去请一名道士做法将你驱逐出去!”

    “省省吧,穿越你懂不?就是今后你要听我的,一切按照我的吩咐做事!”

    “凭什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多了几百年见识就想骑到我头上?告诉你吧,没门!”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俩暂时和谐共处,眼下就以你为主,我在一旁提提意见总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喂,你叫什么名字?”

    “李安国”

    “啊,怎么跟我以前的名字一样?”

    “废话,老子一个李安国难道穿越到张献忠身上?!”

第三章 巡按御史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了,张安国仍在呼呼大睡,李安国却早已醒来。

    李安国觉得有些奇怪,别人穿越之后与前主人都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怎么自己却和这以前的灵魂还是水火不相容?

    不过对方的记忆自己倒能探知,不知道那张安国能否获取自己的记忆?

    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在睡觉时,另一个却醒着,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卫兵,在这明末乱世简直是多了一项“异能”。

    一觉醒来,张安国感觉浑身轻松,刚才的李安国倒是想多了,张安国并不能获取李安国的记忆。

    张安国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又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身手至少恢复了七八成,对周围环境感知的灵敏性还更胜一筹,现在也就是力气还没有恢复到鼎盛时期的状况,估计是“死”过之后自身的潜能又被激发了,抑或是那后世来来的李安国的加成?

    想到这厮,他明显感到他已经醒着,却并没有闹腾,“算你识相!”

    煮了一大锅粥饱餐一顿后,他看了看屋里两人一狗的尸体,心想这只土狗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狗,便拎出去挖了个坑将它埋了。

    干完此事后想了想又将齐腰甲、外袍脱下来,将齐腰甲穿在里面,镶蓝袍穿在外面,背上弓箭和米袋,挎着两柄腰刀,黑色的大氅一披,大包裹拎在手里,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先是朝南走,准备沿着大别山的南缘一路经舒城、桐城、潜山、太湖、宿松回到湖北。

    刚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下了,因为那李安国又说话了。

    “喂,你准备去哪里?”

    “自然是去湖广,追我义父去,有什么问题吗?”

    “傻瓜,你即使回到张献忠的身边,他会怎么看你你知道吗?”

    “这……,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不做前营总管了,回到义父身边做一名亲卫就行了”

    “哼,瞧你这个熊样儿,现在是乱世,你就不想做一番大事业盖过孙可望、李定国?”

    听到这里张安国也有些犹豫了,如果说是以前的张安国绝对没有这个心思,不过自从这个李安国驻扎进来后,自己好像有些受到了他的影响,特别是那句“盖过孙可望、李定国的话”。

    孙可望诨号“一堵墙”,意思是他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都面不改色沉稳以对,就像一堵墙似的,而李定国是西营里少有的文武双全的人物,十七岁时张献忠便让他独领一营,很多大战实际上是他在统筹指挥。

    而前营的第一任总管,那蒙古鞑子黑沙,以及接任的王兴国都是悍勇之辈,年岁虽比李定国大许多,不过地位却远在他之下,以前的自己也不比这二位强多少,如果没有这李安国的“侵入”,自己早就步黑沙、王兴国的覆辙死去了。

    “那以你的意思?”

    “英霍山区一带,估计还有不少义军的残部,我等何不前往收拢,再挑选精锐编成自己的嫡系亲军,然后以这些人为依托在西营里闯出一番天地?”

    听了这话,张安国不禁有些动心,西营四大营虽然只是扎营时的临时组织,不过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三人都有自己的核心人马,这也是他们在以往征战中能如臂使指地指挥军队屡获胜绩的重要原因,而前营则是流水的兵,一直当做先锋部队在使用,猛冲猛打打完后再从其它营头补充。

    如果有一支自己能完全控制的人马那就好了。

    “好是好,不过就怕我等收拢完毕了,义父的大军也走远了”

    “不怕,老爷我可是后世来的,放心,半年之内西营大军都会在武昌附近盘桓”

    “真的?”

    “废话,你以为老子我多出来的这几百年见识是没用的东西?”

    “那具体如何行事?”

    “去六安州,在从那里去霍山县,再从那里上山,你现在有身份文牒,有银两,一路大摇大摆地过去也没问题”

    “现在湖北东部是张献忠,整个河南又被李自成搞得如火如荼的,朝廷的大军都被吸引到了这两处,就算我等闹出动静了,估计也没有人理会,就算朝廷前来“清剿”,最多也是地方卫所兵和团练”

    张安国最后同意了,便又折向西北。

    庐州到六安州的官道附近,原本是大片良田,此时由于流贼、兵灾、大干旱已经完全荒废了,沿途的房舍也大多没有人烟,有的被义军裹挟走了,有的被官军祸害了,有的逃到了淮安、泗水一带。

    官道上,除了骑着马快速奔驰的官军,几乎没有人烟,张安国孤零零一个人走在驿道上煞是惹眼,不过他一身生员的打扮倒也没有人敢为难他,他曾经遇到了一小队骑兵,但他将“自己”的身份文牒拿出来后,这些人吓得一个个跪在地上。

    “还是读书人好哇”,事后他感叹道。

    “他们也威风不了几年了”,李安国插道。

    “为何?”

    “你以后便知”

    “.…..”

    就这样,张安国一个人在官道上跋涉着,饿了就煮一锅粥,五日后便抵达六安州。

    六安州城池靠近英霍山区,城门口的盘查还是很严的。

    当张安国将那“进士”的身份文牒取出来后,守城的士兵果然没说什么,点头哈腰地放他进去了,不过有一名士兵在张安国远去后,也飞快地向城里另一处跑去,这就不为张安国所知了。

    六安州被革左五营、西营抄掠了几次,里面除了驻军,便是少数勉强经营的商家,幸好城里还有一家客栈,张安国决定在客栈里住一晚明天再赶路。

    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后,又在客栈大吃了一顿,张安国顿时感觉人生美好不过如此,不过很快他的美好感觉便被打破了。

    他正准备上床时,房门响了。

    张安国心里一凛,下意识地问李安国,“怎么办?”

    李安国答道:“还能怎么办,等下见机行事,对了,你满嘴的陕西口音,一出口便露馅了,还是让我来吧,你能不能暂时让我控制这副身体?”

    “好吧,仅此一次”

    李安国后世是南京人,虽不知晓此时南直隶地界的具体口音如何,不过想来总比张安国一口浓浓的陕西味儿要好上许多。

    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小二领着一人,只见那人头戴儒巾,三缕长须,约莫四十多岁,穿一身直裰青袍,见了张安国先是吃了一惊,很快便肃然施了一礼,“后进末学张文礼拜见学长”

    “张文礼?”,此时的张安国已经蓄起了短须,看起来要比以前老成一些,不过脸上的“嫩”相却丝毫也掩饰不住。

    “哦,是学生冒昧了,学生乃是和大人同一年乡试中举的,不过此后大人接连在会试中金榜题名,可学生则名落孙山,连考了几年也没考上,最后只得作罢,蒙圣上鸿恩,勉强在这六安州担任判官一职”

    “哦,原来是张大人”,李安国嘴上说着,心里却起了波澜。

    看来这“李安国”不仅是进士,还是一名官员,还与眼前这位六安州判官都在南直隶进行过乡试,这一茬自己以前还没想过啊。

    不过那个包裹里为何没有他的官身牌谍?

    “张大人,这么晚到本官这里,不知……”

    张文礼还一度担心这位上官有些不喜,看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微服私访来着。

    “不知上官驾到,还是客栈的人告知才得知李大人屈尊本州,无论如何也要前来拜见”,张文礼心里有些打鼓,这位李安国他只是听说过,是新近上任的督察院兵科左给事中,近来江淮大震,又特兼了凤阳的巡按御史,虽然官位品阶与他相同(判官、左右给事中都是从七品),不过给事中、巡按御史的权威却比判官大多了。

    “我等以前认识吗?”,李安国想了想,这“李安国”的官位多半比眼前这位判官大,就打算以势压人。

    “哦,以前乡试时,学生远远望见了学长,没敢近前相认”

    这就好,张安国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估计眼前这人是前来攀“同年”的交情的,干脆再讹他一下。

    “张大人,本官从庐州一路赶来,路上遇到贼匪,将我的仆从杀了,马匹也夺走了,幸亏本官自幼习练剑术、弓箭,侥幸逃过一命,我明日要到霍山办理急务,你这里可有多余的马匹?”

    “有,有,下官府上便有骏马两匹,明天一早便让下人送来,不知要不要通知孔游击,让其派兵护送”

    “孔游击?”,李安国心里一凛。

    “哦,就是前舒城守将孔庭训之弟孔庭诫,前一段时间其兄陷于贼手,还是大人您力排众议让其戴罪立功,免于连坐,正是让其报恩的时候啊”

    李安国一听头都大了,怎么这六安州都是这“李安国”认识的人?一个判官还好说,如果被那什么孔庭诫识破了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

    想到这里,李安国便含含糊糊地说道:“不了,此去霍山,事关机密,还正与孔游击有关,你千万不能让其知晓本官在这里”,

    “啊?”,张文礼一听心中大惊,难道李大人不久前压下孔庭诫一事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大人此去霍山,可是为了招安一事?”

    “不可说”,李安国故作威严状。

    “是,大人,下官绝不吐露半字”

    “此事万分绝密,不仅孔庭诫不能说,连知州、同知都不能说,你府上的人也不能说”

    “是,大人”,张文礼应道,不过突然意识到本州根本就没有知州啊,连同知也还未到任,目前六安州的文官里面就数他最大,这些这位李大人应该清楚啊。

    “大人,本州的知州、同知空悬已久……”

    “嗯,本官自然知晓,这事办好了,同知一职不就在你的头上了嘛,现在国事艰难,万事都可大刀阔斧,不再拘泥于旧规,知州一职也不是没有可能地”

    张文礼一听大喜过望,他一个举人,能做到同知就是烧高香了,如果能成为一州之主,那确实是破格提拔啊。

    赶紧长揖到地,“多谢大人,大人之恩,学生铭感五内!”

    张文礼别过后内心狂喜,下楼梯时还不小心摔了一下,李安国见了心中暗笑,看着张文礼远去的背影,张安国突然想到一事,便偷偷对李安国说了,李安国犹豫半晌还是同意了。

    “张大人止步”

    “大人还有何见教?”

    “献贼可有重要人员羁押在此?”

    张文礼一听,果然是为了招安一事,便道:“大的头目倒没有,不过小喽啰倒有不少”

    “哦?本官就不瞒你了,此去霍山,正是为了招安一事,马军门也在霍山”

    “啊?”

    “我去牢里去看一下,先了解一些情况也是好的,也好知晓彼等想着何事才好与彼等头目商谈,否则抚而复叛就不好了,现在国事艰危,圣上日夜为此忧心不已,我等做臣僚的也得尽心竭力为圣上分忧啊”

    ……

    等到了六安州的大牢,张文礼说:“大人,献贼余孽都在地下,你看……”

    “张大人,招安一事是马军门、黄总兵与本官暗中筹划的,成功了还好说,如果事情败露,我等绝对逃不了干系,身死族灭都有可能,前总理熊文灿熊大人便是前车之鉴,此事你就不必参与了,我独自一人下去就行了”

    张文礼听了点点头,眼中隐隐还有泪痕。

    等牢头打开了地下牢房的大门,一阵恶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张安国对牢头说,“你等在上面等候,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自己处置就行了”

    他拿着火把走进了牢房,牢房约莫有十几间,两边各有七八间。此时张安国已经做主了,他举着火把一个个照看过去,大多是老弱妇幼,一个个目光呆滞地或躺或坐看着这位突然进来的俊俏“生员”。

    张安国跟着张献忠从陕西到山西,再到河南、湖广、南直隶,裹挟的人口不少,这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南直隶本地人,张安国想要解救也有心无力。

    来到最后一间,只见那间牢房与别处不同,别处都是木制的栅栏,这一间却是铁制的,里面关着四个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

    张安国将大帽的帽檐压低,仔细瞧了一下。

    一瞧之下不禁大喜过望,这四人都是前营在攻打六安州时“失踪”的将士,有两人还是和张安国一样的“领头子”。

    里面的四人中有三人在睡觉,有一人却还坐着。

    “二喜”,张安国轻轻唤了一声。

    王二喜,今年二十岁,前营的领头子之一,山西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以前是张安国最喜爱的手下,当时听说他不见了还很是难过了一阵子。

    王二喜正在发呆呢,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查房的也没理会,甫一听到“二喜”两字,心中大喜,正要喊出“二娃”两字,张安国赶紧止住他,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上面去了。

第四章 百密一疏

    回到上面,自然又换成了李安国,只见张文礼正在牢头的房间背着手乱走着,见到李安国赶紧问道:“大人,如何?”

    李安国笑道:“有四人正是那山上的头目手下,明早你派一辆囚车,两三个衙役,将彼等放在囚车里押到霍山县去,这几人都是些小喽啰,不过捏在本官和马军门手里,多少是一个筹码”

    张文礼不疑有他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临走前李安国还特地问了一句,“孔游击可在城中?”

    张文礼答道:“真巧了,孔游击去霍邱了,正好没在城里”

    李安国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面上却不动声色:“唉,如果此次招安成功,孔游击的事未尝不可网开一面”

    次日,张文礼派了四名衙役带着长矛押着囚车,张安国自己骑着他送的一匹枣红马,还另送了一匹白马,顺利出了城门,临走前张文礼还说:“大人,这两匹马以前据说是献贼部下的,孔游击转赠于我,可惜我骑不得马,平素都是鄙府的管家在用,大人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李安国当然笑纳了,临行前还对他谆谆告诫,看着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着实好笑。

    六安州到霍山县大约有六十里路,没有官道,不过沿着肥水的支流淠水有一条驿道,勉强能通过一辆大车。

    一行人慢慢地走在驿道上,想快也快不起来,天黑前赶到了青山脚下,过了此山再走二十里路便到霍山县城了。

    一行人正准备找一个废旧的村落将就一夜,驿道的东北面突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赶车的那个衙役站在车上看了一下,转身对李安国说道:“大人,来者好像是孔大人和他的家丁”

    李安国一听大惊,孔庭诫来此不是来报恩的,便是识破了他,来找茬的!

    “有多少骑?”

    “二十,大人,孔游击也就二十家丁,应该全部来了”

    他赶紧对那衙役说道:“大事不好,囚车里的几个人与孔游击有些勾连,我悄悄将彼等运到霍山县,就是为了防备孔庭诫狗急跳墙,赶紧将囚车打开!”

    那衙役有些犹豫,不过一方是凤阳“巡按御史”,一方是六安州的游击将军,那一方他都不敢得罪,不过最后他还是准备听“巡按大人”的,这也是张文礼临行前对他的告诫,“一切听从巡按大人的调遣!”

    等他打开了囚车,放出了四人,张文礼又说:“你等将长矛给他们,彼等久在贼中,比你等善战,快!不妨告诉你等,孔庭训、孔庭诫兄弟不是陷于贼手,而是主动投靠了献贼,现在消息暴露了,他肯定是来杀人灭口的,等会儿连你等也无法幸免!”

    那衙役晕晕乎乎的,孔庭训他自然知晓,不过他一个小小的衙役那里知晓大人物之间的勾当?

    历史上的孔庭训确实主动投靠了张献忠,不过被张献忠杀了。

    既然巡按大人发话了,他们几个不得不将手中的长矛递给刚才还是囚犯的几人。

    “此事与你等无关,赶紧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张安国又大声说道,几个衙役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听了一个个往村子里跑。

    这时来骑已经很近了,此时已换成了擅长厮杀的张安国,他对王二喜说:“赶紧上马!”,王二喜依言上了白马。

    “中午吃饱没有?”

    “饱了,最饱的一次!”

    “还能战否?”

    “能!”

    张安国点点头,这时其他三人已经将囚车横起来拦在路中,手持长矛戒备着,而张安国也取下了弓箭放在手里。

    很快,孔庭诫一行人便来到了囚车前。

    只见约莫二十人簇拥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将领缓缓来到囚车前,这二十多骑个个身穿棉甲,背着弓箭,挎着腰刀,每人手里还拎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一个个如狼似虎,与寻常明军大不相同。

    此时张安国已经将黑色的披风解下,露出里面的镶蓝袍,加上大帽,如果手里没有兵器的话,活脱脱一个俊俏书生。

    只见那将领模样的人看了张安国等人一眼,冷哼了一声,“你便是巡按大人?”

    “不是!”,这次张安国倒说了实话,当然得到了李安国的指点。

    “算你老实,跟你明说了吧,巡按大人正在霍邱,老爷我不久前还在李大人那里听取训示,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冒充朝廷命官?”

    张安国哈哈大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老爷我是李安国之弟李定国!”

    孔庭诫一听便有些犹豫了,眼前这人确实与李大人有七八分像,不过自己没听说过李大人还有一个弟弟呀,如果眼前这人确实是李大人之弟,又是奉其兄长之命行事,自己来这一趟就操切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李大人确有此弟,怎地他在霍邱县没告诉自己?难道兄弟二人之间有矛盾?

    正犹豫间,张安国一声大喊,“兄长!”

    孔庭诫及二十名骑兵还以为李大人来了,一个个回头查看,这时张安国发动了,穿花蝴蝶般一气发出十支箭!

    射向孔庭诫的那只箭正中他的太阳穴,他惨叫了一声便跌落马下,与他一起落马的还有七八人!

    张安国在西营中一手骑射功夫位居全军之冠,马战也仅次于王兴国,否则大明赫赫有名的黄得功、黄闯子也不会在骑战中败给他,败退时还被射中右手,这可是史书上记载的。

    张安国射出十箭也就是瞬间的事,等七八人跌落马下,其他人还一个个目瞪口呆的,这时张安国的第二波箭只到了,不过此时这些人有了防备,箭只过后,只有三四人落马。

    “领头子!”,张安国一声大喊。

    “有进无退!”,包括王二喜在内的都大声回应道。

    这领头子便是张安国日常所说的“前驱”,史书记载,“献贼凡战,选一人当前,名曰领头子,其余鱼贯而进,头子不过五六,有进无退,若受伤,游骑飞报;重伤呼换,其人始退。次者序进,退步必斩。易三头子,必鸣金收兵,率众奔突”

    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沙黑、王兴国、张安国、白文选、张四虎、冯双礼等人都是从领头子中脱颖而出者,在农民军中除了武勇还是武勇,这是一切的基础,张献忠自己也是“战辄先登”,更有刘文秀率二十八骑夺襄阳城的壮举。

    可以说能从农民军中脱颖而出者,绝大多数不是武艺高强,便是浑身是胆,否则根本就无法立足,张献忠的西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还在李自成的闯营之上。

    这时囚车旁的三人已经将囚车拉到一边,张安国带着王二喜策马而出,而孔庭诫剩下来的那七八骑已经被刚才张安国的神乎其技的箭术吓坏了,一个个拔马而逃,此时张安国的箭只已经射完了,他和王二喜都手持一根长矛紧追不舍。

    而留下来的那三人则将跌落马下的的骑兵一个个补上一矛,抢了马匹后也在后面追赶。

    由于孔庭诫等人是疾驰而来,而张安国的枣红马一直在慢走,白马更是一路空放,不多时,他和王二喜便追上了那七八骑,由于天色已晚,周围又是沟壑纵横,他们杀死了几人后还是有几人逃掉了。

    他二人也不理会扭转马头便往回赶,一路上又碰到了另外三人。

    “回去,收拢马匹、武器,你等换上明军的衣服、甲胄,我等连夜上山”

    他们将死在地上的明军衣服扒光了,除了张安国以外,都换上了明军的衣服,又收拢了十二匹战马,最后五人几乎是一人三马,张安国也将孔庭诫带着的长枪换上了,衙役们的长矛实在太差了。

    一行人不理会还在远处村舍里瑟瑟发抖的几个衙役,骑着马、举着火把继续朝霍山县方向走。

    快到霍山县时前面也飞来一骑,看那服色,应该是县里的团练。

    这人夜里急急忙忙向六安州方向走,难道霍山县出了大事?

    对面那人见了前面几骑也是大喜过望,见了生员打扮的张安国后连忙下了马跪倒,“小的霍山县团练霍起拜见老爷”

    张安国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如此慌慌张张地向外跑,可是县城发生了大事?”

    那人却不回答:“敢问老爷您……”

    一边的王二喜装腔作势地骂道:“这位大人乃是新任凤阳巡按御史,还不速速回答!”

    巡按御史可是“代天子巡守”,官品虽不大,权威却很重,那人听了吓得赶紧答道:“禀大人,县城的囚犯造反了,团练大人正在镇压,眼看不支了,就派小的去州城求援”

    “哦?”,张安国一听便琢磨起来。

    “你等团练有多少人马,怎地连区区囚犯都管控不住?”

    “禀大人,霍山县明面上有三百团练,实际上只有一百,其余的都……”

    “好了,囚犯有多少人?”

    “至少有七八百,不不不,四五百,不过彼等没有兵刃,现如今正在对峙中”

    “哦?这就好办了,我这次带来四骑,都是孔游击的家丁,必定一举破之!”

    “这……,大人贼寇势大,大人金贵,还是和小的一起回六安州请孔游击出动大军……”

    话音未落,张安国一马鞭抽在他身上,“啰嗦个甚,还不在前面带路,难道你的命比我还要金贵?”

第五章 埋伏

    离霍山县城还有不到一百米时,张安国突然勒停了马匹。

    县城里是有喊杀声传来,不过在张安国这种久经沙场的人的耳里却有一些不真实的味道。

    真正战场上的厮杀喊叫,必定是竭尽全力、声嘶力竭的,而此时传到张安国的耳朵里的却是懒洋洋的,且哭声多于喊杀声。

    还有一个问题,霍山县已经深处大别山了,对这样一座城池,明军为何仅仅安排一百团练在此驻守?刚才一时疏忽,竟然没有问清楚就急急忙忙跟着来了。

    张安国虽然号称“勇将”,在战场上的嗅觉倒不是后世的扑街作家李安国能比的。

    于是他向王二喜等人使了个眼色,将那报信的团练紧紧围在中间。

    “大人,怎地又不进城了?”,那团练倒是松了一口气。

    “本官问你,霍山县除了县团练,还有其它朝廷的驻军吗?”

    “有,本来有田参将三千步骑在此驻守,可惜昨日已经被抽调到靠近河南的地界去了,听说是为了防备闯贼进入南直隶”

    张安国一听大惊,问题就出在这里!霍山县本来就是南直隶对湖广、河南的屏障之一,为何还要调到所谓的边界?

    赶紧询问李安国。

    “按照老爷我的记忆,目前在河南边界警戒的是刘良佐和牟文绶,兵力应该足够,何苦要警戒张献忠的黄得功部再去河南附近?”

    所谓的田参将,自然是目前驻守庐州的凤阳总兵黄得功手下的田雄了,不过黄得功的核心力量是他自己亲领的五千精骑,田雄手下的骑兵必定不多。

    “田参将手下有多少骑兵?”,他又问道。

    “禀大人,五百左右”

    张安国暗忖,如果田雄有什么阴谋的话,他要对付的肯定不是自己了,时间对不上,也没必要,他要对付的肯定是一股比较大的力量。

    眼下霍山附近比较大的力量,一是南直隶、湖广边界的张献忠部,他现在至少有精锐马步军两三万,不是区区田雄能够独立对付的,而河南的李自成部目前除了河北的几个府以及东边的归德府,几乎占领了河南全境,正在向襄阳、承天地区进攻。

    归德府附近有“小袁营”的袁时中部,不过也不是远在霍山县的田雄所能对付的。

    这样一来,就剩下依旧留在大别山区的革左五营、张献忠、曹操余部了,不过彼等在主力或北上依附李自成(曹操、革左五营),或西向湖广(张献忠),其余的皆不足虑,都是历次大战后侥幸活下来的,这些人能苟且偷生就不错了,不可能还竖起大旗明目张胆地活动。

    想到这里李安国、张安国分别想起几件事情。

    李安国想的是,按照时间来看,李自成此时已经杀了罗汝才、贺一龙,其部分不服他的部众有可能逃到大别山区。

    张安国则想起了一个人——李汉堂。

    李汉堂此人今年三十左右,脸色微红,诨号“关公”,一开始依附“紫金梁”王自用,王自用死后又依附“老回回”马守应,张献忠进入英、霍一带后,又依附于张献忠,张献忠欲向湖北时他又坚持要留下来。

    李汉堂此人号称“义薄云天”,老回回的老乡,从河南开始就只保留千骑的规模,不过都是百战精锐,家属也很少,纪律严明,对老百姓秋毫无犯,不过一直独立性很强,现在革左五营、罗汝才、张献忠都离开了大别山区,正好是他大力发展之时。

    难道是他?

    不过也有可能是罗汝才、贺一龙的部众,不管怎样,其人马一定不会太多,否则田雄也不会起这个心思。

    李汉堂在历史上籍籍无名,除了部众规模较小,又一直依附于大的势力,史书懒得理会以外,没准就是在这次战斗中中伏身死!然后史书最多记上一笔“某年,黄靖南剿灭献贼余部”云云,估计连具体的时间、地点都省略了。

    从大山中到霍山县城大的道路有好几条,田雄埋伏的地方自然是预知了李汉堂或者他人最有可能经过的道路,否则他傻乎乎地埋伏着,李汉堂等人却从另外的地方冲进了县城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又想起李汉堂以前的驻地——牛屎堆,从那里倒有一条最好走的路直到霍山县,也离县城最近,不过自从与张献忠分手后没准又搬到了新的驻地。

    时间紧迫,管不了这许多了,张安国突然拔出腰刀一刀杀了那团练,在剩余几人的错愕中说道:“不用想了,城里的明军一定埋伏某处对付李汉堂或者其他义军,咱们同为一脉,不能坐视不理,如今大山到霍山县城有四条路,我和二喜一路,你等三人每人负责一路,拼死往山上赶,山上有动静时就藏在马下”

    “没动静就告诉李汉堂等人赶紧回去,无论遇没遇到李汉堂等人,不用返回了,都在天堂寨汇集!”

    四人都有些疑惑,以往只知晓猛冲猛打的二娃子怎么变得如此精明?不过这二娃子一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的命令也只得依从。

    “遵命!”

    等其他人走远后,张安国便转身吩咐二喜跟上,准备绕过县城去牛屎堆到县城那条最有可能的道路上去,走了一会儿一看身边空着,回头一看只见二喜还在原地傻站着。

    “二喜,你个狗日的,发啥楞哩,赶紧跟上!”

    王二喜急急忙忙催马跟上,不过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张安国,“二娃子,你真是二娃子吗?刚才这句话还像,不过与你以往的行事大不相同啊?”

    张安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子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长进了,这些事以后再跟你说,废话少说,赶紧走”

    城里的团练正在与“囚犯”“对峙”,城墙上自然没有人,两人顺利地绕过城墙,往城池西北方向疾驰。

    时下已经是十月底了,小冰河时期的南直隶地界已经有些寒冷了,山区更甚。两人策马疾驰,一刻多的时间便抵达一处叫三河道的地方,过了此处道路两侧都是密林。

    刚过三河道张安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

    不过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冲进密林仔细探查,便继续策马急奔,这时从道路右侧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张安国一听赶紧大喊一声,“左边,镫里藏身!”

    他刚转到左边,左侧的箭雨便下来了,等他又转到右边,大腿上中了一箭,不过马匹仍然在狂奔着,张安国刚才施展镫里藏身时也看到马匹的臀部中了好几箭,幸好马腿、脑袋没有中箭,否则就是马毁人亡!

    堪堪冲过了这段密林,张安国回头一看,只见王二喜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再看时,只见他的背部、肋部插着好几根箭。

    “二喜!”,他大叫了一声。

    “二娃子,还能坚持……”,二喜应了一声,不过声音很微弱。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二人只怕走出了七八里地,此时马匹的气力也衰弱了,马速也渐渐慢了起来,此处又是一片密林,如果再有埋伏的话,两人必不能幸免!

    幸好,这段密林没有箭只射出,也许是没有埋伏,也有可能是田雄亲自埋伏在此,给部队下了严令,所以没有出现前一段密林那样仓皇射击的情形。

    无论怎样,如果李汉堂在前面都要劝阻他!

    又走了十几里路,这时马匹终于走不动了,张安国忍着疼痛下了马,然后将王二喜扶下马,这时他才发现二喜已经陷入昏迷了,刚才完全是凭着一股气在撑着。

    如果此时田雄派骑兵追赶的话,他也只能背着二喜藏入密林,不过他的大腿也受了伤,想顺利藏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没有伤药的情况下也不能贸然将箭只拔出,否则鲜血急迸之下就大事去矣。

    他将自己和二喜身上的箭只都折成短茬,坐在路边静静地等着。

    很快,前面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和大队的火把,张安国一见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以下是张安国和李汉堂的对话,因为此后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二娃子,怎么是你?你不是战死了吗?”

    “李大哥,废话少说,前面去不得了,田雄的大军埋伏在前面”

    “啊?不可能,线报说田雄的军队开到北边去了”

    “你这线报必定被田雄收买了,听我的,你看我和二喜都受了重伤,就是急着赶过来通知你们”

    “.…..”

    “二娃子,你怎地不去宿松追赶八大王,跑到这山区作甚?”

    “哎呀,我说李大哥,赶紧带我和二喜回去救治,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好,听你的,喂,二娃子!二娃子!”

    ……

    次日,李安国又比张安国先醒来,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里,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转头一看,王二喜也躺在旁边,二人身上的箭只已经去除了,自己大腿上还包着厚厚的麻布。

    挣扎着想起身,可惜头昏脑涨的,一摸额头,烫的厉害,再摸二喜,也是如此,妈的,发烧了!现在一丝力气也无,颓然继续躺下,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暂时得救了,按照现在这医疗条件,能不能挺过去很难说。

    西营中有不少不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而是被受伤之后的发烧、感染夺去了生命。

    “嘎吱”,破烂的木门一响,外面走进来一条大汉,身量只怕有一米八十,比张安国还高一些,不过精瘦精瘦的,与张献忠倒有些相似,浓眉大眼,厚重的络腮胡子,面色微红,正是“关公”李汉堂!

第六章 何去何从

    李安国赶紧叫醒张安国,不过张安国却完全没有理会,李安国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的精神力量越来越强大,估计不用多久自己就能完全控制这具身体了,忧的是自己还没准备好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何况他现在已经和张安国有了深厚的感情。

    李汉堂手里端着一碗药,身后还跟着一位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模样倒很俊俏,只是黑了一些,正是李汉堂唯一的女儿李喜梅。

    李喜梅张安国自然熟识,已经获取了张安国的记忆的李安国也自然知晓,一度张献忠还准备向李汉堂提亲,让她嫁给张安国,不过自从李汉堂与他分道扬镳后此事便再也没有人提起。

    不过张安国的相貌在义军中是出了名的,又勇猛善战,各大将领凡是有女儿的,都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听说他兵败被俘后都暗暗叹息。

    各大营“婆子军”里的年轻女人更是对张安国垂涎三尺,不过此时的李安国却对张安国的这副身体有些疑惑,记忆中他好像对女色并不敢兴趣,难道他真是被明朝官府污蔑的张献忠的“**”?

    可记忆中没有相关的情形啊。

    “二娃哥”,本来是李汉堂端着药喂李安国的,喜梅却捷足先登,李汉堂摇摇头只好去喂王二喜。

    看着喜梅那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鼻子,丰满的胸脯,略黑的脸庞带着些许羞红的样子,李安国的心里也有些激荡,后世的李安国虽然是名不见经传的扑街作家,却是花丛老手,离过三次婚,对于女人的心思自然是门清。

    “多谢喜梅妹妹”,在喜梅的服侍下喝完一大碗中药后,李安国闭上眼睛继续躺着,此时李汉堂已经出去了,而喜梅却继续坐在床边,一股浓烈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李安国赶紧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想着今后的打算。

    额头上突然有了些凉意,估计是喜梅给自己敷上了一条毛巾。

    以前的张安国很少考虑大事,跟着张献忠、张定国干就是了,现在就不同了,李安国不禁盘算起娶了喜梅之后的好处。

    现在就算平安回到张献忠身边,他继续让张安国统管前营,不过在潜山、桐城两次战役之后前营的精锐几乎丧失殆尽,特别是从陕西跟过来的精锐,除了他在六安州收拢的这四人几乎全部覆没。

    今后就算带着前营,在张献忠严苛的军令下从其它营头抽调过来的人马也不会说什么,不过要做到万众一心、如臂使指就难了,何况以前前营先是那蒙古娃子黑沙带,黑沙阵亡之后王兴国带,张兴国接手的时间最短,自然也不会像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人那样有深厚的“众望”。

    再者,就算将大别山区的革左五营、罗汝才、张献忠余部收拢,其中有多少精锐还很难说,关键是人家李汉堂也不会同意啊,最多只允许张安国收拢西营余部。

    如果成了李汉堂的女婿就不同了,将所有余部收拢在一起,只怕也有上万的人马,其中的精锐至少有一半,因为能在官府历次清剿中残存下来的人多半不会是老弱,再加上李汉堂的千骑,实力就相当可观了。

    由于张安国在西营中的威望远高于李汉堂,等半年后说服李汉堂去湖北,前营的大权还是在自己手里,而听命于自己的女婿,李汉堂估计也不会不同意,因为张安国知道李汉堂平生最疼的便是喜梅了。

    不过光靠李汉堂也不成,义军中讲究的是威望,除了武勇,还要能不断地打胜仗,张安国武勇倒是够了,不过打胜仗一途却是乏善可陈。

    嗯,收拢余部后,一定得打上几仗,在余部中树立威望才行,后世的李安国是一个扑街作家,不过写了好几本明末小说,虽然都扑街了,不过历史细节还很熟悉,既能把握大势,又谙熟我党的优良传统,现今这大别山区像极了后世的井冈山区,利用现有的兵力打几个胜仗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心情豁然开朗,双手不禁抓住了喜梅的手,作为长期跟着父亲转战南北的喜梅,自然不会有一双细嫩白皮的小手,而是粗糙的很,义军中的女人,除了少数高级将领的女人,大多既要承担缝制军衣,肩挑背扛,平素也要参加训练,“婆子军”里面的女人更是如此。

    喜梅也是弓马娴熟。

    所谓弓马娴熟,看起来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大不简单,历史上的名将,如果记载有“便弓马”三字,至少是一名勇将,马技就不用说了,完全熟识至少要三年以上,马战又要两三年才完全精通。

    而在马上射箭,完全熟识至少要五年以上,能在马上射箭的人至少力气比较大,因为骑在马上不像在地上可以借用腰腹和下肢的力量,完全是靠两臂之力,所以骑射功夫强的人在地上只会更强。

    同样的,骑射功夫强的人马战也差不到哪儿去,至少力气大,能使用沉重的兵器,“一力降十会”,古人的总结还是很有道理的。

    想到自己未来的老婆竟然是一位弓马娴熟的人,李安国心中更是激动不已——虽然八字还没一撇,西营中的嫁娶必须要经过张献忠的首可,特别是他喜爱的几个义子,否则就是违抗军令,偷偷娶了的又被活生生拆散的也不在少数。

    喜梅的手并没有抽回去,李安国用余光偷偷瞟了一下,这妮子正脸色羞红地瞧着自己,一脸幸福的模样,李安国心神激荡,忍不住要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热吻起来。

    “不可!”,没想到此时张安国醒了。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正人君子!”,李安国有些遗憾。

    “哼,想不到你在后世竟然是一个烂人!”

    不过此时李安国的咸猪手已经放到了喜梅的腰部,张安国想阻止已经晚了。

    “二娃哥,你作甚!”,不过此时的喜梅还是有基本的原则的,拉手可以,进一步就不行了,她甩脱了“张安国”的“咸猪手”,一脸羞红的夺门而去。

    ……

    张安国和王二喜一连躺了十天才完全康复,此时已经到了崇祯十五年十一月份,康复后的张安国与李安国又进行了一番长谈。

    “二娃”

    “嗯”

    “你今年多大了?”

    “快十九了”

    “你就不想女人吗?”

    “啊?哼,你这个烂人,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徐先生给我等说过大汉时期霍嫖姚的事情,那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哦?可我怎么在你的记忆中发现了一事……”

    “啊,我从前的记忆你也能得知?!”

    “是的,我的记忆你不知晓?”

    “不知”

    “唉,二娃,在后世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那正是我钦佩的品格啊,可惜我现在愈发感到我的精神力量越来越强,而你的却越来越弱,估计到最后我会完全占据这副身体,这却不是我所想的啊……”

    “你!你休想!”

    “二娃,形势如此,不过我可以暂时蛰伏起来,看看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不过我就是担心你行差踏错啊”

    “唉,说的也是,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已经死了,喂,你刚才说发现一件事,是何事?”

    “嘿嘿,崇祯十二年之时,那年你正好十五岁,你偷偷溜到婆子军偷看女人洗澡……”

    “你……,那是我前去巡营,误入而已!”

    “你就别嘴硬了,咱们都是爷们儿,孔老夫子说得好,食色性也,男人喜欢女人乃人之常情,何必惺惺作态,你要向孙可望学习,你看他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有三个婆姨了”

    “哼,我才不学他,要学也向定国学”

    “好了,你看这副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你想好了下一步如何行事?”

    “这,自然是收拢西营余部……”

    “收拢西营余部自然没问题,可是这英霍山区难道只有西营余部吗?革左五营、曹操估计也有不少人马还留在这大山之中,要收拢干脆将他们一起收过来”

    “这…,唉!现如今我等单枪匹马的,能收拢西营余部就不错了,其它各路人家多半不会理会”

    “二娃,切莫灰心,现在正好有一事可以让你能将各路人马全部收拢过来”

    “哦?快快讲来”

    “二娃,以我的记忆,现在这英霍山区,实力最强的便是这李汉堂,他的千骑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你做了他的女婿,一千骑便唾手可得,到时候以这千骑为根本,加上你在西营的名头,徐徐收拢其它各路人马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

    “别可是了,男儿大丈夫生在当下,当奋发有为,闯出一番天地来,何苦长期寄人篱下,苟延残喘?”

    “哼,要我背叛义父,那是万万不能!”

    “没说让你背叛八大王,只是让你增强实力而已,你的实力增强了,不就是西营增强了?”

    到这里时,李安国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估计很快他就能完全霸占这副身体,不过他对张安国又是由衷的喜爱,如果让张安国安全融汇他后世的记忆他完全没有意见,可惜事情的趋势并非如此。

    于是他准备在张献忠退往四川之前蛰伏起来,让张安国好好的“活”一把,自己从旁提醒、协助就行了。

    “二娃,我来自后世,闯王、八大王,包括大明朝的下场都清楚,我现在说给你听,你等会儿再说给李汉堂听,就说你死过一次后有一位仙人托梦给你的”

    “.…..”

第七章 初步定计

    张安国最后还是听从了李安国的劝解,他去找了李汉堂。

    张安国首先向他讲述了自己在桐城之战后的经历,李汉堂听了也是啧啧称奇,最后还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二娃子,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

    “然也!”,张安国自豪地笑道,到底是少年心性,狐狸尾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了。

    看着李汉堂一脸狐疑的模样,张安国赶紧肃容道:“李大哥,兴许是我死过一次后开了窍,这脑瓜子也灵活起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李汉堂骂道:“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当然是好事,否则你就只是一勇之夫,就跟那黑沙和兴国一样,不知哪天就死了”

    张安国嘿嘿一笑,他突然想起了一事,“李大哥,你当初为何不跟着老回回北上投闯王,抑或跟着我义父走”

    李汉堂长叹一声:“不瞒你说,我以前还是一个秀才,跟着老回回造反是没有办法才行的下策……”

    张安国听了心里一凛,“难道他单独留下来是为了招安?”

    李汉堂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一个娃子,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以前确实在找机会寻求被朝廷招抚,不过一路转战,根本没有人理我,兴许是我名头太小,人家根本就没瞧上眼”

    “一路转战,我也见识到了许多事,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诚哉斯言!”

    “闯王夺了河南之后,这大明的天下我看也支撑不了几天了,不过我看无论闯王还是八大王,都不是做大事之人,所以……”

    张安国听了不禁大感好奇,听了李安国的话之后,自然知晓李自成、张献忠二人的结局,不过李汉堂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能精确判断这些的?

    “为何?听说闯王已经取了整个河南之地,手下兵马几十万,还连杀了好几个朝廷的总督,收拢曹操、革左五营之后势力更是大涨,放眼天下,论实力,恐怕无出其右者,为何李大哥还有如此之说?”

    “哦?你也不看好八大王?”

    “不是”,张安国嗫嚅着,这话如果传到张献忠的耳里就不妙了,“论战力之精锐,战法之精妙,我西营还在闯王之上,闯王看似人多,不过都是乌合之众,其最精锐的恐怕还是早前跟着他的陕西人马”

    “唉!二娃,看来你确实在死过一次之后开悟了,不过我看到的并不是这些,无论闯王还是八大王,朝廷称之为‘流贼’,不是没有道理,每破一城,无非尽取子女玉帛而已,根本没有长治久安的意思”

    “如此行事,夺得天下容易,守住天下却千难万难,而朝廷又是摇摇欲坠,你大哥我现在是首鼠两端,不知如何是好啊”

    张安国心想,也许这就是李汉堂现在独自留在英霍山区的原因吧,“不知如何是好”六字恰如其分地反映了他现在的心情,不过以他区区千骑人马想独善其身谈何容易,还真是书生意气!

    张安国沉吟许久,最后决定还是把藏在心里的话对他和盘托出。

    “李大哥,在我临死之际,突然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对我说了一些话,内容有些……惊世骇俗,我一直没有跟别人说,不过李大哥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说,你帮我解解”

    “按照这位老头的说法,大明的江山最后确实被闯王夺了……”

    “啊,何时?”,李汉堂一听竟有些激动,一把抓住了张安国。

    张安国见状,知道他内心对朝廷还有一丝侥幸,不过为了将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有些话也不得不说。

    “就在这一两年,不过他最终就跟李大哥说的一样,没有守住江山,最后被满奴趁虚而入”

    “啊?满奴,不可能,山海关还有关宁铁骑呢”

    “关宁军降了满奴”

    “啊?这……,唉!”

    “那八大王呢?”

    “也死于满奴之手”

    这时李汉堂没有刚才那样激动了,他看张安国的神色也有些异常,他内心是惊骇莫名,这些事情不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知会冲杀的楞小子所能知晓的,有高人指点于他?也不大可能。

    难道真有“异人”托梦给他,那他托梦于他又是何意?难道眼前这俊秀的小子就是天命之人?可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啊。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李汉堂心想这小子绝对不会是碰巧识破了田雄的伏兵救了自己,一定另有打算!

    等张安国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李汉堂越听越惊诧,对“白胡子老头”托梦一说便深信不疑了,这些计划不要说张献忠想不出来,估计连汪兆龄、徐以显也想不出来,又综合了满奴、大明、义军诸方形势,加上那老头的预言,实施起来的可能性还是高的。

    到最后,张安国突然单膝跪下对李汉堂说道:“李大哥,尚有一事需要您首肯”

    李汉堂见状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嗔怪道:“怎地还叫我大哥?”,张安国脸色微微一红,讪笑道:“李叔,是我不对,你同意了?”

    李汉堂叹气道:“听说你上次被俘后,喜梅这丫头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不光是她,这大山上不知有多少年轻婆姨和丫头都在暗自掉泪,你小子怎地命这么好?”

    张安国笑道:“谁叫我爹娘将我生的如此俊俏?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李汉堂一脚踢在他身上,“去你的,还是说正事吧,能得你这样的佳婿,喜梅能有你这样的夫君,夫复何求?不过,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张安国这时收起了自己惫懒的模样,一脸肃容地说:“李叔,按照我等的计划,至少需要转战几千里,这婚事暂时就这样定下来,成婚的事等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后再安排吧,否则一旦路上有孕了对喜梅也不好”

    李汉堂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也感慨万千,这娃子跟以前的二娃子完全是两个人啊,以前的他大字不识一个,只晓得打打杀杀,哪儿能想到这么细的事?

    他郑重地将张安国扶起来,“安国,我蹉跎半生,只有此女,还望你今后能善待她”

    张安国说道:“李叔放心,我如果今后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必不得好死”,说完此话,他心里隐隐有些惭愧。

    “好了,接下来收拢大山余部的事,你有何想法?”,翁婿二人重新坐下后,李汉堂问道。

    “李叔,您久在山上,对目前山中各种势力应该比较清楚吧,可否说一说?”

    “嗯,在你来之前,不瞒你说,我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不过正好碰上缺粮,正准备打霍山呢,还未来得及实施”

    “小的势力就不说了,实在太多了,大的几百人,少的只有十几人,多为新近依附各大头领的势力,革左五营、曹操等北上后,也没跟着他们,仍留在原地,再就是依附于八大王的人马,潜山一战后,流落到各山头,这些人最多”

    “大的势力有两股,一是从河南商城逃过来的曹操以前的亲信罗雁峰,纠集了上千人马,流窜于河南、庐州边界的大山”

    “一是从河南沈丘县逃过来的贺一龙的义子贺小石……”

    “小石?”,刚说到这里,张安国一声惊呼。

    这贺小石年纪与张安国相仿,相貌也很俊秀,是革里眼贺一龙最亲信之人,贺一龙眼睛有些近视,寻常就把贺小石带在身边当做他的眼睛,在贺一龙大营里的传闻与张安国在张献忠大营里差不多,反正是污秽不堪。

    与张安国不同,贺小石却是文武双全,否则也做不了贺一龙的“眼睛”。

    张献忠带着队伍从湖北来到英霍山区后,张安国自然与革左五营的各大将领都很熟悉,不过最熟悉、最交心的便是这位被戏称真正的革里眼的贺小石了。

    至于罗雁峰,其人是罗汝才的族人子弟,罗汝才在延安起事时便跟在身边,一直充当他的亲卫头目,并未有领兵的经历。

    李汉堂不满地看了张安国一下,张安国赶紧施礼道:“李叔,对不住,您继续说”

    “贺小石手下也有一千多号,不过老弱接近一半,多为以前贺一龙亲卫的家属”

    “这两人怎么来到山上了,他们不是跟着曹操、革里眼在河南嘛”

    “唉,这两人我也接触过,河南又发生大事了!”

    “哦?何事?”

    “闯王杀了曹操和革里眼!”

    “啊?!”,张安国一听大惊失色,此事他已经从李安国那里知晓了,他吃惊的是李安国预料的果然没错,一开始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这厮确实是后世来的人!

    “唉,我甫一得知此事也是大吃一惊,这闯王以前不像是这样一个人啊,怎地残杀起义军同胞来了?多半是他现在兵强马壮,又接连杀了朝廷好几个围剿的总督,朝廷精锐除了关宁军,多半在河南伤亡殆尽了,他看到大势已定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您从小石那里得知如今闯王有多少人马?”

    “听说不下八十万,马军也不下十万!”

    “啊?!”

第八章 天堂寨

    天堂寨附近。

    张安国安排的从其它道路撤到这里的三名领头子终于汇到一起了。

    张六虎,中老营前营都督张四虎的弟弟,二十二岁,身形矮壮,异常强壮,以前在张安国亲领的前驱队中,勇猛仅次于王二喜,不过让他带队伍肯定不行,不善言辞,打起仗来就知道往前死冲。

    李三才,身材中等,三十岁了还是前驱队中的候补,也就是只有在冲杀在前的领头子有重伤或阵亡的,才能上前接替他们,不过他们能不能最终成为正式的领头子还要看杀敌数量,达不到一定数量,就永远是候补。

    不过也有例外,如果连续候补达到十次还没有阵亡的也可以递补到领头子。

    李三才已经递补八次了,还差两次就可以成为正式的领头子。

    贺云龙,二十岁,身材瘦高,一脸冷酷的模样,十九岁被列入候补,一战之后便升为领头子,靠得不是他的武艺高强或者身高力大,而是此人作战异常狡猾,常常攻其不备,让敌人防不胜防。

    由于张四虎的原因,三人暂时以张六虎为首。

    总的来说,张六虎靠的是勇,贺云龙靠的是狡,而李三才虽然年岁最大,武艺也不差,三十岁了还是一个候补,每次递补上去后杀敌也不多,多半是吃亏在一个“油滑”上。

    不过在西营中,领头子每年更换的比率高达三成以上,也就是说每年至少有三成的人死亡,而李三才几年后虽然还是一个候补,但一直安然无事,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领。

    列为看官看到这里不禁有些奇怪,领头子死亡率如此之高,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这就跟张献忠在西营制订的规定有关。

    自在谷城卷旗息马时,张献忠便完善了战斗时的若干规制,前驱队便是其中的重点,大营里,非战斗部队只有中午一餐饭,战斗部队普遍是两顿饭,前驱队是三顿饭,隔三差五还有肉,战时则加到四顿,优先娶媳妇,阵亡后老婆孩子还能得到优先照顾——也就是放到孙可望亲领的中老营里去。

    这就很有诱惑力了,这年头有饭吃就不错了,何况还能吃饱?如果有肉那就是天堂了,更进一步,如果还能娶妻生子,老婆孩子还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跟张献忠本人住在一起能差到哪儿去?

    所以营中凡是自认为有些勇力的,无不以加入前驱队为荣,不过打仗厮杀这事儿也要看天分,像张定国、张安国兄弟,十三四岁就跟着张献忠在一线厮杀,年纪轻轻便混上了领头子的头衔,职位还越做越高,还能多年不死,自然被八大王青睐。

    有的终其一生也当不上领头子,即使当上了也很快战死。

    时耶命耶?只有天知道。

    三人在山脚下看着这座不久前西营、革左五营长时间围困,最终造成饿殍满寨的山寨,张六虎、贺云龙浑然不觉,李三才回想起来却心里一紧。

    当时他们清理尸体就花了三天时间,虽然都是各营老弱干的,不过李三才却在一旁亲眼目睹了那种惨状。

    三人来到的这地方正是前寨,山上,石头垒成的寨墙依稀可见,以前是张献忠中老营所在。

    三人正仰头向上望着,“咻!”,一支响箭从上面射了下了,正好落在三人的面前,义军射响箭的目的是,来人不明,射箭警告,越过此箭者就算敌军,格杀勿论。

    三人自然站着不动,不多时,山上走下来十人,什么装束的都有,有明军服装的,有普通老百姓衣服的,有猎户打扮的,更有一位竟然穿着一身女装,身材瘦小,那人走在最中间,腰间挎着两把腰刀。

    其余三人张弓搭箭,六人握着长矛。

    十人在离三人约莫十丈左右的一个小山包处停下了,藏在山包后面向下面喊话。

    “何人闯山?”

    张六虎一听这个声音便有些激动,不过他们如果现在贸然相认的话迎接他们的就是箭只。

    “山沟沟的”

    “啥沟?”

    “扯线线”

    “做啥?”

    “别花花”

    “花啥花?”

    “娶婆姨”

    ……

    在西营四大营都完备的时候,你想闯营自然有一整套规制,或口令,或学动物的叫声,或号角声,现在英霍山区的都是义军各营的残部,自然没有这些东西,上面的对话还是张献忠第一次攻打南直隶时制订的口令,只有西营的老人才知晓。

    这时那十人从山包后面露出来了。

    “花大哥!”

    “六虎?”

    原来那穿着女人衣服的是中老营前营都督张四虎的手下的领头子,花小山。别看他身材瘦小,骨节却很粗大,一手双刀使得虎虎生威,不然也不会进入领头子的行列。

    花小山今年二十八岁,吊梢眉、三角眼、山羊胡子,看似萎缩,为人却很仗义,上次潜山大战后,他受伤后便藏起来了。

    相认后一行人便往山上走,边走边聊。

    “什么?二娃还在?”,花小山突然停住了。

    “是的,我等几个还是二娃救出来的”,说着又将张安国救他们的经过以及杀死六安州的游击将军孔庭诫、准备相救李汉堂的事情说了。

    “小山子,八将军变化很大啊,我几乎不敢相信是他本人”,说话的是李三才,西营虽然是义军,不过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只有正儿八经的领头子以及普通营伍的首领才能直接称呼西营里几个有名人物的姓名或诨号,其他人只能以职务相称。

    张献忠在谷城时,曾与徐以显、王秉真等人给旗下的几个比较出息的义子排了座次,号称十二太保,不过现在只剩一半的人了,就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张安国、张四虎,剩下的比如黑沙、王兴国等人都战死了。

    不过当时张安国排行第八,西营的人自那时起便称他为“八将军”,张四虎则是“十将军”,前面四位倒一直没有变化。

    前寨在山下看着不大,不过到山上后却不小,还分了好几个山寨,不然张献忠的中老营也驻扎不下,当时剩下的三营都驻扎在山下,而主寨则是由罗汝才、革左五营里最强的老回回和革里眼的老营占着。

    在寨里坐下后,花小山向他们三个一拱手,“我虽是中老营的,不过眼下以二娃为大,二娃有何吩咐,你等就说吧”

    张六虎问道:“现在前寨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多,不到两百,其中青壮有一百”

    “哦,二娃说,如果天堂寨有西营的人,即可打起前营的帅旗,将所有西营残留在英霍山区的人都聚在此地”

    “太好了,我早就想如此行事了,可惜……”

    一旁的贺云龙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人微言轻,没人听他的,便笑道:“无妨,既然二娃有令,我等依从便是,派人分头到各处联络”

    花小山点点头,马上叫过来几个人,一番叮嘱后便让他们下山去了。

    “主寨目前是何人占着?”

    “曹操的罗雁峰和革里眼的贺小石,我与他们接触过,曹操、革里眼都被闯王杀了……”

    “啊?!”,这下几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这几人都是下面的人,哪里知晓上层人物之间的勾当。

    “这是为何?我们都是从陕北一带出来的义军啊”

    “哼!闯王现在做大了,几乎占了整个河南,听说还拿下了洛阳和开封,手下据说有八十万大军,自然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

    “八十万?!”,众人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以前荥阳大会,十三家合营时也没这么多人马啊。

    “罗雁峰、贺小石他们都是趁着闯王的人马不注意偷偷溜过来的,现在罗雁峰手下有近千骑,贺小石也有五百多骑,人家势大,主寨自然让他们占着,再说以前也是他们的地方”

    “还有什么大的营头?”,张六虎问道。

    “嗯,自然是还在牛屎堆的李汉堂了,他还有一千精骑,实力在这英霍山区算是最强的,前一段时间他还派人过来让我等加入他们”

    “啊?”,这时张六虎、贺云龙、李三才三人异口同声大叫起来,花小山连忙问道:“怎么啦?”

    张六虎面带愁容,“如果李汉堂还在牛屎堆的话,二娃他们走的那条路就是田雄埋伏的地方,也不知道二娃、二喜他们有事没有”

    花小山一听也急了,“我们赶紧去牛屎堆!”

    ……

    就在花小山他们带着百骑向牛屎堆走的时候,张安国正带着李汉堂的千骑以及大约同样数目的家属向天堂寨走,他已经从李汉堂嘴里知晓了花小山的事。

    牛屎堆虽大,又好养马,不过毕竟不利于防守,而天堂寨就不同了,以前朝廷以区区三千步军竟抵挡了张献忠、罗汝才、革左五营几万大军几个月,最后还是以围困之计才破了寨子。

    两千人马走在英霍山区的小道上,队伍又大致分成了两拨,李汉堂与张安国带着最精锐的三百骑,相当于西营的领头子,走在最前面,而李汉堂的内侄,也就是喜梅的表哥魏敏带着剩余七百骑走在最后,王二喜也跟着他,中间是家属。

    本来喜梅非得要跟张安国在一起,不过一来避嫌,二来平素家属都是由喜梅打理的,里面还有她的三十骑婆子军,最后还是让她领着婆子军呆在中间以方便支应。

    魏敏也才二十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是喜梅母亲的亲侄儿,以前李汉堂一直准备将喜梅嫁给他,不过喜梅死活不同意,现在好了,张安国回来后倒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过夹在中间的魏敏却老大不乐意。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近亲不能成婚的问题,亲上加亲那是最好,听说张安国死了后,魏敏还高兴了好几天,没想到这小子福大命大,都已经埋在地下了,还硬生生地活过来了。

    他现在骑在马上一脸阴沉,一旁的王二喜也大致了解一些事情,心里也在腹诽着,“你就消停吧,论武艺、才貌,你如何能与二娃比!”,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从嘴里说出来。

    牛屎堆到天堂寨约有五十里路,中间有一处与三河道附近相近的地方,名曰三道山,山道两侧都是高山密林,约有几里路长。

    现在人马多了,自然不能马虎,李汉堂前面有探马,路过三道山时也派人下马到密林里去探查,等探查无误后才通过。

    他们还是大意了,此山既然叫三道山,自有它的奇特之处。

    此山分为三段,挨着山脚下的这一段非常平缓,第二段稍陡一些,最上面一段最陡,所以才叫三道山,刚才李汉堂的探马也就是草草探查了一下第一段。

    等李汉堂的三百骑刚刚走出三道山时,张安国心里顿时一沉——前面的道路上布满了砍倒的大树,路中央还有一块巨大的石块!

第九章 遇伏

    此时李汉堂的两千人马正好将三道山这一段路塞得满满的,李汉堂心知不妙,刚要吩咐手下赶紧去后边看有什么动静,中间家属的队伍突然出现了哭喊声。

    这时在路障的那一头出现了大批的举着弓箭、火铳的明军,两侧的山林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李汉堂这三百骑呆立在道路上不知所措——前面有路障,根本就冲不过去,两侧的山林也不是骑兵所擅长的地方,后面是大队的家属队伍!

    此时不用想后路也已经被堵住了,张安国心念快速转动,看到前面的火铳立即大喊了一声:“全体下马!”

    他和李汉堂刚跳下马,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了,站在前排的骑兵和马匹纷纷中弹倒下。

    “李叔,事情紧急,我们只有死命往前冲才有可能幸免于难,现在敌人的火铳烟雾弥漫,正好是我们的机会!我带二十人向前打通通道,你留五十人用弓箭掩护我们,剩余的人全部到家属那里去!”

    李汉堂也是百战宿将,瞬间也冷静下来,赶紧给他安排了二十名最精锐的领头子。

    张安国带着二十人张弓搭箭在接近路障约莫五十步时,先是估摸着大概的方位射了一轮箭,接着人人一手持着木制的盾牌,一手握着腰刀猛地往前冲,终于在火铳的硝烟快要散尽时接近了路障。

    这时后面的五十人也跟上来了,与前面二十人保持着三十步的距离,此时他们全部站定,握着弓箭向半空抛射,这时路障的的后面传来一阵惨叫声。

    “冲!”,趁着这当口,张安国一步用盾牌遮护着头部,一步便绕过那大石块,跨上了路障!

    这时他的腰刀则在下面一扫,“当当当”,碰到的兵器至少有三四把,他瞅着路障外侧的空当一下便跳了下去,跳下去时手里也没空着,腰刀斜着向上一撩,至少有两人中刀!

    这下隐藏在张安国身体里的李安国才充分体会到这个史书上记载的“武艺绝伦”的美僮的厉害,不仅力大无比,闪展腾挪也灵活无比,腰刀、盾牌、双脚都成了他的武器,瞬间便在路障外边打出了一片空间!

    这时身后的二十名领头子也上来了,众人皆知目前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不远的地方又是他们的家属,个个状若疯虎,奋不顾身的向前狂攻。

    敌军在此布置的多为火铳手和弓箭手,仓促之下哪儿是这些人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杀得节节后退,这时身后担任掩护任务的那几十名骑兵赶紧用力掀动大石块,搬动大树。

    此时山上的敌军终于冲下来了,每侧都有上千拿着长枪、刀盾的步军,李汉堂在家属队伍两侧各布置的一百骑兵正在苦苦支撑,不过终究人数太少,很多地方也照顾不到,家属队伍中不断传来惨叫声和哭喊声。

    张安国等人此时完全发挥了领头子的威风,以区区二十人势如破竹地向前扫荡,约莫一刻时间后前面为之一空!

    不过张安国此时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正在乱哄哄向后退的火铳兵、弓箭手的前面又出现大队的骑兵!起码有两百骑!

    张安国此时心里已经明亮,这个架势多半是霍山县的田雄所为,他只有三千人马,五百骑兵,两千五百步军,依照黄得功的带兵规制(黄得功在大明军将里算得上很有作为的),就算田雄吃空饷,步军也至少有两千人,而剩余的三百骑兵不用说是在后面堵路了。

    不过后阵的魏敏至少有七百骑啊,他怎敢以区区三百骑断后?难道黄得功也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前面那两百骑竟然不顾面前的溃兵,策马高速向他们这十几人冲过来!

    “上山!”,张安国一声大吼,一马当先地冲上了山林,然后依托着山林用弓箭不断朝骑兵们射击。

    这时后面的路障终于清理干净了,那五十人赶紧上马,不过挡在他们的面前却是两百骑!

    “咻!”,张安国悄悄摸到靠近道路的地方,一箭将一名靠着山林的敌骑射下马,自己飞快地跳上那匹战马,一手盾牌,一手腰刀奋力砍杀起来。

    剩下的那十几名李汉堂的领头子却没有张安国这个手段,只能依托这山林不断地射箭。

    又是约莫一刻钟过去了,家属们的哭喊声几乎听不到了,张安国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中军完了,不知道喜梅她们是否安好?

    而此时的他浑身浴血,经过了清除路障之战后,他至少杀了十多个火铳兵和弓箭手,又在山林里射杀了七八个骑兵,夺马又杀了五六个骑兵,饶是他神勇绝伦也有些支撑不住,现在的他完全是用意志力在支撑着。

    渐渐地,他支撑不住了,飞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液也模糊了他的视线,一名敌骑见状,狞笑着一枪猛地刺了过来!

    此时的张安国在经历了清障之战、山林射击之战、马战之后已经筋疲力尽

    了,飞溅的血液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握着刀把的手也湿漉漉的,面对劲刺而来的长枪也只能下意识地举刀格挡。

    腰刀在他的手里绵软无力,枪尖毫不费力地将刀身压在枪下,继续向他的喉咙刺来,张安国无能为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眼睛刚闭上,对面传来一声惨叫,睁眼一看,只见一只劲箭正好射在那人的面门,箭尾还在兀自颤抖着。

    再向后一看,只见一小队骑兵正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把手中的弓箭放入箭壶,张安国一见陡然精神一振——张六虎他们来了!

    张安国赶紧策马冲上了山林,此时的他如果还在战斗的话只能给张六虎他

    们添乱。

    休息了不到一刻的时间,田雄那两百骑在张六虎的一百骑、李汉堂的五十骑的夹击之下摇摇欲坠,加上山林中还有十几人不断抽空子射冷箭,最后他们终于支撑不住了,纷纷扭转马头向后跑。

    张六虎等人正想追上去,张安国赶紧止住了他,他在树林中已经看见李汉堂、李喜梅带着几十骑逃过来了,李喜梅身边只有四五个婆子军,看来后队也发生了变故。

    后队确实发生了变故。

    当李汉堂的两千人全部进入三道山的道路上后,田雄亲自带着三百骑、两百弓箭手、火铳手便从山上下来堵住他们后退的道路。

    “魏大哥,让我带三百骑去击灭了他们”,王二喜见状便向魏敏请命。

    “好!”,魏敏此时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王二喜此时正向后转,魏敏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王二喜落马!

    与此同时,魏敏打了一个唿哨,只见后队中的约莫两百骑突然拔刀砍向自己的同伴,这些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招落马,不过此时还有三百骑,见魏敏等人竟然攻击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大骂着扑了上来。

    很显然,田雄能准确地知晓李汉堂部的行军路线和时间并能预先埋伏,李汉堂部肯定出了内鬼,现在的状况便明摆着,魏敏便是那内鬼!

    魏敏之前一直撺掇李汉堂投降明军,后来李汉堂确实有些心动,并在为此积极地做准备,不过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举部攻打霍山县城便是明证。

    上一次与田雄勾连设伏被张安国识破后,魏敏便怀恨在心,特别是李汉堂当众将喜梅许给张安国后,内心更是又嫉又恨,自然有了第二次与田雄的勾连。

    魏敏虽然在李汉堂的营头一直是第二号人物,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忠心于李汉堂的,肯跟魏敏“干大事”的只有两百人,还多是李汉堂来到英霍山区之后的新近招募的。

    按照与田雄的计划,此时田雄应该催马上来与他一起夹攻不肯投降的李汉堂骑兵,不过现在田雄却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前面是两百严阵以待的火铳声、弓箭手,再前面则是一片拒马桩。

    田雄,今年刚好四十岁,宣化人,自跟了黄得功后,职位便一路高升,从小小的千总在一年之内升到了参将的高位。

    如今牟文绶、刘良佐带着大军在凤阳府、河南边界戒备,黄得功、马得功带着上万人马在湖北、安庆府的边界戒备张献忠,英霍山区自然是由田雄一力承当了,如果能以自己麾下三千人马(与张安国估计的有所出入,田雄这三千人马是实打实的三千)独自剿灭流贼余部,不用说也是大功一件,事成之后少不得又能升一级。

    “高、实在是高,将爷此计着实高妙,简直是一石二鸟啊”,田雄旁边的亲信看着前面杀成一团的李汉堂部,不禁一连串马屁送上。

    “一石二鸟?”,田雄捋了一下颌下厚重的大胡子,三角眼不禁泛出几分自得,“咱还有第三鸟呢,够这帮贼寇喝一壶的”,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魏敏那两百骑毕竟是新近招募的,战斗力比李汉堂从山西、河南招募的那三百骑还差得远,刚才趁人不备杀了一百多骑已经算是侥幸了,硬桥硬马地与那三百骑打起来很亏便落了下风。

    田雄在远处瞧着心念转动,半晌,他大吼了一声:“扒开拒马桩,火铳手、弓箭手先上!”

    “砰砰……”,“咻咻……”,随着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铅弹、箭只射出之后,混战成一团的骑兵纷纷落马,此时田雄拔出了自己的马刀,双腿一夹,“跟老子杀贼去!”

第十章 第三只鸟

    魏敏在战马上正左支右绌,一阵枪弹、箭只过后,他的左胳膊也被铅弹划伤了,此时他心里已经明了,田雄这厮竟然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千总、游击不在话下”不过是一句屁话,也只有他这样的笨人才信了!

    当下后悔不已,可惜为时已晚,昔日的同伴手上的武器还一个劲儿地向他招呼着,饶是他武艺高强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不过他究竟是李汉堂亲自带出来的人物,见势不妙便虚晃一枪后也扭转马头向后跑。

    还没等他跑上几步,突然感到后心一凉,低头一看,小半截箭尖露了出来,“呀!”,他大叫一声便跌落马下。

    附近的山林里,只见一人手持弓箭恶狠狠地看着他,不过他也是一身的血迹,射完此箭后也倒了下去。

    “李叔,赶紧跑吧!”

    前面的李汉堂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到后军去支援,张安国心里着急,不禁大喊了一声。

    看着附近慢慢靠上来的敌军步军,李汉堂一咬牙打马就向前跑,身后的张安国等人赶紧跟上。

    此地到天堂寨只有二十多里路,骑兵小半个时辰便赶到了,这时后队的两百多骑兵在田雄三百骑的攻击以及道路中央的步军的层层阻截下,跑回到李汉堂身边的只有五六十骑了,加上李汉堂前军的三十多骑,一战之下,以往赫赫有名的“关公”千骑只剩下不到百骑!

    还丧失了全部的家属!

    “营主,魏敏反水了”,一名后阵骑兵边跑便说道。

    李汉堂一听,心里更是烦躁不已,自己的亲外甥都可以反水,这让他情何以堪?

    李汉堂举旗造反一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败仗,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忧急如焚,等赶到天堂寨前寨的山脚下时,他突然拔出腰刀对准脖子就想划拉。

    “不可!”,张安国赶紧上前夺下了他的腰刀,一边大骂道:“你忘了我等的大计?”

    “大计?都是一场梦……哈哈哈”,张安国知道他此时在巨大的打击之下有些错乱了,一拳便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二娃哥?你作甚?!”,喜梅一声惊呼。

    “喜梅莫怕,我只是让叔父暂时消停一会儿”,说着将正欲落马的李汉堂一把抓过来放到自己的马上。

    等一行人赶到前寨门口,田雄等人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像这样的山路,也只有义军能操控自如,而习惯了在平地作战的官军就不行,他们只能呆在山下看着张安国等人的背影兴叹。

    众人聚在寨门面前,张安国仔细查看了一下,只见张六虎、贺云龙、李三才等人都在,不过二喜却不见踪影,知道他凶多吉少了,心里不禁有一丝悲凉涌上来。

    “二娃你看!”,张六虎的一声惊呼将他拉回了现实,张安国举头一看,只见寨墙上占满了军卒,不过他大多不认识,除了一人。

    贺小石!

    “小石?”

    “二娃”

    “你怎地占了我等的前寨?”

    说完此话,张安国才发现贺小石的额头上缠着一块麻布,上面还有斑斑血迹,“唉,说来话长,你们赶紧进来吧”

    贺小石的个头与张安国差不多,不过更为剽悍一些。

    众人刚坐下,李汉堂却醒过来了,贺小石赶紧过来见礼,李汉堂只是略略点点头,眼睛却对着后阵那骑兵,“你给我详细说一说,敏儿如何反水的?”

    等那骑兵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李汉堂长叹一声,“傻小子,人家田雄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唉!”

    贺小石听了却心头一痛,“不满诸位,我的人马也是中了田雄那厮的奸计!”

    张安国心里正疑惑着,一听此言连忙竖起了耳朵。

    “今天一早,罗雁峰那厮派人过来请我过去议事,没想到他议的竟然是投靠朝廷的事,我自然没答应,这厮便突然发动,我当时只带了一百人,幸亏多为精锐,加上半路其它人的接应,五百骑只剩下不到三百骑逃到了前寨”

    “可惜我等的家属还在主寨!也不晓得罗雁峰那厮如何对待他们……”

    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一声大喊,“小石头,你再不出现我就将你婆姨宰了!”

    众人连忙来到后门。

    这前寨又分为三寨,不过三寨都连在一起,也就是三个山头,张安国他们现在正在中间那座寨子,前寨与主寨之间却是一道山涧,中间以往用一架吊桥搁着,现在贺小石他们退到前寨来了,吊桥自然提起来了。

    只见吊桥的那头,一名年轻汉子在周围盾牌的护卫中正在喊话。

    “二娃,该你上了,你如此如此……”,李安国此时突然对张安国说道。

    “这……”

    “别犹豫了,此时正是你扬名立万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安国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听从了李安国的安排。

    “让我来!”,张安国一把推开贺小石。

    张安国来到桥头,只见山涧那边聚集着一群人,个个手持盾牌,为首的那

    人他认识,曹操罗汝才的亲卫罗雁峰,生的牛高马大,带着一顶铁盔,在盾牌的遮护下只露出头部。

    “二娃?怎地是你?”,那边罗雁峰也是有些奇怪。

    “老子又回来了,看你们这个怂样儿,都是义军兄弟,还怕成这样?!”,说

    着推开李三才举过来的盾牌,又让其他人退后,一个人站在桥头。

    罗雁峰有些惭愧,不过他并没有让手下人离开,强自在那里嘴硬,“义军兄弟也得防着,闯贼还杀了营主呢”

    “哦?你个没出息的为何不找李自成报仇?小石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对他下手?”

    “我……”

    “一定是有人撺掇你的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有那个心思,你一定是受了别人的蒙骗,不光是是你,李叔的魏敏也受了蒙骗,结果被田雄杀了,哈哈”

    “什么?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不过看在昔日袍泽的情面上请你给我一日时间,一日过后前寨的人都跟你投官军,不过不投田雄,他还不配,咱跟黄得功有一面之缘,要投就投大的,你看如何?”

    “这……”

    “别啰嗦了,都是义军兄弟,一日的情分都没有?这一日你不要动小石他们的家属,如果你个狗东西动了,地府里的曹操也不会放过你的!”

    罗雁峰脸上神色复杂,他确实受了别人的蛊惑,不过寨子里的一半的人马都同意那人的意见,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一日不行,明天天亮时你们必须商议个结果出来,否则就不要怪我无义!”,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张安国的提议,在一众人马的簇拥下远去了。

    等张安国回到寨里,李汉堂、贺小石等人都围了过来,“二娃,你真的要投官军?”

    “投个屁,不过是虚与委蛇之计,好了,我自有主张,小山,寨子里还有多少粮草?”

    花小山是最早占据前寨的人,自然知晓山寨的底细,贺小石匆匆忙忙从主寨逃到前寨,肯定没带粮草,李汉堂本来还带了一些粮草,可惜都在今日一战中丧失殆尽。

    “二娃,原本够以前一百多人支应十天的,现在又多出了三百号,最多支应三天,加上马匹,估计也就一两天的时间”,花小山苦着脸回道。

    听了花小山的话,众人都是愁眉不展,田雄只要将寨子团团围起来,根本就不需要强攻,几天后前寨便可不战而下。

    想到以前各大营头围困天堂寨官军的惨状,张安国不禁打了个寒颤。

    “将所有能战斗的人马全在聚到校场!”

    看着面前三百多义军,两百多匹马,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模样,张安国心里一沉。

    就凭这些人马,不要说击退田雄的进攻,就是罗雁峰来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各位义军兄弟,我是西营的二娃,现在山下有田雄的两千人马,后边有罗雁峰那厮的七八百人马,而我等的粮草只剩下一日了,你等说怎么办?”

    众人都沉默不语,无论是西营的人、李汉堂的人还是贺小石的人都是又累又饿,加上刚才又惨败一场,士气正是最低的时候,现在想让他们下山杀敌完全没有可能。

    “兄弟们,事情还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差,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一听还有机会,众人都把耳朵竖起来了。

    “玛瑙山之战时,整个中老营都被左良玉端了,西营今天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潼关南塬之战,闯王败得只剩下十八骑,现在不是打下了整个河南?”

    “现在我等还有三百多人马,可比闯王那时强多了,何况我等的对手只是区区田雄、罗雁峰,人家闯王当时的对手可是洪承畴、孙传庭!我们这些人包括我在内都名不见经传,田雄一定会轻视我等,没准正准备将我等围困后坐等胜利”

    “而此时正是我等奋起一搏的机会!”

    “你们愿意奋起一搏吗?”

    “愿意!”,先是稀稀拉拉几个人回答,最后大声回答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汇在一起,响彻整个前寨。

    “好!既然大家都愿意,那我就说说我的打算”

第十一章 单刀直入

    “兄弟们,我们没有粮草,但田雄有啊,今夜我带一百勇士下山,必须杀死田雄,否则我们一个也跑不了,剩下的人紧守大寨!”

    “夜袭?”,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夜里下山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骑着马,否则夜袭就是一个笑话,而纯粹出动步军的话,山下田雄的人马至少还有两千人,其中马队至少还有三百多,以区区一百人出击,可是毫无胜算啊。

    李汉堂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二娃,你可有具体的计划?”,看着张安国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有些惭愧。

    “李叔,各位,山下只有一处石堡,以前是定国的中营领头子住的地方,你们想一想,如果你是田雄,他会住在哪里?”

    “石堡?”,贺云龙恍然大悟。

    “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田雄和他那几百骑肯定住在石堡里,因为石堡里还有马厩”

    贺小石却皱着眉头说道:“二娃,要到石堡,还要通过一处开阔地,田雄必定将他的步军布置在周围,想顺利摸到石堡不大容易啊”

    张安国却笑道:“谁说要从山道摸下去?你们不用想了,山道的尽头田雄必定防守严密”

    见众人都是一脸不解的模样,张安国道:“你们再想一想,石堡靠近哪里?”

    “山涧!”,这次又是贺云龙,张安国看了他一眼,心想以前倒没瞧出来,这小子还挺醒目的。

    “对,就是山涧,今夜子夜时分,我带着一百人攀着绳索从桥头下去,直接落到石堡附近,然后趁他们熟睡之际突然杀入,最后夺了战马再到步军营地攻击、放火”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好了,晚上跟着下山的人现在开始休息,子夜前半个时辰生火做饭,将所有的粮食都用上,让山上、上下的都吃个饱,还要准备足够长的绳索以及虎爪,绳索不够的就用布条,这些事就让不下山的人准备吧”

    李汉堂看着张安国,心里既欣喜有忧虑,欣喜的是张安国确实果决,忧虑的是此事确实风险太大,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他犹豫了一下,“二娃,不如我等假意投降田雄那厮,再瞅准机会举旗,以往八大王他们不是经常这么干嘛”

    “今时不同往日,李叔,魏敏的下场您也见到了,再说了,敌强我弱,他们靠围困就能困死我等,何苦还要接受我等的投靠?”

    “那有把握吗?”

    “没把握也要办成,诸位,相信我这一次,我命由我不由天!”

    子夜。

    张安国、贺小石、张六虎、贺云龙、花小山、李三才以及从各支队伍遴选上来的一百人,个个带着弓箭、两把腰刀,仅有的甲胄也全部给他们配上了。

    “安国,能行吗?”,张安国看着一张张兴奋的脸,自己却有些犹豫

    “二娃,不行也得行,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把握住,我跟你说,后世有一支军队,当时的状况比我们现在还差,面对的敌人也是兵强马壮的,不过他们却在一个叫做大柏地的地方反败为胜,从此以后便一片坦途,我们必须将此战当成大柏地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支军队最后怎么样了?”

    “统一了全国!”

    “啊?”

    ……

    “出发!”

    随着张安国一声令下,身材瘦小的花小山当先从绳索上往下爬,前寨桥头到石堡约莫两百米,不过中间有一个山洞,按照张安国的计划,他们先用绳索爬到山洞附近,再从山洞附近的山坡摸到石堡。

    绳索一共准备了五根,花小山爬的是正中的那根,众人紧张地看着他往下爬,还不时盯着桥头那边,生怕被罗雁峰的人瞧见了。

    还好,兴许是张安国与他约定的“天亮前答复”的话生效了,罗雁峰在桥的那一端并没有安排防守的人马。

    过了约莫一刻的时间,张安国见花小山攀爬的那根绳索还没有动静,心里不禁有些不安,以花小山的身手,区区六十丈的距离,应该很快就能爬到下面,按照与花小山的约定,他抵达山洞时,如果附近没有敌情时就将绳索向左向右各拉三下。

    又过了约莫半刻的时间,绳索终于动了,不过此时张安国却多了个心眼,他以前只是容易冲动,并不是一个傻子。

    “安国,怎么办?”

    “二娃,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问你,从这里到山洞,你们以前走过吗?”

    “走过一次,按照西营的规制,凡驻扎的地方周围一定得摸清楚”

    “好,沿途可有临时停靠的地方?”

    “有倒是有,在山洞上方约莫五丈多的地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可站立十人左右,石头靠近悬崖的地方还长着一棵松树”

    “好,这块石头两侧可摸到山洞吗?”

    “嗯,我想想……,我记起来了,有一侧长着几棵松树,小心一点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嗯,你们晚上不打火把,能看清东西吗?”

    “领头子都没问题”

    “好,山洞那个地方最多能站多少人?”

    “一百人,所以我等才安排一百人下去”

    “好,二娃,外面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敌人侦知有山洞的存在,提前埋伏或者在此防守的的人数一定不多,你现在找五个最厉害的人一起下去,不要直接到山洞……”

    ……

    不到一刻的时间,张安国、贺小石、贺云龙、张六虎、李三才五人便来到山洞上方那凸起的地方,五人的身手都不错,途中并没有引起大的动静。

    张安国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头上,瞬间轻轻的咳嗽声,小声说话的声音便传到了他的耳朵。

    “狗日的,果然如此!”

    张安国咬牙切齿地暗骂道,心想肯定是罗雁峰那边的人将山洞的事情告诉了田雄,没准田雄的人正乐呵呵地在那里守株待兔呢。

    不过他们并没有打火把,下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张安国将四人召集在一起商议。

    “三才,你留在此处继续晃动绳索,以免下面的人怀疑,其他人跟我走”

    很快,张安国等四人便攀着左侧的松树轻轻摸到了山洞到石堡中间的地方,按照李安国的计划,他们现在要孤注一掷抵近洞口消灭山洞里的敌军。

    不过此时的张安国看着远处石堡却起了别样的心思。

    “二娃,你想干啥?”

    “.…..”,这次张安国没有理会李安国。

    半个时辰过后,四人摸到了石堡附近。

    此时已经过了丑时,山里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刺骨的寒风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等大风稍稍停歇时,张安国突然感到脸上一谅,抬头一望,漫天的雪花正悄然落下!

    此时的四人正在石堡的一角,石堡只有一丈高,张安国站在张六虎的肩膀上偷偷一望,只见石堡四周、里面都没有安排值守的,估计是田雄想到石堡的周围都是步军,前寨下山的小路也有重兵把守,唯一可能抵近石堡的山洞又安排了伏兵,可谓万无一失,根本没有想到山上的人还能摸到此处。

    隐隐的,张安国见到以前李定国住的那座最大的石屋里还有光亮,他心里一动,当先从石墙上跳了进去,等他、贺小石、贺云龙三人进到石堡里后,用一根绳索将矮壮的张六虎拉了进来。

    以前张安国来过这石堡多次,对里面的规制非常清楚,不到一刻的时间四人便摸到了那座大屋附近,这时里面说话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到四人耳朵里了。

    张安国隐在暗中仔细查看了一下,大屋的正门口有两个士兵,正一边搓着手一边呵欠连天地站在那里。

    他对贺小石点点头,贺小石会意,二人轻轻抽出一把腰刀,慢慢地摸到那两个卫兵后面,最后一人对付一个,捂着士兵的嘴巴,将腰刀在士兵脖子上一抹,那两人顿时了账了。

    四人摸到大屋的墙根下,这座石堡是用石头简单垒成,石头之间的缝隙并没有用糯米浆、石灰等物填严实,而是用木柴、枯草简单填了一下,时间一长,有的缝隙便露了出来。

    透过缝隙,四人将里面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而由于里面有灯光,里面的人却瞧不见外边。

    只见一张石桌周围坐着四人,四人正在觥筹交错,正对着他们的那位约莫四十上下,一把黑黝黝的长须,大半夜的还穿着一身铠甲,他的左边坐着一位武将,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不过却年轻许多,他的右边坐着一位文人,年约三十,三缕长须,穿着一身文官袍服,眉清目秀,张安国一见就大概知晓此人是谁了。

    背对着他们的这位在四人中身材最为高大,没有戴帽子,穿着一身普通明军军官的袍服,他右耳下面有一条长达两寸的疤痕,张安国一见这条疤痕也知道了此人是谁。

    “可恨那二孩儿,竟然敢扮成本官,还杀死了堂堂的六安州游击孔庭诫,抓到此人后我一定要亲自将他千刀万剐!”,只见那文官气哼哼地说道。

    那军将赶紧举杯向那文官说道:“李大人勿忧,这二娃子他们只有三百多人了,粮草也最多支撑两三日,唯一的两条路也都在本将算计之中,彼等就是插上了翅膀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那刀疤汉子也举杯道:“李大人,那二娃说给他一日的时间,彼等没有粮草,必定想狗急跳墙,从山洞那边下来袭营,下来的又必定是精锐,田大人的人马又在下面守株待兔,此战不用怎么打他们已经输了,届时二娃手到擒来,李大人想怎样处置都行”

    那文官听了,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下,他正欲说话,大屋的木门突然打开了!

第十二章 解围

    来的正是张安国等四人!

    四人一进门便将那年轻的军将以及罗雁峰射倒在地,随后两人一组一人持刀、一人张弓搭箭将田雄、李安国两人紧紧围在中间。

    “你等是……”,田雄的话还没说完,张安国的的刀背便磕在他的后脑勺上,贺小石也如法炮制将李安国击倒,随即将两人都绑得严严实实的,又将倒在地上的两人补了一刀。

    干完此事,张安国对贺云龙说:“云龙,你赶紧回去,让李三才也跟着回去,放心睡上一觉,天亮时听我的号令行事”

    贺云龙道:“二娃,你们就三个人能行吗?”

    张安国笑道:“笑话,有参将大人和凤阳巡按御史在此,能有啥事?再说了,三个人与四个人有何区别”

    等贺云龙走远了,张安国、贺小石、张六虎三人将石桌上的酒菜席卷一空,这时田雄、李安国终于悠悠醒转了。

    “你等到底是何人?赶紧放了我们,否则……”,话音未落,张安国一巴掌便扇在田雄的脸上。

    “田大人,老子便是大西营八大王麾下的前营总管张安国,人称二娃的便是!”

    “啊?!”,田雄、李安国二人都是大吃一惊,只见那李安国说道:“赶紧将我等松绑,否则……”

    “否则怎样?”,张安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二人现在都是我的阶下之囚,就不要多费口舌了,我等来谈谈条件吧”

    “什么条件?”,田雄倒是识时务之人。

    “你等全部退出天堂寨,留下马匹、粮草、军械兵器,我等不会伤你们一人,否则我们就算不保,也要拉上你两个垫背”

    “你!不可能,干脆将我杀了!”,李安国倒是嘴硬。

    张安国一努嘴,贺小石在房间里找了一块破布将李安国的嘴巴堵上了。

    “田大人,如何?”,张安国笑道。

    “我如何能信你等?”

    “你只能相信,你的手下走到霍山县附近时,我就将你们放了,你不相信也没办法,大不了鱼死网破”

    看着田雄犹豫不决的样子,张安国接着说道:“田大人,你的手下还有几百骑,几千步军,回到霍山县后就说上山剿匪军械损失较大,再向黄得功讨要一些就行了,至于马匹的事就要靠你自己想办法了,不过三道山一战,你几乎将关公的人马扫荡一空,那么多的尸首已经够你向上请功了”

    “.…..”

    天亮时,田雄终于同意了,也亏得他在这个营头有绝对的控制力,否则也不可能成功。

    看着两千多人灰溜溜退出了大营向霍山县方向走去,已经下山的李汉堂等人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田雄此次进山清剿除了三千兵马,还搜罗了一千多押运粮草的民夫,整整三百辆大车的粮食和草料,每车约有八百斤,一共二十四万斤,够一千人马吃两三个月的,另外还有盐巴、火药、武器等,简直是将一个小型的军械库和粮仓留给了张安国。

    “计有马匹一千零三十匹,健骡四百头,长枪两千零八根,腰刀五百三十把,弓箭三百零九副,火铳两百六十杆,粮食近二十万斤,草料近四万斤,火药一百桶,铅子无数,盐巴五百斤,铁锅一百多口”

    “齐腰甲一千多套,胖袄五百多套,铁盔三百多个”

    “还救回关公的家属三百多人,银两三万多两,明军还有一些伤重的没走,田雄也没管他们”

    花小山在禀告,现在张安国的手下也就是他认得几个字,还会一些简单的算术,那日他刚下到山洞,便被明军俘虏了,完全没有想到还有生还的时候,现在的他看着张安国的眼神也有些敬畏。

    “李叔,这些银子应该都是你们的吧,现在就物归原主了”,张安国朝李汉堂说道。

    李汉堂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道:“现在要这些银两有何用,还是放在总库里吧”

    张安国点点头,也没有推却什么,西营里的人注重的是粮食和马匹军械,对银两并不怎么看重。

    “三才,你马上带几个人四处搜罗咱西营的残部,要快!我等最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届时田雄必定会重整旗鼓进山”

    “小山,你安排人将粮草等全部搬到前寨”

    “小石……”

    张看了贺小石一眼,此人并不是西营的人,自己也不好分派任务给他。

    贺小石怔了一下,他明白张安国的心思,眼下他只剩下两百多人,家属还在主寨那边,自立肯定是不成的,投降官军又实非他所愿,不过张安国的实力也并不比他强多少,但昨夜的事对他触动很大。

    “二娃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自然是将残留在大山的义军余部收拢过来,然后西行投奔义父去”

    贺小石听了一咬牙便单膝跪下道:“二娃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贺小石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张安国一听大喜,赶紧将贺小石扶起来,“说甚话哩,咱们本来就是兄弟嘛”

    ……

    前寨。

    山涧一侧的吊桥已经放下来了,张安国、贺小石带着一百人跨上了吊桥,不多久,以前罗雁峰居住的中间那座主寨便到了,罗雁峰的手下几百人簇拥着一个中年文士守在寨前。

    张安国一见,便知道以前大大咧咧的罗雁峰怎么会死心塌地地投靠官军了,肯定是眼前这人在作怪啊。

    此人叫吴安秀,罗汝才在襄阳搜罗的一个秀才,张安国以前见过一两次。

    “二娃,你等有主意了?”

    “有了!”,张安国说完,将一个包裹扔到了吴安秀面前。

    等吴安秀的手下将那包裹解开,一个头颅露了出来。

    吴安秀那边的人一见大惊,这不是罗雁峰嘛,“彼等杀了大头领,你等还不……”

    吴安秀的话还没说完,电光火石间,张安国身后的贺小石一箭便射中了吴安秀,吴安秀捂着胸口惨叫着倒下去了,这下对面更加激动了,一个个张弓搭箭,握着腰刀便要扑上来。

    “慢着!”,张安国一声大喊。

    “诸位义军兄弟,我既然杀了罗雁峰,肯定打败了田雄,你们还想投靠一个败军之将吗?”

    “什么?”,对面一人大叫起来,张安国一看,是以前罗汝才的另一名亲卫,也姓张,叫张啸虎,三十岁,一脸络腮胡子,一身功夫还在罗雁峰之上,不过罗雁峰是罗汝才的亲戚,他这才屈居于罗雁峰之下。

    “啸虎,你看”,张安国说着将田雄、李安国二人推到前面。

    “这位便是田雄,这位嘛,可是朝廷设在凤阳的巡按御史,李安国,李大人”

    张啸虎前不久刚好跟着罗雁峰去见过田雄,自然认得他,一见之下便明白了。

    “我与田大人有个约定,等他的兵马退回霍山后便放了他们,啸虎,你相信我不?”

    张啸虎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甚?相信你作甚?”

    张安国哈哈大笑,“我杀了罗雁峰,自然与你们其中有些人不共戴天,不过啸虎,你现在还想着投官军吗?”

    张啸虎一把将头上的毡帽扔到地上,“还投个屁!”

    张安国笑道:“你不投,不代表别人不想投,我二娃说话算数,愿意投官军的现在可以带着田大人、李大人从后寨离开,不愿意的就跟着我一起去找八大王,如何?”

    最终,还是有几十个以前对罗雁峰死心塌地的人带着田雄、李安国从后寨走了,现在这支罗汝才的余部还有七百多骑,暂时以张啸虎为主。

    “啸虎,我贺营的家眷……”,贺小石这时才急急忙忙对着张啸虎说道。

    “放心吧,有我在,你等的家眷都好着呢,唉!”

    等张安国将夜袭的事对张啸虎一说,张啸虎心头大震,硬桥硬马地冲杀他自认为并不亚于二娃,不过以区区四人竟然将田雄等活捉,他也自认为办不到,不禁高看了张安国一眼。

    难道八大王的手下就是比曹操的手下厉害?

    “啸虎,你等暂时就住在主寨吧,等我将西营的残部收拢完毕之后就西去投靠义父的大军”

    贺小石将家眷也全部搬到了前寨。

    十日后,前寨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马前来投靠,一个月后,竟然收拢了五千多人,其中青壮有三千多人,还有上千匹战马,家属一千多人。

    除了西营的人,革左五营的人马也不少,曹操的人马自然都去投靠张啸虎了。

    此时在山寨养伤的一百多田雄的官军除了几十人伤重死去,还有近百人活下来了,这一段日子张安国并没有难为他们,反而进行了悉心的照料,这些人除了少数不愿意留在山寨,大多数都愿意留下来,张安国自是欢喜不提。

    “二娃,我等现如今已经有两千骑兵,一千步军,还有一百火铳手,就算田雄卷土重来也不怕了,就是粮食又不太够了”

    “还能支应多长时间?”

    “最多十五天”

    “嗯”

    听了花小山得到禀报,张安国不禁有些忧虑,他真想马上出发去找西营的大队,不过李安国马上止住了他。

    “二娃,稍安勿躁,现在义军余部还没有完全收拢,怎能轻易放弃?”

    “可粮食不够了呀”

    “无妨,你仔细想一下,周边的城镇还有那个地方以前没有被你等祸害过?”

    “这……,桐城?安庆?对了,还有英山县!”

    “二娃,实际一些吧,安庆你肯定打不下来,就是打下来了也走不脱,我的意思是,留千人在天堂寨继续收拢余部,其余的人准备二打桐城,如果成功,搜罗粮食后,再打英山县,最后从英山县回到湖北与八大王汇合!”

第十三章 计取英山

    “嗯,不过还是要将各处的情形摸清楚之后再说,这几日粮草省着点用”

    十天后,张安国派出的各路探子回来了。

    “二娃,情况都摸清楚了,霍山县的田雄已经移防到了六安州,霍山县只有团练驻守”

    “桐城由黄得功的另一名手下马得攻驻守,有马步军五千人”

    “舒城由黄得功手下的一名游击驻守”

    “黄得功本人亲自带着五千骑兵在安庆府附近”

    “英山县是由左良玉的一个游击带着三千人马在驻守,听说此人以前还是义军中投过去的,叫甚捅破天,跟过扫地王”

    “二娃,已经打听清楚了,八大王目前正在安庆府的宿松附近,前不久与黄得功还打过几场,双方互有胜败”

    听了花小山的汇报,张安国心里又起了立马去投奔张献忠的念头,不过想起李安国的话他暂时忍住了。

    “二娃,不用想了,这几个城池都反复被官军、义军占领过,驻军多的城池自然粮草多,不打桐城,就打舒城,桐城有马得攻在,是一个麻烦,要不就打舒城吧”

    “安国,我等为何不打安庆,安庆富庶,打了正好与义父呼应,没准还能将黄得功灭了”

    李安国沉默了,这小子成天都想着如何尽早与张献忠汇合,自己要不要赶紧将他压下去,尽早控制这具身体?

    “不行,义军余部现在还没有收拢完毕,怎能半途而废!”

    “好吧,那你说打哪里比较好?”

    李安国心想,搞了半天,张献忠现在还在安庆府一带,这样下去也不行啊,他们迟早会得知张安国等人的下落。

    联想到历史上张献忠等人进入湖北后一路势如破竹的劲头,而身后的黄得功却没有追赶,这是为何?

    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些明白了,估计是在崇祯十五年底到十六年初的时候,李自成的大军已经逼近武昌了,驻守武昌的左良玉部吓得跑到池州去了,不过李自成为何没有马上攻取武昌?

    嗯,联想到罗雁峰、贺小石,估计是杀了罗汝才、贺一龙后内部有些不稳了,估计又回到襄阳、河南去料理去了。

    这些情况张献忠自然不知,不过如果张安国带着英霍山区的余部先一步攻克武昌那会出现什么状况?

    左良玉跑到池州后,武昌附近的驻军多为老弱或者团练,如果先拿下英山县,再下罗田、麻城,搜罗粮草,招兵买马,最后在麻城等候张献忠的大军岂不更好,届时,张安国的实力大涨,无论做不做前营总管都无所谓。

    “二娃,我改主意了,我等立即西向去打英山县,然后在英山县继续收拢余部,最后北上攻打罗田县、麻城县,在麻城县等候八大王”

    “这是为何?”

    “听我的,没错,按照我后世的记忆,此时闯王的大军已经逼近汉阳了,左良玉马上就要跑路了,绝对不会理会这几个小县的事情,捅破天的三千人估计精锐只有一半,我等想个法子将他夺下来”

    “那为何不直接攻打汉阳、武昌这些大城?”

    “你傻啊,武昌府可是有王府的,府里必定有不少家当,当然要留给八大王”

    ……

    英山县城,大别山区腹地唯一一座县城。

    捅破天坐在自己的府邸惶惶不可终日。

    他原本是山西的一个农民,义军进入山西后便跟着扫地王干,后来扫地王死了,他便成了扫地王余部的首领,不过此时连青壮带家属只有上万人马了,其中能打仗的也就是三千人,在李自成在商洛大山蛰伏,张献忠在谷城投降后便也降了左良玉,最后被朝廷安排到英山县驻防,并接受左良玉的节制。

    根据他在武昌府安插的探子递来的消息,左良玉现在已经将武昌府、汉阳府周围的嫡系军队都召集到了武昌府,麻城、罗田的军队也召回去了,单单他这个英山游击却没有接到命令?

    难道自己已经被朝廷抛弃了?

    更令人忧心的是,闯王已经占领了整个河南,目前又攻占了大半个湖北,一旦他们打过来,自己这三千人马在这大山之中可是孤立无援啊。

    主动撤到武昌?可自己并没有接到左良玉的命令,擅自离开讯地可是要杀头的,左良玉的亲信将领自然无事,不过自己却不在此列。

    再次投靠闯营?自己好不容易洗白上田,又有些舍不得,再说了,闯王能不能接纳像他这样中途变节的人还是一个问题。

    “营主……”,正彷徨间,他的一个亲卫兴冲冲地跑进来。

    捅破天眉头一皱,那亲卫见了赶紧改口道:“大人,朝廷来人了”

    捅破天一听大喜过望,左良玉不记得他,还好朝廷终于想起还有他这一号人物。

    “何人?”

    “大人,来人自称是督察院兵科给事中兼凤阳、庐州一带的巡按御史,姓李”

    “哦?”,捅破天一听眼睛一亮,如果能直接攀上朝廷部堂的高枝,转到凤阳、庐州一带去驻防,不胜过在左良玉手下打饥荒?

    湖广的巡按御史黄澍他见过,不过凤阳的倒没见过,不过他也接到过邸报,新任的凤阳巡按御史确实姓李,还不到三十岁。

    “他在哪里?”

    “城外,还带着五百骑兵”

    “走,去瞧瞧”

    捅破天来到城头,只见城门下五百明军骑兵簇拥着一位年轻俊秀的文官,穿着一身七品文官袍服。

    “大人,此来何事?”,明末的时候武将的地位稍稍高了一些,不过像捅破天这种洗脚上田不久的人心里还是有天然的畏惧。

    “童将军,目前湖北、河南已落入敌手,英山县偏处一隅,朝廷有令,暂时放弃县城,将你部编入凤阳总督麾下,立即开赴凤阳!”

    捅破天大喜过望,赶紧走下城楼,又让守卒打开了城门,然后自己带着守城门的军卒跪在城门口迎接朝廷上使。

    只见那文官带着五百骑来到捅破天面前却不下马,而是问起话来。

    “童游击,你部下有多少可战之人?要说实话!”

    “禀大人,末将额兵三千,内有两千精锐,一千……老弱,其中有三百骑兵,余者多为步军”

    “有火铳吗?”

    “有,末将手下有五百火铳手,三百弓箭手,余者皆为长枪手”

    “哦?他们都在哪里?能否在小半个时辰里在城外聚齐,老弱就算了”

    捅破天一听有些狐疑,这巡按大人赶到英山不进城歇息便要检阅部队,这是为何?

    兴许是知道他心中的疑虑,那文官说道:“新任凤阳总督马大人目前标下中军只有几百,如果童将军麾下的军卒堪用的话,你就是中军副将都督了”

    捅破天一听大喜,还有这样的好事?赶紧安排手下去通知城里的军卒到城门外集合。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捅破天这两千人才集合完毕,那文官脸上有些恼怒,捅破天抹了一把汗,弯着腰对那文官说道:“大人,由于朝廷朝廷拨下的粮草不多,儿郎们已经好久没有操练了,等到了凤阳标下一定好好操练他们”

    文官点点头,脸上的怒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是还有三百骑兵吗?”

    “大人,朝廷上使在此,彼等岂能策马?都在队伍里头呢,最前面的便是”

    文官点点头,“你等还有多少粮草?”

    “禀大人,只够两个月了,还望…….”

    “好说,你让那三百人走近一些,本官仔细瞧瞧”

    等那三百人排在大队前面,文官仔细瞧了瞧,“嗯,不错,这都是你的家丁吧”

    捅破天自豪地说道:“大人,是的,这三百骑跟着标下南征北战,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好!童将军,你走近些”,那文官向捅破天招招手,捅破天还以为他有什么机密的事要跟自己说,连忙屁颠屁颠地来到他的马前。

    说时迟那时快,那文官突然一刀砍向捅破天,此时捅破天正低着头等候“大人”的训示,根本就没有防备。

    一刀下去,捅破天斗大的头颅瞬间便落到地上,与此同时那五百明军中有三百骑突然扭转马头杀向捅破天那三百没有骑马的骑兵!

    等三百骑冲杀了一个来回时,大队的步军还呆立当场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时那文官在两百骑的簇拥下来到大队面前。

    “兄弟们,我不是什么巡按御史,老子是八大王手下的前营总管张安国,八大王现在正在攻打黄梅,不久就会攻打武昌,这天下马上就是义军的天下了,你等何苦还跟着捅破天这厮一条道走到黑!”

    其实此人正是张安国,他原本想劝降捅破天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后来一想,这捅破天自加入明军后必定没少干对付义军的事,就起了将他及其亲信杀死,收服其他人的心思,于是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剩下这些人都是捅破天在各处收拢的人马,自李自成占了大半个湖北后本来就对官军不看好了,现在西营的人来了,杀了捅破天及其亲信,他们也求之不得,多数人都愿意加入西营,少数不愿意的自然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

    于是,不到半日功夫,张安国不费一兵一卒将英山县城收入囊中。

第十四章 英山整训(1)

    十二月底以前,张安国在英山县城将义军余部基本收拢完毕了,抛开张啸虎的几百骑,张安国现在已经有了骑兵两千五百,步军三千,老弱六千多的规模。

    “安国,我们现在就去打罗田县?”

    “二娃,还是将队伍整编一下吧”

    “整编?为何要整编?”

    “兵贵精不贵多,你现在看着人数不少,不过都是勉强凑在一起,不整编的话有什么战斗力?”

    “那如何整编?”

    “将骑兵里真正有战斗力的挑出来,将捅破天遗留下来的火铳兵也挑出来,组成前营,然后再挑一次,组成后营,剩下的组成中营”

    “今后前营、后营都是战斗部队,中营主要保卫家属和辎重”

    “不设中老营了?”

    “不了,都是义军,何必分彼此?”

    “那如何诱使各营积极杀敌?”

    “保留领头子的规制,前营表现好的进入领头子,后营表现好的进入前营,中营表现好的进入后营,领头子一日三餐,隔三差五保证肉食,战时加餐,优先成家,赏赐优先考虑;其余的以此递减”

    “步军也要挑选领头子?”

    “是的,可如此如此……”

    ……

    马队的挑选由张安国亲自完成,这在西营已经有成熟的规制。先是骑术,接着是马战,最后是骑射,一层层的筛选,会骑射的全部进了前营,这些人也不多,也就三百余人。

    最终进入前营勉强有一千人,会骑射的三百人。

    会骑射的三百人中特别勇敢的有一半,全部进入候补领头子。

    张安国让张六虎统领三百骑射队,让贺云龙统领剩余七百骑。

    又在剩下的一千五百骑兵中挑选一千人组成后营,让贺小石统领,李三才副之。

    最后挑剩下的五百骑全部进入中营,由李汉堂统领,花小山副之。

    张安国正准备按照骑兵的规制来挑选步军,李安国止住了他,“二娃,步军的挑选由我来吧”

    李安国让三千步军全部在县城的大校场集中,接着沿着校场跑圈,李安国看了一下,县城的校场与后世的操场接近,也就是四百米左右。

    李安国原本让他们跑一个时辰,估计能坚持下来的不多,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除了捅破天的一部分人,大部分人都坚持下来了,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这些人以前都被官军赶来赶去,还多半在山地打转,没有好的体力根本就活不下来,张献忠在四川时,经常日行上百里,这还是在带着家属的情况下,难怪官军拿他们没有办法。

    体能最差的便是那五百火铳兵,他们以前多为明军的官军,加入捅破天的队伍后不久又回到了官军的行列,体能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接着又比试了力气,李安国在体能最好的步军中又挑选了五百力气最大的,最后将这五百步军和五百火铳兵都放入前营,五百步军全部使用长枪。

    “安国,你为何不继续比试武艺?单单比试跑步和力气?还有,这五百火铳兵为何放入前营?彼等既不能跑,力气有不大,火铳也就是听个响,完全无甚用处”

    “二娃,你今后就明白了,这一千人就由我亲自训练,你就瞧好吧”

    “.…..”

    接着贺小石、李三才又挑了一千步军进入了后营,剩余的一千人全部进入中营。

    至于张啸虎的几百骑,征求他的意见后,全部加入了中营。

    整编完成后,各营按照以前的规制也操练起来,李安国放手让张六虎、贺云龙、贺小石、李汉堂等人训练各自的人马,自己却一门心思操练那五百长枪兵、五百火铳兵来,搞得城里的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这二娃以前可是马战的好手,如今怎地对步军感兴趣起来?

    李安国不为所动,他自己与这五百步军吃住都在一起,整编的当天晚上还任命以前曹操的一个部下叫杨天星的暂时统领五百长枪手,在天堂寨俘虏的田雄的一个火铳伤兵叫李振国的统领五百火铳手。

    杨天星今年才二十二岁,李振国也才二十五岁,两人共同的特点是体能好、力气大,关键是为人老实又略识一些字。

    两人对于能进入待遇最好的前营自然十分高兴,以往那可都是骑兵的天下啊。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李安国的“魔鬼训练”便开始了。

    李安国亲自掌管前营的步军,身边也有十个骑兵,李安国从中安排了司号兵、传令兵以及负责军纪的士兵,全部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兵。

    卯时四刻左右(早晨六点),司号兵催促起床的牛角号就吹响了,接着便是三通鼓,按照规制,每通鼓打击牛皮大鼓三百三十三下,约五分钟,三通鼓约十五分钟。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半小时)左右,一千步军才集合完毕,李安国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队伍眼里直冒火。

    “一通鼓到的跑十圈,二通鼓到的十五圈,三通鼓及以后到的二十圈!”

    话音刚落,队伍里便骚动起来,有人还嚷着:“别的营头都还未起身呢,我等这么早就不错了!”,说完有不少人都附和他。

    李安国眼睛很尖,这人以前是捅破天的手下,力气大、体能好,还有一手不错的枪法。

    “张善牛出列!”

    只见张善牛骂骂咧咧地出来了,他身材高大、雄壮,一蓬络腮胡子,乍一看倒很有威势。

    “刚才是你在说话?”,李安国问道。

    张善牛这下有些害怕了,“不是……”

    “那你出来作甚?”

    “.…..”

    “跪下!”,随着李安国一声大吼,负责军纪的两个士兵将张善牛按倒在地。

    “斩了!”,只见刀光一闪,另一名负责军纪的士兵手起刀落,张善牛正欲分辨的大嘴刚一张开斗大的头颅便跌到了地上。

    这下这一千号人顿时鸦雀无声,眼前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二娃”还真狠啊。

    “开跑!谁先跑完就先吃饭!”

    有了张善牛的头颅威慑,今天这一千人跑得分外卖力,连以前体能较差的那几百火铳兵也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了二十圈的任务。

    这时其它各营才刚刚起床。

    吃完饭后稍事歇息了一会儿,队伍的操练又开始了,不过这次不是跑圈,而是练习队列。

    李安国已经料想到这帮人的不堪,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了一块白布条子,让他们扎在左胳膊上,以让他们尽快分辨前后左右,没想到实施下来仍旧混乱不堪。

    李安国后世虽然是一名扑街作家,不过他的大学却是国内一所名校,本科五年,有一年都是在军训中渡过的,如何操练新兵自然是手到擒来。

    “啪!”,随着一鞭鞭抽打在那些转错方向的人身上,加上白布条子的作用,三天下来,这些人终于弄清楚了前后左右。

    “向左转!”

    “向右转!”

    “向后转!”

    “向前转!”

    “向左向后转!”

    “齐步走!”

    “跑步走!”

    “报数!”

    十天后,这一千人终于能在一通鼓的时间完成集合、报数,能整齐的列队、转动、跑动了,张安国便调整了安排,半天继续练习队列,半天练习兵器。

    五百长枪兵的练习,李安国与杨天星商议之后,将刺枪的训练分成了原地和跑动中两个动作,每个动作又分解成几个小动作,原地的小动作不超过五个,跑动的不超过八个,所有的长枪兵都按照这些动作统一训练。

    火铳兵也一样,李安国与李振国仔细检查后,发现五百火铳兵只有四百多条火铳,其中只有三百杆质量不错,剩下的一百多杆连烧火棍子也不如,干脆将火铳兵分成两拨,每拨两百五十人,队列、火铳训练岔开。

    李安国见火铳兵身上的坛坛罐罐一大堆,有装火药的,有装铅子的,有装火绳的,有装火绒的,加上通条、水壶等物,琳琅满目,煞是可观,装填时先将黑火药通过一个鹤嘴漏斗倒入枪管、引药池,接着填入一颗铅子,然后用通条捅实,打开火绳盖,瞄准,最后扣下扳机,叼着火绳的龙头跌入引药池燃烧引发枪管里的火药。

    引药池附近腾起一片火花和烟雾,士兵们在一片烟雾中掏出另外一根绑着细布的通条将枪管清理干净,然后重复上面的步骤。

    打上五枪之后,扎着布条的通条还要蘸水清洗枪管。

    整个过程做下来快的要半通鼓,慢的超过一通鼓,李安国看了便与李振国商议:“步骤太多,太慢,这一战打下来也打不了几枪,还有,倒火药的时候,倒多倒少完全凭自己的经验,导致铅子的射程又不一样”

    “另外,起风的时候,火药被风吹走也浪费不少,我看这样”,说着他找来一张白纸,裁成一个小纸筒,先将火药倒在里面,接着装上一枚铅子,然后将纸筒封好。

    “你找几个火铳打得最好的人商议一下,确定每枪的用药量,然后让中营的老弱妇幼动手做,嗯,就叫定装纸壳弹,今后火铳兵带这些纸壳弹就行了”

    李振国看着李安国就像看陌生人一样,心想这个法子看着简单却大为实用,“大人以前做过火铳兵?”

    “没做过,不过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别啰嗦了,赶紧安排人去办吧”

第十五章 英山整训(2)

    到大明崇祯十六年一月底的时候,李安国这一千步军已经训练得有模有样了,其它各营头见总管大人这么卖力也不敢懒着,都按照自己的法子紧锣密鼓地操练起来,一时英山县城及附近操练的声音络绎不绝。

    二月初的时候,李安国这一千步军正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在报数,突然从校场外冲来了上千骑兵,领头的正是张六虎、贺云龙,进入校场后,骑兵又分成了十个小队,每队都是全副武装向步军大队撞过来。

    张六虎一脸狰狞,拎着长矛,策马快速向火铳兵那队冲,眼看就要撞上了他突然扭转马头跑开了,他身后的人也有样学样,在马头几乎要碰到对面的人脸时避开了。

    等张六虎的骑兵退回去后,负责军纪的士兵从步军大队里拖出来十几个人。

    李安国来到这些人面前大声喝道:“刚才为何乱跑?”

    “.…..”

    “斩了!”

    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剩下的人悚然心惊。

    “今后无论是在训练,还是在真正的战场之上,没有接到号令乱跑、乱动者,定斩不饶!”

    第二天,李安国又别出心裁安排了一出训练。

    他将包括李振国在内的五百火铳兵分成五组,每组一百人,都到校场外面等候,先叫进来两百人,要他们隔着五十步的距离(也是火铳的最大射程)分成两排面对面的站好。

    “诸位,火铳已经装填完毕,现在举枪瞄准对面的人!”

    李安国一声令下,两百火铳兵纷纷按照标准姿势端着火铳瞄准了对面的人,李振国也在此列,他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这二娃又是闹那般?这一枪下去至少有五成的机会射中对面的人啊。

    不过这一个多月的训练已经让他见识到了二娃的冷酷,如果不开枪的话自己绝对讨不了好,最后一咬牙还是扣下了扳机。

    “砰砰……”,随着一阵阵枪声响起,除了少数几个扔下火铳跑开了或者趴到在地上,其他绝大多数人还是遵照李安国的命令开了枪。

    其实此时李安国自己的心里也在打鼓,如果这些人激于义愤拿起手中的火铳向他开枪他也没办法逃脱。

    等众人开完枪等硝烟散去一看,只见对方都毫发无损。

    “原来只装了火药,没装铅子!”,李振国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五百火铳手全部训练完毕后,李安国又斩杀了十几个人,最后他拍着李振国的肩膀说:“至此,前营火铳队可以成军了,今后你就是前营火铳兵的千总!”

    长枪手也是一样,李安国也采取类似的策略斩杀了十几人,最后火铳兵、长枪兵都只剩下四百八十人。

    白色恐怖过后,必须有安抚跟上,否则也不能长治久安。

    “兄弟们,你们不要怪我绝情,只有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才是真正的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威武之师,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前营的正式成员了,你们除了每日三餐,每三天有一顿肉食之外,可以优先成家,有家属的,家属每顿可以多一份饭食”

    “另外……”,此时李安国终于忍不住要将自己发放银两的计划说出来了。

    “安国,这样不行,义父的大营都没有发放饷银呢,你这样做,岂不坏了规矩!”,话说张安国眼见着李安国训练了一个多月就有些恼火了,你不训练武艺、气力,成天就知道跑步、整队又有何用?

    到后来他才慢慢理解了,现在又要发放饷银,西营人马可没有饷银一说,但有缴获必放入各库,各营凭功劳到各库领东西。

    “无妨,银两沉重,我等义军也很少买东西,完全靠抢掠,与其放在中营,不如让兄弟们自己拿着,现在我们没有田地可分,如果连饷银也没有的话如何激励士气?完全靠抢也不行,那样的话队伍就不好带了,你听我的,届时我自有话说”

    “兄弟们,除了上述这些好处,你们每月还有一两饷银!”

    他这话一出口,下面的近千人便有些骚动了,有这许多好处还有饷银拿?这还是“流贼”的队伍吗?

    “兄弟们,前营的将士都是一人每月一两,后营的六钱,中营的三钱,一年发一次,时间不定,不过总会在一年中某个时候发下去,今年是崇祯十六年,这一年内的饷银我提前发!”

    以前李汉堂有白银三万两,加上缴获捅破天的十多万两,一共接近十五万两银子,按照上述的安排,全部五千五百人一年也只要四万三千多两,三年才能花完。

    李安国亲手将银子一个个发到前营将士的手里,同时贺小石、李汉堂也将银子发到了后营、中营将士手里。

    经过整训、发银子两件事后,以前还有些轻贱张安国的人也大多消停了,张安国的威望在短时间里又上了一个台阶。

    二月十日到十三日,三大营又进行了比试。

    先是马队的比试,前营的张六虎带着一百候补领头子大败贺小石亲领的一百骑、中营花小山亲领的中营一百骑倒在众人的意料之中,骑兵中最精锐的都在前营,前营如果输了那倒是笑话。

    众人都将目光放到长枪兵的比拼上,当时李安国挑选步军时并没有完全挑选武艺高强的,而是能跑的、力气大的,这样一来贺小石的后营倒选到不少身怀武艺的人,而中营就不用想了,两样都不沾边。

    不过当杨天星亲自带着一百长枪兵跑步进入校场时,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天星带着一百人即使是跑着队伍也是整整齐齐的,等停下后,两三息的功夫便排成了一个十×十的正方形队伍。

    “向右看齐!立定!”

    “一、二、三、……九十九、一百!”

    “报告总管,前营长枪营应到一百人,实到一百人,请总管指示!”

    “入列!”

    随着杨天星的禀报、入列,一支只有百人规模的队伍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支队伍虽然规模不大,不过无论你从哪个方向看都大致呈一条直线,森严二字用在它身上完全贴切。

    而贺小石、李汉堂的一百人倒也勉勉强强排成了一个队伍,不过歪歪扭扭的不成体统。

    贺小石却有些不以为意,他暗忖着,“打仗靠的是勇武,你的队伍排的再好也没有用”

    贺小石的一百人很快便击败了李汉堂的百人,稍事歇息之后,他的队伍便要与杨天星的前营碰面了。

    “二娃,这次我的后营一定会击败你!”,战前贺小石得意洋洋地对李安国说。

    “哦?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作为比试,自然不能上真枪头,双方都拿着一丈长的木杆,木杆的一头绑着石灰包,按照之前的约定,身上有三个白点或者倒地的就必须立即退出战斗。

    杨天星站在第一排,看着眼前歪歪扭扭的队伍,他的内心虽然有些轻蔑,不过对二娃安排的训练效果还是有些打鼓——这能管用吗?

    贺小石安排的长枪兵的头领是一个叫何万强的陕西兵,以前是革里眼步军营有名的勇士,一手长枪功夫罕有敌手,看着眼前的森严的前营长枪兵,不禁撇撇嘴,“到时候有你受的!”

    他这一百人都是经过他亲手调教的,论武艺远在前营这百人之上。

    “兄弟们,跟着老子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端着长木杆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他瞅准了杨天星,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

    杨天星见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你慢慢地走过来我还有些忌惮,你这样傻乎乎地冲过来不是找死吗?”

    “跑步攻击前进!”

    他也大声下令,只见这百人双手持枪,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也向前冲,刚开始时长木杆还略微向前倾斜,快接近何万强的队伍时,杨天星一声大喊:“收!”,只见前面两排的人将手中的长枪向后一拉。

    “刺!”,话音刚落,十个长木杆整整齐齐奋力向左前方刺出,而此时冲在最强面的何万强还刷了一个花招,虚刺杨天星身边的队友,实刺杨天星。

    “扑扑扑……”,只见杨天星这边的人一个个没有丝毫闪避,一枪枪全部刺到了对面的人身上,何万强虽然刺中了杨天星,不过一个照面身上便有了两个白点,正感慨间,杨天星的第二枪刺过来了,他一个闪避躲过了杨天星势在必得的一枪,不过却有另外一枪刺在他的肋下。

    “收!”、“刺!”、“…”、“…”

    随着何万强的退出,他这一百长枪手顿时溃不成军,杨天星这边虽也有中枪倒地的,不过后排很快有人填补上,他这近百人一直像一个机械一样保持着整整齐齐、森严的队伍不断向前迈进。

    不到一刻的时间,何万强这边的人全部“阵亡”,而杨天星的人却还要八十多人。

    看到这一幕,贺小石、李汉堂看着张安国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这二娃练得一手好骑兵也就罢了,怎地在短短一个多月打造出一支如此可怕的步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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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者,献贼美僮也,姿容秀美,名二孩儿,时年十八,武艺绝伦,尝与黄靖南对阵,甫出战,僮飞矢中其手,黄几败阵,怒甚,伏兵擒之。爱其勇,欲令降,僮坚不允,绝其食死,后竟复活,演出一场明末传奇明末美僮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美僮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美僮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